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听见一首熟悉的曲子,凄凉。那是竹宁宣昨日在后院弹的曲子,冷子仙所作,听过这曲子的人都知道这曲
子有着深深的凄凉意。
柳清宇回神,已见竹宁宣席地而坐,弹起了琴。
那琴声仿佛是竹宁宣的心声,每一丝都传入了柳清宇心里,揪扯着他的心,他的心被着琴声挑起了涟漪,久久未平
。
柳清宇看着竹宁宣,想要说什么,却碍于太多人在这里,只能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如果不是冷妈开口让竹宁宣别弹
了,他真有种要狠狠拥住眼前人的冲动。
“这一曲当作是答谢柳公子的厚礼。”竹宁宣抱着琴起身,冷冷淡淡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柳清宇,“只可惜新东西
总不比旧东西用得顺手。”
柳清宇心一冷,垂下了双眼。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出声。
冷妈看着他俩,脸色一沉,“好了,春花,去开门吧!”
“是。”春花应了一声,走到紧闭的醉仙楼大门处,拿开门栓。
哗啦!
一如既往地,在外面守候已久的客人一见醉仙楼开门,便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其中也有昨日的刀无非,幸得他今日
没有带聘礼来,只是只身一人,所以柳清宇他们也没有拦住他,只是盯紧了些。
今天竹宁宣没有休息,还是上台为客人弹曲,不过只能用柳清宇送的琴,旧琴让彩儿拿去琴坊让人接弦了。竹宁宣
走上阁台,把古筝放在了琴案上,坐了下来,如玉葱的手指拨动琴弦,曲调优美婉转如潺潺流水流入众人心扉,此
时他弹奏的是比较欢快的曲子,不像刚才弹得那么凄凉。
刀无非一见台上弹奏的人是竹宁宣,便兴冲冲地抢到靠近阁台的位置,心喜地坐下来欣赏台上的美人。不过,弹琴
中的竹宁宣是不会抬眼看任何人的,那样专心,那样入迷,仿佛琴音就是他的感情。刀无非看得痴痴的。
抽空间,凌烟走到端茶送水的夏尹清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优美的弧线:“简直人琴合一了,有他
娘的风范,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师的儿子。”他说的正是竹宁宣,对于竹宁宣的身世,他们也是清楚的,这个人从小
就静若处子,除了读书识字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自己娘亲弹的古筝,每每听他娘弹奏的时候,竹宁宣是最开心的
,他娘就是他琴艺的导师,竹宁宣从小拼命地练习古筝,不是为了追上他娘的称号,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自己的
娘亲合奏一曲。
“赐名天下第一琴师也不为过吧?”夏尹清闭眼,聆听这美妙的结束音。
“天下第一琴师?”夏尹清说的并不大声,但还是让一耳尖的客官听见了,那位客官细琢着那称呼,眼睛一亮:“
好,就天下第一琴师!”
“好,天下第一琴师竹宁宣!”
“来,大家为天下第一琴师碰杯!”
“干杯!”
于是,天下第一琴师继前朝竹尚琴后无人能得的称号,今日,天下第一琴师竹宁宣。
竹宁宣抚着琴,低吟了一声,“娘……”最终莞尔,冷冷淡淡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柔情,美得无语言比。
台下众人看痴了!因为从来不见竹宁宣笑,今日他难得一笑,那种笑意虽然淡淡的,但是笑得真,煞是好看!
这时,有人在台下喊道:“宁宣,下来陪我喝一杯!”
竹宁宣抬眼,看向那个人,是昨日的刀无非。台下的凌烟和他交换了眼神,竹宁宣就下来了,换凌烟上台弹奏。
竹宁宣徐徐走到刀无非面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美人近在眼前,是其他客观梦寐以求的。
见他来到眼前,刀无非率先开口,双眼一直紧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关于昨日……我还是要问你意下如何?”
竹宁宣淡淡地,“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彼此都不了解,如何谈婚论嫁,再者,宁宣本是男儿身如何下嫁于你?刀大
侠好意,我心领了。”
对于竹宁宣亲口表明自己的性别,刀无非心了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男儿身又如何?最近男风盛行,谁家
没个男宠的?!”
竹宁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上商量余地地道:“可惜我对感情已经死心了。”
刀无非愣住。
这话也恰巧被路过“偷听”的柳清宇听到,突然他脑袋一片空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该留。
竹宁宣也看到柳清宇,他把柳清宇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很复杂,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啪!刀无非拍案而起,那双如鹰眼般凌厉的双眼带着微微怒意,他口气不怎么好:“说到底,你是在嫌弃我!”
竹宁宣泰然自若:“难道我是这种人?”
