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收回刀子,把马甲整理了一下:“那是有钱人闲得发疯的玩乐,那样是无法体会到gay的真正的悲哀的。至于睡觉,不是所有的gay,都喜欢419。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gay?”虽然楚放并不怕暴露自己的性向,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要宣扬过。
“这么多年,三四年,你都没有女人吧?”辛力又恢复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儿。“从我跟你的那天开始,就没有见过你有女人。当然我不是随时随地盯着你,不过你肯定没有女朋友的,也没有听说你跟什么人上过床。你住着办公室,除了带我们到处跑,基本上也不外出。那么如果不是有毛病,就是gay咯。而且晓莺那么粘着你,你对她,跟对我们没有任何区别,要说有区别的话,你还不怎么愿意带她吧?当然你跟兄弟三个也没有什么瓜葛……小楚,这样想起来,你不举的可能性很大诶?其实咱们这个圈子,早就烂透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洁身自好吧。”
“你果然变得很娘了。”楚放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是洁身自好。而且这个圈子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要你们几个不跟我惹是生非就好。你要体验gay的生活的话,别忘了带套子,别让人拍了照,别留下把柄给人。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你始终都在二线,混不到一线,为了什么,好好想想。用心唱歌,这四个字不过是一个词而已。但是,总会成为助力的。滚吧。”
辛力嘿嘿地笑了一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再次伸手摸了摸楚放的脸,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辛力突然转身问道:“你跟邓总,是不是有过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楚放并不理会,打开电脑,百度“辛力”。不停地翻着网页,楚放脑子里有声音在狂喊,到底在喊些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过了一两个小时,才把关于辛力的新闻和评论看完。当初签辛力,就是因为那个家伙心里有很多很多东西,虽然年纪偏大,虽然不过是野路子,楚放却看到了他们的过去和将来。
只是体制这种东西,给人以保障,却最终束缚了人的思想和自由。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要成为公众人物,就必须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否则,就算歌迷们愿意买单,社会也是不会允许的。
楚放揉了揉太阳穴。其实《行走在边缘》确实是一首不错的有潜力的歌,如果辛力真的能够用心打造而不是哗众取宠的话,这支歌有望让辛力更上一层楼。那么宣传……
楚放想到了一个人。农济锋。小狗仔。他的文章作为娱乐版新闻的话,确实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做人物专访,却有独到的见解。只可惜,不过是个小狗仔而已。
点到农济锋所在报社的晨报的电子版,搜索,发现了农济锋写的关于“兄弟”组合的专访。一个豆腐干文章,连照片都没有配。再看时间,也不是元宵喜乐会的后一天,而是过了两三天。
楚放无声地叹息。农济锋是个小小的合同制记者,他早就知道了,也听他说有些稿子会被弃用。没想到,这一篇,居然就在被弃用之列。当时楚放还着实抱了希望的,因为农济锋很卖力,因为他的文,也还很不错。
不过被弃用,至少也该跟自己打声招呼吧?估计,那家伙是不敢。蠢货,难道连以后做专访的机会也不要了吗?再说,自己是那么难搞的人吗?
于是搜索废柴博客,打开娱乐八卦那一版,翻了翻,看到了“兄弟”的那一篇专访的全稿,与印象中自己看到的差不多。照片贴了许多,有搞怪的,耍帅的,扮酷的,足足贴了几十张。
楚放的心里好过了一点。看下面的留言也比较多。夸照片照得好的,声称好萌这几个男生的,说三个男孩靠脸盘子吃饭的,鄙视博主是狗仔只晓得搜八卦的。
楚放微微地笑了起来,登录,在鄙视博主的那个帖子上留言:“因为有喜欢看八卦的,才会有喜欢搜八卦的。所以这里,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的家伙的聚集地。”
不过这个聚集地还太小了一点。想起吃饭的时候拍的照片,老大吃得满头大汗,老二嘴巴边上油汪汪,老三吃辣的东西吃得眼泪直流。如果那些照片贴出来的话,这个博客的链接和转载就会多很多了。
幸好幸好,被自己给没收了哈。
13.
