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斯摩尔疾步上前,他像是要将这可恶的家伙胖揍一顿。
但是爱德华兹依旧用他的老把戏轻易地躲开,他神出鬼没地消失,一眨眼之间又出现在艾维斯摩尔的身后,轻易地
用手杖勾住他的下颚。
“朋友。”爱德华兹似笑非笑地说:“宽容一点。看在我们是同一阵线的份儿上。”接着便放开了黑发青年。
艾维斯摩尔往后退开几步,他狠瞪着前方。
“请不要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着我。”爱德华兹坐到了青年原来的位置上,他翘起了腿:“我并没有那位大人如此
好的定力……相信我,我会干出一些你无法想象的事情。”
艾维斯摩尔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并且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爱德华兹继续说:“不过我不会伤害你。你应该可以感觉到,你与我之间的差距……你还只是个婴儿。我可以告诉
你我真正的能力,朋友——”
“完全地隐藏气息并且出现在任何我想要到达的地方。”他的声音突然在艾维斯摩尔的后方响起。
艾维斯摩尔惊恐地转身,踉跄地急急后退。
爱德华兹满意地微笑:“这一点,就和我的魔术一样,无人能及。”
黑发青年碰到了桌案,他吸着气,好使心情平复。他冷冽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一个顽皮的魔术师,我的朋友……”
爱德华兹缓慢地走了过来,他伸出了手,越过了艾维斯摩尔,抓起了那唯一没有从桌上掉落在地的书本。
“神学?历史?你弄错了方向。”他带着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也许你应该找找看其他的,不过就算你用五百年翻遍了这里的每一本书,你也找不到你要的答案。”爱德华兹转
过身,目光在那些书架上流转,最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架子面前站定。
“你对他的理解太少,使我讶异。看样子他努力地使你蒙在鼓里,也许那是因为他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爱德华
兹抽出了一本,把他扔给了黑发青年。
艾维斯摩尔接住了那本书,那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
魔术师慢慢地扬起嘴角,他看着一脸疑惑的青年,轻声说:“他知道后果。要是你发现了一切,他知道他会迎接什
么。”
“不过你不用着急,你会知道真相,因为……我会使你看到那一切。”
他就像之前那样,打了一个响指。
“等等!”
艾维斯摩尔睁开眼,他大喊了一声,他差点推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书并没有翻落,它们还在原来的位置。艾维斯摩尔抬眼环视,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之前魔术师站定的
位置。
“你在什么地方?滚出来!你除了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干些事情还会做什么?!混帐!”
艾维斯摩尔狠狠地踢了书架子。
“混帐!天杀的!见鬼的烂货——!”
啪!
一本书从书架上滑落。
艾维斯摩尔顿了顿,他看着那本诗集——在梦中,爱德华兹?提诺瓦将它从书架上抽出来,扔给了他。
『我会在您的梦里帮助您,给您指引。』
『我们是在同一阵线上的朋友。』
艾维斯摩尔慢慢地弯下腰,那本诗集是摊开的。他把它拿了起来。
那看起来很古老,也许经历过两个世纪,至少。里面的法语还夹杂着拉丁字。
艾维斯摩尔看着摊开的那一页,轻轻地翻了翻泛黄的书页。
他低头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一个模糊的字迹上。
那像是题字,或者是读后感,也许。那字迹很朦胧。艾维斯摩尔看不出那上面写了什么,他慢慢地往下看。
在那些题字之后的角落,写着一个名字:
塞勒斯汀。
艾维斯摩尔看了一会儿,他抬了抬手,有些出神地轻轻抚摸那个名字。接着,他默默地合上了书,踮起脚跟,把它
放回书架上。
但是,他顿住了一会儿。
下一刻,他快速地抽出了那本书,急急地翻开它。
最后,他停留在原来的一页。
“……”
他将书拿到了窗边,在阳光下高举起来。
他眯着眼,看着那个写著名字的书页角落。
塞勒斯汀。
紧接着它的模糊水印,写着:
柏金。
第十二回
『噢,艾尔少爷。』
黑发少年回过头,梅米娅太太提着煤油灯,她伸长脖子往角落里头瞧去:『我亲爱的孩子——』
她快步走了过来,急急地小声说:『我还在想你去了哪儿了,小淘气。不睡觉是长不高的,好孩子,快过来。』
黑发少年抱住了臃肿的慈祥妇人,他没有忘记将手里的书举起来:『说里面的故事给我听吧。』
『让我瞧瞧……噢。』梅米娅太太抬高了灯,她似乎看清了书皮上的字,并且出神了好一会儿。
『那是什么?』黑发少年天真地偏着头。
这本书看起来非常老旧,里头写着古拉丁和法语,红色的外皮破烂不堪,但是那金色的边纹和中央的标题使它看起
来庄重珍贵。
『这哪里来的?艾维斯摩尔少爷……?』在光线不足的小读书室里,黑发少年没办法看清梅米娅太太的表情。
