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个臭小鬼——」
区宗靖「啪」地关上电视,将遥控器往地上一掼,还是难以发泄满腔的怒气,他大步走向床,一把抓住还在沉睡的
卢亚逊,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起来!快起来!」
「呜……」
不顾他难受的呻吟着,区宗靖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天晓得他必须死命压抑怒气,才不至于当场拆了这副细瘦的躯体!
他一向不问委托人的动机,认为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摆了一道。
「可恶!你马上给我醒过来!」
终于,卢亚逊撑开沉重的眼皮,却因为遭受宿醉的袭击,细致的五官顿时痛苦的扭曲起来。
区宗靖粗鲁地一甩手,将正要恢复清醒的他扔回床上。
只见他晃晃昏沉的脑袋,抬起双眸,不解地凝视着他。「怎……怎么了?」
「有趣吗?」区宗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把周围的大人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吗?」
「什……」
「你的叔叔,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卢昭慈吧?」
有如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卢亚逊刹那间惊醒过来。
从他错愕的神情得知自己所说的是事实,区宗靖的笑更加冷冽,心头的痛楚也益发加猖狂。
既然他刻意隐瞒跷家的事情,误导我们相信他已经获得监护人的同意,这份契约可以视为无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来和他说明。
尽管万明晓曾在电话里这样表示,他还是想亲自确认,没有亲耳听到卢亚逊告诉他真相,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祈祷
这只是误会一场。
然而,从他接下这件案子以来,所有的事情的确和他所期望的背道而驰。
「看来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大少爷呢!原来你是「那个卢家」的宝贝公子啊!」
「你……」血色瞬间从卢亚逊的脸上褪去。「你怎么会……」
「我再怎么孤陋寡闻,像你叔叔这种扬名海内外的钢琴演奏家,我对他的名字至少还有点印象。更何况,现在你的
照片可是打开电视,稍微耐心找一下就能看到了。」
「什么?!」
「你不晓得吗?现在的媒体没什么新闻可以报,挖到一点小事都能上电视,什么「卢家少爷已经失踪四天,卢家不
愿证实是否已遭绑架」巴啦巴啦之类的,连你叔叔收到的恐吓信影本都有,要我转给你看吗?」
「不……」六神无主的卢亚逊只是不断摇头。「我……我……」
「原来我不知不觉中成为绑架富家少爷的头号嫌疑犯,你要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实话?是要等到我当街被警察逮捕
吗?」
回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卢亚逊的照片,甚至以「失踪」、「绑架」为标题的时候,那股从头冷到脚的恶寒,几乎
当场将他冻结,但紧接而来的,却是如怒涛般的愤怒。
那种握紧了拳,直到指尖刺入掌心的痛楚,呼应着胸口的抽痛,他怎么也忘不了。
「反正就像你说的,我本来长得就像流氓,既粗鲁又蛮横,就算被抓了也百口莫辩吧!」
「不是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还是说大少爷你愿意好心点,告诉他们我只不过是被你骗来协助跷家的共犯而已?这样我被关个几天之后就能恢
复清白。对了,你说过我只是你花大钱买来工作的人,所以不管你怎么把我耍着玩、利用我、欺骗我,我都要摇着
尾巴感谢你光顾是吧?」
「我没有骗你!」相当介意他的指控,卢亚逊语气激动地提出反驳。「我告诉过叔叔要去找父亲,只是他不同意,
我离家前有写信给……」
「住口!少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一拳打在距离卢亚逊脸侧不到几公分的床上,在猛烈的冲击下,弹簧床垫大大震动了一下,区宗靖一掌按住他往上
弹跳的胸口,强制压回床上。
不知是出于宿醉还是被粗鲁对待,卢亚逊细致的五官扭曲了,却强忍着不出声喊痛。
「就算你没对我说谎,也没有向我坦白,我早就警告过你,我最痛恨不诚实的人!」
脸色唰地惨白,卢亚逊开阖的双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被人恐吓?」
「我没有被恐吓。」虽然他很快回嘴,但微弱的声音透露出心虚。「信是寄给叔叔的……」
「笨蛋!威胁一个人,当然会先从他最挂心的人下手,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区宗靖气到连脸部肌肉都在抽搐。这个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天真?天真得令人愤怒!要是他真的被人绑架的话……
不愿假设那种会让心脏紧揪的状况,他摇头甩去不祥的预感,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几天前曾上演过的画面。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些人吧?那天在路上拦住你的混混,八成就是寄恐吓信的人找来的,对不对?」
看他咬紧下唇,不发一语,区宗靖更加怒不可抑地咆哮。
「混账!都遇到那种事情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不要命了吗?真是够了,你马上打电话给你叔叔,告诉他我会送
你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卢亚逊突然剧烈反抗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被掐住下颚。
「别再任性了!你还不懂吗?你可能会就此送命啊!」
「我才不怕,你答应过会保护我,不让那些人动我,所以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让我身陷险境。」
「那是在彼此互信的前提下,但是,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
此话一出,前一刻还奋力抵抗的卢亚逊如脱力般垂下双手,一向晶莹的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
那受伤的神情刺痛了区宗靖的心,他却想不透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隐瞒自己跷家的事情,让我们误以为你已经得到监护人的同意而接下案子,我们可以视同你违背契约,一切到
此为止吧!」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瞒着叔叔跑出来的……」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还会愿意帮我的忙吗?」
「当然不会。」没有一丝犹豫,他咬牙切齿地否定了。「所以说打从一开始,像你这种小鬼就不该冒险玩装大人的
游戏。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单纯,有很多人……」
「要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疑问怔住了区宗靖。「你说什么?」
「还要给你多少钱,你才会愿意继续帮我?」
「你……」
那凝视着自己,没有一丝虚矫的认真神情,此刻看起来竟是可恨至极!
