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现实都是残酷的。只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小亮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突然电话又响了:
“亮儿,是我。”
“什么?你没离开北京?你在哪里?”
“你不用管我在哪里,我明天要去云南。”
“去云南干嘛?”
“你不用管我,给我往一个帐号上打500块钱。”
“你是不是还要去贩毒?你说。”
“我说了,你不要管我。”
“肖,我不会给你钱的,你忘了我吧!”
“亮,我恨你,恨你!”
那边把电话挂了。
小亮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永远失去他唯一爱过的人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再也承受不住哪怕一点点的压力了,一
种诉说的冲动让他一下子从床铺上翻身坐起,但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躺下了。世界虽大,谁能接纳我呢?这些
话能对谁说呢?父母家人、亲戚朋友?谁能理解我呢?他突然想到,莲姨在博客里能接受那个叫额尔敦的同志,是
不是也能接受我的事情呢?
15
傍晚,莲姨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请问找谁?”
“请问,这是莲姨家么?”一个小伙子的声音试探的问。
“是呀,你是谁?”
那个小伙子兴奋地说“莲姨,我妈妈是刘桂香,您在兵团的老战友,您还记得她么?”
“记得,当然记得。”
“哈哈哈 好不容易找到您的电话了。我和妈妈来北京定居好几年了,一直四处打听,就是找不到您。我妈妈最近
身体不好住院了,别人她都不想,非说想见见您,每天逼着我找人打听您。”
“住院了?什么病?要紧么?”
“没事,快出院了。呵呵呵,您别想多了,我妈就是太烦闷,想和您聊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他家的老几呀?”
“阿姨,我们家没老二,我妈就我一个孩子,我是张星儿,您还记得我么?”
“记得,记得。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莲姨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开朗热情,所以就又聊了几句,然后问清楚了刘桂香住院的地址和乘车路线,约好明天上午
就去探望。
挂上电话,脑子里就走马灯似地转开了。那一幕幕的场景还是那样清晰可见,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但是屈指一算,
竟然过去三十多年了。莲姨心想,这日子可真不禁过呀。后来又想到,桂香不是北京的下乡知青呀,他们一家怎么
会来到北京好几年了呢?
刘桂香是莲姨兵团时的好朋友。她并不是下乡知青,她的哥哥姐姐是当年的山东支边青年,从小随着哥哥姐姐来到
北大荒。莲姨刚下乡时还不到十八岁,桂香比莲姨她们大几岁。有一段时间莲姨和她都在食堂工作,连长分配她们
两个人负责给全连磨豆腐。
东北的天亮得早,每天四五点就起床,到食堂,把头天泡涨的好几十斤黄豆清洗好,然后就上磨开始磨豆浆。石磨
就在灶间里。没有驴,就她们两个抱着磨杆,一圈一圈地推。推一圈,就连水带豆舀一勺子往磨眼里添,磨盘上有
一个小槽,磨好的豆浆,就顺着槽流到下面的大盆里。就这样,一圈一圈地推,差不多每天要推两个小时磨,才能
把那些豆子磨完。然后就开始过包。也就是把豆腐渣和豆浆分开。把豆渣留着喂猪,把豆浆倒在灶台上的大锅里。
那个大锅,直径足有一米五。一边烧火,一边用一把大铁锹不停地搅合,为的是让上下温度一致。等把豆浆烧开晾
温后,就开始点卤水,等豆浆开始凝固结成了豆花,就一舀子一舀子地倒在一个个铺上了屉布的木框框里,分离开
的浆水顺着屉布的纹路缝隙漏下去,等水差不多控干了,只剩下白花花的豆腐脑,就把屉布的四角掀起交叠盖在上
面,按着木框的大小压上一块木板,木板上再放上一块大石头,目的就是让残余的水分完全压出去。然后她们开始
清洗磨盘,挑拣第二天要用的豆子里的杂质,洗豆泡豆。等这一切干完了,豆腐也就成型了。先开屉布看一看,雪
白的豆腐上印着屉布的纹路,用手按一按,颤巍巍的有弹性,就像婴儿的胖脸蛋。到这时,她们一天的工作就算完
成了。
俗话讲,什么事情都是说着容易做着难,莲姨从小在家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外婆照顾的横草不拿竖草不拈,
长的又矮胖矮胖的,一看就笨手笨脚。还带着一副厚厚的近视镜,东北的早晨天气凉,等到把豆浆烧开的时候,眼
镜就蒙上了一层雾水,啥都看不见了。所以,除了推磨和过包,其他的活基本上都得桂香来干。尤其是烧豆浆的时
候,桂香一会儿猫腰在灶眼烧火,一会儿又要站起来用铁锹搅合豆浆,唯恐豆浆从锅里溢出来。桂香忙得手忙脚乱
,莲姨却不断地摘眼镜擦上边的哈气。桂香心里当然不痛快,常常摔盆子墩碗儿地给莲姨脸子看。而且私下里跟连
里要求换人,还很不好听地说,我不要这个“二饼子”(指她的眼镜像麻将牌里的二饼)。连长只是调侃地说:“
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嘛,你好好教育教育她。”等桂香威胁连里,再不换人,她也就撂挑子不干了的时候
