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都不算爱——豆蔻蔻

第四十章：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上）

徐医生偶尔想到应该给儿子买件换季的衣服，去医学院的路上就顺便到商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到儿子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亲昵。

妈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跟自己儿子的关系不单纯。

“跟我回家。”

战战兢兢的听到这句话，景天不知所措的看看苏冀，苏老师点点头轻声说，“听话。”

徐医生一路不断的揣测，可是结果愈来愈让她觉得害怕。

到了家，景天小心翼翼的跟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

“说吧，不是去同学聚会了么？那个人是谁？怎么会跟你在一起的？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我怎么不知道的？”徐医生坐在沙发上问道，声音稍稍大了些，书房的方警官听到便走了出来，问，“怎么了，这么大声？”

徐医生气闷的没说话，景天低着头站在一边，心里乱成一团。

“儿子，怎么惹你妈生气了？”方警官一看母子俩的气氛以为是景天惹老婆生气了，“快给妈妈道歉。”

景天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老师也不在，最初的惊慌过去，他想，也许这是注定的机会，是时候该跟父母坦白了，但是，爸爸妈妈会理解么？

“他……”景天嗫嚅出声，“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他。”

“什么？”方警官笑笑说，“儿子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样的女孩子？”徐医生阴沉着脸，“男的，你儿子看上个男的！”方警官错愕的看着儿子，“天天？”

景天深深吸了口气，镇定的抬起头，遇上爸爸的目光又虚弱下来，“爸，妈，我很早就想跟你们说了，我……不喜欢女孩子……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方警官还算冷静，徐医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的，天天，是不是那个人……”

“不是，妈，我十三岁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我很害怕，也不敢跟你们说，我怕被人嘲笑怕让你们失望，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我听了很多这个圈子的传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但是我遇到苏老师……”景天兀自的说着，不知不觉的带上一丝笑意，“他对我很好，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别说了！”徐医生厉声斥责，“再好那是个男人，你叫他什么？老师？你不要告诉我你之前说去老师家里学习就是去他家里？还有，你经常不回家是不是就是跟他在一起？”

景天被严厉起来的母亲吓得脸色发白，方警官也沉不住气了，“儿子！你不要胡说！”景天舒了口气，“对，我是跟他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

“那个混蛋……”徐医生站起来就要出门，景天慌张的一把拉住她，“妈，你干什么啊？不关老师的事啊，妈！”方警官也拉住妻子，“老徐，老徐你冷静点儿。”徐医生停下来回头看着儿子，想打他又下不去手，只能气恼的看着他。

“行了，儿子，回你房间去，我跟你妈谈谈。”方警官推了一把景天，景天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爸妈说了句，“对不起。”

景天进了自己的房间，徐医生终于放声大哭，方警官不住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门里的景天听着母亲的哭声心里很难过，没想到自己的坦白会对母亲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苏冀回到家里一直很担心，又不敢贸然打电话，不知道这个小笨蛋会不会撒谎瞒过去，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被爸妈一询问就全盘拖出了。

唉，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被打被骂。

苏冀正惆怅着，景天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呜……老师……”景天一听见苏冀的声音就开始哭，这边的苏冀又心疼又没有办法，轻声细语哄了半晌景天一点儿都没有要停的意思，苏冀叹口气，就一直听着他的哭声。

徐医生一直都把儿子当成是自己的骄傲，周围的亲戚朋友同事前辈谁不羡慕他有一个乖巧懂事聪明上进的好儿子，可就是这个儿子却……

一想到这里，又怎么是痛心疾首可以形容得了的。

方警官也一样，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小时候他立志要当警察，老婆就立志当医生，一路相互扶持走过了半生，如今儿子长大了，却不让他们放心了。

整个家里静悄悄的，傍晚的时候景天哭够了被苏冀催促着去吃点儿东西，开了房门，爸妈已经不在客厅了，悄悄跑到厨房做了晚饭出来，爸妈的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爸妈，我做了晚饭，你们吃点儿吧。”

卧室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方警官才说，“知道了，你先吃。”

景天默默回到饭桌旁边，但还是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洗好了自己的那只碗，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他终于知道出柜原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怪不得老师一直揽着他，果然他太笨了，什么都想得很简单，很可能这些情况苏老师早就预料到了，怕他在家里为难怕他的家人伤心才一直都不同意他这么做。

