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愤怒非常的韦俊听到陈肖白这话后反而淡定起来,他冷哼一声,说道:“你想对我用激将法?
实话告诉你,到我试镜完回来之前,你不要妄想逃脱这里。来人!”
“少爷。”两个一身黑衣的壮汉突然冒了出来。
“把他好好看着。”
“是。”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韦俊甩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陈肖白看了看屋里的时钟——四点四十八。
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屋子里也没有座机,向外部求助是不太可能的了。这么看起来只能自救。陈肖白悄悄看了眼那边的两人,那两人的体格健壮,而且看样子也是练家子。虽然自己学过跆拳道,但是硬碰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于是,陈肖白试探性地说道:“嘿,这杯茶太凉了,你们去给我换杯过来吧?”
两人仍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肖白想了想,又柔声说道:“这是你们少爷的书房?”
两人仍是一动不动……
看来,他们是彻底打算无视自己了……
陈肖白在屋里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他再次看了看屋里的时钟——五点四十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韦俊应该已经在试镜了。他有些急了,怎么办好呢?
他也很想出演这部电影,他也很喜欢风流王爷那个角色。这几天他闲下来的时候一直都在不停揣摩王爷的心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直都努力着……
他又看了眼那边站着的二人,一脸痛苦状对那两人说道:“两位大哥,我想去下洗手间。”
那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没说话。
“刚才你们少爷临走的时候也说了。他不想伤害我,只要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人有三急,这憋尿憋长了时间我会得肾结石啊、尿毒症啊什么之类的……”
“跟我来。”其中一个壮汉似乎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只好带着陈肖白去了洗手间。
关上洗手间的门,陈肖白发现这楼层不算太高,也才四楼而已。窗户也是那种老式玻璃窗,他把窗户敞开,看到有一条水管从四楼延伸到一楼。
他灵机一动,脱下外套之后往窗户外面爬去。
现在是六点四十八了,不知道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对了,顾炎和自己约好七点在王婶的馄饨铺见面,估计自己也要迟到了吧……
正想着,陈肖白却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昏迷之前的他在心里咒骂一声:哪个王八蛋下手真狠!
陈肖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八。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吧……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双人大床上,这里是……狐狸的窝?
“醒了?”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响起。
“嗯。”陈肖白低下头双手紧紧捏着已皱成一团的被子,对狐狸问道:“今天的试镜我是不是已经没希望了?”
狐狸没回答他,只是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单手支撑着身子斜坐到床边。他看了陈肖白好一会儿,居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陈肖白有些尴尬地问道。
狐狸用指尖轻抬陈肖白的下巴,桃花眼中眸光流转,才说道:“今天有没有吃一堑长一智?这个圈子就是如此,不害人反被害。”
“我原本以为有些人是可以做朋友的。”陈肖白垂下眼帘,低声问道:“狐狸,是不是我已经不能演这部电影了……”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今天动了你的人消失。”
“消失”二字他说得很轻缓很平淡,陈肖白心头一惊,忙说道:“狐狸,你放过他吧。”
他知道韦俊有他自己的苦衷,一个想争取电影男主角机会的演员有什么错呢?况且,他本来就是这部电影的主演,是自己抢了他的席位……
“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这部电影不演也罢。韦俊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真的伤害我。”
狐狸看着他,眼神有着淡淡的玩味,却是沉默着。
“狐狸?”陈肖白试探性地叫了声狐狸,他觉得不说话的狐狸更增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嗯。不就是一部电影嘛,狐狸你这么强大以后肯定可以帮我接更多电影的,你可是金牌经纪人呀。”陈肖白赶紧讨好地说道。
“我懂了。”狐狸弯了弯嘴角,起身离开。
陈肖白知道自己应该算是成功说服他了。韦俊,希望这次你出演《风流劫》不要让我失望。
“对了,你的手机在你昏迷时响了好几次,我帮你接了。”
心头“咯噔”,陈肖白赶紧拿出手机,看到从七点到现在有好几条顾炎给自己发的短信。他有一种不良的预感,咬着下唇问狐狸:“该不会是,顾炎打的吧……”
“嗯。”
“他……他说了什么?”刚问完,陈肖白忙改口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小家伙在我这里,然后他就挂了。”狐狸双手环胸靠在门口,淡淡地说道。
“啊……”
陈肖白居然有些心虚,他又看了看时间——十点整。
