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上——影野

「别管他，这毒蛇的意思是当你朋友啦。」姜顺解释道。

话说，这是甚么待友之道？穆清认为还需好好适应一下。

「谁是蛇？你这垃圾的橘皮脸！」

「羊乳羊乳羊乳羊乳羊乳羊乳羊乳……」

「姜顺你再这样叫信不信我让你今晚回不去！」

「哦？你要对我作甚么？」

「就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不理会将内容吵往奇怪方向的二人，若弘忽然开口道：「穆先生你不会爱上我哥吧？」

于是有三张脸变「「「囧」」」了。

「怎么可能……！」穆清囧囧有神地道：「我可是在存钱娶老婆的。」

「甚么？我家水轼很失礼你么？！」一把揪住穆清衣领的欧阳宇。

「冷静、冷静……」拿开欧阳爪子的姜顺。

「老婆？你连女朋友也没有哪里找个老婆来？」若弘托着下巴沉吟。

「……是……又如何……」总不到你们管吧！

摊摊手，「也是，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哥有兴趣的。」说着若弘用那张酷似水轼的脸优雅地一笑，同时一只右

手握断了六只木筷子。

一想到这里，再看着眼前春葱一样的手正拿着茶，眨巴着眼睛等自己来接的人，穆清就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为甚

么同一张脸可以差这么远的？

接过茶的时候，只听水轼道：「小清，你来照顾我又不用谈工作大可以不穿西装啊，小李不会介意的。」

「啊？」小李？是导演李襄？

「你热得西装都湿透了，流这么多汗还是脱了吧，如果没带T恤我可以借给你的。」褐色的眼眸清澈透明，纯净得

像玻璃珠子一样。

可是，穆清发现他流的其实是冷汗，要是以后看见这张脸也会想起那六根筷子流一身冷汗的话，就算眼前人再单纯

再可爱也好，他自问这一生也不可能对「这张脸」有兴趣的，呜呼～

22.药

戒药的过程一如所料的艰难，起初几天水轼还是精神奕奕的带着当地小吃去探班的，然而不够一星期就开始情绪低

落了。不但窝在床里不愿起来，还不肯吃饭，但这样也还好，只是像他起初抑郁症的模样，可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当穆清出去买饭盒回到酒店的时候，令他开始忧心。

由于要看护他，所以他跟水轼住在同一个房间，进到里面去却看不见床上有人。找了一下才发现水轼抱住枕头，缩

了在电视下面的矮柜和窗帘之间的角落，一脸惶恐的样子。

「怎么了，看见虫子？」可是他记得这人不害怕虫子的啊，捏着小强的触角可以转几个圈扔出去斗远，确实是山里

长大的孩子。

水轼围着黑眼圈的大眼睛像受惊小动物一样看着他，下巴藏进了枕头里。穆清慢慢走到他跟前，发觉他并不害怕自

己，便摸了摸他的头。

「发生了甚么事，说给我听。」

只见水轼的眼中立时冒上一层水气，「那个……」稍顿，还是道：「没事……」

穆清心里叹气，这人的个性真不好办，便道：「你缩在这里是要干吗？」

水轼怔了一怔，四处张望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缩了在房间的一角，于是贫血的脸皮上难得地涂上了一抹红晕，姗然站

起来道：「不好意思……我……我有点蠢……」

「没关系。」穆清也站了起来，看到水轼的眼光投向了某一点，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没事！」水轼意外地快速走到他脸前，意图挡住那境像，咧嘴笑道：「我没事了。」然后巴啦跑到床前，拾起甚

