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琴恨(男J)——凤郎

作者:凤郎  录入:03-02

衪的目光移向窗外,望著那似是遥不可及的玉楼,胸口再一次嚐到像被烧红的利刃生生割裂剜碎的剧痛…

刃流踏进充斥著血腥气的阴沉寝宫,走过长长的通道,终於到了修罗的寝室中。

偌大的宫室黑沉沉地,除了一扇窗户,全被厚厚的锦绣帘幔遮得密不透风,花纹华美的地毯上丢满大大小小的酒瓶

酒罎,在这堆酒缸酒罎中的一张太师椅上,一个满面于思,一身酒臭的落魄醉汉,似睡似醒的半躺坐椅上。

毫无疑问,眼前的憔悴不堪的醉汉便是他们的王,但刃流却不敢相信才不过十天左右,他们一向勇武刚毅的王,竟

会颓唐至此。刃流心中一阵难过,修罗醉眼微睁一线,刃流马上半跪行礼,垂头禀告:「王,天界有使者传讯…」

「今次又是讨伐哪儿的魔部啊?」醉醺醺的修罗不耐烦道。

「是确罗海那边的潜蚀鬼。不过,如果王暂时想休息一下的话,迟些日子才…」刃流有点担忧地道。

「迟个甚麽鸟儿!本座怕过谁来了!」修罗一声断喝,地上的酒罎已「哗啦啦」的被震碎了一堆,一双醉眼里凶光

迸射,狠狠的道:「天界那些王八蛋没事时把我们看成妖魔鬼怪,有事便做他们手中的杀人刀…呸!」

「王既然不想让天界那麽称心如意,不如暂时按兵不动,让他们著急一下罢!也好趁这个时候,准许属下先到人间

接冷烟少爷回来…」说到这里刃流竞竞业业的望了修罗一眼,见衪没有动怒,才继续道:「否则等王凯旋归来,公

子在便要孤身在人界多受上许多时日的苦,若他遭歹徒欺辱,也是伤了我们修罗部的颜面,倒不如由属下领他回来

受责,免他流放在外,王出征时也可以少半分牵挂…」刃流硬著头皮说完了这番话,背脊已是凉飕飕地冒了一身冷

汗。

修罗铁铸也似的冷硬面容全没表情,血红的双瞳却闪著深沉难测的光芒道:「时候到了,小烟便会自己回来,用不

著去找他…你还是出去召集部众,安排出征的事去罢!」

「冷烟少爷不过是个凡人,怎可能自己返回修罗宫啊?」刃流听得怔怔地,修罗已扬手著他退下。

「时候已经到了…你快回来了吧…这一次,你再不会用那种轻视的目光来伤害我…你跟我已是一样,同样受人鄙视

的神魔…」修罗凝注著窗那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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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满江红(叁)

「方丈!方丈!令儿…令儿…他…他不见了!」送饭的小沙弥跑得气喘吁吁的道。

「甚麽!」

当静恒静一等赶抵石窟,冷烟仍然踪影渺然,窟中一片凌乱,所有杯盘用物全都倒的倒,破的破,但最令人触目惊

心的,是地上一滩已乾的血迹,和数个用血写的大字。

「是令儿的字迹!他写著『救我!』,莫非他已遭修罗…」静恒与冷烟感情甚厚,不忍说出「毒手」两字。

「门上的锁不是刀斧所断,而是被强力所震毁,来者应该是修罗无疑…」静一难过地叹气,手抚血字,忽然觉出不

妥,「这些字不会是冷施主写的!」

「师兄,令儿的字迹,你我又怎会认不出来?」本在惋惜难过中的静恒奇道。

「这几个字入地几乎半寸,令儿又怎可能在这麽坚硬的岩石地上,徒手写出字来?」静一疑惑地道。。

「但这的确是…」静恒的话未说完,忽有一个清越响亮的男子声音在石窟外朗声笑道:「你们两个小子怎麽也要到

这儿面壁修行了?」

静恒静一一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赶到石窟外,朝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僧人,合什躬身道:「泓月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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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火灼的感觉渐渐减退,开始回复清醒的冷烟只觉全身精力弥漫,说不出的轻快舒畅,他爬起身来,

赫然发现人已不在岩洞里,正想弄清楚身在何方,谁知道…一具尸体映入眼帘,一具下身赤裸,肚破肠流的男子尸

体正躺在他身畔!

