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简浔无事却是总喜欢逛在这花园里,不是因为花草的美艳与芬芳,而是这里是闲人不能随意进出的,简浔有了自由出入的特权,自是把此地作为修身之所,立于花草间吸取着天界独有的灵气。园中有着一汪清池,池水乃是取自天山之上,故此也是积聚了天地灵气之物,午时游于那清池之中,拨弄着水面的青莲,追逐着那池中的锦鲤,俨然一副极为享受之态。
“小兽,我们又见了。”岸上青色身影晃动,那不羁之态,邪魅之音却正是那青龙神君没错。
“你为何会在此?”明明是说这里不会有人随意进出,可眼前这是?爬出那水池,一身雪白的毛却是已然紧紧贴在了皮肉之上,滴滴池水从那身上流淌而下,印湿了了脚下的地面留下两行脚印。下意识的抖动身体,将那被池水浸湿的狐毛抖散开来,方才抬眼看着面前男子。
“这天界之中,我向来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又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呢?”身形靠近,依旧是那张让人看着不慎舒服的脸,青龙神君却不知从何处突然拿出一把折扇握在手中,抬手用那折扇轻挑起简浔的下颌,满面的不羁,却又邪笑连连。
急忙挪开头,却是后退两步,转过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疾步而去,身后留下依旧笑意不减的青龙神君,右手摇着折扇,眼神却是不眨的盯着那远去的白影。
“神君对那小兽有兴趣?”假山后蓦地走出一高大男子,说话间便近到那青龙神君面前。
“那是天帝带回的兽宠,神君若是喜欢也要顾及天帝的脾气。”
“碧霞元君莫不是管的太宽了。本神君自是知道那是天帝之物,却是何时说过本神君喜欢。”青龙神君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却是随后便又恢复如初,依旧是嬉笑着,带着那引以为标记的不羁之态,复又将那手中折扇猛地打开,“听闻前几日碧霞元君送了只灵宠与那瑶池仙子,不知仙子可否喜欢那灵宠?”
“这……”一句话只问的那碧霞元君脸色通红,迟迟说不出话来。明知道送去的灵宠非但没有收下,而且是连兽带人一同被扔出了瑶池之外,却是故意装作不知,还当面问出,这让那碧霞元君的脸面何处去放。
原本以为得到难得的灵兽,便是想要送予那瑶池仙子好讨其欢心,不曾想那仙子一见送来之物,盛怒之下硬是连人带物一同仍到了九霄之中,茫然至今却是不知终是何由。
“瑶池仙子本是花仙,元君送予的灵宠乃是灵鼠,花草自是讨厌鼠类的。”轻摇折扇,青龙神君长笑几声,便是一阵疾风般离去,随后又留下一句,“元君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惹了麻烦。”这是天帝的花园,旁人自是不能随意进入的,青龙神君乃是天界公认的放荡不羁又怎会顾及这些,偏这碧霞元君不同,擅入花园如若被天帝知道那是要将罪与他的。
碧霞元君闻言顾不得赤热的脸面,飞身便是疾步离去。
第三章
幽篁疾步而回,身上沾染的池水已然被沿路的风所吹干,简浔向那帝宫寝殿跑着却在半途遇到处理完政事正返回寝殿的幽流。
“遇到何事?竟是如此慌张?”年轻的天帝此时站在那日光之下,一袭的明黄分外的刺眼,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气溢于周身,却是背对着那日光伸出手来将那地上的雪狐抱起,低声的问着。
“无事,只是遇到了不喜之人。”安心于那怀抱,带着丝丝暖意与淡淡的清香,微闭起双眼,简浔就那样安稳的躺在幽流怀里,任凭着幽流将自己带回。
