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魑魅本凉薄,多情乃佛心。
十方佛刹,宝相庄严。羿王匍匐怒目金刚前,妖血漫了一地,乱发下却仍是美妙摄人的凌厉面容。那人穿过众僧,伸手扶他,白发淡眉,慈悲如往:“此妖本无过,乃是贫僧不能持。”
(闷骚方丈VS傲娇妖王)此乃狗血小黄文,入前系好裤腰带。
一受多攻格局,不喜勿入。结局HE,不是NP,重复三遍,不是NP。
内容标签: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平笙,古见刹 ┃ 配角:鹤眉,小罗罗 ┃ 其它:
1、楔子
方舆洲内有一处地界名为青海,青海无水,乃是一片望之无边的坟地。青海以东,群山荒林无尽,妖异横生,无有人至。林中万妖之王,乃是一尾羿凤。
于三界游荡的火魃罗灱偶尔路过青海荒林,月圆之夜,妖灵从出,万鬼呼厉之中,罗灱仰躺在梧枝上,不经意经逢一场妖鬼盛宴,迷上了妖王翠翡妖娆的羽翼。
那时月圆如盘,透过弥漫的鬼气望去,月色赤红通透,鲜泽如血。万妖齐出时,挂于众枝间的骷髅白骨来回晃荡,铺以林间鬼魂的低呜声,闻如钟磬。便在此时,坟海高处的梧桐树上,以坟为殿,白骨为台,现出风华万千的羿凤妖王。
鬼气如烟海,月照如仙辉,冥纸如扬花,美貌如好女的仙狐受妖气牵引而来,继以鸠盘荼鬼,夜叉罗刹,铺以风狸鬼车,尸鸠绿鵺。荧火开道,璀璨熠熠。
天荒晓月升,阴幽百怪呈。
化为人形的羿妖面容如玉,羽衣姝华,簇以如雪花般围绕着的白蝙蝠,身下是蔓金鬼苔,云阳妖树,简直如要得道成仙的模样。
罗灱远远将那妖王的身姿印在眼里,想到水陆画中毗湿奴身下的金翅鸟坐骑。他心生爱慕,于是想:要是把那羿妖骑在身下会是什么感觉。
罗灱本身是修炼百世的火魃,魔罗中可堪对手者尚且寥寥,林中万妖更是不在话下,自然也未将妖王那千年的道行放在眼里。魔罗的性格向来是敢想敢干,他行于林间,起身带起千丈烈火,行到妖王的面前问他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坐骑。
罗灱看得出羿妖不想,不过妖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由得他想不想。罗灱与他激斗了一夜,天明时成功将这高傲的妖王摁在了地上。坟海大半被他夷为平地,魔火弥漫,过目处荒林皆成火海。妖王的奋死反抗,让罗灱的全身添了几数条血刀子,但他身为魔罗,面目本就狰狞可怖,倒不在乎什么血刀子。
林中万妖忌惮罗灱的魔气,屏息不敢造次。妖鬼俱寂,无有敢近身者。
罗灱骑在羿妖的腰上,问他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坐骑。妖王不语,只拿那琉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罗灱用魔气摄住他的精魂,一边防他幻出真身,一边拿手拨开他身上的白色羽衣,从他身后拽出一支翅膀,那翅膀展开在他手上,阳光下华美姝丽,如玉如金。罗灱赞叹着,五指抓住他的翼骨,喀然将它折断了。
罗灱以为他会求饶,不料他仍是一声不发地,于是他又拽出旁边的副翼,一样画葫芦捏断了它。
即便如此,身下的羿妖仍不出一声。罗灱不由觉得无趣,想来是一只笨鸟,决然是不会像迦楼罗那样威凛通透的了。他心念一动,厉魔之气如无形的藤蔓般触伸进妖王的体内,准备摄出他的精魂吞吃了。
此时妖王仰脖一声利啸,大地震动,突有妖物从地中探出半个身子来抓住了罗灱的脚,周遭巨树蓦然嚣腾,千万鬼藤妖枝向他缠身过来。罗灱转身,挥手带出一阵烈火,不防身下妖王趁机奋力抽身而去,脱离一瞬间,身形幻化,六翼齐张,罗灱只觉大风哗然,眼前一阵翡翠光辉掠过,伸手一抓,只及拽下一根孔雀似的尾翼。
罗灱眼睁睁看他掠过远处荒林,他知晓他折了两支翅膀,必飞不得远。奋身急追,却在林中树枝茂盛处失了妖王的踪影,想来是幻成人形隐避在某处了。罗灱静站了一阵,闻不得半点妖王的气息,想是连妖气都极力掩了。
青海荒林广袤千里,欲寻无处,罗灱拿着那孔雀羽,晃晃悠悠又回到原处。周围断枝枯藤掉落无数,有只抓他脚的玉红草精被他魔火所伤,魂魄散了大半,来不及逃脱被罗灱抓到了。
玉红草是仙草,听说人吃了可以醉卧三百年,这小草精长得颇为可爱,被罗灱抓到了,竟也无所畏惧。罗灱瞧着他,问:“你不怕死?”