3月24日是弟弟农益峰的生日,随便吃了点东西,农济锋就骑着摩托车来到父母的家。家里亮着灯,从小街上看不到房子里的情况,但是农济锋知道,弟弟一定就在家中。虽然家里没有给他多少钱,虽然弟弟非常的节俭,虽然他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但是这一天,就算是有课,他也会请假回来,跟父母一起过他的生日。
农济锋慢慢地上了楼,碰到了老邻居,彼此淡淡地点头打个招呼。农济锋在家中的地位,周围邻居没有不知道的,厚道点的人什么都不会说,不厚道的,说了那么多年,也说倦了。
家里的大门没有关,开了条缝。农济锋并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摸出一根烟,听里面的动静。
父亲和弟弟在跟母亲说着闲话,母亲轻轻地笑着,虽然轻,农济锋却听得很分明。母亲很开心,很高兴。
弟弟在说:“妈,我今儿过生日,你来一段吧?”
母亲想必是在捂着嘴笑的,嘟噜了两句农济锋没有听清楚的话,然后就听到婉转的声音传了出来:“姑娘啊~~~~请姑娘喝下这碗暖肚汤,这里是南京城外邹家庄……”
母亲的声音婉转得让人心醉,也让门口的农济锋心痛欲裂。小时候是没有听过母亲唱戏的,后来十多岁的时候,某一天,弟弟拿了学校的奖状回家,母亲高兴,突然就唱了起来。听不懂,却是那么的婉转优雅,让躲在角落里做作业的农济锋听呆了。
母亲的情绪时好时坏,脑子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只是唱戏的时候多了起来。
农济锋好像疯了一样,迷上了戏剧,各个地方的戏剧,试图搞清楚母亲到底唱了什么。不是京剧,差太远了;也不是花鼓戏或者湘剧,风格和语言迥然不同。再联想到母亲一直讲着的糯糯的普通话,过了一两年,农济锋才明白,母亲唱的是越剧。
那是江浙一带的地方戏剧,也是中国比较有名的地方剧种。资料很多,很好查。到了大学,他的古文老师是个越剧迷,农济锋从她那儿了解了更多有关越剧的常识。他蓦然发现,经典越剧中的段子,母亲都会唱,而且唱得那么好,那么动情。
莫非,母亲原来是唱越剧的?母亲是来自浙江吗?还是上海,或者江苏?母亲的家乡还有什么人?到底谁,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当年红不红?到底为了什么会背井离乡?啊,当然是为了自己这个孽畜了……
母亲是唱旦角的还是生角的?农济锋不清楚。他有点憎恨父亲为什么不去问,问母亲的过去,但是又无可奈何地知道,不闻不问,也许正是父亲疼爱母亲的一种方式吧。弟弟大了也不问,只是缠着要母亲唱这个曲子唱那个曲子,偶尔还跟着学唱两句。
还没有离开家的时候,每一次母亲唱曲子,农济锋都如醉如痴,然后到处找资料。母亲唱过那段著名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眉花眼笑,生动活泼;母亲唱《黛玉葬花》,幽雅婉丽;母亲唱《手心手背都是肉》又透着一种狡黠和慈爱……
农济锋在网上几乎找遍了稍有名气的越剧团,完全找不到任何可能跟母亲有关的线索。毕竟,关于越剧演员,尤其是没有名气的演员的八卦,太少太少了。
母亲在房子里面唱了一个曲子又一个曲子,偶尔弟弟会附和着。只是发音和腔调太奇怪,加上他那个嗓音,跟农济锋一样惨不忍睹,倒逗得母亲咯咯地笑。
“叫声媳妇我的肉,心肝肉哎呀宝贝肉。阿林是我的手心肉,媳妇大娘侬是我的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不得那两块肉……”母亲又唱起了这支曲子,难得地带了点调皮。
