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源头却都有所不同,他寻不出变化规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得半分也不敢松懈地打开一批又一批银箭。
江颜逸被蛊毒折磨得痛不欲生,颤着手从怀中掏出药瓶,欲倒出一枚凝竹丹吞下。
斜里突然射出一支金箭,直直向着江颜逸心口袭去。
韩轻嗣分身乏术,兼顾不及,江颜逸只得侧身躲开。
那金箭射中他手中瓷瓶,十来枚药丸飞散开,洒了一地。
江颜逸被金箭携带的内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迸裂,鲜血顺着手腕淌了下来。
韩轻嗣一边挥剑,一边向身旁人怒吼道:“你干嘛不早点吃?!”
“噗……”江颜逸头一回看见韩轻嗣如此生动地发怒,竟是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手依然因疼痛而紧拽衣襟,冷汗
涔涔,虚弱地解释道:“玄灵蛊发作之时一次疼过一次,凝竹丹毕竟稀少……”
韩轻嗣被他笑得更怒,一个不留神,一直银箭刺入他肩膀,冲力令他向后飞退,后背重重地撞到树干上,发出一声
沉闷的响声。
银箭猛然刺穿了他的肩膀,箭头扎入树干中,竟将他钉在了树上。
韩轻嗣喉头一甜,行动受限,然而那些弩箭却并不因此停滞,又是七支呼啸的短箭破风而来,在黑暗中划出七道银
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再欲提剑,却已是来不及了。
江颜逸猛地跃起,抽出腰间玉箫挡在他面前,只见他玉箫舞得赫赫生风,勉强又挡下一轮攻击。
然而江颜逸功力只余平日的三分之一,且忍着剧痛,这般已是强撑,他只挡下七枚箭就已气喘吁吁,衣衫被冷汗打
湿。
韩轻嗣缓过神来,挥剑劈那箭尾,欲将自己的束缚解开。
然而银箭的材料特殊,剑砍上去只发出“叮”的一声,将他的伤口撕扯得更大,箭身却并未受损。
韩轻嗣蹙眉,手握住箭尾,猛一用力,那弩箭竟被他拔了出来,霎时鲜血喷涌,溅了两人一身。
然而韩轻嗣拔出了箭,竟是怔在原地未动,眼看着又一轮箭攻袭来,江颜逸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挥斥玉箫挡下。
他被震退了一步,肺腑一热,也喷出一口鲜血来。
暗红的血液在微光下似是泛着一种诡异的光芒,吸引着韩轻嗣的目光,让他挪不开眼去。肩上的伤口倒并未觉得多
疼,然而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是陈年佳酿,竟令他有些陶醉了。
这失神的刹那功夫,江颜逸已抵挡不住,打开飞矢的动作已不那么流畅,余下两支漏网之鱼向着韩轻嗣袭去。
江颜逸余光瞥见韩轻嗣双眸泛起诡异的橘红色,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挺身挡在韩轻嗣面前。
那两支飞矢分别刺入江颜逸的左腹与右肩,只听血肉被撕裂的闷响,韩轻嗣终于回过神来了。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那箭攻竟是停下了。
第十三章
韩轻嗣眼中血色逐渐退却,看着逐渐停止响动的树林,一时有些迷茫。
他旋即回过神来,在江颜逸倒下之前一把搂住了他,望着他身上两支泛着寒光的银箭拧紧了眉头,然而一边又关注
着四周的动静。
江颜逸并不怎生怕疼,银箭没入骨肉造成的疼痛恰巧分散了他身上玄灵蛊的作用,集中的疼痛分散到了全身,反倒
不如之前那么难受。
韩轻嗣低声道:“还好么?”
江颜逸笑着喘了两口气,轻声道:“不碍事,不必管我。一会儿若他们再攻击,有西北方射来的箭你便打回正北方
去。七星中只要破了一星,伏虎阵解起来便容易了。”
韩轻嗣眉心拧得更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郝伍少几人所在的马车在包围圈外,方才的打斗悄无声响,并未惊醒他们。
韩轻嗣肩上的血窟窿涓涓向外冒着血,他自己点了穴止血,恍若未觉疼痛般,像只伏候的豹子,随时准备大开杀戮
。
西南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韩轻嗣几乎要在第一时间遇见飞身过去,却被江颜逸一把扣住了手腕。
“叛徒!将东西交出来,我便让你死的痛快些!”