么藏到枕头下面去。

适时，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

「啊啊……不，我没接的，真的没接！」

看他一脸要哭的模样，穆清拿开他的枕头，果然是「Red」。

「啊？欧阳宇不是给你封了他的号码么？」

「那是短信，这是电话啦～啊，不要，不要挂！」抢回手机，可惜还是被穆清给早一步挂了。

「啊，对不起……可是，他也不可以这样对你啊。」

可是水轼并没有听到他的话，颤抖的双手捧着手机，人慢慢的跌坐到地上去：「……这样略良会愈来愈讨厌我的…

…」

这时穆清忽然明白过来，水轼的惊恐对像不是炎略良，而是「炎略良讨厌水轼」。

「不会的。」

「会的……会的……」下巴都贴到胸口去了。

「总之炎略良不会讨厌你，你要工作不能接他电话他了解的，最多……我待会打给他去解释是我挂的好了。」

发现穆清注视着自己，水轼抬起头摇了摇，傻笑：「没事……真的……没事。」

六月下旬，大厂的子公司，盐河投资的「抉择电视剧」《爱情长跑》开播，每周五，联同附近几个省市叫试做联播

，除了百姓台之外，算是电视上的一小突破。同时，水轼也回到了这个城市，因为他要看病。

原来惯看的医生呈辞了，医院方面声称并不知道他的去向，若弘几个索性叫他别再看精神科，改看心理医生，反正

不用吃药就好，所以水轼也没抗拒。

心理评估是水轼有轻度的惊恐症，抑郁症好得差不多又来一样新的，知情的几只心情都很不好，反倒是当事人却乐

观得很——因为只是轻微的惊恐症，跟本来不轻的抑郁症比起来，是进步了。

这是甚么标准没人理解，不过欧阳宇已经扑了过去搂着某人大叫：「我家水轼就是可爱～」

「他是我家的。」若弘道。

至于这位治疗师，是穆清的大学同学介绍的，所以应该信得过。

因为抑郁症算好了大半，之前怕他状态不好都不敢乱接工作，最近接到几种不同的邀请，穆清打算跟水轼商量一下

。

可是，意外地都给水轼拒绝了。

「为甚么？」穆清担心他又发病了。

看见经理人纠结得能夹卡片的眉头，水轼笑道：「我有安排了。」掏出一个信封来，穆清看了看，哑然。

「这……这甚么时候的事！？」

「我一直也想这么做，只是到最近才确认罢了。」

水轼只是微笑，决定了的事情他就不会回头，不是吗？

这天回家途中，水轼又发现了一个漏接电话，是「Red」的，现在已经惯性漏接了，因为给 Red 的号码选了一个小

声到听不到的铃声。而看来炎略良亦习惯了，没人接就等到留言，可是水轼都不敢听，直接删除。

——这样对略良不公平。

水轼明白，可是他害怕，害怕还会伤害自己，然后进而伤害了其它爱自己的人。

——现在还不行啊～

炎略良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毒药，现在见面，对他们俩谁也没好处。但他深信，总有一天，他可以从新面对这个

人的，以一贯水轼的灿烂笑容。错过了《爱情长跑》的第一集，他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起。

蜿蜒漫长的公路　就像我们的爱情

开往不知名的方向却还是走了下去

一路下来是黑暗是光明

遇到甚么人又会为谁人停步

一处是阳光一边是彩虹

都很漂亮却也是不一样的风景

那不止是两个人的故事

就像人没有两颗心是道艰难的抉择题

《爱情长跑》的主题曲《抉择》是以炎略良个人名义发表的，由于还没有说明会不会制成唱片，所以外界认为那只

是配合剧集而做的歌曲，类似收在原声大碟一类的 image song 而已。

况且，以歌词抽象闻名的 Fierce（大部份都是炎略良填词的），会写出这样近乎俗套的具体歌词，也着实令人意

外，不少所谓业界分析都指，这是炎略良为了踏出大中华而向大厂低头的表现。而在海角论坛上，更掀起了新一轮

的「黑凉」风潮。

有人说炎略良人气大不如前、有人说他被盖是雅迷疯了让歌词都变俗气了、甚至有团饭说炎略良始乱终弃，对

Fierce 不忠；就连凉粉，也没有一致的论点，不过试问，又有几个粉丝能够真的看清楚偶像的本质呢。

还好炎略良不怎么上网，杂志甚么的舆论也很少理，一于全力投入拍摄中去，虽已预早一个月开拍，但往后便要以

一星期拍出最低限度40分钟的速度来赶四个月，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在外国这是很常见的拍摄模式，但对

于他却是一项新尝试。

《爱情长跑》的编剧是老熟人，炎略良和水轼都爱叫她做大姐，亦因为这个，大姐总愿意听取凉爽的意见，戏中主

角的个性，女主角的职业等等，都因为他的意见而作出了或多或少的修订。

因为每集结束后都会开一条命题请观众抉择剧情发展，所以大姐必需做多手准备，脑内存多几种情况和发展以作出

应对，大概，是个对编剧更高要求的「戏」。

故事基础以炎略良饰演的龙言为发展中心，话说龙言有位青梅竹马的邻家姐姐柯堇，比自己长两岁，所以与其说是

青梅竹马，更像是姐弟的关系。这令龙言很烦恼，因为对方只当自己是弟弟，加上一起长大的难得情谊，所以就算

有爱慕之情也不敢轻易开口。好不容易遇上柯堇暗恋的男生要移民，而那年龙言也升上了同一所高中，他便鼓起勇

气向柯堇大胆表白，没料到柯堇虽然犹豫了两天却还是答应了，就此两人开始了「爱情长跑」。

多年没穿高中校服，将刘海梳下来，化一个白一点的妆，三十岁的炎略良演高中生，算他常常运动保养得不错，难

得不失当年国民美少年的风范，只是眼底少了点温柔、多了点木讷。

演柯堇的方卓儿是实力派女演员，现实生活中跟炎略良同岁，所以颇为聊得来。一起拍高中戏份时，总会聊到各自

的高中时代，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却也有不一样的共鸣。

故事主线将会围绕两人来发展，第二集一半，柯堇就会大学毕业，由于她一直梦想成为舞台编剧，毕业后便从事了

舞台相关的助理工作，一个收入低微前途又难以明了的冒险之举。

两年后龙言也大学毕业，在一间不错的商社当白领，工作稳定后就向柯堇求婚，可惜被受拒绝。原因是柯堇的梦想

还没实现，不想就此失去宝贵的私人空间，希望龙言能够等她。三年来求婚被拒四次后，龙言也就没再勉强，就让

两人一直拍拖吧，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直至龙言29岁那年，已晋升为经理阶层的他认识了北清玄，饰演者是艺名巧灵的美女演员，跟盖是雅同样是模特出