“我明日起便要离开几日,浴佛节将至,佛祖邀我前去聆听法会。”怀抱着简浔坐于那软榻之上,幽流轻声的说着。请帖在几日前便已送到,本是不想去的,佛理之事幽流并不是不懂,却是不愿去讲,不愿去听的。眼下却是又不得不去,只因今日菩萨竟是亲自前来邀自己务必前去。既然推辞不了,那便是必然要去的。
“额……多久?”怀中本是闭上双眼的简浔蓦地睁开眼,抬起头,便是开了口。许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将自己与面前的男子变得熟悉了吧,竟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分外关心起来。
“大概要七日吧。”佛家法会既是每五百年即会一次,由佛祖亲自为众神佛讲经论道,今年便是又一个五百年,这千年来每次前来相邀都是找些借口推辞说是去不了的,不曾想这次却是非去不可了。
“那便去吧。”闭起双眼,又一次将自己归于黑暗之中,没有再多的言语,只当是对于一个将要出行的友人一般,这一句那便是足够了。
“好。”本是想要带着简浔同去的,却是那佛门之地怎是现在的简浔一个小小灵兽所能随意进出的,硬是放弃了这想法,这才回来对他说了。轻声的回应,幽流也将那幽蓝的双眸紧闭,就这样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感受到那漫于空气中的呼吸。
第二日,幽流便带着一众神君上仙离开乾坤殿前往那西方佛界。本就安静的乾坤殿这几日更是静的异常,于那日在花园遇到青龙神君之后,简浔便是未曾再去过那里,这几日无非是闲时在殿中走动却是没再发现有何安稳的去处。
“快看,那可是天帝的兽宠?”
“真是幸运竟能入得天帝的眼。”路上却是总会遇到些仙子神女,每每听到的也都是如斯的言语,无不是羡慕之中透着丝丝的妒意。
疾步走过,转过那宫门的回廊,眼前现出一片竹林,碧绿幽青和着清风拂过,稚嫩的新叶随着轻风舞动,不自知间已然步入那竹林之中,四脚踩在微湿的泥土上两行脚印不深、不浅。
幽篁,疏影,玲珑空玉。简浔立在那林间却是感到一股清灵之气飘来,不觉得闭上了眼,蓦地竟是感觉身体腾空而起,不知间好似落入一个略显清冷的怀抱之中。只听得嗖的一声,猛地睁开眼,头顶青龙神君正一脸邪笑的看着自己。
飞身而落,复又立于那地面之上,“放开与我。”满是怒意的开口,不知为何简浔是不甚喜欢眼前之人的,不想见到却是偏偏遇到。
“你这小兽,还真是蛮不讲理,本神君方才可是救了你的性命。”青龙神君也是不怒,将简浔放回到地上,伸手指着简浔方才所站的之处。
绿竹之下一条竹茎粗细的青色灵蛇此时正僵直的躺在湿土之上,回过神来带着一丝歉意却是不敢再去直视那张脸。如若不是面前之人,自己今日恐怕会成为这灵蛇的口中餐吧。太过弱小,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过弱小,弱小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来。
“多……谢!”
“呵,你倒是也知到感谢我。”轻摇着手中折扇,青龙神君依旧挂着一脸不羁,低眼看着立于对面的简浔,嘴角的弧度也是越发的大了。
“为何你未去参加佛祖的法会?”浴佛节,这天界称得上神君以上的诸神是都会被邀去的。
“他们没有请我。”回答的云淡风轻,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之事。简浔听言却是心神一怔。
“不过就是来请我也是从来不曾去的,所以也就不再费神来请了。”确实是没有邀请,不过却不是佛界不愿请,只是这青龙神君放浪不羁,闲散惯了,在这天界不去惹事便是好的,又怎能奢求他去安静的听佛论道呢。起先是会来请的,却是每每都被以各种缘由相拒,最后便是现在这般连请也不请了。
似是觉出面前的白色身影有着一丝的僵硬,蓦地收起折扇却又摇了摇头。狐狸本就不该太过心善,怜悯之心也只是那些所谓圣人用以慰藉自己的说辞罢了,你……确是不适合做狐啊!
