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檒仪就后悔了。明明之前还打电话告诉小白说今晚他一定会回去,让小白放心,结果转眼就做了如此明目张
胆的爬墙举动。不晓得芦慕白知道后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扑咬檒仪到死……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答应的话已经出口,再想反悔也无济于事。
就这么与檒己抱着在冰水池子里待到规定时间,檒仪被分配到檒己隔壁的病房里休息。犹豫了好久,檒仪又向院方
申请了与外界通话的权限。拨通芦慕白的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芦大狗筒子委屈的抽噎声:“亲爱的亲爱的,
你一定要来救我~我被岳子路抓了,关在他家地下室。呜呜呜我还没吃饭呢!!!”
未等檒仪回话,檒己就突兀地出现在檒仪身侧将他的手机抢了过去,变了个调子,伪装成女人的声音对着话筒讲道
:“檒仪受了严重的异能反噬,必须住院观察,大概需要……”檒己扫了眼檒仪的病历卡,顿了顿说道,“大概需
要住院3~4周。”
芦慕白不哭了。
檒己迅速挂断电话,然后在檒仪的愤怒爆发之前,用软软的语气央求:“一个月后我就要去空间断层寻找失踪的夫
人了,回来的希望很渺茫。这段时间陪着我,好吗?”
檒仪无力拒绝,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浮了起来,他忽然很想说,“既然那么危险,就不要去了。”话到嘴边,却
变成了:“夫人不是被你软禁起来了吗?”
“我没有……”檒己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受伤,想不到自己在檒仪心目中竟然是这样一番形象。软禁相当于母亲并对
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夫人么?檒己苦笑道,“夫人是真的失踪了,当时我……”
“嗯?”
“算了……这个时候解释有什么用呢。这种说辞就连我都不太相信。”檒己今天难得说了很多话。
檒仪毫不客气地说道,“檒己你脸上露出感伤的神色,简直比见鬼还稀有。”
“大概是因为能够回来的希望太渺茫了,反而能豁出去向你敞开一切……”檒己自然地将檒仪抱上病床,掀掉檒仪
的结满了冰渣的假发套,顺手又撕掉了他的假眉毛和假胡子。
两片微凉的唇很轻很轻地落在檒仪新长出来稀疏纤细的眉毛之间,檒己身上那无所不在的微电流刺激得檒仪打了个
颤。刚想挣脱,檒仪的手腕就被檒己制住并顺手摁在床头。檒己的吻中规中矩,从额头开始一路向下,到双唇就理
智地停了下来,力道不轻不重,即不热情也不显得色|情。
正如檒仪无数次评价的那样,檒己行事精确得像一部机器——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
唇分,檒己如同往日那样低声问了句,“可以吗?”
倒涌而来的记忆翻腾着冲进檒仪脑海之中,长久以来,他不满于檒己的安常守故,总以为太过理智的檒己对自己根
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可是经历过与芦慕白的激情之后,檒仪才隐约体会到这种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如此淡薄
,却真正浓烈得令人窒息。
这一刻,檒仪终于明白,原来自始至终最“无情”的那个人是他。每每对檒己近乎于毫无保留的爱疑神疑鬼;每每
抱怨檒己的淡漠。可是他呢?他不曾对檒己敞开心胸,却贪恋檒己毫无保留的细心照顾,这等自私,这等无情。对
芦慕白恐怕也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贪恋那一瞬热血沸腾的感觉?抑或是贪图芦大狗那仿佛可以将心灵上的褶皱熨
烫平滑的温度?
后悔、羞愧、怜惜、懊恼、愤怒、担忧乃至喜悦,无数不曾有过的情绪瞬间袭击了檒仪脑海中那冰封已久的感情区
域。
犹豫中,檒仪开始同样轻柔地回应。
愣过之后,檒己浑身的微电流都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小火花,看向檒仪的眼睛亮了许多。
“你……”
“我……”
两人尴尬地同时别过脸去。
片刻的沉默,檒仪将手从檒己控制下挣开。在檒己略显失望地凝视下,檒仪微红着脸,主动抱住了檒己的腰。
小火花变成了大火花。
檒仪红着脸,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话说檒己,这么强的电流,为毛你头发没有炸起来?”