农济锋抹掉眼泪,咳了一声,就听到里头父亲说:“你给儿子准备的东西呢?”母亲“哎呦”了一声,“忘记嗒啦,咯里厢。”
农济锋嘴角扯了两下。母亲一着急,就会蹦出一两句家乡话。长沙话,她始终都不会讲。当然母亲糊涂的时候,叽里哇啦说的,一家人都听不懂。只是现在,连猜带蒙的,多少也明白了些。
弟弟从屋子里出来,农济锋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说:“生日快乐。”
农益峰不知怎么的,自从读了大学之后,多了个毛病,一听到农济锋说话带着鼻音,就顺手把哥哥搂在了怀里,低声说:“姆妈今天高兴,你进去吧。”
“不了。MP4,别人送的。你多陪姆妈聊一下,我还有事,稿子还没有交呢。”说完,推开弟弟,急冲冲地下了楼,偏腿上了摩托车,往自己的小窝驶去。
进门就冲到洗手间洗脸,还特别用上了洗面奶,然后脱衣服洗澡。今天的稿子早就交了。心里烦闷,所以计划好了去爱人吧玩。最近的稿酬比较多,玩得起。
洗完澡,农济锋用个大毯子裹着自己跑到房间,从简易衣柜中的一个袋子里翻出一条纯白的内裤,穿上,又从衣服架子上取下一件条纹立领衬衣,一条低腰牛仔裤,穿好,再慌忙套上羽绒衣,过了好久,身子才暖和起来。
坐在书桌前,拿出一面小镜子,又从抽屉里拿了发油,把头发梳理了一下,弄成了大背头。只是头发没有烫过,不大听使唤,便又用梳子小心梳,改成了前面留点刘海的三七开。不满意,不过也没有法子了。到美发厅弄个满意的发型,没有几百是下不了地的。
看了看自己的脸,果然粗糙得像水泥地。只得又拿了磨砂膏——那个还是大学毕业时同寝室的哥们不要送给他的,已经只有一点点了——在脸上磨了两下,冲洗完毕后再看,还是差不多。需要面膜吧。不知道九娘和小K那样粉嫩的脸到底是怎么来的。九娘好像说过。但是农济锋没有那个闲钱,就算有钱,也没有那个闲功夫。
弄了一点粉底液。这个,是报社搞活动时他中的奖。当时就有女同事问他要,他说要留着给女朋友,其实,也就是要去爱人吧玩的时候会抹上一点,多少能让自己的脸能够见人。
果然底子不好,怎么搞也难变成帅哥啊。农济锋叹了口气。他的外貌,到了爱人吧,根本就没有办法起眼。身材也一般般,但是总算也不是瘦骨嶙峋,毕竟他还常常要干些体力活。
“你的腰很有吸引力的。”九娘这么对他说过。于是农济锋咬牙买了低腰的牛仔裤,平时也不穿,只有去爱人吧的时候才穿一下。
抽屉里还有一瓶香水。农济锋叹了口气。这个也是他咬牙买下的,用了两次,结果崔老板搂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爱人,其实你身上的气味,比这香水味好多了。”
果然,跟崔老板用的香水相比,这个,还是太廉价了。
找了双平时不穿的白袜子套上,又把平时不穿的旅游鞋拿出来。耐克的旧款,即使打了很大的折扣,也让农济锋下了很久的决心才买下来。
外头还是套了件羽绒衣。反正爱人吧里的空调效果非常好,这羽绒衣,足够他在外头挡风了。
爱人吧生意越来越好,美男越来越多,但是跟农济锋一样貌不惊人的也多了起来。九娘周围总是有人围绕着,不少的人在酒柜勾引小K,但是那家伙总是酷酷的,谁也不理。
农济锋犹豫了一下,要了瓶啤酒。如果可以,他都恨不得点白开水。但是白开水是不要钱的。他虽然穷,也不能太占便宜。小K仍然面无表情,没有推销酒,也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
农济锋看到了钢球,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怎么每次来都看到你?你也不用做生意了?”