『……』黑发少年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诚实地说:『奶奶的书房。』
梅米娅太太看着他,苦笑了一声,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噢,坏孩子,看你干了什么……』
黑发少年抱住了她的脖子,咯咯地笑了出来:『告诉我里面的故事,梅米娅太太,那看起来很有趣。』
『孩子,这并没有很有趣。』梅米娅太太扶着他站了起来。『是鬼故事,可怕的鬼故事。艾尔少爷,它会让你做噩
梦。』
『我不怕这些,父亲说我是个绅士。』
他们回到了房里,黑发少年跳上了他的床,央求说:『快告诉我吧,梅米娅太太,我想知道。』
和善的妇人扶着他躺下。
『这是你听过的小故事,大尊者安德森?柏金……还有他的学生,写下的故事,孩子。你听过很多次了,闹鬼的塞
拉布鲁斯庄园。』
黑发少年眨眨眼,接着有些丧气地歪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我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奶奶把它藏了起来,但是
我还是找到它了。安德森只有这个故事么?他不怎么样。』
『不要这么说,艾尔少爷。他是……』梅米娅太太顿了一会儿,说:『是伟大的学者,他的父亲就是柏金的老祖宗
。』
『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梅米娅太太。』
『你需要熟记你的家族历史,还有每一位的柏金伯爵,或者柏金妇人会打你的小手心。』梅米娅太太宠溺地拉起他
幼嫩的手,轻轻地拍打几下。
『请不要吓唬我,她不会这么干的,她只会让吉姆找板子来。不过我真的忘了柏金的老祖宗叫什么了?安德烈、还
是安伯?或者是……』
『是安格·柏金。』
梅米娅太太微笑着为他盖上毯子。
“艾维斯摩尔大人,您要到什么地方?”
“大人,您要接见亲王么?请让我传达,大人、大人——”
“噢,大人,请等等——”
黑发青年快步走下了通往地下深处的阶梯,他对周围的奴仆和诡异暗沉的气氛视若无睹。费伯伦在他的身后追着他
,不断地急急喊着:“请等等,大人、大人。”
艾维斯摩尔的脸色冷峻,他快速地穿梭在那奢华阴暗的廊道,费伯伦几乎追不上他的脚程。
在抵达在一个耸立的宏伟大门前时,艾维斯摩尔毫不考虑地用力推开它。
“噢!老天!”费伯伦夸张地叫了起来。
冰冷昏暗的房间里的金制棺木边,银发的血族亲王拥着一个神色迷醉的□女人,獠牙正刺进她白皙脆弱的脖子。
艾维斯摩尔木然地看了一眼,下一秒再度迅速地把门给用力关上。
砰!
“……”他背对着门深深地吸气。
费伯伦终于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急急地说:“噢!大人!这太不明智了,大人!您不应该到这里!不!您不要误会
,亲王这是在、在进餐……不,不,那是在……您一定能够明白,这是必须的,但是他尊重您大人,您——”
在费伯伦唠唠叨叨地说完话之前,宏伟的房门再度被推开来。
艾维斯摩尔踉跄地前进一步,他快速地回过身。
公爵并没有因为被打扰进餐而表现出不快,他看着黑发青年,低声轻语:“过来,艾维斯摩尔。”
青年并没有移动,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公爵。
“不会有令你不愉快的画面。”公爵主动牵起青年的手,“跟着我进来,要是你有什么急事找我。”
艾维斯摩尔轻喘了一会儿,也许他被那突如其来的画面吓着了,但是这也成功地让他暂时冷静下来。
门再次被合上,费伯伦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擦擦汗。这是这老管家在两个世纪前就养成的习惯,他晃晃脑袋,嘴
里喃喃:“我脆弱的神经,它们饱受惊吓……糟糕、真是糟糕。”
艾维斯摩尔跟着公爵走进这干燥冰冷的地方,他沉默地打量着这里——这里十分宽大,但是除了中央的宽大棺材之
外什么也没有,甚至是一扇窗。但是这的确是最适合安歇的地方,完全密不透光的密室绝对可以让吸血鬼快速地回
复体力,就像是人类需要一张柔软舒服的床。刚才的画面就像是错觉,空气中甚至没有弥漫任何的血腥味。
在门合上的那一刻,青年将手从公爵的手心里抽了出来。但是公爵重新握住了它,轻声地说:“艾维斯摩尔,你不
该到这里,你还不习惯这些。”他缓慢地走近,轻吻青年的手背,“……我很抱歉,让你吓着了。”
艾维斯摩尔沉默地看着公爵的双眼,那湛蓝的颜色,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倒影。
公爵的亲吻小心而真诚,这就如同过去——不,一直都是如此。
那冰冷的唇无数次地亲吻过他的嘴和身躯,这并不虚假,但是鲜少对他吐露一句真实的话。
『你对他的理解太少,他努力地使你蒙在鼓里。』
『他知道后果。他不会让你知道真相。他知道他会迎接什么。』
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朋友。
你无法从这里得到答案。
当那只手温柔地抚过脸颊时,艾维斯摩尔震了一下。他倏地抬起眼。
“你为何而来?我重要的孩子。”公爵抚摸着那苍白的脸,指尖轻轻地拂过那看起来干燥的红唇。
艾维斯摩尔下意识地轻轻摇头,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公爵。