韩轻嗣疑惑地看了眼江颜逸,用目光问道:“什么东西?”莫非是青雪剑?
江颜逸低笑了两声,懒洋洋地靠在韩轻嗣怀中,看似毫无戒备,然而只有韩轻嗣看得见,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玉
箫,蓄势待发:“白虎,别来无恙啊……”
那说话声虚无缥缈,却是快速地绕着他们外周游来游去,快慢不定,摸不清规律。
还好方才江颜逸扣住了韩轻嗣不让他轻举妄动,若不然,只怕韩轻嗣扑空了不说,也难以逃脱弩箭的飞射。
江颜逸暗叹了一口气:鱼死网破的打法,莫非姓韩的人都是这么一副叫人头疼的性子不成?
白虎使冷笑一声,那短促的笑声在北方画了个圆弧,余音有些向西的势头。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在茂密的树林中回荡。
江颜逸只是笑,始终不曾开口。
白虎使怒道:“朱雀!你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
若非江颜逸身上插了两只弩箭,他靠在韩轻嗣怀中那慵懒的姿势与神情,几要让人生出一种美人午后懒起的错觉来
。
然而事实上,他只是浑身疼痛太甚,连坐直了都嫌费力。
他笑道:“你进来和我打,打赢了我便告诉你。”
白虎使又是一声冷哼,自然没有走进阵中来。
他在阵外变幻着位置,冷声道:“朱雀,你莫非以为你今日还逃的出去吗?”
江颜逸索性更无赖地斜着脑袋望着阵外:“呐,白虎,我既横竖是个死,倒不如死前气你一气,岂不更有趣?”
白虎使:“……”
韩轻嗣轻声问道:“什么东西?”
江颜逸简洁地答道:“秘籍。”
白虎使在阵外又飘了一阵,嗤笑道:“朱雀,你想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死于人来又岂是最大的痛苦?甚至于一些人而言,人本就是向死而生,何时生,何时死又有什么所谓?人活着,才
会吃更多的苦头,连求死都求不得。
江颜逸吃吃笑出了声:“抱歉,我一点都不想死。”
若是遇到韩轻嗣之前的十年,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死了也便死了。然而当心头有了所好,便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双方僵持了一阵,只听白虎使嗤笑道:“也好,既然你寻了这么多人给你陪葬,我便让他们先下黄泉替你探探路。
”
韩轻嗣身形一僵,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形迅速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蹿去。待定睛一看,竟是一头身形庞大的白虎。
韩轻嗣急了眼,举剑飞身强行破阵。江颜逸欲扯住他,却拽了个空。
韩轻嗣身形甫一动,瞬间七支银箭向他袭来。他并未打开那些箭,反而飞身跃起躲开,青雪剑在空中一挑,将西北
方射来的打回正北方去,另一手抓住一枚箭,猛地向白虎掷去。
正北方传来一声闷响,箭攻再一次停下了。
韩轻嗣掷向白虎的那支银箭被白虎就地一滚躲了过去。然而那畜生被激怒,伏低了身子发出一声怒吼,明黄色的眼
睛在黑暗中泛着可怖的光芒。
呼啸声惊醒了沉睡的马匹,它仰天嘶鸣一声,猛地撒开蹄子像北方跑去。
伏虎阵已破,北方有缺,韩轻嗣丢下江颜逸,握着青雪剑猛地向那白虎刺去。
白虎使一声怒喝,也不顾余下摆阵的六人,从隐秘处现身,直取韩轻嗣而去。
韩轻嗣避其锋芒,侧身捻起一枚石子,向那发了狂的马掷去。
他掷暗器的准头是自小捉麻雀练就的,连天上飞的小小麻雀都能扔中麻穴,遑论奔行中的高头大马?