钢球呵呵笑,一把搂住农济锋,凑他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想你啊……晚上另外有人看着场子啦,老子白天忙了一天的。”
农济锋呵呵笑:“想我?靠,你想威武男吧?今儿看中谁没有?”
钢球叹气:“暂时还没……崔老板也没有来。你看,倒是多了几个娘C,那儿,还有个穿短裙的呢,打赌不?那家伙肯定没有穿内裤。”
农济锋看了过去,笑了。那也是个常客,最喜欢穿超短裙,露出白森森的大腿,便回:“这个赌没什么好打的。我们来赌别的。你说那家伙剃毛花了多长时间?或者是……呃……哈哈……”
两个人都猥亵地笑了。
“对了,帮个忙。”笑罢,钢球说:“我们店准备装修扩大,把旁边的店面也租下来了。帮我拍几张照片,然后设计个版面什么的,我们打算做些广告,要发传单。啊,多了个新合伙人,名堂好多。”
“行,定个时间就好。”农济锋偶尔也帮爱人吧认识的人做平面广告。他拍照和写文,在爱人吧算是有名的。当然别人并不知道他的职业,不过废柴博客,是有圈内人撑面子的。
“明天吧。越早越好。新合伙人要抢权呢,老子也要让他看看,虽然老子是个文盲,但是也有朋友是才子的。价钱,你说了算。”
钢球在故作大方。农济锋明知道这一点,也没啥好说的。他要的价钱,往往不到正规广告公司的一半。不过拍照,写文,除了费点时间费点脑子之外,没有别的成本。钱到手,扎扎实实的钞票,也算个收入。
在爱人吧里,农济锋暗恋很多人,但是跟钢球,却是实实在在的朋友。钢球身体就像健美运动员那样强壮,相貌也不俗。可能是因为他那一身的肌肉太恐怖了,让农济锋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想着要跟那家伙怎么怎么样的话,自己的腰非被掐断不可。他其实还蛮喜欢钢球的,钢球对他也挺仗义。说白了,他不嫌钢球文盲,钢球不嫌他寒酸,明里暗里也都帮衬一点。
是的,在爱人吧里他是非常寒酸的。因为这边是会员制,来的基本上也没有啥穷人,除了MB和他之外。他自认穿着很时尚,但是每一次都这么一身,穷酸气立刻就冒了出来。
当然还有个家伙也很不招人待见。詹老板,人巨小气,嘴巴子又臭,据说是靠拾破烂发家的。但是即使那样,人人都知道,他已经发家了。
农济锋叹了口气,独自靠在沙发上。才子?这年头,才子有个屁用。有名的才子才有吸引力呢。什么男儿无丑相?在gay的世界里,皮相最重要。其次,就是钱了。真心实意?那也要你能看得出才行。
农济锋心情不好,便也不勾搭别人,只是默默地喝酒。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不知道是母亲身上的那一块肉,明明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怎么跟弟弟得到的待遇,就那么不同呢?因为自己的亲爹?那个,也是母亲选的,不是自己选的啊。
而且凭什么,弟弟要长得像母亲,而自己,要长得像那个从未谋面的亲爹呢?
他下过无数次决心去查一查自己的身世,甚至都买了车票准备启程去绍兴或杭州那边,最终,还是把车票退了。也许他父亲是个杀人犯,早就死了呢?或者是个亿万富翁?不晓得母亲是不是温州那边的,多少的温州大款在杀向世界啊,说不定,能够上演一场豪门恩怨?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的?自己还有没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还是没有去做。他怕结果,比现在还糟。
有人在他旁边坐下,说要请他喝酒。是个大胖子,穿着打扮是暴富的那种。农济锋笑了笑,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坐在了大胖子的腿上。
大胖子的脸油汪汪的。即使是失意的农济锋,也看着大不顺眼。偏偏大胖子好像真的很看中他,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面。
农济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尿遁了。
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小窝,农济锋换下衣服泡在盆子里,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晾起来,这才坐到桌前,打开电脑,顺手把仍然在酣睡的龟头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