现在去王婶的馄饨铺子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他赶紧穿好衣服准备打的去王婶的馄饨铺子。顾炎,请你一定要等着我。
30.生日
陈肖白坐在的士上,回想着出门前狐狸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总觉得那眼神透着几分诡异。但是他也来不及多想了,本来答应好顾炎七点去馄饨铺子帮他庆贺的,现在都已经十点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刚才给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他都没有接,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
下车之后,陈肖白看了看时间——十点三十分。
他凭着记忆往那个深巷急匆匆地跑去。
他突然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天庆祝酒会上顾炎的欲言又止,想到了颁奖礼上看到他时的浓浓疲倦,还想到了第一次和他在馄饨铺子发生的一切……
他掀开铺子的帘布。
没有人,除了王婶……
他机械般地走进了铺子。王婶似乎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指了指离餐台最近的一张小桌子说道:“他等了你一晚上。”
陈肖白转过头向那张桌子看去,却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今天……难道是他的生日?”陈肖白对于之前想不通的细节突然清明了……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
“从八岁那年开始,每年今天那孩子总是会一个人来我这儿吃馄饨。”王婶一边说着,一边向陈肖白走来。
“那年冬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瘦小的他穿着单薄的毛衣一个人在繁华的街头低着头走着。他走到我这家铺子的门口时却停了停。看到他的眼神时连我这个自诩见惯了各色市井的人也呆住了。他的眼睛很大,但是却充满了浓浓的悲伤。当时的我只是在心里想,小小年纪的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悲伤,竟然悲伤得那样的绝望……”王婶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在淡淡的烟圈中,她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飘渺……
“我把他请进了馄饨铺子。牵着他冰凉的小手,给他端上了一碗馄饨。他满怀戒备地看着我,不愿意吃馄饨。我当时年轻,也有几分沉不住气,使劲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你这小孩太不可爱了,大婶的馄饨可不是人人都吃得上的。’”王婶说着,嘴角还带着笑意,“那孩子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我,抿着小嘴巴,居然拿起勺子听话地大口吃起了馄饨。”
“才五分钟他就吃完了一大碗馄饨。他擦了擦嘴角,又别扭地对我说了声‘谢谢’。他说,这是他八年来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餐了。”王婶叹息一声,看向窗外。
“第二年的今天,他又到了我这家铺子。那天似乎下着大雪,北京的冬天总是这样的严寒。他仍然只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铺子里,点了一碗馄饨后就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一边吃着馄饨,一边紧紧握着手里的怀表,似乎还在小声对怀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王婶又低头看了眼桌
上的蛋糕,才接着回忆道:“那个时刻,他的表情是温柔而恬静的。他笑着,脸上洋溢出一股愉悦。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人……不忍心打扰。”
“就这样,他连着几年都来到我这家铺子。有一年的今天,铺子里面来了一个流浪歌手。歌手一边弹着吉他一边低声唱着歌。那孩子吃完馄饨后也不走,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用手耷拉着脑袋听着流浪歌手的歌声。一曲唱完,周围传来阵阵掌声。那孩子被这掌声拉回了现实,他看着那边的流浪歌手,一脸羡慕。当客人都离开之后,他居然对我说‘王婶,我想唱歌’。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这话时,他的眼中有着耀人的光彩。”
“后来,他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发现他的眼中渐渐有了不同以往的神采。每一次来,他眼中的悲哀都淡去了几分。但是,又一个下着大雪的今天,他带着满脸的泪痕冲进了我这家铺子。他看到我之后就紧紧抱着我,断断续续地哭着说‘为什么,我始终得不到他们的承认?为什么,我再怎么样努力他们也只会嗤之以鼻……’”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是,整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记得。”王婶弹了弹银白色的烟灰,接着说道:“我不知道那孩子有怎样一个家庭,但是我能感受到那晚他的歇斯底里。看着他重新不复光彩的眼睛,我心疼地说道‘以后,每年今天,王婶陪你过生日。’”
“当时他擦干了眼泪,静静地看着我,终于咧嘴笑了笑。他又抱着我低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已经没有人再……’”王婶笑了笑,才说:“那孩子就那样在我怀里睡了过去。熟睡中的他没有了白天的防备,只是偶尔会皱着眉头说着梦话。看得出,他睡得并不安稳。”