那小草精道:“谁要怕你,丑妖怪!”
“我是魔,不是妖。”罗灱笑笑道,“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
那小草精听了,嗤了一声道:“大骗子!”
罗灱看着他,觉得甚是无趣。轻一挥手,那东西便在他面前魂飞魄散开来,化成一股青烟消失得干净净了。
2、骨女
更深露重。
镇上自入了夜就开始没了人迹。白天下过一场雨,夜来温暖无风,满地雨水蒸腾起一层雾气,月光下,远望去只是一片灰蒙蒙的白烟。
张清一个外地人,远道而来投奔亲戚。几个时辰前他在山头远望,借着初升的月光,还看得见石圩镇那片起伏不定的乌瓦顶。不想待他翻过了山,夜入得深了,那小镇竟如人间蒸发似的没了影。
张清确信石圩镇便在附近,只是被夜雾迷了眼,近在咫尺不得见罢了。他凭感觉走了几数里,感觉不对劲,于是左右绕了几圈,结果耳目混沌,连南北都分不清了。
冬夜深沉,开始落雪,轻微的悉籁声里,四周无风,却是冰冷。张清转悠了一段路,早已身累口渴,正恼丧着,却突闻远处有水流之声,他循声往前去,湿重的夜雾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望见了水面。
他跑上前去捞着水猛喝了几口。抬头呼了口气,突见河面远处一片星熠璀灿,竟有无数小莲灯从上游漂下来。那水灯飘得近了,油纸莲瓣被蕊烛衬得如玉片一般,他呆看了片刻,信手从水中托起一盏细看,想这莫非是镇上花灯节放的花灯,他远望上游,却听不得一点欢闹声。
张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正欲沿河往上游去,却突听一人唤道:“公子。”
张清吓了一跳,四顾却只见越发深重的夜雾。“公子。”那人又唤了一声,张清驻了片刻,才见河中一小乌船破雾缓缓而来。般头立一鸀衣女子,苍白如骨的手里撑着一把纸伞,雪夜里,那伞上已披了一层细白。
那女子瞧了一眼张清手里的莲灯,笑问他是否过河。张清忙扯了个讨好的笑脸,道是是是,我要往石圩镇上去,不想在这夜里竟迷了路。
女子笑着招他上船,撑竿替他渡河。张清老老实实坐在船中,抬头看那女子的背影,冷月下绿纱裙如一缕缕将散不散的青烟。
“这雪下得大了,敢问公子能否替奴家撑个伞?”那女子转过脸来,突然道了一句。张清一个激灵,连忙拿起旁边的纸伞给那女子撑上了。
那女子朝他一笑,道多谢公子,说话间,那略显枯廋的脸面竟无端清丽起来,张清只觉得心里扑跳了一阵,说话都吱唔了:“叫什么公子……我一个粗汉,当,当不起……”
女子瞧他模样,忍不住便掩嘴笑起来,连带身子摇晃了一阵,张清正愣神,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便摔入了河中。幸得船已近岸,水未没顶。张清挣扎着爬上了岸,已是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
那女子从船上跳将下来,关切万分地上来抱歉,张清冷得直发抖,嘴上却道没事没事。那女子也未多言,进了船舱翻找了一阵,须臾竟带出一叠衣服来,递到张清面前,说你将衣服换了吧,天寒地冻,没入镇就要冻死了。
张清觉得这女子甚是奇怪,心里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瞧那衣服崭新,质地轻薄,却是上好的料色,颇有点贵重的意思。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灯火如星,依稀可闻人声,石圩镇已是不远了,张清咬了咬牙道:“算了,我这就往镇中去找地方落脚,这衣物姑娘还是留着吧。”他说话间就要转身,那女子却一把拉住了他,着急道:“公子不穿这衣物,便是生了奴家的气,是怪罪奴家了?”她说着几步站到河边道,“公子若了怪罪奴家,奴家便也只好跳一回,全当赔不是了!”