,连长只好说: “现在农忙,实在抽不出人,过短时间一定给你换。”桂香也就不好再催。但是时间长了,桂香看
到莲姨并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当有些活插不上手时,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或摸摸这个,动动那个,显出不知如
何是好的样子。推磨的时候,就说:“别的我不会,推磨你就别管了。”有时,桂香就想试探试探她,真的坐在一
旁休息。看到莲姨一个人流着汗使尽力气推,脸上却乐呵呵的,好像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大显身手了似地。桂
香就后悔自己太小心眼了。农忙时间过了,连里给桂香调个人来替换莲姨,桂香反而说:“算了吧。搭帮惯了,就
不用换人了。”并且慢慢地,竟把背地里叫的 “二饼子”变成了当面称呼莲姨的亲切的昵称。
有一次,在等着豆浆晾凉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门口歇息。莲姨看到不远处有两只小猪在嬉戏。一只小白猪在前面跑
,一只小花猪追上来,抬起两只前脚放在小白猪的身上,只用两只后脚着地。这让莲姨想起了马戏团的小狗,在驯
兽员的指挥下,后一只搭着前一只的肩膀排成队伍,像放学的小学生。
莲姨看着这两只小猪,笑得合不拢嘴,站起来就想往小猪那里跑,想当一把马戏团里的驯兽员。只听桂香很生气地
喝了一声:“别去!这么大姑娘不知道磕碜。”莲姨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恼怒,感到莫名
其妙,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心说:“这不是在休息么,我又没耽误干活。”只听桂香说了一句:“干活去
!”就转身回屋了,自己也只好跟着回屋了,进屋前还回头看了眼那两只小猪。
过了不久,桂香和另一个山东支边青年结婚了。莲姨还充当了一把娘家人,从桂香的哥哥家把新娘子送到桂香的新
家。
文革时期,结婚典礼也没那么多讲究,整个仪式,除了领导讲话,就是三鞠躬了。对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像一鞠躬
,对着连里领导(父母不在身边,权当长辈了)二鞠躬,夫妻对拜三鞠躬,然后就是入洞房了。
莲姨是个遇件新鲜事就爱瞎琢磨的人。她知道,想生小孩就一定要举行结婚仪式,反之,举行了结婚仪式以后才会
有小孩,但是想不通的是:结婚仪式和有小孩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呢?
那天晚上回宿舍睡觉的时候,看到桂香搬走被褥空出的铺位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哈哈哈,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关键所
在,任何人结婚都要三鞠躬,秘密一定是在这里。但是,又有一个问题:这鞠躬是弯腰的动作,那肚子怎么就知道
了呢?怎么就知道可以被允许生小孩了呢?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以后自己要注意,不能随便给人鞠躬,万一肚子误会了,就麻烦了。
桂香结婚后两口子回山东老家探亲,路过北京就住在莲姨家。莲姨的父母家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回来以后,桂香
说,她对北京印象最深的,就是香蕉特别好吃,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又香又甜又面的东西。
自此,莲姨工作之余,就有了去处。夏天的时候最爱到桂香家的菜园子,蹲在黄瓜架下、西红柿秧子前,傻傻地看
着它们开花、结果,看着果实一天天长大。日积月累好像与它们成了朋友,真的盼到果实成熟了,反而不舍得吃了
。桂香家有几只下蛋的母鸡,莲姨最大的乐趣,就是到鸡窝里去拣鸡蛋,有时碰巧了,鸡蛋还是热呼呼的。点点要
是不够数,就到周围草窠树丛里去翻,有时候真可以找到。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拣鸡蛋带给莲姨的乐趣,
真的远远大于吃鸡蛋。
后来,莲姨就返城了。临走时,桂香已经有了一个胖的像冬瓜一样的胖儿子,莲姨看他那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像极
了旷野般的天空上那闪烁的星星,就给他起名叫他张星儿。
刚返城的时候,四人帮还没打到,中国的政治经济还处在文革的混乱时期,通讯也很不方便,通一封信,往返要半
个月。打电话过去,还要团部总机转接连队,到了连队还要去传唤本人接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未必能通上话
。所以莲姨和桂香就慢慢失去了联系。如今,年轻时的好朋友又要见面了,莲姨兴奋得睡不着。
16
莲姨这个总是头沾枕头就睡着的人,由于回想起几十年前在兵团的那些往事,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打开了电脑,
轻车熟路地进入了自己的博客,发现好友信息里显示额尔敦的博客更新了。博文的名字是《这样的五年 还有多少可
以重来》 。
