狐说——猪美美

“星星，换好了没？”妞妞娘在外面耐不住的催促着。

“这就好。”轻手轻脚的把珍珠放进盛金子的罐子里，埋好土，随便换了件衣服，不情不愿的去找马晓宇。

马晓宇他爹是在衙门里任佥事一职的，这佥事是四、五、六哪个品我就搞不清楚，不过以前听他说过，他爹查哪个凶案什么的，估计找他应该没错。

马晓宇今年十九，听说他爹也托门路给他在衙门里找了个什么差事，具体做什么不知道，只是他说上午都要老老实实的呆在衙门里，下午或者晚上才敢跑赌场赌上几把或者去喝花酒。他的口头禅就是，“娶老婆之前，一定要玩他个够本。”

现在时候还尚早，他肯定还猫在衙门里，于是我直接跑到衙门去找他。等到了衙门口我就有点傻眼了，这衙门口不光门面高大，咋门还这么多呢？那衙门口共有三个开间，每一开间是两扇黑漆门，整个大门由六扇黑漆门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看着就叫人胆寒，我的狐狸胆子就更寒了。

我在衙门对面找了个犄角旮旯蹲着，琢磨着现在就回去，妞妞娘肯定还得哭天抹泪的把我轰出来，要不就先去哪溜达溜达，等下午去赌场找马晓宇得了，这时候，有两个人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你那个案子查出什么眉目了没？”其中一个稍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说道。

“只查出最近的这十几起失踪的案子，都和白鹤观脱不开干系，其他的还是一筹莫展。”腰上别着把刀的青年汉子答道。

“都是些小门小户里的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破了案也得不到上边的褒奖，只有你才会愿意接这种受累不讨好的差事。”

“大户小户还不都是一样的人命，难道能放着不管吗？”

“哎，你呀就是太耿直了，论办事能力，论身手功夫，你都是衙门里数一数二的，可就是这耿直脾气呀，总是升迁不得。”

两人边说边走，我从他们谈话中听出了些端倪。又是失踪的丫头又是白鹤观的，看来八成就是妞妞娘托我打听的事，真是好运气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一溜小跑跟上那两人，眼看着两人拐进一条小巷，我也跟了进去，刚一进去，还没等我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呢，就觉得一个凉冰冰的东西，拍在我的脑门上，接着满眼的金星乱窜，我趴在地上一时晕头转向动弹不得。看来我真是跟星星有缘，阔别不了多久就又会重见。

第八章

我拉扯着身上俗气的粗布花裙子，刚想发表点意见，钱不多就对我恶狠狠的举了举他手里那把破刀，我刚刚就是被那把刀的刀背拍在脑门上拍晕的，幸好没完全晕，不然就露原形了。

我不甘示弱的对钱不多呲了呲牙，在他刀子拍下来之前，立刻躲到魏胖子身后。魏胖子是个仵作，刚才就是他发现我在后面跟着的，然后和钱不多一起下了个套把我捉住了，不管我怎么解释，愣是说我跟踪朝廷命官乃是重罪，必须帮他们干点事，不然就抓我去蹲大牢，你说我真是有够倒霉的了。

“他这小模样，不需再怎么化妆就够象女娃的了，行了，你带他去吧。”魏胖子把我从背后揪出来，直接推到钱不多跟前。

钱不多哼了一声，抓住我手腕就走，“一会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干得不好，我就每天拍你个百八十刀背。”

我强忍着放屁熏他的冲动，回头对魏胖子呲牙，却看见魏胖子正在那偷偷的乐呵着，一幅奸计得逞了的模样。

白鹤观建在京郊一处无名的小山上，里面供奉的主要是二郎显圣真君，二郎显圣真君虽是除魔卫道的正神，却远不及月老、财神之类掌管比较实惠方面的神仙们的香火旺盛，所以这道观以前也冷冷清清乏人问津，但自从数日前据说是二郎真君显灵后，进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二郎真君是怎么显灵的？”我咬一口炸豆腐，对钱不多问道。

钱不多脸上贴着假胡子，扮成小贩蹲在路边卖炸豆腐，“说是小道士起夜，看见真君的泥胎塑像变成了一个威武俊美的男子，对他言道：‘本尊要在这里住上几日。’然后挥手间道观变得焕然一新。”

“假的吧，我看肯定是这观里太穷了，就想出这么个主意，自己粉刷完了，说是什么真君显灵，招揽财源的。”我说道。

“嗯，也许吧。”钱不多倒还不算迂腐。

“你说失踪的女子都和这观脱不开干系，莫非都是来进香时丢的？”我除了放屁之外实在没有什么更拿得出手的自保本事，所以还是先问清楚点好。

“那倒不是，有的是进香回去之后几日才不见的，反正都是来过这里。”钱不多答道。

“你名字怎么叫钱不多呢？听着就冒穷气。”我这人好知欲极强，打知道他这名字起就想问来着，因怕他打我才忍到现在，忍得很辛苦的。

“你管我名字穷不穷气呢，赶快去转悠转悠，别总在这吃。”钱不多手里那串豆腐又炸糊了，暴怒的对我大吼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又从他笸箩里抓了串他为数不多的没炸糊的豆腐，一溜小跑的转悠去了。

