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情难却
01.猜不透的局
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恬淡的看着那个男子在白光之中缓缓的消失。
然后轻声唤了一句,“白蝶。”
白蝶不知道是从哪赶过来的,甚至还显得有些匆忙,“咦?”她先是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周朔不见了,“尊上?”
“替我守在结界外面。”说完就开始结起手势撑开结界了。
白蝶恭敬的点点头,顺从的走到了院子中。
天扬突然站起身,伸出手从袖子中掏出一条黑色的小蛇,放在桌上。在油灯下,这小蛇盘旋成一堆,眼睛都没有睁开,像是熟睡了一般。
而这不起眼的小蛇就是虬黎的原形,他的手轻轻的在它身上拂过,那小蛇略显茫然的动了动身子,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下一刻,它就像人一般,恭恭敬敬的将整个身子贴服到他的手掌边,一副极其顺从的样子。
“我会将一切还原,周氏祖先和你定下的契,就到此为止吧。”
小蛇仍然恭敬的趴在一旁,似乎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而他也不是一个不讲情义的人,低头又对它道,“你也帮了辰不少,我会祝你修为一臂之力。”
听完这话,那小蛇突然昂起了头来,像人一般,认认真真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白蝶自然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专注的替主子看到结界,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屋内突然灵力充盈,然后有一道比闪电还要迅捷耀眼的光闪过。
在谁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什么的时候,突然又结束了,然后结界被撤掉了。
白蝶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敲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先走出来的竟然是周朔,白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神情恍惚类似梦游一般,也不她打招呼,混混沌沌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自他走后,尊上才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满脸惊异的她,淡淡道。
“日后自会和你说明,没事了,去睡吧。”
她愣愣的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明白,却也乖乖的下去休息了。
反正她只是个小侍女,主子的事自然不是她可以理解和明白的。
就在白蝶离开后没有多久,天旭回来了。这家伙不知道何时养成的习惯,总是不走正门,看着他又推开窗户翻进来,天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怎样了?”看着天旭的样子,约莫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然,他有些恨恨的说。“追了几里路,还是没有追上。”
对方似乎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给他倒了杯茶,“追丢了?”
说起这个,天旭更加恼火了,甚至有些愤愤不平。“没有追丢,只不过他们有帮手!”
“你打不过他们?”天扬挑眉猜测。
“怎么可能,只不过那家伙是个女的……”说着竟然就停了下来,耳畔浮起诡异的红。
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男人竟然也会露出这副表情,天扬不由好奇起来,“怎么?我可不知道你还会怜香惜玉?”
“她、她……竟然色诱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咬牙切齿的意味。
天扬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就算是个清心寡欲的修仙之人,遇到美人色诱还是没辙么?
看到他的笑容,天旭就猜到他心里想的什么了,顿时有些不甘心的辩解。“本真人那是没有防备才着了她的道,再有下次,我一定将她打回原形!”
天扬笑而不语,只是低头的瞬间眼里微微有些异色。
听了辰的那番话,他其实已经猜到,有一个人暗中干涉了他这一时兴起的试炼游戏。手段也很诡秘,先是将辰的魂魄与身体分离,又强占了他的身体,甚至从辰的那些话中,还能推测出来,那个苏折月似乎就是月,只不过他好像也遭遇了同样的境地。
辰的魂魄因为有虬黎和周朔的帮忙,才能找到身体附在上面,那么月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不觉,天扬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
先不说那个附在辰身上的家伙是谁,他有什么目的他也弄不清楚。更何况一想到,在宫中的那些日子,他将对方当做辰,两个人鹣鲽情深,缱绻缠绵的日子。
心底就更不舒服了,对方到底是谁?竟然连他都能骗过去,而且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对方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敌意。
反倒是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说了一堆又一堆,当时只觉得心情甜蜜。此刻想起来,还真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但是他却能肯定,那个人是真的爱他至深。
只是,你到底是谁呢?是四侍中的谁么?还是墨呢?又或者是他不知道的其它人?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了,他甚至连最亲密的四侍都开始怀疑起来了。
02.被拆穿了
“怎么了?在想什么?”
天旭突然吭声,打断了天扬的臆想。他敛下眉没有提这事,反倒开口问。“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
天旭扬起眉,一脸不悦的反驳。“这才刚发现了妖物的动向,就想让我先撤?!”
“你擅自偷溜,又冒名顶替,回去恐怕少不了一顿罚,还不如早些回去。”
‘砰’一声,坐在对面的天旭拍桌而起,瞪大了眼睛直指对方,看气氛似乎一触即发,可惜对面那个人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依旧垂着眸子不紧不慢悠闲的吹着茶碗。
就像一个吹到了极限的气球,突然又泄了气,天旭又闷闷的坐回原处。不过气势上似乎瞬间就萎缩了许多,“你怎么猜到的?”
