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乱（穿越）下——月菲帆

秋正中走的并不顺畅，等他好不容易走到刑台上时哪里还有照尘的身影，就连照琉的尸身都不见了。

明明是雨天，他却冒出一身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卷·痛苦卷·完——

第四卷：涅盘卷

第五十三章：银丝如雪

话说照尘趁乱抱着照琉的尸身一路飞奔出了昌慰城，雨越下越大，将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都冲刷了干净。

卓熙得知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并派出御林军出去寻他，只是人海茫茫，要找到照尘谈何容易？

抱着个死人，又在雨中狂奔几十里，照尘早已经身心疲惫，若不是有强烈要离开的信念，他早已经晕在了路上。等他停下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当初坠崖的河边。

河水潺潺，豆大的雨滴落到河里，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圈的扩散开去。

照尘全身早已湿透，墨色的长发贴在身上、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有一股说不出的蛊惑。他将照琉放在草地上，然后像发了疯似得大哭起来，先前的委屈悲伤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大哥死了，他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再没有人会像大哥一样照顾他、默默地守护他、陪他一起堆雪人，再没有人会无奈的唤他“尘儿”……

那个水墨画中的少年没了……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挖土，泥土被雨水浸湿后变得松软，但是要靠双手挖出一个大坑还是相当困难的。

“大哥，喜欢这里吗？有山有水的，还有树木和小草。”他抹了一把脸，脸上顿时沾上了泥土，“春天来了会有小鸟，它们会唱歌，叽叽喳喳的，你肯定不会寂寞对不对……”

眼泪渐渐收住，变成了低声啜泣，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他的指甲早已经全部磨平，十指指腹都破了皮渗出血丝，满身泥泞，没有一处干净的。

“对不起，”他悲戚地盯着照琉全无血色的脸，“若有来世，你还是我大哥，那时，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将照琉放在挖好的坑里，将头与身体摆好，又为他整理好衣服，念念不舍的看了一阵后终于狠下心来开始填土。

身子、腿、胳膊、脚、手、头……看着逐渐消失的部分，他再次意识到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人了，当最后的衣角也被泥土遮盖时，他内心突然空落落的，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自己对卓熙还剩下什么感觉，是爱？是恨？还是失望？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再见他。

跪在照琉坟前，照尘有些呆了。一抔净土，就这样掩盖住曾经风华万千的少年，倘若自己他年离世，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在他的坟前惆怅。

雨渐渐小了，丝丝缕缕的，落满大地，万物焕发出生机。

“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要不是我一路跟过来，还真是找不到呢。”一个轻佻带点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照尘转过头，发现来人戴着顶白色笠帽，同色的袍子已经被打湿了。不过这丝毫不损他的风华，反而更有种楚楚动人的风情。来人正是文宣。

照尘皱了皱眉，不知道文宣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那人打断。

“是不是很恨国君啊？呵呵，他毕竟杀了你最心爱的人啊。”文宣一步步走上前来，他走的那么优雅，像是闲庭散步一般。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他说完这句照尘的瞳孔蓦地紧缩，报应？真的是这样吗？

“是不是很奇怪秦清与东方言是怎么死的？”文宣站在照尘面前，像神只一样俯视着他，目光中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与讥讽。

他缓缓蹲下，视线与照尘平齐，他突然伸手捏住照尘的下巴，逼迫照尘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诉说着残忍无情的事实：“其实，他们都是我杀的。”

照尘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右手一挥拳就要招呼到文宣脸上，文宣早有防备，一个步伐退了开去。

“怎么？想杀我？哈哈哈哈……”他突然飞起一脚踹到了照尘胸口，照尘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看着照尘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只剩下呆滞，了无生气，文宣竟然有一种很不耐烦的感觉，他像看着一条失魂落魄的狗一样看着照尘。

“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还有你啊，竟然厚颜无耻的想勾引颜大哥，就凭这点你就该死。”说着又是一脚踹向照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照尘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连带着滚出了好远。

“哼，真没意思，杀你还脏了我的手，就这样让你自生自灭貌似也不错。放心吧，我不会让国君找到你的，你可以抱着你的大哥一起永远的躺在这里，你怎么还不去死呢？”文宣发泄似地大骂着照尘，末了还不顾仪态的狠狠吐了口口水。