因为早些年道士给我造成的心里阴影太深刻了，我不愿意进道观去，就在山门前的小路那边转悠，看着三三两两上山进香的人群，竟没一个像是有钱人，真是没意思透了，看来会粉刷房子的二郎真君不怎么被有钱人看中呀。

正在这时，山路上走来一个粗布蓝衫的书生，一见那书生，我嘴里吃了一半的豆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大，大神？”

此人正是我一年前在破庙里见过的那个杀狐妖只用吹灰之力的书生，一见他我立时有种四脚发软，想要匍匐在地变回原形的冲动，自然就更别提逃跑了。

书生已走到我跟前，看了看我，英挺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就大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刚刚我吓得厉害，只傻愣愣的看着他，现在他理都没理我就走过去了，我心里反到有种空落落的也许可以称之为失落的感觉，就好像昨晚那身漂亮衣服和许多值钱小玩意，本以为是我的了，最后却没拿着那种感觉差不多。

鬼使神差的我跟在了他身后，直到道观大门前，书生在道观门口停了下来，看着道观里来来往往的香客，轻蹙眉头，左手轻抬，曲起三指捏了个诀，稍倾他面上神情更加凝重，思量片刻后，他回头看着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星星。”我愣愣的答道。此时阳光正明媚，照在他的脸上，他硬朗却不失英俊的轮廓比那晚清晰得多，我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怦怦跳快了节奏。那时的我还不懂得，这种感觉就叫怦然心动。

书生没再说什么，继续举步向里行去，但我却因他这一问，胸中生出了一种大无畏的豪情，什么道士呀阴影呀，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拼命的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一只懦弱胆小的狐狸，于是挺起小胸脯走在他身旁。

正殿中是二郎显圣真君的泥胎彩绘塑像，那二郎显圣真君塑得好生威武，头戴三山两翅金冠，脚踏金丝腾龙靴，一身鹅黄团花战袍，腰跨弓箭，手持三尖两刃枪，三目圆睁俯视下方。他脚边一只身材瘦长如猎豹的黑色短毛掉睛犬，一对绿眼睛阴森森、冷冰冰，看得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是我胆小，真的不是，谁让狗是狐狸天生的克星呢，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凶的厉害的，就更克得厉害。

穿过前面的正殿，走入后殿之中，突然眼前一暗，接着再亮起来的时候，仿佛置身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宏大殿，来来往往的都是身披白纱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看，“咦，妞妞你怎么在这里？”

“啊！星星哥你也来了。”妞妞满脸惊讶的说道。

“你怎么不回家？你娘都急坏了。”

“我不要回去，这里的公子好漂亮呀，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他。”妞妞满脸花痴，我额头上青筋暴跳，对她大骂道：“你个花痴女，赶快跟我走。”用力抓住他的手，也不管她嗷嗷大叫着死命挣扎，硬是把她往来路上拉去。但转头间才发现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浓雾，根本没有来时的路了，以我这善于夜视的狐狸眼也看不清浓雾里有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时才发现不对头，奇怪的回头问那书生道。

一回头间，可把我吓坏了，书生身上的布衣蓝衫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黄色的团花铠甲，一双冷目寒光闪闪，只见他摊开手，手中瞬间多出来一柄三尖两刃枪，他用枪尾在地上重重一顿，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大殿顷刻倾塌，那些白纱女子皆被震晕在地，我也脚步虚浮险些跌倒在地。

“终于是把你引出来了。”坍塌的废墟中缓步走出一个黑衣男子，美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甚至我所知道的贫瘠的词汇里，没有一个足以用来形容这个人的，要勉强非得说一个的话，那就是：妖。这个人满身妖异的美，让我这只狐狸看得都几乎忘记了呼吸。

“怎么是你？私自下界你可知该当何罪？”书生对黑衣男子，寒声质问道。

书生冰冷的语气让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献媚的对他说，“我觉得还是你更漂亮些，嗯，比他漂亮，嘿嘿。”却好像看见书生额头上有根青筋，若隐若现。

“三千年了，我等这天等了足足三千年了，今日就要为盛衣报仇雪恨。”说话间黑衣男子眼眸渐渐转成金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金色的长剑。

那剑金灿灿的不知道是不是纯金打造的，真想抱住咬两口看看。正在我胡思乱想时，“星星，你可能变形成狗？”书生嘴唇没动，目注着前方黑衣人，挺起三尖两刃枪，一幅要大战一场的样子，但我耳边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

“能。”我不明所以的点头应道。

“那你变成一只黑色短毛豹犬。”书生的话又响在了我脑中，同时他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上了我的额头。我的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就向一年前那样。

