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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现在对死人倒是不怕了,瞪着眼睛说:“这谁啊?你为毛杀他?”
罗孟小声对秦桧道:“此人一直跟相爷到大理寺,我在他回宫的路上下的手。”
秦桧太阳穴就发涨,原来赵构这孙子还是要跟他玩这一套。
王虎几个人知道自己此刻不能上前去,便都在走廊里站着。
秦桧说:“可还有人看见了?”
罗孟说:“没第二个人看到。这应该是禁宫的侍卫,相爷看,”罗孟递了个腰牌给秦桧:“这是禁宫的腰牌。”
秦桧细看这腰牌,做工是不错,但他是看不出来什么禁宫不禁宫,就知道了这倒霉鬼的名字叫骆一。秦桧回身招手让王虎几个过来,说了句:“把这人先埋到竹子底下去。”
王虎说:“你要把死人埋在这里?” 秦桧说:“还隔着个门,怕什么?埋!”
王虎带着兄弟个埋尸去了,秦桧与罗孟走回书房坐下。
罗孟到了金地,又听到两淮打仗,秦桧在藕塘的消息后,罗孟又从金地返回。等他到了藕塘,秦桧已随岳飞去了巴陵。罗孟再赶到巴陵,秦桧却又赶回临安去了。等罗孟赶回临安,正好看见秦桧从他眼前单人独骑飞驰而过,罗孟便又跟着秦桧到了大理寺,发现有人跟在秦桧身后。罗孟便也在暗处,一直等到秦桧从大理寺出来,这人往皇宫去,罗孟便在半路结果了这人,一搜身才发现,这是御前卫。
秦桧听了罗孟的讲述后,却是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罗孟就觉得这人还真是心怀宽广,都这时候了还记挂他吃过了没有,说道:“用过饭了,相爷现在您想怎么办?”
秦桧骂道:“不就是欺负我没有暗卫吗?令堂的,改天我到少林寺找几个来!”
罗孟就想不通,这话题怎么又绕到暗卫上来了,不是应该说说怎么救岳云吗?
秦桧脑子里灵光一现,对罗孟说:“桑青,当年你也是禁宫的侍卫统领,你手下还有兄弟能介绍过我吗?”
罗孟被秦桧的跳跃性思维弄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是有几个得用的还在,只是在大理寺关着。”
“怎么什么人都能跟大理寺扯上关系呢?”秦桧抱怨了一句。
这问题罗孟是真回答不了。
秦桧问:“是犯了什么事啊?”
罗孟说:“汴京城破的时候,他们偷了宫中的物件。”
秦桧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皇帝都被抓了,还不兴手下拿点东西?”
“相爷你说什么?”罗孟真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桧,他刚刚没听错?
秦桧咳了一声,说:“没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吧。桑青啊,你写个名单给我,我明天就去大理寺要人。”
罗孟说:“相爷真愿意用他们?”
秦桧说:“除了那次错误外,他们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罗孟说:“这都是我的兄弟,偷东西是他们不对,但他们也只是想补贴家用的,一时犯了糊涂。”
秦桧说:“那他们是怎么被抓的呢?”
罗孟说:“他们在临安为御前卫时,被人揭发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秦桧叹了一句,赵构怎么敢用赵桓的人呢?向天再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罗孟道:“相爷,如今官家对您已经起疑了,这该如何是好?”
秦桧说:“我替他去金地办了那么大一件事,官家还留我一命,你不觉得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吗?”
罗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道:“这要如何是好?”
秦桧倒不在意,他跟赵构本就不是一路人,撕破脸就撕破脸。秦桧在朝中也混了这几年,很清楚在原装货的努力下,他手中的权力大,很大,极其大。赵构若想杀他,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与帝王相处,要不然就得到他完全的信任,受恩宠,享受荣华富贵;要不然就让皇帝不敢动手,受猜忌,但同样可以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相爷?”罗孟等了半天,见这位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没事,”秦桧回过神来,冲罗孟很阳光的一笑,“官家如今还离不开我。”
赵构建立南宋时手中只两千兵相随,数次遇上权臣逼宫的事,唯一的亲子也是在当年苗傅、刘正彦之乱时,受惊而死的。赵构手中并没有直接听命于他的军队,虽然曾组建过御前军,但最终还是被三分,归到了韩、刘、张三帅的麾下。现在赵构所能直接依仗的,只是内宫的御前卫,而临安禁军的实际撑控者是那个昔日的原装秦桧。现在的秦相爷很清楚,赵构不过是一个高超的走钢丝皇帝。赵构需要秦桧一党去平衡李纲、赵鼎一党的势力,需要刘光世、张俊去平衡岳飞、韩世忠的势力,这两个平衡一旦打破,赵构必定引火烧身。秦桧就是知道赵构现在还离不了他秦桧。
王虎几个就在院外的小竹林里,挖了坑,把这御前卫骆一给埋了。
这夜秦桧书房的灯烛又是燃了一夜。
等二日,王虎几个人出去打探消息了,罗孟就守在了相府里。
秦桧刚返京,按理还有三天的假期,便没去上早朝。等赵构退了朝后,秦氏邪恶集团的成员们,只要人在临安的,都跑到了相府来聚会。秦桧干脆就在西花厅大摆了酒席,喊来了临安城最红的歌舞班,花天酒地起来。
半个时辰后,宫中的赵构就看到了秦相府酒宴的出席人员名单。
“骆一还没找到?”赵构边看名单,边问。
站在下面的御前卫统领摇头。
赵构说了句:“不用找了,看来骆一是回不来了。”
御前卫统领心一颤,但什么也没说。这临安朝堂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骆一回不来,只能说明这位兄弟的命不好。
赵构仔细看着手中的名单,就好像这是一篇文采极佳的诗作一般,看了许久。
岳飞二公子岳雷跟王德站在秦相府的时候,有点犯晕。知道的这是相府,不知道以为这是菜市场。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还都是整箱整箱的礼往相府里送。岳雷便纳闷,兄长一直都说秦相爷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好人会受贿吗?岳雷就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敢这样登他们岳府的门。
大管家一头是汗的迎了上来,一贯的点头哈腰,对王德道:“将军请跟小人来,相爷在书房等着呢。”
王德说:“相爷今日大宴宾客,我们不会打扰相爷吧?”