昨天晚上九点多,BF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在家么,听他的口气肯定是喝醉了。我担心他开车出事,就问他在哪里。他
说就在自己家门口,但不想回家。我劝了他好长时间,他还是不回。最后我听到他哭了,哭的好伤心。他说想和我
住一夜。
说真的,我也想和他在一起过一夜。可我又怕他老婆打过电话来问这问那,万一被他老婆怀疑到就不好了,为了他
和我的关系能长久点,我是真的不敢留他。
我又劝了他半天,他还是一次次打电话过来说非要过来。最后我只好把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也拔了。其实他很少
喝醉的,也很少哭的,平时老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那种人。看来我们这样的关系,他也是有压力的。
在我想事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不用问,他真的没回家,来我这里了。我真拿他没办法,只好开门让他进来。
他摇晃着,眼睛红红的满身的酒气。我问他车呢?他说在楼下,没事的。
我帮他脱了衣服让他躺下。然后说,既然来了就和你家人说一下吧。我替他拨了号码,他和他老婆说:“我喝多了
,在敦子家,回不去了。”然后就挂了电话,根本就没给他老婆说话的机会。
我看他这个样子就开始数落他,喝这么多的酒还开车乱跑,多危险。再说让你老婆怀疑到咋办。我说着说着,听到
他又哭了。他说他真的不想回家,就想和我住一晚。我顿时停了下来,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不该责备他。他
这样也是因为爱我啊。于是我也一阵心酸。我在他的身边躺下,抱着他说,别哭了,我不说你了。
象这样的相拥的夜晚,五年来,我俩有过几次呢?我算起来可能都不到十次,对于两个真正相爱的人,简直是太少
了。而且每一次都提心吊胆,偷偷摸摸,那么的不易。
他回头问我:“你记得我俩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在下雪的夜里抱头痛哭吗?”我说:“记得啊,那天你哭着和我
说,为啥我们相爱这么难啊!”是啊,真的太难了。我对他说:“我还记得你在下雪的夜里,在我租房的楼下等我
回家,那天,你也是喝醉了。”
回想起过去,很多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闪过。那时他还骑自行车,经常从城西骑到城东来找我。我那时刚刚走出校门
没两年,他比我大十多岁,总像老大哥一样的呵护我,虽然他的孩子还小,经济条件也不宽裕,他会我在小店买廉
价的衣服。我回北京探亲的时候他偷偷去找我,我俩曾经手牵手的走过长安街。有时他会在我的宿舍里手把手的教
我做饭。我俩在一起分享美食的时候,我会和他说,我感到很幸福。
我抱着他回想着从前的事,我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现在的我们怎么啦,不用骑车而是开着汽车,不用再穿廉
价的衣服。天天吃饭满城跑,想吃啥就吃啥。可他不会再在下雪天等我回家,我也不会再和他说我很幸福了。当初
的那份纯真和浪漫都哪去了?
他在我的怀里慢慢睡去了,酣打得很响。看得出,他今天睡得很香。我想,我们还是好好的珍惜眼前的美好生活吧
,少一点争吵,多一点沟通。汽车和名牌的衣服不是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幸福需要两人共同去用心去浇灌,去呵护
。作为一个GAY,不敢奢望像异性夫妻那样成立家庭,那样光明正大地过柴米油盐恩恩爱爱的小日子,或许我在父母
的压力下,很快也要要结婚,去过另外的一种没有爱请可言的可怕生活,象这样的五年,在我今后的一生中还有多
少可以重来?
莲姨看着这样一篇博文,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莲姨从小就是个爱刨根问底的孩子。不论什么事,都要得出个结果才能安心。上幼儿园时,老师讲个故事,下课了
,没讲完。别的小朋友都忘了,跑一边玩去了。她却总要追着老师问出个水落石出才甘心。
初中二年级刚开始上几何课时,老师讲了几何定理:两条直线平行,同位角相等。两条直线平行,内错角相等。引
起了莲姨极大的兴趣。她到处观察,“两条线在什么条件下,还会有什么角相等” 。当时莲姨家还没住楼房,还住
在一个机关大院的平房里,她蹲公厕时,发现阳光透过窗棂,把阴影打在墙上,有两条直线相交叉,形成了四个角
。上下的一对角相等,左右的一对角也相等。这个发现把莲姨兴奋的呀,心咚咚直跳,以为自己也发现了一个几何
定理。自己还总结道:两条直线相交,上下两个角相等,左右两个角相等。回到家里一翻书,发现书里已经写了,
而且比自己总结的更简洁:两条直线相交,对顶角相等。
“任何题目都会有一个相应的答案”,在几何课程里,这种思维没错。
因为所有的题目,都是有了答案以后,用倒推的方法还原成问题再给你提出来。目的是训练你的逻辑思维。在中学
课本里,再难的几何题,即便绕上九九八十一个圈子,也是可以找到答案的。因为题目本身就给你设计了充分的前
提。例如内错角相等的前提是:两条直线平行!
莲姨只读完了初中,更深更多的的逻辑推理方法她还没有学到,文化大革命便如火如荼地开始了。读书无用论横扫
了上下五千年的文明,所有的儒家理论都被说成是封建的残余,很多科学实验都是资本主义修正主义余孽。每天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