“又是一年,那年是暖冬。他依然穿着单薄地来了我这里,仍然坐在老地方点了一碗馄饨。那天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个人沉默地舀着碗里的馄饨却并不吃。也是在这时,突然有几个年纪大点的男孩子闯进了铺子。看他们华丽的穿着,就知道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一进来就面色不善地盯着那孩子。”王婶突然掐灭了手里的烟,皱了皱眉。
“他们的闲言碎语我已经不想再记起。当时的我只是在心里想: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语,况且,从他们的言语中听出他们和那男孩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说到激动处还对那孩子拳打脚踢。我看不过去了,出面制止了那群男孩。那群男孩估计也觉得闹够了,甩甩袖子离开了。”
“我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后便打算背过身去。我猜想,他并不希望外人看到狼狈的他。哪知道,他接过纸巾居然还对着我笑了笑。他说,王婶,其实我都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说得那样的云淡风轻,却让我对他的心疼多了几分。再后来,他来我这里的次数又少了,但每年这个时候他总会一个人来我这里让我陪他过生日,虽然我知道他需要的并不是我。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瘦小的男孩。他的眼神越发的沉稳,敛去了少年心性的他对待所有人都温和起来。只是,我自大地想着,这样的他怎么却更让人心疼呢。”王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了眼呆坐在她面前的陈肖白,说道:“今年,他似乎与以往都不一样。他第一次带着蛋糕来到我的铺子。眉眼之间是遮不住的喜悦,他说‘王婶,今年我不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将陪我一起过生日’。”
“他一直守在蛋糕旁边等着那个人。天色越来越晚,他的面色越来越颓败。他和一个人通完电话后便神色恍惚地离开了,离开之际还喃喃自语‘他不是说希望更了解我的吗……’”王婶看着陈肖白,向来温和的她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指责,“他从来不会带其他人来我这里,你是第一个。那天见到他看你的眼神时我就隐隐担心。你或许无法理解,一个从小就欠缺关怀的孩子在茫茫黑夜发现零零星火时的希望与绝望。但是,我希望你不要……”
“我理解的。”陈肖白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眼睛却认真地对王婶说:“王婶,我懂的。或许,没有人能够比我更了解那种感觉了……”
“王婶,我……我想去找他。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么?”陈肖白站起身,急切地问道。
王婶看着他,却并不说话。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良久,她叹息一声,又看了眼桌上那包装得一丝不苟的生日蛋糕,沉声说道:“长陵……长陵墓园。他每年生日都会去那儿……”
“谢谢王婶了。”陈肖白感激地对王婶说道。刚说完,他便飞快冲进那无尽的夜色中。
只剩下一个人的铺子似乎冷清了许多。王婶关上铺子的门,一个人对着空无一人的铺子发呆。她摸了摸发间的桃木夹子,喃喃道:“希望,我没有做错。”
朝着王婶给的地址一路狂奔的陈肖白心头却是压抑不住的凌乱。脑子里面闪过很多,但无一例外全是关于顾炎的回忆。
他无法想象外表光鲜得到众人喜爱的天王原来竟有这样一个惨淡的过去。他的温和,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进行的伪装吧?
你或许无法理解,一个从小就欠缺关怀的孩子在茫茫黑夜发现零零星火时的希望与绝望……
王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怎么会不理解呢?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在没有人陪伴的时光里那份寂寥与不安。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他是类似的吧?害怕孤单、害怕背叛、害怕面对别人肆虐而冷厉的目光……
他希望自己能够立马赶到那人的身边去,向他解释自己今天的迟到。他希望能够陪那人共同度过今天的生日,向他讲讲自己的童年。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路上还是一辆的士都没有。为什么自己奔跑的速度这么慢……
长陵墓园……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他一个人在寂静的街头狂奔,却突然感受到头顶的微凉。
抬起头,向天空看去。
居然,下雪了……又是一个下着雪的生日……
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耳垂、肩头……
他裹紧围巾,继续向空无一人的前方奔跑着。
阿炎,希望你能够等着我。我,真的希望能够更了解你……
31.美味
雪越下越大,陈肖白的发梢已经沾满一层银色的雪白,但他还是浑然不觉地往前方跑去。因为,他相信,前方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等着与自己一起过生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漆黑的夜里跑了多久。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了,身体却还是出于本能地往前方跑去。直到,他发现了黑暗中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