他发现,卢亚逊并不是想要激怒他才这么问,而是他真的以为,只要给钱,自己就会对他唯命是从。
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是一个用钱就能收买的人……
胸中窜起的怒火炽热燃烧,他一把揪住卢亚逊的衣领,向那张天真的脸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又是钱!钱、钱、钱……除了钱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你不要以为用钱就什么都能买得到!」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啊!除了钱之外,我想不到你还要什么?」
「我并不是为了钱才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钱,早就丢下你不管了,老子根本不屑赚你这种臭钱!」
「那又是为什么?」
被卢亚逊一反问,区宗靖一时语塞。是啊,如果不是为了钱,自己又是为了什么留到现在?
起初他的确是为了大赚一笔,加上屈服于老板的淫威,才答应接案的。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他所在乎的,似乎就已经不是那笔钱……
「无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帮我,就算你讨厌我也好,瞧下起我这种大少爷也好,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尽管卢亚逊的口气坚决,僵硬的肩头却颤抖着。
「我只要求你完成任务,只要你带我找到父亲,就再也不用见到我这个让你讨厌、让你痛恨的……不诚实的人。同
样的,我这一生也不会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就此银货两讫,老死不相往来……」
「像我这种人……是吗?」他自嘲地笑了。在这个大少爷眼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私生活混乱、又在上班前喝酒的人,我无法相信他的工作态度。
如果我不是急着找人,根本不想走近你三公尺之内。
没错,对卢亚逊来说,自己只是不得不依靠,却极度令人厌恶的存在,是个用钱买来,利用完就能随时抛弃的卑微
工具。
唇边漾起的微笑更加苍凉,他抓住卢亚逊仍未停止颤抖的肩,用力压进柔软的床铺,尽管听见对方喊痛也不放手。
「你刚问我,要给我什么,我才愿意继续帮你是吧?」
看见他眼中的诧异,那晶莹的双眸依然纯净无邪……
就这样把一切都毁坏掉吧!
「让我上。」
就连那片令人怦然心动的纯真也彻底摧毁好了。
区宗靖的语气,冰冷得连自己都感到心寒。
或许是受到太大的冲击,卢亚逊张着嘴说不出完整的字句。「你……说什……」
「我还没玩过在室的,你让我上一次当作尝鲜,我就答应继续帮你。怎样?你做得到吗?」
下一刻,他跨坐上卢亚逊的膝盖,伏下身来压制他,一手揪住他后脑的发丝,强迫他仰起头来,然后张口咬住他的
颈项。
「呜!」卢亚逊的喉间迸出哀鸣,但颈部被坚硬齿列嵌住,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感觉自己的齿尖即将刺穿对方肌肤,区宗靖才松口,却已留下深刻的咬痕,但满腔翻腾的情绪仍无处发泄。
「那个从来不管你死活、没有养育过你的父亲,真有这么重要吗?」
「你……」卢亚逊似乎想开口解释什么,最后还是神情复杂的咽了回去。「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也没有资格懂,对吧?」说着违心之论,区宗靖试图解开他的衬衫钮扣。
一察觉到他的意图,卢亚逊下意识的扭动身体抵抗,却被大声叱喝「别动」。嫌一个一个解开钮扣太慢,区宗靖使
劲一扯,剩余的钮扣转眼四处飞散。
「住手!」
不理会身下人的抗拒,区宗靖单手攫住他的颈项,摩挲留下咬痕的地方,无言的警告着他,一旦挣扎就会遭遇窒息
的威胁。
原本还想出声斥责他的卢亚逊顿时哑然无声,只是向他投以愤恨的目光。
无视于责备的视线,区宗靖径自俯瞰着在眼前敞开的躯体,裸裎的平坦胸前,没有迷人的隆起曲线,点缀其上的绯
色突起小巧得不可思议,却吸引着他伸手触碰。
当他轻捻着那小小的胸尖,卢亚逊嗖地倒抽一口气,鲜少接受刺激的青涩身躯不断打颤,即使想要拉开他的手,无
力的十指反而像求助般,转为攫住他的臂膀。
区宗靖低头舔舐他的胸口,感受那单薄的胸膛因喘息而急促的上下起伏。
「反正我对你的内心世界也没有任何兴趣,你只要乖乖让我过足瘾,我就会实现你的愿望,这样还划算吗?」
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但渐渐的,卢亚逊的抵抗变得微弱,甚至放弃似地别过头去,闭紧的双眼和颤抖的身躯,说明了他的惊恐与不甘心
。
这一刻,区宗靖突地回忆起他以天真烂漫的笑容说,只有彼此喜欢的人才能触碰他之类的蠢话。
自己并不是他心仪的对象,不是有资格触碰他的人……