夜晚变得漫长而荒凉，景天在床上怎么翻滚都睡不着，拿出手机看时间总忍不住想打给苏冀，但是都这么晚了……

另一边方警官和徐医生也很难过，儿子突然爆出的惊天消息让他们一时都难以平静，两厢对坐知道深夜也只是默默无语。

“老徐，”方警官忽然开口，“这些年我们对儿子关心的太少了。”

徐医生揉了揉脸，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两个人工作太忙，对于儿子，一直认为他懂事自立很少需要他们担心，不需要像其他孩子一样需要管教，没想到，他们放心了儿子的学业，却忽视了其他更重要得方面。

景天说的十三岁那年，正是他们事业上升的时候，家里常常没有人，景天就被送进了学校寄宿，正是那个时候，景天发现了自己性向的秘密。

但是作为他的父母却没有及时给予他关心和关注，是他们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妈的错，是我对儿子不够关系才让他成了今天这样。”徐医生叹口气深深的自责，方警官坐到她身边搂着老婆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这么说来难道我没有错？你也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你也该知道天天的性取向是天生，我只怪自己这么多年都让他一个人背着这件事，他的压力该有多大，而我们做父母的却不能为他分担。”徐医生被丈夫一说也意识到了，“对对，我只顾着想着他怎么变成这样了，都忘了天天他是不是很难过。我现在就去跟他谈。”方警官按住她，“都这么晚了，孩子该睡了，明天再说，儿子今天都被你吓到了。”徐医生看了看时间，苦笑了一下，“我都忘了时间了。”方警官叹口气，“要不是儿子的事，我也不会发现，我们一家人太缺少交流了。”

景天辗转反侧的一夜，景天爹娘在另一边的房间里秉烛夜谈重温了当年的温情和艰难岁月……

第四十一章：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辗转了一夜的景天在天色微亮的时候睡了过去，自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初秋早上的阳光晒得他出了一身汗，洗了澡换了衣服，小心的开了房间的门出来，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妈妈听见他的开门声从厨房出来，“醒了？过来吃点儿东西。”

“哦，好。”

气氛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景天还是很忐忑，吃饭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声音。

“儿子，妈妈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儿？”徐医生斟酌着开口，景天立刻警惕起来，他之前准备出柜的时候上网查过，按照一般家庭出柜过程，爹妈是一定要逼迫分手的，尤其自己还是出格的师生恋。

“最近一段时间，能不能每天回家里住，我们之间缺少交流，而且，能不能先不要跟那个人见面，你知道，这件事情我跟你爸爸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徐医生尽量选择恰当的词汇，但是还是吓到了景天，他不太相信妈妈只是想让他们暂时不见面，“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分手？”

“如果，你让我以妈妈的身份当然会这么想，但是儿子，我们知道那是你的选择，你已经长大了，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和你爸爸都很尊重，只是我们真的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个改变，我还没有想过要你们分手，因为这会伤害你，我们只是……”徐医生想尽量讲的清楚，但是已经词穷，景天却明白了，“你们需要一个缓冲期来接受我跟一个男人交往是不是？”徐医生点点头，其实她更想做的是弄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个好人，毕竟自家儿子又傻又单纯。

“那，”景天知道一旦坦白，暂时的分离在所难免，“我今天能不能回去一下，有些东西还在那里，我想拿回来，顺便告诉老师免得他担心。”

儿子对于另一个地方，却用了“回去”这个字眼儿，徐医生难以形容，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对另外一个地方有了如此强的归属感。

“好，一会儿我送你，晚上再去接你，好么？”徐医生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询问，景天却不回答，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半天才说，“妈，我们不会私奔的。”

“咳咳咳……”沙发上喝茶的方警官华丽丽的因为儿子的一句话呛到了，回首无奈的看了眼对话中的母子两，三口人的眼神一流转，都忍不住笑了。

僵硬的气氛好像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景天最终没有让妈妈送他，而是一个人上了公交车，夏末秋初的正午阳光浓烈，窗口吹进来的风却凉凉的，车窗外流动的人群匆匆忙忙，天空万里无云，只有飞机划过时留下的一道白色，忽然想起卓宁来，最后的道别也没有，他就默默的回了澳大利亚。

他不会忘记曾经那么喜欢的那个人，但是，他想跟苏冀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为什么会那么难呢？他曾经听闻相守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苏老师在身边这么久，他幸福的忘乎所以。第一次，景天觉得前路的艰辛，如果连最近亲的家人都觉得难以接受，其他人呢？这些，从前的他竟然从未想过。