是啊，怎么还不去死呢？照尘蜷缩在草地上，满脸呆滞。

死了就不用想这些了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爱，没有恨……

清儿，言兄还有大哥都不在了，自己还活着干嘛呢？

照尘缓缓闭上眼睛，身体的无力与心灵的疲惫让他很快睡了过去。

雨收住了，天渐渐放晴，在照尘看不见的地方挂了一道彩虹，七彩流光，溢满光华。夜晚水光潋滟，倒映着夜空中的星星，两相交映，幻化出一幅神秘美丽的景色。

“尘儿，起来了，不要睡在这里，会生病的。”有声音传进照尘的耳朵，轻轻柔柔的，照尘缓缓睁开眼睛，直撞进一脸温柔的照琉怀里。

“大哥，我好想你。”他抱住照琉的腰，把脸埋在照琉胸膛，哭得像个孩子。

“不要哭尘儿，离开这里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照琉揉着他的头发，眼里含笑，宠溺地看着他。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照尘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守在这里做什么？那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尘儿，走吧，离开这里。”

“我不走，我不走……”照尘大叫着，他抱着的人却逐渐消失，化为尘埃，星星点点的，消散在了夜色里。

他蓦地醒了过来，这才惊觉刚才是在做梦。

天蒙蒙亮了，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他只觉得全身难受，喉咙干涸，疼的火辣辣的。他跑到河边想去喝口水，可是手还没伸进去却被倒影怔住了，他的头发……全白了！

容颜碎，发如雪。他拾起一缕银发，无声的苦笑着。他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勉强撑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小土堆——那里面埋着他最亲的大哥，然后转身沿着河岸走了。就像大哥说的，他要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念念不舍的倒下，浑身火烫烫的，胸口也疼得厉害，他想他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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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尘再次醒来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倒下的地方虽不是茂密的丛林，但也鲜少有人经过，也正因如此，卓熙的人才找不到他。

身上的被子软软的，还有一股清香的气息，虽不是什么好材料，但洗的干干静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他动了动，发现胸口好了很多，喉咙也没那么干燥了。

显然，他是被人救了，而且应该是普通百姓。

“侍君，你醒了？”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照尘却吓了一跳，侍君？怎么会这么叫他？

他抬头看向来人，只一眼便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来人竟然是清儿的贴身侍女瑶琴。

他记得清儿死后，他曾问过瑶琴和绯儿以后想做什么，二人都已十七八岁，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于是都表示想要出宫。

于是他就向卓熙讨了个人情，放二人出去了，没想到当初的无意之举竟换来善行，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被瑶琴救了回来。

“瑶琴，是你救了我？”

“是爹昨日外出打猎发现了侍君，于是就救了回来，侍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瑶琴坐到床边为他盖好被子，眼里满是疑问。

照尘咳了两声，瑶琴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又将他扶起来亲手喂到嘴边，照尘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了很多。

“我以后再也不是什么侍君，我只是……和你一样，是个普通人而已。”照尘笑笑，消瘦的脸颊有些红晕，是刚才咳嗽引起的。

瑶琴心里一酸，清主子死了，现在侍君也变成这样，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以前国君对侍君有多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没想到侍君现在竟然成了这样。

“尘……公子，你的头发……”瑶琴欲言又止，看着他满头银丝不知该说什么。

照尘捻起一缕头发，仔细的看了看，“其实这样也不错，多有个性啊。”

瑶琴看着他一脸苦笑自己差点哭了出来，侍君必定是经历了什么悲痛欲绝之事才会一夜白头，这么好的人竟然遭遇如此磨难，这世间还有没有公道？

“傻丫头，哭什么啊。”照尘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道，“谢谢你，收留我。”

瑶琴摇摇头，“公子，你是清主子的兄长，自然也是我的主子，清主子虽然不在了，但是瑶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救公子是应该的。”

“傻丫头，不要再主子主子的了，现在是在外面，我也不再是侍君，你以后唤我一声尘哥哥便是，只是我可能要打扰你们一阵子了。”

瑶琴咬了咬下唇，最后微笑着点点头，“尘哥哥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都很想要你留下。”现在家里就她与爹娘三个人，虽然早已定了一门亲事，但是瑶琴以想要多陪陪爹娘为由，一直拖延着。

喝过药后，照尘又沉沉的睡下了，他晕倒时烧的太厉害，现在全身还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来。

只是心情好了不少，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小村庄，永远离开纷繁尘世。

第五十四章：悠然田园

休养了十多天，照尘的精神慢慢好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活的这么舒适了。此地位于昌黎南部，距昌慰有上百公里，又是在乡下，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被人找到。

这个村庄叫做锦村，村里有上百户人家，还算热闹，只是经济条件不太好，很多人家都以打猎为生，像瑶琴的爹，也是隔几日就要外出打猎。

瑶琴姓舒，原名舒琴，瑶琴这个名字是后来进宫才改的，现在回到家又改了回来。她的父亲叫舒衡，母亲叫于芳，都是很朴实的乡下人，平时没见过什么世面。

也正是因为他们天性善良，才会在打猎时救回奄奄一息的照尘。对此，照尘深感谢意，相较于狡诈的宫廷，他更喜欢与普通百姓交往。

由于他先前的狼狈相，衣服早已经不能穿了，瑶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他，只能将舒衡的衣服改一改，然后满脸歉意的递给他。照尘倒不计较衣服的好坏，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能在乎穿什么。

