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家侦探 上——若思忆

在电话里，他有跟他说过，在这里买了个房子。他过来后就这样闷闷不乐的表情，他是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吗？

“不是。”

他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如果说是小笛在这边住下，让他生气，他觉得不可能，毕竟小笛过来这生活，是他多年来最希望的事，他想能离小笛近点，不用每次都要等上四五天，才可以过去找他一次。

他现在会这样，他也找不出原因，就是觉得堵得慌。心里空荡荡的少着点什么，想攥点什么东西塞进去，把里面填满，可他又不知他想要什么，似乎做什么心里都不满足，空的难受。

“那你为何不高兴？”他又不是笨蛋，他有没有生气，自己会不知道？

“没有不高兴。”面对他的刨根问底，冷枫有点无奈，“别乱想。你先进去，我停好车就上来。”

看他不是很相信，下车时边走边回头的进入商场，冷枫叹了口气，才把车开往停车场。下车上楼前，他点了支烟，尽可能的把烦燥缓解。

上楼找到莫小笛，他们开始选买家具。然后，一整天下来，他陪着小笛差不多逛遍了整个藤萝市。等他们把东西全部买好，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八点多钟。

“累死我了。”关上房门，莫小笛累趴到大厅里的沙发上。转头看到冷枫打量完房间，走到落地窗边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色，他露出半边脸笑道，“我眼光不错吧？”

他买下的这套公寓，在山竹路，大厦的名字叫蓝光，在大厦的左侧有一条环城河。站在他家客厅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城河的秀丽风景一览无疑。

“视野很好。”从他家到山竹路，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很近。老实说，他非常意外，小笛到藤罗市只有两天的时间，他没想到短短的两天内，他竟然这么快把房子看好买下。

“枫。”

“嗯？”

后背贴上的温暖身躯，把冷枫的思考拉回到现实。睑眼看到环过腰间，在身前紧拉到一起的手，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心底深处似乎有东西正拼命的往外挤，他的大脑却压制着不让出来，左右撞击着很疼。

“我好想你。”莫小笛的语气中带着很重的鼻音。

转回身的冷枫，看着身前的人，眼中闪过抹慌乱。怔着一小会他拉开抱着他的人，稍低下头轻淡说，“只不过几天不见，怎么这般感概？”

“枫。今晚……留下来好吗？”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多么的爱他，对他的思念有多么的沉。

“……我们说好的。”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已跟他说过，他们永远不可能住在一起，如果他接受不到，他们不可以交往。

第一世的时候，他跟自己这样说过，第二世的时候，他还是说过。这么多年来，他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所以第三世，他没交往前已跟他说清楚，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跟他住在一起。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想他有这种期待，他不想他失望。另一方面，是他不想看着这张脸，跟那个人有着九分相似的脸，说出拒绝的话，那样他很痛苦。

这张漂亮的、带着云淡风清笑意的脸，仿佛是多年前的他站在自己的面前，随意的让风抚顺他飘逸的长发，深眸于水，却只印得到自己容颜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举止优雅的说，枫，这辈子舍你其谁？

舍你其谁？这是他唯一的恋人，也是他最爱的人，跟他所说的话。他当时开心得无以复加，还想着办完手上的案子，就去跟知府辞官，与他一起归隐田原，或浪迹天涯。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那次的围攻里，他死了。被自己的同门在茶里下毒，一个不甚他死在那个大盗的手里，从此与他阴阳相隔。

他的复活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躲在一旁，远远的、偷偷的看，看他每日茶饭不思，每日都呆呆的望着自己送他的玉佩不眠不休。

煎熬着整整五年，他再也忍不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告诉他所有事情的始末，他陪着他游遍山川大地，他陪着他一起到老。

临死前，他拉着自己的手说，枫，答应我，等我投胎转世，你一定要再来找我，一定要。他有这样做，他跑到判官处，查找他转世的地方、转世的人家。然后每天偷偷的去看他，等着他长大，等着他与自己再次相遇、相爱。

可是，跟二百年前的世界相比，现今已大不相同。人心不止险、还多疑得脆弱。科技也很发达、危险，可以拿人命做试验。

他不能再跟他说，自己是尸官，他不能再说自己永远不会老，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每次出现，还需要变装。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再也不能每晚陪在他的身边，拥着他入眠。

既使他们是恋人，既使他能把身份隐藏得很好，他还是不能，所以他不想让他有这种期盼。

“我知道，我只想你留下一晚，就一晚，好吗？”

他知道这是一早说好的约定，他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就必须做到这点，不能对他有要求，可他真的很希望他能留下。那样，至少可以证明，他是爱着自己的，他是在乎自己的。

“抱歉。”他不知最大的原因的是什么，总之他就是做不到。

“枫不想我？”这样乞求都不肯答应，他们是恋人吗？

“我……想。”为何要迟疑？不想他吗？又怎么可能不想，冷枫自嘲的淡扯嘴角，如果不想这些年来他为何总叫他过来？“不想，为何经常千里迢迢的去看你？”