到了熟悉的门口，拿了钥匙开门，听见声音的狗仔就已经扑了过来，苏冀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又惊又喜，“宝宝？”

一路被负面情绪影响的十分低落的景天终于绽开笑脸放下狗仔用力拥抱眼前的人，苏冀很开心，但还是小小的埋怨一下，“下次回家的时候先抱我再抱狗仔行么？”

“嗯。”回答了苏冀，景天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闷闷的说，“老师我饿了，有吃的么？”

“贪吃鬼，我做了排骨，想吃么？”

苏冀倒是没想到景天会这么快回来，只是很想他，想得发慌，鬼使神差的就做了糖醋排骨准备一解相思，没想到小混蛋就自己回来。

景天照例坐在小板凳上端着碗吃着自己最爱的糖醋排骨，他想到第一次自己坐在这个地方吃饺子吃排骨吃火锅，趁着苏冀睡着的时候偷偷的亲他。

“老师……”景天忽然觉得吃不下，果然有心事就是不能好好吃东西，“我妈说，让我们最近不要见面……”

苏冀手上的动作一滞，又不动声色的掩盖住自己的不自然，轻声说，“听妈妈的话。”他知道，这个开场，大概最后的结局就是让他们分手。

“老师，我妈说，她只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她不会让我们分手的，老师……”景天有些慌张，他从苏冀的眼中读懂了些什么，但是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懂了。

苏冀摸摸他的头，“我知道，当年我妈也是这样的，给她一点儿时间就好了，你爸怎么说，他有没有说开枪打我？”尽管苏冀的语气让自己很像开玩笑，但是景天一点儿没听进去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袭击了他，也许，老师会不要他……

“老师，你，别不要我……”景天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眼睛也湿润了，苏冀也是鼻子一酸，把他从小板凳上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不会的，宝宝，我不会不要你的。”景天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兀自哭起来，“老师……”

景天的哭声像只无形的小手在苏冀心尖儿上狠狠抓了一把，生生把他的眼泪也勾了出来，嘴上还哄着怀里这个，“不哭了不哭了，宝宝乖，我在这儿呢，我抱着宝宝呢，别哭。”景天紧紧搂着他，呜咽，“老师，我不想跟你分开……”苏冀叹口气，吸吸鼻子，给他擦眼泪，“乖，不哭了，谁说我们要分开了？谁说的我们让狗仔去咬他。”景天没忍住笑了一下，自己抹抹脸，“那你要说了算啊！”苏冀亲亲他脸颊，“嗯，谁说了不算谁是小狗。”景天又抽了一下鼻子，说，“你是狗爹。”

终于把人哄好了，苏冀又端着碗亲自把人喂饱了，“吃饱了，收拾一下东西，在家乖乖听话，知道么？”景天乖乖的点头，“老师，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也要打给我。”苏冀笑笑说知道了，起身给他收拾东西，又仔细的嘱咐，“充电器我放在另一个口袋里，别找不到又着急，还有笔电电池要没电的时候记得连上电源……”景天听着他一项一项的细数，越听心里越难过。

忽然苏冀走过来，景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套上了个什么东西。低头看过去，那是条银白色的链子呆着一个嵌着宝石的指环。

“我得给我的人一个信物，要是在家里住久了忘了回来我这里可怎么办？”苏冀知道自己做法又俗又傻又狗血，但是他是真的怕宝宝一去不回。

慌张、惶恐、不自信，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老师，我会很快回来的。”景天抱着他的腰，鼻子又开始泛酸。苏冀揉揉他的头发，“宝宝记住，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能分开我们，我跟你说的你要记住，第一，除了我们面对面说的话，任何人的转述都不要相信。第二，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哭，不要学你那个傻了吧唧的师伯，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第三……第三，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苏冀把中午剩下的糖醋排骨打包给他带着，收拾好了一切，两个人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景天握着他的手，头靠在他肩上，狗仔很安静的偎在景天脚边。

无论相握的手也多紧，即将分离的惶恐还是让心中的不安却来越强烈，刹那间景天忽然明白了苏冀的不安。

他太年轻，他的人生刚刚开始，方向未定，充满未知，一切都不可掌握。

可是现在的他没有底气大声的承诺，只能不断的叙说让他相信他。

傍晚的时候，方警官和徐医生一起来了，景天再不情愿也要离开了，苏冀只是送他到门口，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一路上景天情绪低落的不想说话，车里只有音乐台播着一首首歌曲。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们祝福

唱完了我会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