冷烟吓得尖叫起来,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正要伸手掐自己一下,白晢的双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这里是哪儿?我怎麽会在这里?我干了些甚麽?」莫名的恐怖感涌上心头,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心中说道:「这样

不是很好吗!他们都该死…杀了他们,你便不会难过了…」

「不!我不要!不要这样…不是我…我不会…不会的…」冷烟抱著头,脑中乱成一片,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他们…他们背弃承诺,害你受苦,任人夺去你的自由和清白!毁去你的前途!抢走你喜欢的人!你能忍受吗

?你比这些畜生优秀尊贵,为何要忍受这种侮辱?来!将阻碍你的、欺辱你、背叛你的人通通除去…」那个声音不

停地在冷烟耳边回响,雪片似的回忆片段和幻象不断在他眼前交织飞舞。

「不要!我不要杀人!不要!不要迫我!」冷烟双手掩著耳尖声狂叫,不辨方向的拔足狂奔,希望可以摆脱那个声

音和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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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的那个孩子呢?让我看看那个连战魔也舍不下的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泓月淡淡地说道。

「回师叔祖,令儿刚刚不见了,很可能已被修罗抢走…」静恒遂将前事扼要说明。

泓月好看的剑眉微微一皱,此君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眉目英挺俊朗,言行自具一种独特的尊贵气度,举动更是说不

出的高雅潇洒,若非身披僧衣,又剃光了头,简直就是个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无数姑娘们的深闺梦里人。静一等两

名老僧却口口声声的叫他「师叔祖」,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泓月原是前代住持灵伽大师入灭前所收的关门弟子,乃是前梁萧姓王族,生具宿慧,七岁时已被渡化出家,故此年

纪虽轻,辈份却高,虽说年轻,其实也已将八十,但自幼参修无上禅法「娑罗禅功」,几乎到达阿罗汉境界,故此

容貌不老。

今次泓月自天竺修行归来,本意是想说法收徒,并且进行经文翻译,以普渡众生,不料静一传书说华严寺中出了这

麽一件异事,便兼程赶来,不料仍是来迟一步。就是这半日之差,却令冷烟空遗千年之恨。

泓月听罢静一说完一切前因後果,便进入石窟中视察。

静恒叹道:「令儿毕竟难逃此刧…」

泓月摇头:「怕只怕那孩子的灾刼不止如此,如果修罗存心杀他,那孩子根本便逃不了。就算那魔头强行掳他回去

慢慢折磨,也没人可以阻得了他。」

静一道:「可是那晚修罗的确没伤一人便走了。」

「我和静恒师弟亦曾就此事商讨过,修罗的举动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静一道。

「阿弥陀佛!众生若动了情念,便没有甚麽道理可言,修罗虽然是魔神,但同样是众生。」泓月合什道。

「师叔祖言之有理,既是如此,修罗是否怕令儿看破红尘,因此将他掳回去?」静恒道。

「修罗性如烈火,好胜之极,那令儿这次大大触怒了他,修罗定会要他在人间吃尽苦头,无处容身,直至向他屈膝

低头才会罢手,反而不会在此时带他走。看来修罗定有後著,衪似乎是在迫那孩子屈服…」泓月摇头。

「以师叔祖的高见,修罗下一步将会如何?不是修罗劫人,令儿又何以失踪?」静一请教道。

泓月思索了一下,道:「修罗声言要令儿跪著求他…此外,令儿早应夭亡…是修罗用法力来为他延续性命…既然如

此,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就是诱他入魔…」

「入魔?!」静一两名老僧一听,面上不禁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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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满江红(肆)