「好痛……」
听到卢亚逊喊疼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正啃啮着对方胸前的肌肤,让少接触紫外线的胸口泛起红潮,同时在自己心
中渲染上一片血红色彩。
他以为只要让对方感到屈辱,如此一来,胸口郁积的愤闷就能获得解除,却没想到,有另一种痛楚,宛如利刃般,
在他心上造成看不见的伤口。
「你有必要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吗?」他真希望自己能闭嘴,但不吐不快的冲动驱使他说下去。「还是你觉得这样挥
霍自己也无所谓?只要有人帮你,你就能对任何人张开大腿?」
「你!」刚才的温顺仿佛都是假装的,觉得遭到羞辱的卢亚逊顿时挥拳相向,没想到胡乱挥出的拳,却准确的打中
了区宗靖的面颊。
尽管力道不强,却同时怔住了两人。
卢亚逊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似乎对于自己能打中他匪夷所思。
「混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区宗靖高高举起捏紧的拳头,却避开闭上眼等待挨打的卢亚逊,槌上他头顶的心形枕头。
「混账!混账!混账!」
满嘴悔恨的咒骂后,他猛然翻身冲出房间,被重重甩上的房门,在他身后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找不到其他归处,区宗靖闷头钻进车内,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无辜的方向盘上,当槌打到连自己的手都发痛,才粗暴
的发动引擎,一个转弯就直闯旅馆旁的大马路,使得后方车辆气愤的狂按喇叭,但充耳不闻的他,只是加速狂飊。
漫无目的的在路上乱窜,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看见前方斑马线上行走的路人,才猛
踩煞车。车子在距离路人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停下,惯性作用让他差点一头撞上方向盘。
粗暴的甩甩头,恢复清醒的区宗靖仰头倒在座椅上喘气,即使被他吓到的路人隔着挡风玻璃痛骂他,他也丝毫没有
察觉。
因为,只要闭上眼,那颤抖不已的身躯,以及无言的控诉自己施暴的双眸,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糟透了……」
就连躺在座椅上都觉得烦躁不已,他转为趴在方向盘上,等待这阵混乱过去,不然他再也无法前进。
手机铃声,又响了。
原本不想再承受另一个噩耗,他挣扎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取出手机,只是荧幕显示的是不知名的来电者。
一边揣测着会是谁打电话过来,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请你们不要再找了。」电话那头传来成年男性的声音,听得出来难掩紧张。
「你是谁?」
「告诉那个孩子,他的父亲是不应该存在的人,叫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快回家比较好。」
「等等!你就是亚亚的父亲吗?!」
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要他前进。而对方依旧无声无息,似乎没有打算回答。
「你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见他,请你和他联络好吗?你知道他为了找你……」
话还未说完,耳边只剩下电话被切断的「嘟嘟」声响。
「可恶!」不愿就这样放掉重要线索,他匆匆拨出另一支电话,一边转动方向盘,往卢亚逊父亲的旧居前进。
就当作赌一把。如果他没有猜错,不管打电话给他的是谁,应该都是从房东大婶那里收到他留下的讯息。
拨出的号码通了,接起电话的是略显阴沉的嗓音。
「靖。」对方和往常一样简短的应对,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来电。
「王子,你人在公司吗?」
没等到本名「王子恒」的同事出声回应,就听见另一位同事以宏亮的嗓门喊着,「是靖吗?他没事吧?应该还没被
警察逮捕吧?」
他几乎可以确定,第一个看到新闻还向Boss报告的人,八成就是这位有过动倾向的年轻同事陆圣晖,不免暗自抱怨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不过至少因此确认了擅长应用高科技行事的王子恒,人的确在公司。
他要求对方帮他追踪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没有多久,就得知是查不出使用者的公共电话,他进一步请王子恒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