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诊房,见莫小笛的脚上缠着一层带着斑斑血迹的纱布,他担心的跑到他面前问,“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莫小笛挣扎着坐起,“我这样开不了车,在这又没有朋友,只是想叫你过来送我回家。”
“嗯。”冷枫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并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话。回头看到一个身穿医生袍的男人走进来,他忙上前询问道,“医生,他的伤势如何?”
“哦,没什么大碍。”医生微微笑着说,示意他宽心的同时也细心叮嘱道,“不过,这三四天要注意好,不能碰水、也不能吃腥吃辣的东西,以免伤口感染,你跟我过来,我开些药给你,顺便教你怎么服用。”
冷枫点点头看回莫小笛说,“我去拿药。”
跟随医生离开的冷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莫小笛的脸上原本带着的风杨笑意,渐渐的收睑起来。那双灵然的大眼睛里,若隐若现的带着抹淡淡的忧伤。
爱一个人有多苦?莫小笛的心底,深深的问着,特别爱的那个人,还是跟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有多苦呢?好多年了,他依然回答不上来,为何这么苦他还要无怨无悔的去爱。
十来分钟过去,冷枫提着一袋药走回病房。看到等在房中的人,垂着头不言不语,他走往身边,关心的说,“怎么,是哪里痛?”
莫小笛抿着双唇,轻轻的摇摇头。
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的冷枫,揣摩不到他的想法,思索着小会轻声说,“来,我们先回去。”
莫小笛依然没有说话,任由他环手绕过腰际,把自己带离病房。回家的路上他还是没支半个字,冷枫看不下去,尽量平静的小声轻问,“怎么不高兴?”
“枫,你爱我吗?”莫小笛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冷枫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来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眼角瞄到莫小笛定定的看着他,等待回答,他无奈的轻叹口气说,“怎么会不爱?”
“那如果我要你辞职,跟我到梦陀山去生活,你肯吗?”他想到会失去这个人,他就疼得受不了,他无法控制得住自己。
“我做不到,我跟你说过,我的工作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何况他本身也不想辞职,“好了,不要乱想,我先送你回家,等会我还有点事要做,等我解决完就过来陪你。”
“你要过来陪我?”莫小笛心情渐渐好转,“你肯留下来……”
“这几天你做饭冲凉什么的不方便,我过来照顾你等你休息我再回去。”冷枫急急的打断他的话说,“午饭想吃点什么?我忙完顺便买过来。”
“……都可以。”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留下过夜,自己早已知道,何必还要次次去求证这点。
“以后我多抽点时间陪你。”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做得到的也只有这点。
柳杨第一次转世时,他天天想天天念,还经常的在夜里偷偷跑过去看他。然而,等他长大可以跟自己在一起时,他却不知为何,再也没在夜里出现过,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怕身份被揭穿,还有着点什么,可是什么?
他真的是不知如何去形容身边的这两个人了,好像他可以给小笛性爱以外的任何东西。凌恒呢,他除了不能亲口说爱他外,别的都可以给他,这真不知这是什么样的一种逻辑,他弄不明白。
第五十五章
开车回到家中,冷枫瞬移到后山的竹屋里。屋子的大厅中除掉凌恒跟陈林外,所有的尸探都在,刘强也在。不同于集聚日的是,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就连很少抽烟的漠迁坐在沙发上,也是一脸沉闷的叼着支烟,怔怔不语的看着他眼前缓缓徐升的烟雾。
“迁。”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冷枫,坐到沙发边,叫过发呆的人,“什么事?”
漠迁扫了他一眼,从地上拿起一个黑色的袋子交给他。冷枫提过发觉袋子很轻,把袋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真的是全部都有?”
“嗯。”漠迁很平淡的说,“每家都装有四五个,连我家的山顶上都有。”
“那都有?”那个鬼师是何方神圣,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在他们家出入自如!
“是的,头叫我找的时候,我还不信。”漠迁愤怒的咬牙切齿道,“不想果有此事!”
这是他愤怒的来源,他对电子类的产品相当敏感,有人在他家装监控,他竟然浑然不知。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那个人也真是厉害,专挑灯座、挡光又遮线的地方来装,如果不是自家老大发现,这辈子他们都察觉不到。
“恒呢?”冷枫再也沉不住气,“他在哪?”
“跟林还有酒鬼去布阵。”漠迁熄灭香烟,起身说,“我们也是刚回来,正准备过去帮忙。”
“哪?”他不会还由着凌恒的性子,不管是不是私人事,他都要他把事情说清楚。
“少缘家。”
转眼,一伙人进到杜少缘的家中,听到说话的声音来自屋外,他们便有序的跟着冷枫走出去。蹲在地上做着事的三人看到他们,齐齐的起身。站在最前面的凌恒躲过冷枫的目光,看向漠迁说,“拆完了?”