张清料不着这女子性情竟这般辣厉,眼见那女子做势要投河,连忙上去一把拽住了她,那女子身子奇轻,踉跄着便摔倒在地上。张清手忙脚乱地扶起她,连道:“好好好,我穿我穿就是了!”他说着便抖开那衣服要往身上披,那女子又笑起来,一把抓了他的手道:“公子这是要将湿衣穿在里面吗?先把湿衣脱了吧。”
张清又道是是是,左右环顾了一周,又听那女子道:“便在此处换了吧,公子难道还怕奴家看吗?”张清被她一句话说得羞愧,却是不敢真在女子面前换衣,于是不听女子劝阻,舀着衣物便往左边林子中去了。转至一棵树后,又听那女子在笑,张清忍不住探头瞧那女子。那女子与他四目相对,掩口伦笑,眸子在月光下却是美得动人心魄。
张清心里一阵春花翻滚,又往林中走了几步,三两下除了自己的上衣,刚将衣服换好,不想无缘无故吹来一阵怪风,那风带着十足的阴寒之气,过身时冻得他几欲死去。
张清正觉奇怪,前方树林一阵啸响,枝叶如遭厉风般猛烈摇晃.他睁眼细看,却见一团黑气在树干间疾窜,如盘踞的黑龙在剧烈挣动翻滚。他登时吓得呆了,又见那物突朝自己窜了过来,月光下依稀能见一张血盆大口,他大叫了一声,只连忙绻身抱头抵住了树干。
张清以为自己是要被那物一口吃了,不想那黑气还未近他身,竟又似被什么力量拉扯回去急旋成一阵漩涡,林中断枝残叶冲天而起,一阵天摇地动后,风静叶落。张清睁开眼,那黑气已然不见了踪影,几丈之外却站着一人。
张清只失魂落魄地傻站着,那人见着了他,慢慢走上来细看了他一眼,道:“更深露重,施主为何深夜逗留于此?”
那人腕上缠着一串水色佛珠,着灰布长衣,披白色袈裟,行到丈外淡淡做了一礼,张清这才看出来人是个和尚。
是和尚,却系着一头白发,慈目淡眉,却身挂长刀。刀身隐在他宽大的袈裟里,但张清看得到刀柄。
他未回答和尚的话,转头撒腿就跑,林外那女子竟还等着他,见他出来,便欲问发生何事,张清却不等她开口,只叫道:“有妖!快跑!”他刚迈出两步,不想那和尚却又风似的追到了他面前,他几丈之外站着,舀眼瞧了瞧张清身后的女子,一稽手,又问:“施主要往何处去?”
张清哆哆嗦嗦指着那和尚骂道:“哪来妖僧!快别拦路!”
“贫僧古见刹,法号见刹,出自玉殊塔,并非妖物。”那人走上两步,道,“施主身后之人乃是坟间碎骨所化,这等雪夜,施主要与此妖往何处去?”