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管是那蔚蓝的双眼,或者是样貌——容貌精致算是一个特点,但是这不具有实际
意义。每一位柏金伯爵都拥有耀眼的金发,但是公爵拥有一头少见的美丽银发,如同上等的绢丝一样柔软、笔直。
“没什么,大人。”艾维斯摩尔用力地晃晃脑袋,“没事……我被费伯伦传染了精神紧张。我很好,大人。我为我
的莽撞感到抱歉,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公爵沉默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接着俯下身,企图吻住那急于掩饰什么的唇。但是艾维斯摩尔突然拒绝让公爵这么做
,他躲开了公爵的亲吻。
“……请容我告辞。但是我建议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艾维斯摩尔从公爵的怀里撤离,抽出双手,扭身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
艾维斯摩尔或许要把整个藏书室搬进自己的卧房里,若是费伯伦没有及时制止他的话,也许他会试着这么干。
可恶的魔术师爱德华兹并没有在这时候出来捣乱,可能他知道如果他再出现,这年幼的吸血鬼会想尽办法将他暴打
一顿。
『我们的梦通常具有一些意义。』
它可能影射一些过去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即将发生的未来。它蕴含着一种力量。
艾维斯摩尔侧躺在床上,他的身边摆满了书,但是这些依旧没什么帮助。他从里头抽出了那一本诗集,翻开那做了
记号的一页。他的目光停留在那角落的字迹上。
塞勒斯汀·柏金。
那可能只是巧合、诡异的巧合。
吸血鬼的传说、闹鬼的庄园、大贵族柏金的姓氏……这些都确实存在。
他就是这一切最尴尬的证明。
咿呀——
艾维斯摩尔猛地坐了起来,他看向了突然打开的房门。没有人走进来,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
“大人?费伯伦?”
艾维斯摩尔站了起来,往那里走去。昏暗的走廊上一点人影也没有。
艾维斯摩尔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他似乎觉得有一些怪异。
这条走廊和记忆里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看起来像是久无打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腐朽的气息。
他停在窗前,手抚过窗棂,那里蒙上了一层灰。
“……见鬼。”艾维斯摩尔有些烦躁地喃喃自语。接着他仰起头扬声大喊:“爱德华兹!滚出来!你在搞什么把戏
,把我弄回去!让这个梦停止,混帐!”
黑发青年回过头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出现了变化,在走廊尽头的卧房大门消失了。
“……”
艾维斯摩尔拍拍手上的灰,他似乎别无选择。
他误闯入了另一个时空,这里是他所知道的,却不是熟悉的一切。
他确实还在庄园里,但是这里有很大的不同——看起来更加脏乱、毫无条理、老旧……
艾维斯摩尔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快步走到了窗前。
夕阳慢慢地坠落,血红的面纱覆盖下来。
那是一辆金碧豪华的马车,样式古老,看起来就像是十七世纪之前的交通工具。一个金发的青年在仆人的搀扶下走
进了马车,从这个地方瞧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从他的装束可以判断出他贵族的身份——贴身的白□,宽松的上衣,
那像是三个世纪以前的服装潮流。
马车驶出了庄园,那破落的篱笆大门轻轻地摇晃着。
在他微微出神的时候,远处忽然闪烁着一片红光。
艾维斯摩尔剧烈一震,他往窗外的另一个方向看去——夜幕逐渐降临的同时,艳红的火光在不远的城镇烧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他带着些微愕然地看着那个方向,与此同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艾维斯摩尔迅速地回过头,那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长廊上,一扇门慢慢地在他的眼前敞开来。
下一刻,间断的嘶吼声从里头传了出来。那就像是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厉吼。
艾维斯摩尔迟疑地走向前,那疯狂的吼叫使他无法克制地轻颤。
他握紧了双拳,逐步挪近……
那是一间阴暗杂乱的卧房,看起来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然而,在黑发青年在看清窗前的那个人影时,他倒抽了一口气,用力地抓住了门板,好使自己不会踉跄坐倒在地。
那跪坐在地上的人慢慢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