“那为何……”

“我有事要做。”不想他再继续问下去，冷枫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车钥匙，“逛着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吧，你什么时候过来？”距离如此之近，还是这样的结果。

“有空我就过来。”冷枫边说边走往门前，离去前关上门的瞬间，他看到站在窗前看着他的人，眼神里带着满满的落寂。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只会带给他伤害？走进电梯时，冷枫的脑海里浮现出林曾经过说的话，那是柳杨，他最爱的人第一次投胎转世，他去找他轮回之身时，林跟他说过的话。

难道，真的错了？爱同时也是一种伤害？好像自己对柳杨的执着，还有凌恒对自己的不悔？

第四十二章

“迁，你回去休息，我看着就好。”

凌晨三点，忙碌着一晚的三人终于停下。酒鬼被赶回房间睡觉了，陈林现在要做的是赶他身边这个人回去，为着老大的事，他几天几夜没得休息，看他顶着重重的疲惫不肯躺下，他很心疼。

“你先回去。”漠迁摇摇头，不肯答应。他知道这个人是关心他，他没说他不累，但跟他比起来，去阴都大山找四虫草，跟十几个山精妖怪打得筋疲力尽，回来到现在还没休息片刻的林更累。

“我没事，你……”突然出现的身影，让陈林停止了往下说的话，侧目看向身边的不速之客，他不满道，“小枫，你来做什么？”

“我留下。”回到家中，他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睁着双眼，一会想到小笛，一会想到凌恒。想到小笛所说的不想，想到凌恒所说的不要困扰。想来想去，他的头很痛。其实，他想得更多的是凌恒，他担心他的伤，担心他醒过来看不到自己的失落。

他的脑子好乱，犹似一根麻绳，他想试着去解开，不管是小笛也好，凌恒也罢，他都想有个办法去解决，这样下去对他们三个人都不好。可他解不开，越是解，那团捆在一起的绳子就越是扭着乱。

他怕凌恒越陷越深，想坚持着不过来看他，可又不想凌恒难过，不想他醒来看不到自己。他想让小笛重新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他担心说出来，小笛会承受不住，又会像轮回三世前自己死时那样，过着五年来都像雕塑般的日子。

好累……二百多年，他没有像此刻这般累过，也从未想过他与柳杨的几世相遇有何不对。自从凌恒出现，一切全变了。他对自己的坚定执着产生怀疑，这一次转世的柳杨也跟前几世不同，他猜不出他的想法。

一切一切的发生，让他措手不及，做不出半点反应。

“你比我们还累。”两人深知，那晚对付僵尸后他就没有再睡过，这么多人中，最累的是他。

“回去。”不想再说的冷枫，坐到床边，表明他的坚持。

两人深知他的脾气，拗不过只得交待他要注意的事。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他们的争执，依旧安静的睡着。不过，他的脸色到比刚过来时好上很多，已经恢复些许血色，伤口也正在慢慢的愈合。

林跟迁说完，离开回家休息。随着两人的离去，房间渐渐安静下来。

冷枫坐在床边，不言不语，墨黑的眼瞳，时隐时现的浮过抹迷茫。冷若冰霜的脸，没有了往日峭寒的凌气，显得有点呆滞、有点感伤。

认识凌恒这么久，今晚是冷枫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认真的看他。到此时此刻他方发现，这个深深爱着他的人，有着头乌黑、柔顺、漂亮的头发，还有着张非常好看的脸。

浓郁夹长的双眉，精雕刻琢的五官，双唇性感诱人，吻起来感觉很好。那一晚，只是轻啄一下，也让他差点定不下心来。他还记得，当时这个人的反应很强烈，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初吻。

想到自己是初次品尝那味道的人，冷枫的心莫明的欣悦，嘴角也不由自主弯起。怔怔着出神的脸孔上漾起温柔的笑意，他也丝毫不察。

“嗯……”

不知过着多久，床上的人，忽然皱起眉头哼出声来。见他的额头开始不停流汗，静坐在一旁的冷枫，急忙起身把林准备好的毛巾跟水盆端到坐着的凳子上，细心的帮他擦拭。

沉睡的人似乎很难受，不但眉头拧成条，身体还不停的翻来转去。

酒鬼家的床板较小，离墙边很近，看他好几次要撞到墙上，冷枫担心的坐到床边，把他扶起靠到自己的身前。倚靠着他的人，似乎找到舒适的位置，渐渐的不再挣扎，重新进入昏沉。

冷枫怕引起他的不适，不敢再移动半步，就这样背倚着床栏呆坐。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许久，就在冷枫也快要迷蒙入睡时，靠着他的人，身体猛的又开始急烈的晃动。

不同于刚才，他的肌肤也跟着发热，非常的热。似有把火在他体内燃烧般，让他的肌肤带着烫人的红。他的眉头也比刚才扭得要紧，看他如此难受，冷枫觉得好像被人摧心剖肺般，痛苦得要命。