“嗯,你家没有。”
“我知道。”凌恒轻笑道,“我家已先布下法阵,你们可以到我家休息。”
不想再听他敷衍遮饰的冷枫,走到他面前问,“那个人是谁?”
“……什么人?”直白的话让凌恒的笑容不自在的顿着顿。
“还想骗我?”光想就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什么,或者是发现到什么,才联想到他们家被装上监控。如此的话,以尸探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不会不知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能说吗?不能说。
把那个人说出来冷枫定会崩溃,冷枫要怎么去释怀?那个人是他的四世恋人,那个人在所有的尸探家装着监控,那个人命令山精下来袭击路人,那个人是杀死自己的人,在自己死后还三番四次的想让自己消失。把这一切说出来,冷枫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可以接受?
“你说谎。”冷枫使劲的扳过他的肩膀,“你知道,你是不肯说。”
“我不知道!”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凌恒也忍不住愤怒道,“就算知道,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他区分得如此清楚,冷枫被刺伤了,他冷冷一笑说,“你的事?所有尸探家都被装上监控,那还是你的事?是不是所有尸探都面临危险,才叫不是你的……”
见凌恒的神情越来越不自在,见冷枫因为担心把话说得越来越乱,杜少缘跟陈林不约而同的出声,“小枫!”
经两人这么一叫,冷枫清醒过来。呆呆的看着抿紧着双唇,脸色有些苍白的人,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现场的气份一时间也变得异常的沉重。
不知过着多久,凌恒终于松开咬紧的唇,弯下身说,“对不起大家,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们,但是……事情跟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有关,我……抱歉。”
重要的人?杜少缘皱皱眉,眼光从一身寒气的冷枫身上扫过,落到凌恒握紧着的双拳上时,他醒悟的走到两人的身边,看着凌恒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听出来了?凌恒怔着怔,“我……我自己能解决,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等一下。”听他说要走,冷枫急忙把他拉住。
凌恒离开的速度很快,并没有等他,但冷枫的速度更快,他还没有移动,手腕已经被拉住,结果就这样把冷枫带回到竹楼中。
被扯着手,凌恒无法行动,只得看向眼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的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个人是谁?”冷枫的语气从没有过的冷漠,他盯着凌恒的双眼充满着愤怒。
他不知为何,听到凌恒说有人对他很重要,而他为了那个人,什么事也不说出来,甚至连自己也不肯说,他很生气,也很难过。
“不关你的事。”也只有你听不出来,也只有你感觉不出来,冷枫。
“还说爱我?这就是你的爱?就因为我还不爱你,你就要去找过一个吗?”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决不允许他去爱别的人。
“我没……”
“没有人陪你,就过不下去?”
“冷枫,冷大尸官!难道,你不爱我,我也要守着你一辈子吗?”冷枫的抢白,让凌恒很生气。他想不到自己一心为他着想,竟得到这种回报,他就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是!”冷枫愤怒得已失去理智,“你只能爱我。”
眼前的人,双眼冒着火焰,好像是头饥肠辘辘跑下山寻食的野兽般,目光充满着杀气。是他对自己有着独占欲?还是他只想享受着有人深爱他的这种感觉?
想不明白的凌恒用力抽回手说,“我不想跟你说,你简直不理可瑜。”
失去冷静的冷枫,哪肯轻易的就放他离去,他再度伸手拉住走开的人,狠狠的把他带到怀中,死死抱住他,然后如狂风暴雨降临似的开始侵掠他的唇。
凌恒被他的举动吓着一跳,他拼命的挣扎推扯。冷枫不知是怎么回事,瞳孔爆涨得很大,里面的血丝跟青筋一缕一缕的都显带出来,凌恒从未见过这们的冷枫,没来由的心生害怕。
“枫,我们谈谈,好好谈!”趁冷枫的嘴离开之际,凌恒终于找着说话的机会。
“不。”冷枫哑着声音,冷冷的回了一个字。
“你……唔……”凌恒话不得说上两句,嘴巴再度被眼前的人死死堵住。
冷枫完全像着魔一样,他什么也不管,把凌恒带到墙边,他用身体固定压制住凌恒。不需阻止凌恒挣脱的手得已抽离腰间,便不安份的顺着凌恒的后背肌肤往下游走。
落到腰间处的手,来回的揉搓着一会滑入到衬衫里面。耳朵传过渐渐沉重的喘息,身体接触到的火烫热度,让凌恒猛的一个哆嗦。
使出全身的力气,他终于将眼前的人推开,看他准备就要再度欺身上来,他吼道,“冷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当我是谁?”