“我回去了。”转过身,离去,依旧独留下身后那抹青影。嘴角落下,收起了那一脸邪笑与不羁的青龙神君,独自立在那竹林之中只是呆呆的望着那抹渐远的白影。
无事的过了几日,便是到了天帝应当回来之日,清早就见那乾坤殿的宫女侍卫里外的忙着,却是忙乱之中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这几日可好?”依旧是那温润轻柔的语气,那语气除了对简浔之外,没有再从第二个人那里听到过。一袭明黄的幽流此时正立于简浔的面前,温热的双手习惯的抱起面前的雪狐,将他拥进怀里,好似对待珍宝一般。
“很好。”淡淡的答着,贪恋的闻着熟悉的味道便是整颗心都安稳了。背上大手轻抚着自己的狐毛,却是不再抵抗了,想是熟悉后便不觉得习惯了吧。
“没事便好,便好,只要你无事那便是最好……”渐渐地那轻柔的声音淡了,淡的连幽流自己都不清楚那话是否说出了口。
“这几日灵气怎会不大见长,是懈怠了?”抚着后背的大手突然有了一瞬的停顿。随后便是那安稳在怀中的雪狐抬了抬眼。
“不知。”不知为何这几日灵气不见增长,也不知为何总是偏要关心自己的灵力,却是只知道那么一瞬心是有着一丝不悦的,是气么?
第四章:浮屠
“等到哪日得闲便带你去东帝那里索一颗仙丹来,也能快些增长修为。”身旁之人笑着,却是感到了那笑夹杂着其他,是悲?
回来后的几日,幽流依旧是那般的忙,原是答应得闲便带着简浔去索取仙丹的之事便是一直搁着。
这日,天气是甚好的,空中无云,那日光洒在身上不似盛夏烈阳的灼热,却是带着丝丝温润的暖意的,直映的丝丝暖意入心。
“听闻那看守沘源竹林的灵蛇前几日竟是突然死了。”闲下来,那乾坤殿的宫女便是又聚在一起谈论起来,“那沘源竹林可是这天界的重地,又怎会有人无故去那。”
“说是有人见到那青龙神君从那竹林出来,现下正被召到乾坤殿去了……”沘源竹林,其中生着草木之源,这人界与天界草木之源皆汇于此,而那灵蛇则是守卫这一方的灵兽。
步于那回廊之上,却是心头一紧。调头,寻着气息便是要去找幽流。
乾坤殿的正殿便是那天帝与诸神仙众议事之地,只是今日却是多了一位在这殿堂之上少见的面孔,青龙神君此时正被那天官押着带到了正殿,抚了抚衣袖,面上邪笑不改,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青龙神君前几日可曾到过沘源?”金龙帝座上天帝着着明黄色的帝袍,威严而肃杀,冷厉的帝王之气周身而起,不再是那个温润的幽流,此时的他是这天界的帝,是那不喜、不悲、无所求的天帝。
“去过。”啪的手中的折扇打开,置于胸前随手轻摇着,青龙神君面上依旧是那不羁之色。
“那又可知灵蛇之事?”
“是我所杀。”蓦地收起折扇,毫无惧意的立于殿中,满面的坦然。
“为何?”