“啸天，上。”书生对我大喝一声，我闻言，身不由主的猛然腾身跃起，半空中我变身成了黑色豹犬向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金色的眼眸在我面前放大，杀气凛凛的注视着我，接着他手里金灿灿却冷冰冰的剑尖刺入了我的胸膛，我悲鸣一声，回头看去，却发现书生转身奔进了黑色的浓雾之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他他他，跑了！！！

第九章

我中剑那一刹那就维持不住狗形而变回了小狐狸模样，黑衣人看着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他的金剑从我的身体里抽出来，没再看我一眼就奔进黑雾中追赶书生去了。我躺在地上，看着胸口的伤口上鲜血奔涌，吐出黄老大的内丹哀叫道：“老大，老大星星要死了，快来救命呀。”

一只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将黄老大的内丹从地上拾起来，一上一下的抛来抛去，“我以为你找了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呢，原来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妖，真看不出他有那点能和玄月争。”

那人说了些什么我顾不上去听，阵阵发花的眼睛只死死盯着他在手上把玩的那颗内丹，真想扑上去抢回来，可惜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这时另一只白净秀美的手把内丹抢走了，“你那点眼力自然是看不出了，哼，谁更强等着瞧吧。”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双手一合，又把内丹夺了过去，“想你我几千年的好兄弟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怄气，那事是我的不对，昨日我好不容易从嫦娥那里讨了点好酒，咱们回去一起喝过，权当赔罪可好？”

“我可没那个口福，你快快拿那酒去讨好玉帝他老人家吧。”白净秀美的手，伸出二指夹住骨节分明的手掌中的内丹。

“你真真是个小心眼到不可理喻的家伙。”骨节分明的手不肯放开内丹。

“便是如此小心眼，你待怎样？”秀美的手指夹住内丹也不肯放手。

我看着黄老大的内丹在他们手上都捏变了形，心里那个急呀，“小心，小心。”我用仅有的力气大叫道。可惜没人理我。

稍倾，那个骨节分明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秀美的手道。

“这小狐狸若是赢了，今后的一千年，你在上边，玄月若赢了就我在上边。”骨节分明的手说道。

秀美的冷哼一声，“赌就赌，还怕了你不成。”

骨节分明的手，终于是放开了黄老大的内丹，又抛下了一句话才离开，“你再在人间逗留，就违反了神仙不干预人间的规定了，还是在被发现之前赶快回去吧，而且你附身的那个仵作，样子可真够难看的。”

“你管我难看不难看。”冲离去人的背影吼了一声，秀美的手把手指上捏的内丹重新塞进我嘴里，但我含在口中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有两颗丹，“这里是玄月凭法力制造出来的空间，你的那个朋友来不了这里，一会玄月回来，你只需看着他的眼睛，他就不会杀你，多给你的那颗丹可助你回到人界时，暂时维持住人形，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你要加油干，可别输了。”

“你干嘛不给我一粒，吃了伤就能立马好了的丹。”我委屈的说。

“贪心。”脑门上挨了一巴掌，“好了，我该走了。”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他这边刚消失，那边玄月就风风火火的又跑了回来，把我一把从地上揪起来，一阵摇晃，“杨戬他藏身之处在哪里，赶快说。”

我被摇得晕头转向，两个眼珠在眼眶了乱转，拼命想集中注意力去看玄月的眼睛，却怎么也对不上焦距，于是在心里对自己催眠道：“那是两颗稀有的金色珍珠，只要我用力去看，它们就是我的了。”

那两颗金色的大珍珠，金光流转、璀璨夺目胜过世间一切的美丽，我忘记了伤痛，奋力扑过去，抱住了大叫道：“我的，我的。”

尾巴被揪住了，接着身体被用力的摔出来，当穿过黑漆漆的浓雾时，我仿佛还能听见那声愤怒的吼叫，“混蛋，给我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的，我的。”我趴在钱不多的肩上，哭得别提多伤心了。我被玄月丢出来落在地上之后，置身之处还是那个白鹤观后殿，我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是那些被震晕过去的女子，很快有香客发现了我们，然后在一阵“杀人了，杀人了”的刺耳尖叫声中，钱不多被引了来，那小子检查过后发现那些女子不过是晕过去了，而我是快死了的，倒也仗义的丢下她们给观里的道士照顾，给我简单包扎了之后，扛着我去就医。

“你都要死了，还想着什么你的不你的的。”钱不多这次倒没凶我，只是叹气。

“你没看见那珍珠有多大，有多美，我明明都抓住了。”我有些意识不清，还絮絮叨叨的嘀咕着。

钱不多无奈的拍了拍我的头，过了会儿他道：“我爹说，钱够花不用太多才是真正的福气，所以我才用钱不多这个名字。”

“你爹大概和我一样不识几个字，所以才偷懒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胡说，我爹学问可大了，全天语也没人比他学问好。”钱不多矢口否认。

我瞪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假胡子歪在了一边，“你胡子掉了。”

钱不多索性把假胡子撕下来扔掉了。我趴在他肩上，看着他的侧脸，发现没了假胡子的钱不多，居然面皮很是白净，也很是年少的样子，“你几岁？”

“过了年就十七了。”钱不多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