檒己囧着脸答曰:“那都是精神丝,我剃了光头。”
“吖。和我一样。”
两人相拥无语。
******
有这么一种人。
你明明与他一起生活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久到石头都风化裂开、幼童长大成人,就在你以为对他早已
无比熟悉的时候,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个灵感迸发的感悟,这个人的形象却突然逆转。
耳目一新之后,再回想之前的事,又会有种全然不同的观感。
此刻檒仪对檒己的感觉就是这样,仿佛这个人一夜之间变了个模样,就像两人重新认识了一般,檒仪对檒己的一切
都充满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新鲜感。
“喂,大光头,为什么你之前都不和多和我讲讲话,害我觉得你是只无趣的闷葫芦。”
“你不开口,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缠着你说。”
“喂,大光头,你多久剃一次头发?”
“长出来就剃,和胡子一样。”
“呃!!!大光头你有胡子???”
“当然有,我是男人嘛。”
“可是我没见过你有胡子的模样唉。”
“我见你的时候,都有仔仔细细地剃过了。”
“大光头你好龟毛唉。”
“小光头你也是……”
“大光头你可不可以把精神丝全都收回去让我瞅瞅你光头的模样?”
“不可以。”
“为什么?!你看了我,为毛我不能看你?!”
“因为我要保持我的完美形象。”
“切~”
“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回想起我,印象里竟然是个灯泡头的模样。”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大光头你这么孔雀!”
“那是你没发现,其实我一直都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有很仔细地剃头刮胡子修眉毛泡香料浴。”
“我还以为你是‘天生丽质’不长毛。”
“哪有。那都是剃干净的,不过等我老了,像亥牙那么老的时候,就是真的不长毛了。”
“喂,大光头,你‘那里’的毛也是剃掉的吗?”
“檒仪……”
“嗯?”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暴躁过……”
“啊?”
“简直想揍你一百……零一遍。”
“这么说真的是剃掉的了?怪不得那个东西那么漂亮。”
“Y-703。”
“什么?”
“耻……部脱毛……剂。子虚送的……”
“子虚?啊啊啊!说起来,有人和我说过,你们俩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第一次……是和子虚。”
“大光头!!!我也很暴躁。”
“……”
******
一整晚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两个无聊的人竟然只是聊天打屁什么也没干。当然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大光头和小光头两只其实有相互亲亲摸
摸搂搂抱抱,只是没有更深入而已。
檒仪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新鲜,竟然像是两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少年人……
30.七月6
暮翠朝红×碗里的檒己
一整晚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两个无聊的人竟然只是聊天打屁什么也没干。当然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大光头和小光头两只其实有相互亲亲摸
摸搂搂抱抱,只是没有更深入而已。
檒仪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新鲜,竟像是两个刚开始谈恋爱的少年人。脸颊贴着檒己的脊背说着那些温柔却不是情话的
情话,每一刻都有新鲜的发现,每一刻都有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体验从内心深处那早已消磨腐烂的淤泥中翻腾出来,
带着腻人的甜香。
伤愈准备出院的檒己自动留下来陪着檒仪泡冰药池。檒仪这次反噬因为是在医院门口出现的,控制及时,因此只需
要继续泡个一两天冰池就完全没问题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芦慕白。
檒己拆掉了吊着手臂的绷带,时不时活动一下新手指增强其灵活性。檒仪百无聊赖地窝在冷冰冰的药池子里打着哆
嗦,时不时爬上来用热毛毯裹着恢复一下体温。两个无聊的旧情人就这么无趣地窝在同一个空荡荡的特殊病房里独
处,却没有发生任何干柴烈火的事。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与檒己一起的那段日子。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讲——都快
淡出鸟来了。
作为一名海族,檒仪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淡出鸟来”这句话的典故与内涵,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这句话朝檒己抱怨。
不曾接触过人类那博大精深的俗语系统,檒己愣了好久才理解了檒仪话里的意思,然后便迅速停下了手指弯曲运动
。檒己跳下冰药池,抱住了檒仪。
檒己的体温透过冰冷的药水传递到檒仪身上的时候,他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错觉——檒己是在讨好自己——这个
认知刚出现在檒仪脑海中,他便忍不住问:“檒……己。我说,你刚刚杵在岸边对手指,该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
…找不着话说,才……”
檒己绷着脸不肯回答。
檒仪瞪大眼睛。
真是奇妙,檒仪与檒己认识了二十多年,从未发现原来檒己竟是个有情感缺陷的家伙。这家伙如此无趣的原因,难
道真的是因为脑子里没有这根弦?用芦慕白的话怎么说来着——脑子里有个坑,坑里还有点积水养着小鱼苗……
想着想着,檒仪笑出了声,被檒己摁在药池边上逼问:“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猥琐。”
“啊?”檒仪止了笑,偷眼去瞄檒己那张严肃的脸,“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搞笑。”
“我很……搞、笑???”檒己自问没做什么丢份子的事,却被形容成“搞笑”。眉峰挑了挑,檒己看向檒仪的目
光有点不善,“檒仪,不过是几个月不见而已,你哪来的勇气用这种……荒唐的词汇形容我。”
檒仪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你高效。高杆的高,效率的效。”
“哦?”