藏青色布袍配上赭色的鞋子，若是普通人穿上一定会淹没在人群里。可是照尘穿上却仍旧很出挑，所谓瑕不掩瑜，再普通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风华。再加上他一头银发，更是吸引了村子里所有人的眼球。

“琴儿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照尘也不好意思天天白吃白喝的，虽然瑶琴一家都对他表示欢迎，但是住久了还是难免产生些不好的情绪，所以他要在别人产生这种情绪之前证明自己是有用处的。

“尘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瑶琴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干手中的活。她怎会不明白照尘在想什么，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揣摩别人的心思。

照尘看着她麻利的把刚摘下来的菊花瓣晒在簸箕里，心就痒了起来，貌似不是什么困难的活嘛，他应该也会。

“你是不是嫌弃我什么都不会啊？”

听见他这么说，瑶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些是女孩子做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哪能干这个啊？”全都晒好之后，她收起东西往回走，照尘跟在她后面，在考虑什么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秋高气爽，四处一片金黄，瑶琴家附近种了很多菊花，品种也很多，这些菊花有的是用来观赏的，有的是用来酿酒的，更多的却是用来晒干泡茶的。

用来观赏的菊花只有一株，就是全家人最宝贝的十丈垂帘。这种菊花花瓣细长，像是承受不住重量一样委婉的垂下来，层层叠叠，妖娆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照尘也很喜欢这株花，每天都要抽空去看好几回，看到这株花，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琴儿，这株花是哪里来的？”这么名贵的花，怎么会长在这里？

瑶琴见他好奇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欣喜，他们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这株花。“这是有一次爹打猎在山中得到的，他见花长的好看，就移了回来。”

照尘点点头，忽然灵机一动，他想他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什么？你要去打猎？”瑶琴惊讶的看着他，眉毛挑了起来。不是她看不起眼前人啊，实在是因为她想象不出照尘打猎的样子。他以前是生活在宫里的，每日都有人伺候，这样的人怎么能到山里去遭罪呢？

似乎看出了瑶琴的心思，照尘微微一笑，然后猝不及防出手，将手中的石子掷出，石子直直飞向院墙，最后牢牢嵌了进去。这一招并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普通人是很难做到的，石子并不是尖锐之物，想要嵌进院墙得要很大的劲。

可是照尘却表现的很轻松，脸上还挂着悠闲的笑意，明显没有尽全力。瑶琴更加惊讶了，她愣愣地看着照尘，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好厉害。”

照尘笑笑，“怎么样？合格了吗？”

瑶琴使劲点点头，这可比她爹厉害多了。不过一想到照尘并没有打猎经验，她又不放心起来。

“那下次我就与舒伯一起去好了，嗯，要不给你弄只兔子回来？”照尘满脸得意，似乎胜利在握。

“这样也好，和爹在一起，就算有什么危险爹也可以帮你。”舒衡打猎多年，经验老道，自然不是照尘可比。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照尘就跟着舒衡出门了，于芳担忧的看着二人，每次丈夫外出她总是提心吊胆，就怕发生什么意外。现在加上一个照尘，他看起来又是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于芳心里更加没底了。

瑶琴握住母亲的手，示意她放心。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以后都这样，似乎也不错。

打猎的森林距离锦村有十多公里，照尘身上背着一把弓，据说这是瑶琴的爷爷留下的；腰上挂着数支箭矢，箭头均是锋利无比。舒衡跟他一样的打扮，只是还多带了绳子，如果猎物多了，他可以把它们穿在一起弄回去。

“小伙子不赖嘛，村子里可是很少有人跟得上老夫的速度啊。”舒衡笑得朴实，细看又会发现眼中有赞赏之色。不是他自夸，事实却是如此，他原先也以为照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照尘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白牙道：“舒伯才厉害呢，我早就听村里人说过舒伯打猎的技艺高超了，今日我一定要好好学学。”

照尘的话很受用，舒衡满意的笑道：“打猎确实是门技术活啊，我们舒家祖祖辈辈靠打猎为生，只是到了琴儿这辈……唉，女孩子是继承不了了。”

说道此处似乎有些落寞，舒衡叹了口气。

照尘明白他的意思，古代的女孩子是被轻视的群体，因为她们早晚会出嫁，而出嫁就意味着她们不再是娘家的人。

“琴儿是个很好的姑娘，虽然继承不了舒伯的技艺，但是舒伯母的技艺她全都学会了啊。”瑶琴尤为擅长女红，家务什么的也处理的很好，想必以后出嫁了一定是个贤妻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