生，不过年纪较长，演技资历也较深。

而故事里，26岁的北清玄是位跟名字一样个性的女孩子，性格独立工作能力强，龙言为她这独特的气质所吸引，第

一次遇面就心跳不已，正是传说中的一见中情。可是龙言并没有放任自己的情感，他努力克制，可是工事上却强逼

他俩不断接触，那边厢北清玄也被龙言的才华吸引，两个思想工作上都异常配合的人，难免愈走愈近；而柯堇却遇

上后青春期梦想难圆的生活课题，想结婚放弃，却恰恰发现男友心意有变——

「现在你想结婚了吗？」龙言这问题对柯堇变得艰深无比。

但主角始终是龙言，就算柯堇响应了，他也要弄清楚自己的心。他应该明白，以柯堇的性格，就算他眼底只有半秒

钟犹豫，柯堇也不要他选自己，她要的一向是最纯粹的东西，梦想如是，爱情亦如是。

因此《爱情长跑》的终极命题，就龙言该选哪一个。

不过，要发展到这阶段，是四个月后的事情。

「大姐，这故事你是巧合写出来的吗？」炎略良浓重的鼻音听不出起伏来。

「阿爽，这歌，也是你写出来的吗？」这个看着他和水轼长大的人，说不出的可疑。

炎略良抿抿嘴不做声，第一次为了贴近情节而写歌，是浅白了些，但也不至于俗套吧？

盯着大姐桌上搁着水轼亲笔签名的《My Stage》，炎略良忽然有点不服气。

23.宴

回到河北，水轼跟着武术指导的指导来做一些较简单的武术训练，幸好过去几个月的体力锻练和针炙治疗卓有成效

，左手这几个月内好了不少。虽然整部戏水轼的动作戏份还需依靠右手为主，左手只能辅助，但已经能拍一般的打

斗戏份了。而且香港来的武指也名不虚传，很能配合他的情况安排动作场面，除非是内行人，否则以一般观众的角

度，画面看起来完全不会觉得这人左手有问题。

电影的拍摄倘算顺利，虽然有一次水轼因为体力透支晕倒了，幸好当时并没有记者在场，现场打点滴后就没事了。

九月初，电影进入最后的杀青阶段，水轼明白那还是因为自己而需要重编档期所致，让摄制组有点失算。而后，虽

然自己顺利进入拍摄，但碍于身体状况，好几天的拍摄进度都不像预期，也是导致电影不能如期完成的因。

水轼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法子。跟剧组道歉也没有用处，唯有专心一意去工作才是王道。

这天黄昏拍摄完毕后，水轼正在跟工作人员们闲聊，顺便帮忙收拾，穆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也没留意来电显示

就接了。

「喂。」

『……啊，穆清吗？』

穆清一呆，那重低音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拿下手机，确认一下来电显示，再确认拿的是自己手机，才装作

冷静地回应道：「啊啊，我是。」这人打给我干甚么？

『嗯……你们拍摄，顺利吗？』

似乎对方也在装冷静，穆清道：「还好，不过进度有点慢，还要些日子才能完工。」

『……哦，这样啊。』

「嗯！」沉默了一会，穆清很想吼一句「那你想怎样？！」别这样浪费我的电话费啊，被水轼发现就麻烦了。

『……那个……水轼好像没空接我电话，所以，我想……穆清你可以替我给水轼说一声么？略伶要结婚了……炎略

伶，我妹，我想问他有没有空出席……』

「啊～？」

『因为嘛，他也是看着略伶长大的，所以……我妈也希望他能来一下下……不过看来他好像会很忙……』

「日子是甚么时候啊？」穆清拿出经理人排档期的口气道。

『这周……星期日……』

「哈啊？！那有请人家去婚宴到当周才说的！」今天是周二了！

那边厢炎略良显然不满穆清的态度，沉声道：『我由二月就想约他了，可惜他一直没空……』这「没空」讲得一点

不自然都没有，炎略良你不是连自己都相信是这样，就是演技进步了……穆清想。

『以前他拍戏很少带经理人在身边的，这次……听说你好像跟去了，是吧？』为了投入角色，水轼很多时也不会带

经理人在身边的，就算远至罗省也一样。

「是，他就在我眼前。」故意刺激话筒另一面的人，炎略良反倒冷笑起来：

『哼，那你帮我问问他吧，在本市的河上海鲜酒家。』

「河上海鲜？」没听过，又河又海的，炎略良那么有钱怎么不在酒店摆酒？

『是的……晚上八时入席……不过如果他不行，随时都可以打给我，那天我一整天都会开着手机。』

「嗯，我跟他说说吧，不过，」望向正在远处跟李襄聊到大笑的水轼，穆清道：「他不一定有空的。」

『我知。麻烦你。』说罢就挂掉电话，声音冷得跟他平日上电视的冰山脸还冷冻多几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