“没有为何。”
等到简浔依着气息找到幽流却是见着满身鲜血的青龙神君被那天官押着带出了正殿。青色衣袍之上满是斑斑的血迹却是依旧去不掉脸上那邪笑与不羁,撇到一旁的简浔只是在简浔看得见的角度向他露出了一抹笑,不似平时那玩世不恭的邪笑,而是那深到眼底的笑。
待诸神众仙全数从那正殿中退出,简浔探着脑袋缓步的走了进去。
“见到了。”从那帝座缓步走下,一早便是知道他在外面的,只是没有言语,只为等他自己进来与他说。
“为何?青龙神君究是做错了何事?”第一次用那血色的双眸如此坚定地看着幽流。
“他擅闯沘源又杀了沘源的灵蛇。”走到简浔身前,蹲下身子,让自己的双眸与那血眸对视着。
“那是为了救我。”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重罚他。”抱起简浔缓缓起身,“他今日亦是帮了你,如果今日他说出你去了沘源,即便你没有伤那灵蛇,我定然是要惩罚与你的。”转过身,幽流抚着简浔柔软的背毛,似在感叹。
转眼便是半月有余,期间却是听闻那日青龙神君被天帝责罚,赐其鞭刑二十,禁于浮屠塔中思过百年。又说那日青龙神君被那天鞭打得鲜血淋漓仍是持着笑意,竟是未吭一声。其他便是哪日里那青龙神君打翻了浮屠宝盏,损坏了塔中的经文书卷,那大小的杂事就是未曾停过。简浔期间竟是去看了青龙神君,本是前去看望顺带道声谢谢,只是没说几句便是被那人气的直想扑上去一口咬死他。
站于那浮屠塔外,面前是一道金光障壁,伸手去触还未碰到便是被一股法力直击的退到了远处。不易的重新回到那塔门外,却是见那青色人影倚着塔门正是一脸奸笑的看着自己,“没想到小兽你还会来这看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这个恩人忘了呢。”在恩人两字上加重了字音,青龙神君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我是来看你死了没。还有我有名字。”本是诚心探望,现在却是被气的直冒火。
“那倒是让小兽你失望了,我可是活的好好地。至于名字什么的,与我来说都没有小兽来的顺口。”手中依旧是持着那把折扇,虽是见过几次,却是从未看清那扇叶之上题的是何字。
“你可以出来?”
“不能,这门口倒也算是塔内,所以无碍。”
“多谢你帮我。”
“不谢。”话还未落便是听得这么一句,不谢,说的干净利落,云淡风轻,却是让听的人满是不自在。
“怎么?小兽莫不是心里愧疚想要以身相许吧,不过我对兽类可是没有兴趣呢,报答我的话不如等到你幻化之后吧。”蓦地大笑几声,却是把手里的扇子扇的越发的猛了,眼底止不住的笑意翻腾出来,不知间竟是猛地皱了下眉,那天鞭所留下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即便是上神却还是肉身灵体,又怎能受得住那二十天鞭的酷刑。
闻言一怒之下的简浔便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依旧是那么个不羁之人,依旧是那张看了便会生厌的脸,只是现在却不知为何不再那般厌恶了。
天界的日子终是快的,仙众妖魔皆是长生的,千百年对于他们也只是沧海一粟般。转瞬之间简浔到这天界也是一年有余,期间确实没有过多烦事,却也不乏小事。这一日终是等到幽流得闲,便是带着简浔去东天拜会那东帝。天为四方,四帝分列,然则天帝居中,犹如一种制衡,而现下这中心便是天帝幽流。
东天居东,有着如同人间的四季交替,简浔去时正是赶上寒冬,冷风呼啸,漫天飞雪。简浔本是雪狐,自是不畏寒冷,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甚是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不愿被幽流一直抱着,下了那天帝所乘的御龙马车,简浔硬是踩在地上,在那雪上行进着,两行深深的脚印很是显眼的留在身后。
天帝到来,自是理应迎接的,行出不远便是见得前方那一袭白衣的东帝带着一众天神恭敬地立在那里,东帝躬身一礼,随后便是身后仙众们的齐齐跪拜。拂了拂手,示意那些人都起来。这才在东帝的引领下步入那帝宫之中。
第五章:纷雪
东天的雪已然下了整日,进到这帝宫后,幽流便被东帝邀去相叙,而简浔则是被安置在了寝殿之内。许久却是闷得发慌了,步到门口直直的立在那里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漫天的飞雪,就那般静静的看着。
“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何站在这雪中,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奴婢是万万没法和帝君交代的。”门外一白色身影立于雪中仿佛与那白雪融为一体般,清瘦的身形俨然给人一种病弱之感。
闻声那人转过身来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秀美的脸,墨发高管,五官精致,媚眼如丝,眉目如画。不是女子却又比女子更显娇媚。美中不足的便是那白衣男子脸色苍白一脸病色,想必是身体虚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