“断臂才两天就长好了,比掉钳子的螃蟹还快。”
此话一出,檒己的脸色更差劲了。
檒仪急忙闭嘴,心道和芦慕白待久了自己嘴巴也变贱了。OMG自己刚刚竟然拿檒己与螃蟹对比,这下死定了。
******
想到以前惹怒了檒己之后他的那些惩罚手段,檒仪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
等了许久,却不见檒己有什么可怕的动作。檒仪抬头,却对上了檒己神色阴沉的脸。那双毫无掩饰的诡异碎金蓝眸
定定地看着檒仪,良久,檒己苦笑着动了动唇,声音干涩:“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我。”
“呃……”
“檒仪。”
“啊?”
“你究竟有没有一丝丝的爱我?”檒己的脸色依旧严肃,抱着檒仪的手臂却僵硬地收紧了些。
檒仪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辞道,“有的……”
“答应我。”檒己将檒仪带进怀里,按住了脑袋,致使檒仪只能被动地紧贴在他胸前,“别再离开我,檒仪,答应
我。”
“哈?”答应什么?
“如果离开,就永远别再回头。在绝境中给人希望又生生夺走,那样的感觉太痛苦了,我无法承受。”檒己顿了一
下道,“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就像你曾经表现出来的,对于我曾经将你禁锢于身侧的厌烦。那让我
觉得,或许放你离开去找你爱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不断地惧怕着某一天因为我的关系,你被……或者,
你彻底厌烦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生出了什么可怕的事端。放你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完了,可是听到你不惜一切
动用了极耗能力的远距离传送……在特殊病房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重新有了意义。”
突如其来的告白太过沉重,檒仪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晓得如何回应这份被他人珍若整个生命的情义。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檒己声音干涩地说道,“我不求你真的如同我爱你这样回应我,之希望你如果想要离开,请
等在我离开你之后。还有29天,我将进入时空裂缝,或许会被撕成碎片,或许能找到夫人。但是成功回来的可能性
太小,我是说,或许,我再也找不到这个时空了。可能我出来的时候是数千年前、几百年后,也可能是地球毁灭的
那一刻。或许,从那天起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
“在这29天里,我想你假装成很爱我的样子。”
“不用假装,我真的很……”
“别骗我。那样我会忍不住相信你。”
******
檒仪至今也没意识到所谓的时空裂缝是什么东西。檒仪本身就有撕裂时空瞬间移动的能力,因此他并不觉得时空裂
缝有多可怕。
顶多就是比人为撕裂的时空缝隙大了点,坐标紊乱了点,如果有时空系异能者领路的话,出路应该不是那么难找。
因此檒仪只是拍了拍檒己的背略做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一直都很强。”
檒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了句,“我只是担心。”
“别担心,我等你回来。”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令檒仪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檒己,否则这“妻子
与丈夫道别”的话究竟是如何理所当然地被自己说出来的?
檒己脸上难看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檒仪暗想,这个笑容与刚才那个难看的微笑相比显得真诚
了很多。鬼使神差地,檒仪凑过去在檒己唇上好似蜻蜓点水地轻沾了一下。
檒己笑容凝固,睁大眼睛看着檒仪,好久才冒出来一句欠扁的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哼~~”檒仪别扭地别过脸去,不再看檒己那张写满诧异的脸。
檒己又笑,这一次他的语调轻快了许多:“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
爱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 =+就连“一见钟情”的芦慕白此刻都没得到檒仪真正的“爱”,更别说对象是檒己。要知
道之前檒仪对檒己还抱有极大的偏见,认为他是又傲慢又冷感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