“碧空派是修仙门派之首,作为新任掌门的天旭,怎么也不该如你这般不谙世事。”
天旭瞪大眼,张牙舞爪。“你在拐着弯骂我天真愚蠢!”
“听说修为已入化境,都可飞升成仙了。”说完,还故意瞥了天旭一眼。
天旭更是怒不可遏,“啊啊啊!你讽刺我!你看不起我!”
就在他要跳到桌上去的时候,天扬一把拽住他,安抚道。“行了,别耍宝了。”
天旭果然安静的坐了回来,一坐回来又再次忍不住跳起来,咋咋呼呼的。“哎哎,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师叔。”
“哦,天旭真人是你师叔。”
“喂!不是这样套话的吧!卑鄙啊!”
天扬瞥了他一眼,对这个评价不予置评。“认识这么久了,自我介绍一下吧。”
“呃……”面对这个男人,似乎总是发不起火,生不起气来。想通这一点后,他坐回凳子上,咳嗽了两声,开始正式的介绍自己。
“碧空派三十五代传人,桑字辈。叫我桑清。”
“天旭是你师叔?碧空派什么时候出了个天字辈的?”碧空派这个门派历史悠久,具体的不清楚,但是门派弟子用天子排号,在修仙门派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差错才是。
没想到桑清突然就得意了起来,“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师叔入门赐号的时候,镜池里显现出来的,说到镜池,你不知道吧。那可是碧空派上古三宝之一。”
乐呵呵的喝了口茶,桑清继续。“但凡碧空派里有任何大事,都会去向镜池请示。所以镜池亲自赐名,这在碧空派还是前无古人,当时大家都道,师叔一定非凡人。接下来你们就知道了,他成了碧空派最年轻的掌门,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听他一通吹嘘,天扬也不打断,看上去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其它三宝是什么?”
“碧空三宝,镜池,炎剑,束风伞。”
天扬淡淡听着,还没开口问。桑清已经迫不及待的讲解下去了,“镜池可以预见过去未来,这个你知道了。炎剑劈妖斩魔,此剑一出,天下妖邪莫不退避三舍。束风伞就更厉害了,这把伞布下的结界,可是三界之中最坚固的,连天劫都不怕。”
“喔。”天扬懒洋洋的答道,终于明白了碧空派是修仙之首的原因。
就凭这三样宝物,就够碧空派在这世上称雄了,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屹立不倒。
桑清似乎讲上瘾了,还准备滔滔不绝的炫耀碧空派的风光历史,可惜天旭没兴趣听了,短短一句话就灭了他。“贵派如此威风,想来门规甚严。”
“呃……”桑清结结巴巴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像只打焉了的青菜一样,绿着张脸垂头丧气的道别。“我、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看着桑清垂头丧气的走了,天扬笑了笑总算可以躺回踏上了。
然而还没闭眼,又有人来了。不对,应该不能说它是人,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靠近天扬的床边,天扬轻轻的一掀开床帐,瞅着站在床边的男人,低低的问。
“还有什么事么?虬黎。”
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竟然就是虬黎。如果白蝶和桑清看到了,肯定会吓一跳。不过天扬显得极其淡定,甚至没有想过要从床上爬起来。
虬黎突然上前了一步,还没猜测出他要做什么,他已经咕咚一下在床前跪下了,脑袋垂得低低的,“尊上,请收下虬黎,为奴为俾任由拆迁。”
“你现在修为大进,并不用跟着我。”
虬黎头低得更低,语气更恭敬。“请尊上收我为奴。”
轻叹口气,天扬显得有些无奈。“我已经有白蝶了,不需要多余的侍从。”
“我愿意做尊上的坐骑。”
虬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天扬总算从床上半坐起来,正式的开始打量起这个低着头跪在床前的男子,一如既往的黑,还带着一丝冷硬的感觉,看到他虔诚的态度,就连天扬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
“怎么一定要跟着我?”它帮助了辰,而他已经用突破修为作为奖励偿还了它。
“这个……说真的,我并不清楚。”
天扬忍不住扬眉,不清楚?不清楚还这么肯定的要跟随,甚至愿意作为坐骑。要知道妖都是性格高傲的家伙,除非能让它从心底佩服,不然是无论如何不愿被随意使唤的。
而做为坐骑这就更不可能了,那么骄傲的家伙怎么会愿意被人天天骑在身上?