大管家说:“不能,不能,相爷说了,将军才是贵客。”
王德便带着岳雷走进了热闹非凡的秦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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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岳雷,一看跟岳云很像,只是更文气一点,就想看来这哥俩的亲娘还真是DNA强大,生下来的两个儿子,都像她。
岳雷也是第一次见到秦桧,一看之下就觉得亲切,这位相爷很漂亮,就像画中人一样,笑起来嘴角弯弯的,一点相爷的架子也没有,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点与身份不太符的俏皮。
秦桧让王德坐下,把岳雷叫到了身前,说:“我听你嫂嫂说了,你一直在背嵬军中,按理说军中是安全的,可是发祥,我还是想先送你回鄂州去。”
岳雷马上就摇头道:“相爷,发祥怎可让兄长一人在临安受苦?”
秦桧暗自点头,这小岳雷还是有良心的。
王德在一旁道:“末将也觉应送二公子回鄂州最为稳妥,可是太学院那里请不下假来。”
“太学院?”秦桧没想到拦着岳雷的竟是太学院。
王德说:“是啊,李大人亲自去请,都没请下来。”
秦桧说:“子华就先安排发祥走,太学院那里我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铁面无私呢!孩子病了,还不给返家?出了问题,他们太学院负责?”
岳雷愣怔着道:“相爷,我没生病。”
秦桧说:“你是没病啊,这就是个理由,找个大夫开张条子不就得了。”
岳雷更是适应不了,小脸苦着说:“这样也行?父帅知道不会饶我的。”
秦桧就想,亲娘哎,岳大神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啊,为毛儿子一个个都怕他怕成这样呢?活脱脱小绵羊见到大老虎啊!“你这孩子,”秦桧无奈道:“你不跟你父帅说,你父帅怎么会知道呢?你放心,相爷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岳雷看向王德求救,岳雷的接受能力远不如他的父兄,秦桧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从未知世界来的未知生物一样。
王德却只能冲岳雷干笑两声,他能有什么办法?在王德看来,秦桧能当上丞相,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他们出马办不成的事,这人出马不费力就能办成。
大管家这时又跑了来,禀道:“鄂州岳府来人送信。”
秦桧忙让大管家请送信人进来,一边心里就已经知道,岳云的事岳飞是知道了。
岳雷一看这送信人就站了起来,喊了声:“俞伯。”
这人见到岳雷也忙行礼,喊岳雷一声:“二公子。”
秦桧一问才知道,来的人竟是跟着岳飞出生入死多年的岳府大管家。秦桧拆开岳飞写给他的信。这次岳飞的信很长,开头就叮嘱秦桧要按时吃药,要找太医看,不要劳累,要多休息,还抄了个药方给他,说是问到的治咳良方。又告诉秦桧,他送去鄂州的金地好马已经收到,筹建马场的事已经完成大半,让秦桧不必担心。直到最后,岳飞才提到岳云,请秦桧多为关照,若真是岳云的错,也不要包庇。岳云的妻儿和岳雷也请秦桧看护着些。 岳飞这信通篇也没提个谢字,从语气中就能感觉出他没把秦桧当外人。秦桧心中一甜,这也是自己流血牺牲,鬼门关进出几回,才换来的待遇啊!
岳大管家却一直在看秦桧,岳飞的吩咐,就是让他看看秦相如今身体是否有好转。这一看之下,岳大管家是暗自皱眉,这位相爷如今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但两颊有不正常的红晕,一咳起来就是半天也止不住。接信,看信用的都是左手,右手一直缩在衣袖里,显然手上的伤势也没有好转。
秦桧也没深究岳大管家为何要盯着他看个不停,看完了信,笑着对岳雷道:“你父帅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我看就这样吧,你就随岳管家一起回鄂州的。你也不用担心你兄长,有我在,没人敢给他苦吃!”