那马立时两腿一曲,缓缓侧身倒了下去,剧烈的喘息渐渐平缓了下来。
白虎使挡在白虎身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让韩轻嗣错觉泛着与猛虎一般幽黄色的光芒。
韩轻嗣提剑立定,冷冷地打量着对手。
白虎使约是四五十年纪的男子,脸上有数十年武林经受下来的沧桑感,眼角沟壑彰显其年纪,然而这些风霜却更让
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慑力。
这样的对手并不可怕。他有多厉害,只看形容便能看出来。然而江颜逸那样令人感觉如沐春风之人,才是真正可怕
的对手。
韩轻嗣冷笑:“星宿宫人手不够,连畜生都带出来充数了?”
然而不等白虎使回答,他余光瞥见马车的车帘突然动了动,高声怒喝道:“呆在里面别出来!”
里面的人果然不动了。
然而郝伍少小小地撩起帘子一角,一双灵动的眸子紧张兮兮地看着韩轻嗣,见他望过来,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以示
鼓励。
韩轻嗣瞪他,郝伍少委屈地瘪瘪嘴,却硬是不肯将帘子放下来。
车内漆黑一片,若是只让他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却不让他亲眼看着韩轻嗣,只怕不出一刻他便会担心害怕到发疯。
韩轻嗣哭笑不得。
白虎使冷冷看着两人挤眉弄眼,嗤笑道:“你莫非不知道在敌人面前暴露你的短处是很愚蠢的吗?”
韩轻嗣看向他的时候眼中的情意已尽数退却,又是一派冰冷得令人发憷的神情:“什么短处?”
白虎使怔了怔,见他一脸严肃并不像在明知故问,于是像马车的方向努了怒嘴。
韩轻嗣冷笑:“短处?你爱杀便杀了他好了。”
白虎使一怔,郝伍少脸一垮。
下一瞬,韩轻嗣已提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他心口:“只要你有本事!!”
白虎使后下腰避开,宽大的袖中落处一柄精巧的连弩。他一扣扳机,一支金箭向韩轻嗣射去。
因两人离得极近,韩轻嗣纵是一侧身,依旧被那金箭划破了衣袂。
这连弩设计得十分工巧,白虎使手指未松开扳机,又是三只金箭连发。韩轻嗣无奈,只得被逼着退开。
然而一只连弩中只可存七支箭,接着又要重装。
故白虎使连放了三支箭后停下了。
韩轻嗣再度逼近,白虎使继续放箭。这一回韩轻嗣有了准备,灵巧地挡开他的箭,有一支被打回,直向他身后的白
虎而去。
白虎使吃了一惊,然而已来不及挽回了,眼睁睁看着金箭刺入白虎体内,只听白虎一声响彻山林的怒喝,让他惊得
连手中弩箭都掉了。
他猛地扑到白虎身上,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小八!你,你忍一忍……”
白虎使将毫无防备地后背对着韩轻嗣,只消他轻松一剑,那一人一虎便可一命归西。
然而那白虎极有灵气,身手敏捷且通人性,忍着痛一旋身,将白虎使护到了自己身后,伏低了身子龇牙瞪着韩轻嗣
,伺机进攻。
韩轻嗣嗤笑:“方才那句‘短处’该还你了。”
他不欲再啰嗦,眼前一人一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招之内便可送他们一并归西——白虎使极善阵法与箭术,若要
论武功,连只余三成功力且剧痛缠身的江颜逸都可在五招之内胜他。
一直在一旁候命的六名星主这时才回过神来,纷纷从暗处现身,欲加入战局。
韩轻嗣拾起地上的金箭,看也不看地一掼,立时又一人被刺穿了头部,连哼都没哼出声便扑到在地。
白虎使已急红了眼,嘶哑地怒吼道:“小七!”
韩轻嗣突然来了些兴致,扫了眼那几人:不知哪个会叫小五?
然而他又蹙眉:这里手持银弩的只有四人!
他方才破阵的时候杀了一个,眼下又杀了一个,明明是七星主,怎会少了一个?
韩轻嗣也懒得计较,正欲一剑斩杀白虎,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放了大使!”