“不……不是。”刀无非见竹宁宣表情镇定,眼神里没有任何说谎迹象,心一软,挫败地坐下来,“莫非……你已
有心上人。”
“没有。”竹宁宣斩钉截铁,这话又让一旁的柳清宇揪紧了心。
“我……明白了。”刀无非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出醉仙楼。
其实竹宁宣也并不肯定刀无非是否真的明白,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点上,他一直看着柳清宇,看着柳清宇脸上
露出难过之色,他心里就跟没了底一样。
明明无法承诺,为何这般神伤?!既然已是无法接受,就不要露出那么难过的脸色。
这时,托着盘剩菜的范锦平来到竹宁宣身边,冷不让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贼笑道:“好一个‘死心’,有人就被
说得痛心咯!”连想都不用想,他说的“有人”自然是指柳清宇。柳清宇和竹宁宣这两个人之间那点暧昧,谁还看
不出来啊!无奈这两人明里暗地的,根本就毫无进展。
竹宁宣对于范锦平的“知情”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一双清澈透明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杂七杂八的色彩,使得人参
不透里内的任何心思。
范锦平不甘寂寞地烦着竹宁宣,声音却只有他才能听到,“我说你们这样磨磨蹭蹭有意思吗?不过……你走的这条
路,就不知他愿不愿意陪你走罢了。”
这话一针见血,竹宁宣眼睛半眯,带着微微不满,“与你何干?”
范锦平听他这么一说,自觉没趣,就离开了。
将近黄昏时分,醉仙楼又清场准备打烊了,今天冷妈提前半个时辰打烊。没办法,今天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早点
打烊,累着的只是醉仙楼里的人而已。
厨房里飘来一阵阵香味。
春花那几个姑娘已经开始忙碌炊事了,大堂内的主人们早已累倒在一旁。
啪!啪!啪!只有范锦平拿着算盘和账本,完全无疲惫之意地计算这个月的收入。见这个喜欢和钱打交道的人脸上
挂着明显的喜色就知道醉仙楼这个月的收入是不错的!
不用一会儿,范锦平算完了账,拍桌兴奋道:“你们猜猜我们这个月赚了多少?!”
冷妈趴在桌上,一点劲也抬不起,横了范锦平一眼,没力地说道:“少来了,直接说!”
杏眸闪过亮光,范锦平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云影才开口就受到众人的鄙视,再怎么也不可能是五百两啊!他们是什么人!?醉仙楼的人啊!怎么
可能赚这么少!
“五千两?”夏尹清有点眉飞色舞,但答案一出范锦平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是五万两?”凌烟一开口,其他人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就连冷妈也没有想到醉仙楼开张不久的生意好到
这种程度,不过一想,平时来醉仙楼吃饭喝茶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单单是给看表演的小费就很慷慨了。
范锦平笑容可掬地点头:“这可是我们的功劳啊!不过,这里面扣掉我们七个人的这个月的零花……不对六个,子
仙没份!还有春花、秋月、冬致、夏竹、小茶、彩儿和四个小童的工钱,还有食材的费用,醉仙楼的装修费用等等
,我们一共赚了……”范锦平拧眉,啪啪几下拨着算盘,然后喜上眉梢,“还有三万两!”
“哇!那么今晚是不是可以吃点好的了?”
“我要吃燕窝……”
“三万两拿来。”忽然,一个人影笼罩了范锦平,他抬头一看,才知道是许久不见的冷子仙。范锦平当然不会听他
的,钱这玩意就跟他的命根一样,再说这三万两是大家有份的,没有理由让冷子仙独吞。范锦平赶紧抱住桌子上的
一堆银子,绝无商量余地,“休想!你这个全醉仙楼最闲的懒人,你又没有出力,你要钱干嘛!”
“小子,讲话凭良心行不,这醉仙楼还不是由我出资的,赶快赶快,少爷我赶着出去……”冷子仙伸手跟他讨,范
锦平就是不给,无奈之下,掌风一起,把范锦平扫到地上,然后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就被冷子仙卷走,那人还留下
一句十分欠扁的话——“大家不用太想我,我几日后回来。”
范锦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空空桌子,两眼一翻,又倒地去。“我的银子啊……”
突然,范锦平又跳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冷妈道:“反正我只要拿到自己的那一份就行,当初建醉仙楼用了五万两,现在那混小子不才拿了三万嘛!”
云影道:“对啊!虽然子仙哥平时没有为醉仙楼出一份力,但毕竟建醉仙楼的钱还是他出的啊!虽然我不知道他一
开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
夏尹清道:“说不定他跟哪里的钱庄借的,反正我只要拿到自己应得的就行。”
竹宁宣道:“上个月的零花还没用完,我不急着用钱。”
柳清宇道:“我知道你们并没有我把预计在内……”
凌烟道:“好了,锦平,也该把我们这个月的零花给我们了。”
范锦平白了他们一眼,被他们那无可无不可的语气搞得有气无处撒,幽幽地吐出一句:“给什么,五万两都给那个
混蛋卷走了……”
“冷子仙——你给我回来啊!”好几声凄厉的叫喊冲破天空,打破醉仙楼里的宁静,惊吓了所有人。
就在其他人把冷子仙从头到尾,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从里到外骂个精光时,竹宁宣却走到冷妈跟前,说道:“冷
妈,我想请柳公子到外面吃。”
“什么?”不仅冷妈诧异,就连一旁的柳清宇都被吓了一跳。
既然……既然竹宁宣都可以狠下心来,把自己的情意斩钉截铁地否定,那么为何这个时候却要和他单独到外面去呢
?!