“虬黎真的不清楚,但是却知道,一定要跟在尊上身边。尊上?”他微微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一双棕色的眸子,看着天扬不吭声。“尊上若是怕我有二心,可以给虬黎下咒。”
天扬还是没有吭声,虬黎再次垂下头,这一次直接将头抵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等了许久,天扬的声音才慢慢的传来。“跟着我,恐怕会有很多麻烦。”
“属下不怕。”虬黎兴奋的抬起头看向他。
天扬向他伸出手,示意道。“起来吧。”
虬黎有些受宠若惊的将手放到他手中,然后慢慢的起身。
“去休息吧。”
虬黎点点头,“属下就在尊上窗外,尊上可以随时唤我。”
未等天扬开口,他已经转身出去了,安静的爬在窗外的墙下。所有妖的气息都被收敛到了极限,几乎不能让人发现,这种感觉,天扬忍不住想起了曾经在宫里的时候,那时候它也是这样待在宫中。
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的伏着,他也注意过它许久,发现它没有恶意才算了。却想不到,原来它在那潜伏的意图,只是为了远远的看着他,然后替真正的辰传递消息。
入睡前的那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周王宫一般,而那个辰正在温柔的望着他。
03.回还是不回?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了老高。
这边他刚有点动静,马上就有人到窗前轻声的问,“尊上,要起身了么?”
这声音冷冷清清的,让一觉醒来的天扬楞了一下。这和白蝶那甜美的声音未免差别太大了,也才想起,昨夜答应了虬黎让他留下的事。
“唔。”轻轻的应了一声,虬黎就走过来,将两边的床帐都挂好。
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先伺候着他穿上,然后就要过来帮天扬穿鞋袜。
“不用,我自己来……”话还没说完,虬黎已经蹲下了。
动作很自然很轻柔的帮他先套上袜子,然后在穿上鞋。弄完了这一切,就走打一边去开了门,在门外守了好久的白蝶,面带惊疑的走了进来,先是打量了一番虬黎,然后又睁着一双盈盈水眸瞅着刚起床的主人,一脸忧伤的问,“公子是不是嫌弃白蝶伺候的不好,所以不要我了?”
话音落,水雾起,这女人都是这样说哭就哭的么?
“他是虬黎,有些事可以让他去做。”
白蝶的泪水凝在眼眶里,狐疑的瞥了尊上身旁的黑衣男子一眼,犹豫的道。“尊上?真的要留他么?这蛇妖看上去就不好管教的样子。”
虬黎闻声抬头瞥了她一眼,白蝶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就往这边靠过来了一些。嘴里还不饶人的告着状,“尊上你看,他还瞪我!”
“好了,别闹了。”看穿了白蝶耍的那点小把戏,主人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白蝶撇撇嘴,知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她没有资格去质疑主人的决定,只是想到以后有人要和她抢着伺候尊上,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快,而且还是条冷冰冰的蛇妖。
梳洗完毕,用完早膳。周朔就派人来请了,说是今日祈水节,江边有节目。
白蝶一脸兴奋的样子,早就跃跃欲试了。天扬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干脆满足她的愿望,答应了周朔的邀约,一同到江边去了。
有特权就是方便行事,还记得昨日从这里过路,人山人海挤得迈不开步子,今日却被那些卫兵给分出一条道来,专门让周朔的马车经过,一行人轻轻松松直接到了江边。
隔着老远就看到江上搭了一个好大的台子,白蝶轻轻的凑过来问,“尊上啊,那台子建在水上,就不怕掉下去么?”
结果话音一落,就被虬黎瞪了一眼,似乎是指责她没大没小。
白蝶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么一来更不爽了,马上跳到天扬身边。“公子你看!虬黎又瞪我了!他根本就不听公子的话!”
白蝶虽然有时候爱玩闹,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极有分寸的,这一声公子引来好多人观看,包括周朔,他略了一弯腰。“国师大人?这是?”
“侍女有些顽劣,让大人见笑了。”打发掉周朔,一转身,就看到白蝶和虬黎在俩俩相瞪。
不由觉得好笑,“好了,白蝶你别故意去激他,虬黎也是,不需要那么严肃。”
随着周朔的步子,很快就在最前排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周围陆续入座的人,想来都是这一带有名望的乡绅之类,只是不小心听到后面有人在悄声议论,而偏偏那个人的名字真好是认识的,不由注意了一下。
“苏老板今日怎么没有到场?”
旁边的人搭了话,“听说昨夜旧疾发了,连夜赶水路走的。”
“哇!天黑了还敢走水路,就不怕……就不怕……那个……”
又有人插了嘴进来。“唉?你不知道,听说有个厉害的道士,前几天走水路过,正好碰上那个作怪,给收拾了一下,最近几天都不敢出来闹了。”
“哦哦,那可真好!”
一堆人继续叽叽喳喳,他却不想继续听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台子下一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