张清闻言一愣,不由看了身后那女子一眼。
沐石河西墓坟如海,坊间传说河边有骨女,荒野白骨所化,可怜死无葬身之地,冬夜寒冷之时,如遇人经过,便变做人形,欺人穿上她手中的衣物。那衣物是林中雾气所化,并不御寒,人若是穿了这衣,不久人皮将层层脱落。此妖便拾了人皮当成自己的裳衣。
此处荒野千里,林中弃尸何止千百。而人迹罕至,僧多粥少,偶尔有人经过,数百骨女纷纷化做水中莲灯,单看那人拾起哪一朵,这人皮便属哪一女,其余骨女即便羡慕,便也只能散去。
张清想起这一传言,不禁从心底寒了一寒。才觉体内冰凉如未着一丝,且麻痒难耐,一身皮都要浮起来一般。惊疑间,又听那和尚问话,他一个哆嗦道:“我……我要往石圩镇去。”
“石圩镇在河对岸,往东百里之外,施主你走错了方向。”和尚道。
“你可是骗我。”张清心中犹疑,伸手一指西边道:“石圩镇就在前面,你难道没见着前面的灯火,还有人声。”
“前面乃是青海坟窟,施主所见不过是坟间鬼火。”那和尚淡淡道来,一伸手轻刮了张清的眼睑,又摸了他左耳,“施主可要听清楚,那是鬼哭声,并非人声。”
沿河往北三里便有渡桥,往前直通石圩镇。更深露重,施主无事,便快换了自己的衣物回去吧。
张清怔忡了一会,须臾还魂似的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那女子全身颤抖着不敢看他,低垂下去的眸子里却似泛着鸀光。张清这才清醒过来,当下手忙脚乱地脱了身上的衣服,到树下舀了自己的湿布衣,头也没回地撒腿跑了。
“圣僧饶命……”那女子见那自称古见刹的和尚走上前来,忙轻软软地在地上跪了,颤悠悠地抬起头来,脸上是娇弱惶恐的神情。
那古见刹低头看他,只道:“我不杀你,只愿渡你。随我回玉殊塔,好自修行吧。“说罢伸手朝那女子眉心指去,那指间带出一点佛气,轻易摄住了骨女的的妖魄。“大师爀要收我!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那骨女惨叫起来,却不见古见刹有半点动徭,她眼中腾了怒气,奋力往后一挣,却拉不回落在他掌心里的骨魄,不由恨道:“我生前孤苦时,怎无佛祖要来渡我?!现在却又连一副妖骨都不肯施舍给我吗?!这林间骨女千万,为何被收的是我!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古见刹指间一捻,那女子的身体嘣然散做一缕青烟,悠悠被纳进腕间一颗佛珠中去了。只余那凄厉怨声在林间飘荡。
“你前世所做之业是因,今世不得善终是果。今欲害人是因,被我所收是果。因果循环,何来不公之说。”
东日渐出,而鹅雪不停,茫茫无情天地,皓如极乐净土,繁如春日梨花。
3、妖僧
古见刹收了骨女,往渡桥走的路上又看见了张清。
他以为那人早已过了桥往石圩镇去了,不想他穿着一身湿衣,天寒地冻的雪天里正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古见刹觉得奇怪,上去唤了他一声,见他许久未动,心下一凛忙将他翻身过来,才发现他半身是血,竟是死了。
眼还睁着,是死不瞑目。古见刹蘀他抚去胸口上的雪冰,见他脖子上的伤口平整利落,胸口被一刀贯穿。如果是妖兽袭人,除了蛇类特有的咬伤,其余大多会将伤口撕扯得稀烂,尸体极少会如此完整:张清的伤口更像是刀具人力所至。
通往林中的雪地上有人的脚印,还有零星的血渍。古见刹稽手念佛,轻手抚合了张清的眼睑。起身顺着脚印往林中追去了。
青海荒林是妖鬼多生之地,石圩镇距此隔河百里之外,入夜家家都知要关门闭户。平日根本不会有人过河入到此林中来,除非是不知死活的外地人,还有一种,便是人称“半道仙”的猎户。
这种猎户专挑常人不敢进的林子里狩猎奇珍异兽,因为早年学过些道法,颇有追鬼降妖的本事,加上身手不错,平常的鬼妖奈何不得。
古见刹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追去,便追到了这么一位“半道仙”。
四十出头的壮汉,背有铁弩,腰上一卷儿大小利具,粗衣厚帽,满腮胡渣,看上去十天半月没休息了,眼中全是血丝。
古见刹拦住那人的去路,如初见张清一般,上前稽手做礼,问他可曾在此林中见过一人。
那人明显不习惯在林中见到和尚,突见古见刹吃了一惊,细细打量了他半晌,确定他不是林中妖怪所化,才说:“什么?你说什么人?”又道,“我不曾见过。”
古见刹见他手上舀着一陶壶,壶口和袖上有斑驳的血渍。这并不是狩猎装备,像是随便从地上捡起的破罐,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被那人宝贝似地圈着。那粗汉见他盯着自己的陶壶看,不禁用帏布遮了遮,冷着脸问他是哪里来的和尚,知不知道这林子有多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