“知道。”冷枫张开嘴,淡漠的一字一字道,“你是凌恒,最爱我的男人。”
看着他双眼里不知何时燃烧起的欲火,听着因情欲而染得充满着感性的沙哑沉音,凌恒的心里泛起几缕悲意,“那莫小笛呢?他是你什么人?”
“他……”冷枫伸出去的手停顿在空中,顿着许久也无法放下。
凌恒问他,莫小笛呢?是什么人?他答不出来。莫小笛问他,你爱我吗?他说怎么会不爱?爱吗?他也无法肯定的答出来。
“今天大家也别逃,把话摊开说个清楚吧。”
他明白了,他都看清楚了。冷枫爱他,冷枫爱他!但同时的他也看得很清楚,冷枫逃不开那段纠缠,他的心里有个结,那就是莫小笛,那个柳杨的转世。
“……别逃?”升上脑的欲火,因为凌恒的一句话冷却回心底。他何时逃过?他如果能逃,哪里会这么痛苦。
“对,别逃。你告诉我,你爱我吗?”既然都这么痛苦,干脆谁也不要闪闪躲躲,摊开来一次说明白。
“你……我爱你!”是的,他爱凌恒。
他否定不了,这几天的举动说明了一切。他为他彻夜不眠,他为他担惊受怕,他为他难过而痛苦。很重要,除掉柳杨,没有人能让他如此浑浑噩噩……不,可以说对柳杨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那莫小笛呢,对你而言,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恋人?抑或是亲人?”模棱两可的爱情,他不要,插足进去的角色,他也不想选。要嘛堂堂正正,要嘛断得干脆!
“……他是我的恋人。”小笛是柳杨的转世,是他的恋人没错。
“冷枫,他真的是你的恋人吗?你有没有仔细的想过,你对莫小笛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他知道冷枫很痛苦,他也不想逼冷枫,但不这样做,冷枫永远都走不出那个误区。
他不能再跟着冷枫一起往下掉,冷枫爬不起来,他就要死命的爬出来,要不然他不可能狠得下心去对付莫小笛,他根本见不得这个人难过。
“不是爱情?”凌恒的话让冷枫跄啷的退着几步。不是爱?如果不是爱,他这么多年来,都在做什么?
“枫。”看着眼前迷茫到痛苦,浑身的力气仿佛被自己一句话抽空的人,凌恒的心纠着疼。但他不能不说,他如果不说,以冷枫对感情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做法,他们一定会这样不断的迷茫下去,“他叫莫小笛,他不是柳杨,柳杨早在一百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柳杨死了,你懂不懂?”
“小笛就是柳杨!”怎么可能不是柳杨,小笛就是柳杨的转世。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明白了。柳杨是你二百年前最爱的人,如果你认为莫小笛就是柳杨,那无疑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抱歉,我不喜欢玩这种复杂的第三者游戏,我退出。” 曾听人说,最先爱上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人。以前他不信,现在他信了。
“不准!”冷枫嘶哑的吼道,“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拖着一起死的感情,太过于灰暗,没有人能在它的面前保持笑容,“我爱谁那是我的事,我想爱你就爱你,不想爱就不爱。”
“你做不到。”能说不爱就不爱?他不信,他知道这个人做不到。
“冷枫,你太高估我了。”他是做不到,但他会假装做得到,“没有人能单方面的爱一个人天长地久,那需要太高的情操,我自认我是做不到。”
苦苦的守在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身边,这也叫高情操?不,这活生生的一傻子,而他就是那个傻子。
“你……真的爱上别人?”只不过一句话,却像针一样的锋利,不吐出来扎得心疼,吐出来它却顺着轨道往上划走,弄得身体里到处是伤口,更加的疼。
好毒的一句话,冷枫自嘲的想。莫明的,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那晚这个人小心翼翼的问他,那我以后可以找你出来吗?他终于知道这个人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跟他谈话了。
就好比他现在这样,像个待罪之人,在等着法官的开口,是无期徒刑抑或是无罪释放。相同的都是四个字,不同的是结局天差地远。
“还没有,但是我不想爱你了。”干脆点,好让双方休心,接着重头开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有事让帆他们过来吧。”
“……我怎么可能不找你?我爱你,我爱上你了!”在自己明白到这点的时候,这个人就要离他而去?
“如果我把莫小笛找到这里来,你还能说出这句话吗?”这个人不能把莫小笛跟柳杨分清楚,不把亲情跟爱情区分清楚,他永远也走不出那段感情,他永远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如他所想,听完他的话,眼前的人沉默了。看着他逐渐淡暗下来的双眼,凌恒深吸口气,微微的笑道,“记住不要再来找我,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去找孟婆拿忘情水。把你的名字、身影、一切的一切从我的脑海中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