冷烟逃亡似的不停地跑…跑…跑…他要逃避的不是追捕他的人,而是想摆脱他心灵深处的声音跟脑内的幻像,可是

谁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无论他逃到那里,那些幻像仍是阴魂不散的紧迫著他。

他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甚麽地方,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河,便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在冷水的刺激下,冷烟总

算清醒了些,那些可怕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然後他便看到衣襟上斑斑的血迹。

「我杀了人!」他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懂将血衣扯下,拚命地擦洗,把本已破旧的衣衫擦破了也不懂停下。除了

将衫洗净外,冷烟甚麽也想不到,混和著河水的泪水沿著他的脸向下淌个不停。

「怎麽办?回寺院求大师们帮我?不行!不能连累他们…不如到府衙去自首…但要是修罗到时跑来大开杀戒…我还

是悄悄自行了断的好…这里不是修罗宫…我一定可以死掉的…」冷烟马上找了块尖石,咬牙狠命的往脉门上一割!

鲜血涌流而出,他冷静地将手浸入水中,看著鲜血渐渐被流水冲淡,他静静的笑了。

蓦地里他笑容冻结,冷烟双眼不能置信地呆望著水中的手,腕上的血越流越少,不是因鲜血流尽,而是伤口竟然自

动在水中迅速愈合!冷烟两眼发直,湿透的身体不住在水中簌簌发抖,河水很冷…比冰水更冷…

就在冷烟脑海乱作一团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小倌儿连衣服也不懂洗,不如等我们哥儿俩来帮帮忙罢!」两个

貌似泼皮无赖的青年在岸上挤眉弄眼的怪笑。

冷烟乍闻人声,一惊之下,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泼皮跳入水中,走到他身边,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倌儿的手

好嫩,洗粗了手便可惜得很呢!」那人说著,一手便要往冷烟的双手抓去,以防他挣扎,另一只手已搂到他衹剩湿

透小衣的身上去!

「小倌儿不用慌,只要你别乱叫乱嚷,陪我们兄弟耍一会,我们不会为难你…」

「何只不会为难,还会让你乐到上天去呢!」

「小倌连身也洗个乾净,真是知情识趣…」两个泼皮见冷烟纤细文弱,哪将他放在眼内,围著他你一言我一语,毛

手毛脚的调戏起来。

「又是这种下流东西!」冷烟说不出的惊慌气苦,偏是无法摆脱二人的纠缠,又没有别的行人在附近,想求救也没

人理他。慌乱之际,脑中不知怎的一阵晕眩,眼内蓦地红光一闪,血里灼热躁动再起,本来似欲呼喊求救的嘴唇,

忽然逸出一个叫那两个泼皮色授魂与的浅笑。

「人家冷了呢…抱我到岸上去好麽?」冷烟似嗔似笑的横了二人一眼,神态说不出的绮媚风流,含羞低首的向二人

回身索抱,两个泼皮见飞来艳福,登时连老爹是谁也忘了,争先恐後地抢著要抱眼前这楚楚可怜的美貌少年。

过不多时,碧绿清澈的河水被鲜血染得通红,两人死状可怖的尸首在河中飘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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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泓月瞧著地上的血字,凝重地道:「令儿身上本就有他的邪力,只消略加诱发,他便会堕入魔道…而且

很可能修罗已经成功了…令儿不是被人劫走,而是自己离去的…」

「令儿手无缚鸡之力,又怎可能震碎门外的铁鍊?」静恒面现讶色,只觉难以置信。

「你们说这是令儿的字迹,这便是他已经入魔的证据,这孩子在最後一刻,仍希望有人救他…我来迟了…阿弥陀佛

…」泓月不觉低叹。

静恒闻言更加难过,朝泓月躬身一拜,求恳道:「令儿他本性纯良,即使误堕魔道,亦是身不由己,望师叔祖慈悲

!」

泓月叱道:「静恒几时变得如此痴愚执著?你岂不知内魔不生,外邪便难以作祟?此子纵是良知未泯,总是情孽纠

缠,方有此魔障…他若然入魔,便会变成具有修罗之力的修罗邪鬼,必定会到处为祸生灵,两者之间轻重有别,本

座纵有怜惜之心,又岂能不出手降魔?」

静一低眉道:「阿弥陀佛!都怪徒孙修为浅薄,令儿入寺多时,徒孙未尽指引渡化之责,他倘若有何差失,徒孙等

亦难辞其咎。」

泓月缓缓点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令儿的下落,其他的都是废话。静一你们先行回寺,吩咐众弟子到