岳飞的话放在那儿了,岳雷哪敢说个不字,点头答应了。
秦桧用左手,歪七扭八地又给岳飞回了封信。告诉岳飞,岳云的事只是误会一场,让岳飞不用担心,由他秦桧来解决。又说了一些拍岳飞马屁的话,扬扬洒洒一大篇,装信封里,封好了口,交与岳大管家收下。
秦桧又道:“发祥就不用回军营收拾行李了,需要什么就从相府拿,马上就回鄂州去吧。”
岳大管家带着岳雷下去准备了。
秦桧才又对王德说:“这些日子辛苦子华将军了,我已与官家说了,这段时间背嵬军就由将军统领。”
王德说:“末将定当尽力。”
秦桧又问:“近日可有御前卫的人去背嵬军?”
王德说:“御前卫统领倒是下贴请末将过府一叙的,只是末将没去赴约。”
秦桧一笑,道:“子华将军放心,背嵬军不会久驻临安的。”
秦桧的话给了王德一颗定心丸,远离临安,对背嵬军来说是最好的事,既能一展抱负,又可远离临安的是是非非。
秦桧起身道:“走,跟我去西花厅好好乐上一乐。”
王德从命,沙场上这位外号“王夜叉”,不过在秦桧面前,这位勇将很是乖巧。淮西军王德是回不去了,赵构也不是不能依附,但进御前卫,但对梦想杀敌报国的王德来说,这显然不是他的梦想所在。赵构也可下旨把他派往其他军中,但王德在这些军中就会被当成皇帝的眼线,永远是个外人,这同样是王德不希望的。这样算下来,只有秦桧这棵大树是王德能依附的,况且王德也不讨厌秦桧这个人。 岳大管家带着岳雷离开相府,径自往鄂州去了。 相府的这场酒宴一直开到了入夜时分,宾主尽欢。 邪恶集团的成员们,都在秦桧的鼓动下集资参与了在金地的投机倒把,这次都发金难财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在个个都指望着伟大的秦相爷带着他们继续前进呢。秦桧席间就提出,朝廷改马政一事已经是势在必行,如果能从蒙古、西夏搞来好马,那又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蒙古的路子也不是不好找啊!”秦桧话音刚落,自告奋勇者马上就出现。
看着下面激烈的商讨场面,秦桧就想,虽然这是一窝蛇虫鼠蚁,但还是能干活的啊!
相府的酒宴于一更天才散了。其间吃了好酒好菜,调戏了临安城的头牌美女,又定下了从蒙古、西夏走私马匹的计划。秦氏邪恶集团的第三次会议于相府西花厅圆满结束。
秦桧送走了自己的同党,正准备去大理寺看岳云,宫里又来了人,传赵构的旨意,说是今晚月色不错,让秦桧进宫去赏月。
孙子!秦桧就知道赵构这孙子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人。今日虽然是三日假的第一天,可按秦桧一向溜须拍马的常理,早朝不去,但一定会进宫去见赵构请安问好。今天秦桧就是不去,在家里大宴同党,赵构这孙子就又贴上来了。赏月?赏你妹吧!秦桧心中大骂,又不是十五中秋,赏个鬼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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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的示好,自然换来秦桧的热烈反应,君臣两人再次亲密无间。御前卫骆一的死,没有人再提起,就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秦桧有时候会想,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啊。
王虎几人在临安城打听了几日,写了份名单给秦桧。秦桧一看这名单,还真有一个叫张三的。再一看,这张三就是岳云下狱后的第二天辞的职,家乡还就是在临安近郊的落霞村。秦桧觉得老天爷终于开始向他露出笑脸了,“上天保佑啊,”秦桧对老天爷说道:“您就保佑这位能更蠢一点,就躲在他老家没跑路啊!”
王虎带着一队相府侍卫气势汹汹地就杀奔落霞村去了。
大理寺那里也来了消息,那几个人证都被大理寺卿一个不落地全抓了。
秦桧赶到大理寺,老远就听到这六个御前卫的高声叫骂声。
“什么话也没有,就是骂,”大理寺卿向秦桧汇报。
秦桧说:“这六个人是一起当班的?”
大理寺卿说:“是,他们是一队的。”
秦桧就说了句:“那就行,看我不整死这帮孙子。”
大理寺卿顿生大戏来临的感觉。
秦桧走到牢房门口,笑道:“怎么?各位的嗓门还真是大啊。”
六人一看秦桧,都即时住了口。看到秦桧出现,这六人也都明白了,真正跟他们过不去的不是大理寺,而是这位秦相爷了。
秦桧说:“怎么不骂了?大理寺会随便抓人吗?本相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只是官家的奴才!少了你们六个,明天本相就能给官家再增六十个御前卫!”
听了秦桧这话,关着的六个人都是往后缩了缩脖子。骆一是怎么死的,他们都知道,不声不响地人就没了,也没见上头给个说法。别人倒也罢了,秦相要是动手,怕是官家也不会护着他们了。
秦桧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减,说道:“好好想想,明天本相再来问,说不出来的,就别怪本相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