他好想帮他痛，可他帮不了，他甚至连他哪里痛都不知。能做的只是呆在一旁，不停歇的帮他擦拭身上冒不完的汗，还有，陪着他一起痛。

时间，滴滴嗒嗒，不停的还在继续往前走。

半躺在他身前的人，身体依旧没有变化的持续着火烫。他握在手里帮他拭汗的毛巾，也早已湿得像刚从水中捞起般，轻轻一扭便会流出水来。

此时此刻，冷枫已是茫无头绪，正筹措不安的想，是不是自己举措失当，让躺着的人气血攻心时。凌恒的身体，急颤的抖了下，接着突的往前一倾，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漾在粉色的被单上，形成了独异的花朵。

吐完血的人，虚晃着几下，再度重重的倒回到他的身前。没过多久，他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慢慢的降了下来，冷汗也渐渐的停止往外窜。

悬着的心终于得已放下。丢开手中的毛巾，他挪挪身子，伸出双手把身前的人，连身带臂的紧紧箍到怀中。他很贪心，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慢慢的享受起了这份深爱。

把头埋到怀中人的脖间，冷枫久不张嘴发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浑沉，“不要死。”

他不想他死，他不要以后见不到他。他……跟别人不同，他一消失，就代表着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再见得到他，不会再有转世轮回，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再有凌恒这个人。

只要他不死，哪怕……哪怕要他爱他，也无所谓。

“你吻我一下，我就不会死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冷枫的耳旁响起，然后划落。缓缓的抬头转过，见抱在怀中的人，稍稍侧着头，睁着他深遂如海的眼珠，微笑的盯着自己。

冷枫的脑海瞬间空白，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把头靠近用力的吻了下去。

冷枫的吻，没有第一次轻柔。带着狂暴的气息，好像火焰般要把凌恒整个人吞噬进去，他什么也不管，只顾疯狂的掠夺、啃咬，那片早已品尝过的甘甜。

凌恒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冷枫的回应。他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懵，迷糊中他听到冷枫跟他说不要死。睁开眼看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肩上，浑身散发着伤感的味道，他就开玩笑的说了那句话，他没想过冷枫会吻他。

趁凌恒发愣之际，冷枫顺着他张开的嘴，把舌头深深的滑落探入。舌尖纠缠引起的阵阵颤栗酥麻，让沉湎在凌恒脑中的一直渴求的味道，迅速的膨胀。

下一秒，他立刻抛开所有的杂想，迫不急待的随着冷枫的深探，拼命的吮吸、纠缠。口腔中重重的血腥味，不但没让他觉得恶心，反而像催情剂一样，让他越来越兴奋。

他不知吻着多久，只知快要喘不过气时，冷枫终于把他放开。平复下喘息，他把目光侧对上身后人的视线，相当的不解，“为什……”

“我做了。不准死。”冷峻的脸孔如往常一样，没有变化起伏，似乎他们刚才不是在热吻，只是在谈商着什么正常的交易。

……只是这样？凌恒不自在的淡扯起嘴角，轻笑道，“……放心，我一向说话算话。”

这就是他们的关系。冷枫的想法，让他无法解释。第一次可以说是让他集中精神，第二次呢？他找不出理由来说服自己冷枫的这种行为属于什么现象。

是单纯的要自己不死？就因为自己说他吻自己，就不会死？会有人这样吗？冷枫的做法，在他脑中乱成一团，莫明其妙的看着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说是造成困扰，自己的一句戏言，他跑去当真。

冷枫到底在想什么？

“身体如何？”冷枫的话里带着与表情不相符的担忧。

其实，他知道凌恒想问他的是为什么。但他不知为什么，他答不出来。当时就想着吻他，他不知这是什么心态，移情别恋？既是如此，他为何还会在乎小笛的想法？他解释不出来，他宁愿选择这种不会烦恼、不会不安的交换条件。

“好多了。”他福大命大，又逃过一劫，“多查古呢？他没事吧？”

“在林家。”还是这样，冷枫不爽的抽搐起双眉。

他都不知自己再送来晚点，就会化烟消失吗？还有空去关心别人有没有事，他这个脑袋到底是什么结构。

“那就好。”听到他说多查古没事，凌恒放下心来。

进到另一个地方时，他晕了过去，后来发生着什么他也不知，他很担心多查古会被那个神秘的鬼师杀掉。毕竟，鬼师的目标是自己，不是多查古，如果因为自己的事，而让多查古赔上一条命，那这辈子他非得内疚死不可。

“休息……”

“是不是你小老大醒了？我听到说话声。”边说话边推门进来的酒鬼，把两人的谈话打断。进来看到是冷枫，他好奇道，“冷小子？林哥跟迁小两口回家了？……你们……不好意思，打扰了。”

“等等。”听得云里雾里的凌恒忙出声叫住他，“我们没谈什么事，称不上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