各处打听此子消息,或附近城乡可有异事发生。」

静恒静一随即合什领命而去。泓月眼望地上血字,不知怎地心中一动,一些遗忘已久的儿时往事、少年修行时的片

段、小时交好的小友们…尤其那个…可能早已不幸夭逝…没能等他回来的「弟弟」…前事一幕幕的在他澄明的心湖

中浮现。

泓月微感难过,却又有些奇怪,暗想:「莫非跟这预兆著『他』有关的吗?可是他不是早在数十年前经已…那令儿

也是数十年前被掳…难道…不会这麽巧罢?」

第十章:忆王孙(上)

中秋已至,姑苏城中本应一片节日气氛,可是近日城内城外接连发生血案,死者大多数是男子,当中有不少是挟妓

出游的官宦子弟,连婢仆妓女一同遭人残杀,行凶者手法极其凶残,所有死者均是被人生生抓裂,死状极其可怖,

有的被害者甚至被吃掉部分血肉!

官府虽然派人四出侦查,但受害者仍不断增加,以至城乡各处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到处流言四起,有人说是

妖兽恶鬼作祟,有人说是山精夜义出没杀人,各自绘形绘声,加盬添酱,说得有如亲眼目睹的一般。

事件迅速传开,姑苏大小佛道寺观香火突然鼎盛起来,不分男女士庶,为怕被妖物看上,纷纷往寺观求神许愿,寄

望神明庇佑,贩卖护身符咒及法器的「法师」商贩乘机将此事大肆宣扬渲染,籍此狠捞一票,人人赚了个笑逐颜开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道童正拿著这些「灵符」,沿街上兜售了大半天,眼见天色渐晚,行人疏落,符咒却还未卖出一

小半,心中正愁回去定会被师父责骂,一不留神,便一头撞在一个衣服都雅,手抱瑶琴,生得十二分风流秀丽的少

年公子身上,道童手中的「灵符」在这一撞之下,掉满一地。

「对…对不起!公子爷!…啊哟!糟糕了!」那小道童手忙脚乱的,也不知该捡符还是该道歉。

「我给你全部买下吧!」那公子白玉一样的修长指掌,拈了一块银子递过去道。

「公子爷…这…这个太多了,小的没许多零钱找兑…」小道童见那锭银子足有二両多重,自己卖十天符也卖不了许

多钱,不禁又惊又喜。

「剩下的给你买双鞋子穿罢。」那公子望著道童脚上踢破了头的旧布鞋,温和地说。

小道童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人,见那公子正要举步离开,忙跑上前去,将剩下的符塞给他道:「公子,你的符

!」

「不用…」那公子还未说完,那小道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小的知道公子不在乎,但近来有妖怪出没,有这

个防身会好些的,小的也会日日求太上老君保佑公子爷的…真的!」

那公子望著道童纯真的小脸,曾几何时,他亦曾有过这样没被汚染的明净眼晴,真诚的笑容…但那已是像隔世一样

的往事了…已经不值得记挂,也不需要再哀伤了啊…但是为何本应不会再痛的心,还会感到窒息似的难过?…他摇

著头轻轻的笑了笑,随手拿了两张符,道:「多谢你啦!」

那公子虽然在笑,但不知怎地那道童却看得想哭,他知道他永远也没法忘记这个哀伤但凄美绝伦的笑容,望著那公

子渐远的身影,道童一时不由得怔了,他全没留意到,在那公子转出来的小巷中,正躺著两具血肉模糊的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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