韩轻嗣回过头去,只见一名星主手中的银箭正抵着一人喉头,目光森冷地望着自己。
那可怜兮兮的人质正是裴满衣。
韩轻嗣犹豫了。
车厢中突然传出郝肆奕冷冷的声音:“别管他!”
裴满衣表情更为苦相:“阿、阿奕……”
郝肆奕的声音中明显压抑着怒气:“装什么可怜!那三脚猫都能靠近你?”
他十分肯定裴满衣是为了博得同情才故意使的这出苦肉计。
裴满衣实在是冤枉。虽说白虎使手下的星主武功不怎么样,若是他清醒的时候随便撒一把迷药云云也不至会被他们
劫持。然而裴满衣尾随着他们到了此处,又不敢熟睡,生怕他们离开了自己也没发现。故睁着眼守到半夜,实在撑
不住了而打了个盹,睁开眼就被一只箭头抵着喉咙带到了此处。
韩轻嗣寒着脸犹豫了片刻,将剑一收:“滚吧。”
白虎使蹙着眉大吼一声:“收!”
那四名星主撤入树林中不见了。白虎使翻身骑上白虎,在它耳边不知念了些什么。受伤的白虎恶狠狠地瞪了眼韩轻
嗣,扭头向森林外跑去。
等那些人跑远了,韩轻嗣环胸冷冷看着挟持裴满衣之人——他横竖都是走不掉的。
那人也有自知之明,临死前拖一人先去地府开开路也是好的,当下冷笑一声,手中银箭猛地向前递送,直刺裴满衣
喉咙。
第十四章
那人也有自知之明,临死前拖一人先去地府开开路也是好的,当下冷笑一声,手中银箭猛地向前递送,直刺裴满衣
喉咙。
裴满衣大惊,当即出手去握那人手腕,顺势侧身闪躲。然而那银箭原本就是抵在他喉口的,即便那人动作迟疑了片
刻,却不够裴满衣脱身,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握住那人的手腕向外推。
箭尖刺破了他颈间的皮肤,血珠在银箭头缓缓凝聚。
裴满衣与那人用尽了气力僵持着,往常看着文弱书生一般的鬼医危急关头气力也不小,因用力过猛手背上骨节突起
,硬生生不让那箭头再向前半分。
韩轻嗣一见事变,当下脚下运气,稳准狠地踢出一块石子,向那星主手腕飞去。
那星主尚未来得及做出反映,已被那力道十足的石子震得腕骨碎裂。只听他一声怒吼,握着银箭的手终是松开了。
然而韩轻嗣这一石子踢得他手腕一震,连裴满衣也被余力带到,那箭头一划,在他细白的颈间划出一道口子,当下
血流不止。
裴满衣吓得怔住了。
韩轻嗣飞身上前,对那摔倒在地的星主当胸一剑刺入,滴血未流出,那人恨恨地瞪圆了眼睛,却再闭不上了。
韩轻嗣拔剑,霎时一片血雾随之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血渍。
以往韩轻嗣爱穿深色衣裳,沾了血也不显。然而在郝伍少的强烈要求下他改穿浅色衣,这一日穿的正是湖蓝色的深
衣,被先前自己的血与那人的鲜血一染,立时交织成了一片触目惊心深浅不一的玄紫色。
裴满衣的血、星宿宫之人的血、韩轻嗣的血,甚至还有那牲畜白虎的血……漫天漫地都是浓浓的血腥气,以及触目
皆是的红色稠液,刺激得韩轻嗣的瞳孔逐渐收缩,心脏的搏动变得清晰而迅速。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耳膜被心鼓擂动声冲击着,意识愈来愈模糊,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催使他的肢体如木偶般动了起来。
……
“轻嗣!”
“子凡!”
“韩轻嗣!”
待韩轻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柄剑尖指着瞠目结舌的郝伍少,而那剑身被一人徒手握住,血液顺着剑淌下
来。
剑身沾了血,泛过一束诡异的蓝光,然而转瞬即逝,让韩轻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握着剑身的人是郝肆奕,而持剑的人却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