这个竹宁宣到底打什么主意啊?!
第九章
看不见前方人的表情,只有那人白色装束映入眼里,前方人走得不快,偶尔还左右看看,街上还很热闹,各种各样
的店铺大门开敞,客人进进出出,街边小贩不停地吆喝,好不热闹。
看来前方人是鲜少出门,才会这般左瞧右看的。
有好多人从前方人身边走过,都要认不出多瞧他几眼,前方人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瞧见前方人离自己有点远了,后者连忙赶了上去,按住那人的肩膀,“宁宣别走得太远。”
竹宁宣却没有理会他的担心,轻轻地拨开柳清宇放在他肩上的手,转身说:“我听说除了醉仙楼外,西街那家满月
楼的菜色也不错。”
“宁宣……你这是作何?你让我好糊涂。”柳清宇挫败。
“你送我琴,我请你上满月楼吃一顿表达谢意,礼尚往来,理所应当。”竹宁宣淡淡地笑了,那是柳清宇最爱看的
笑容,但是这时看在柳清宇心里却觉得万分心酸。
“纵然我有千般万般负你……”柳清宇黯然开口,没有说完整却被竹宁宣截住,竹宁宣眼里透露出一种异常的坚定
:“柳公子,此话怎讲?宁宣并未将自己托付于你,柳公子何来‘负’字?”
柳清宇心想竹宁宣这么说也不是道理,但是为什么听在他心里就那么难过呢?喜欢竹宁宣的心是有的,但要为了竹
宁宣辜负家里两老的期望,他怎样对得住生他养他的两老啊?!就在柳清宇沉思间,竹宁宣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柳
清宇抬眼,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竹宁宣在一街边小贩处停了下来,柳清宇也走了过去看,那小贩是买玉器的,所有物品都放在了地上的
一张棕色的麻布上,那些玉器都是小巧玲珑的,其中有真品也有赝品。
竹宁宣蹲下身,从玉器堆里挑了一块如铜钱般大小的玉佩,这玉佩是碧色的,用红绳打了个同心结,尾端有红流苏
,玉上面有雕纹,只是一些普通的花纹,不过这玉很透明,在手里还暖暖的。
“这玉怎么卖?”
小贩看着竹宁宣,不禁看呆了,没有听见他的话,倒是柳清宇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小贩才回过神来,柳清宇脸色
不好地将竹宁宣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这玉怎么卖?”
“十两……这玉……这可是邪玉啊!”小贩一看竹宁宣手上拿着那玉,脸色煞白,对上竹宁宣和柳清宇疑惑的眼神
,他解释道,“您们别看这玉小,这块琉璃玉可是人家从西域挖来的,据说不仅能保平安,还能镇惊、辟邪、驱寒
,据说还能入药解毒,这么不凡自然有很多达官贵人想拥有这种玉,可惜这玉邪在受了诅咒,若是佩戴这玉的是大
奸大恶之人,此玉不但不保平安,还会带来疾病与灾害。”
简单地说,就是好人才能戴。
柳清宇听小贩说得天花乱坠,有点起疑,向来无奸不商,“如何才知佩戴的人是好事坏?”
“这玉过手便知,若感觉到暖意十足,自然可以佩戴,但是感觉到寒意就……”小贩没有说下去,这竹宁宣和柳清
宇自然知道。
“我买了它。”竹宁宣说道,“你让我听了一回奇谈。”
“这不是说书……”小贩微微皱眉,知道这两人不信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竹宁宣正要还钱时,柳清宇已经付了银
子,对上竹宁宣不满的颜色,柳清宇摸摸鼻子说,“既然你心喜,就送你,只愿你莫再要怪我……”
竹宁宣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却生生被人撞到,还好柳清宇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倒。
那撞到竹宁宣的人也没有道歉,倒是拧眉打量着竹宁宣,竹宁宣推开柳清宇,站好,然后抬脸正视撞到他的人,那
人长得还算清秀,眉间却透露着人性跋扈,大概是弱冠之年。
竹宁宣不喜被人久久盯着,当做没看见,唤了柳清宇一声,就想走,谁料那个撞到竹宁宣的公子却拦住他,赔礼道
歉了:“在下无意撞到姑娘,实在抱歉,姑娘家身娇肉贵,也不知道在下是否撞伤姑娘?”
话毕,两只眼瞄上竹宁宣那张冷冷淡淡的脸。
对于被当成是女儿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听到那个公子“姑娘”前“姑娘”后的,竹宁宣也没有多大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