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知错（生子）下——枯目

51.伪帝

洪舍稚仙想了想，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众人都立着，与另一边对立相视，僵持不下。洪舍稚仙看向对面，吃了一惊。

正立当前的是一个少年，这少年与慕容黄泉竟长得一模一样，洪舍稚仙一时也不敢断定此人究竟是另有其人，还是根本就是她男扮女装的。

少年身后跟着许多人，态度都很恭敬，只除了他身边立着的一个高大男子。这人穿着异族服饰，胸襟袒露，高鼻深目，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

少年扫视众人一眼，模样极其张狂，开口道：“大家不要被某些人利用了，天外云海的人怎么会知道失窃宝物的所在？除非，这盗贼与他们正是一伙的。只怕早就对中原武林觊觎多时，等的就是一网打尽的机会。”

“少侠似乎知道什么？”陌飞雨沉吟片刻，开口道。

少年挑起下巴，漠然注视了他一会儿，“这件事，最无立场发言的，难道不是盟主吗？”

说到这里，顿时有人反驳。

少年冷笑之后，颇为不屑的摇了摇头，“我相信，各位都是心中有大义的侠义之辈，但，这么多年，大家都成了朝廷玩弄权势的棋子，各位尚且还不自知，真是可悲又可笑！”

洪舍稚仙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少年接下来的话，足以叫整个江湖天翻地覆。

“二十多年前，封剑卿重回天地盟，继承武林正主之位，无可厚非。毕竟，世上确实没有几个人能与之对敌。但是随后，封剑卿销声匿迹，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后继者陌飞雨，而天下多了一个战功赫赫的陌侯陌飞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视一周，面上笑意慢慢深浓，只觉得这个个人说不出的妖异，“难道就没有人打算追究追究这位大名鼎鼎的陌侯与现在我们身边的陌大盟主之间的关系吗？”

陌飞雨脸色也冷下来，周围顿时一阵窃窃私语，都惊疑不定。

“江湖人有江湖身份与道义，但与此同时，家国有难，怎能坐视？”陌飞雨此话出口，其实雄浑，俨然已经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度量。

然而人往往如此，想要建立起信任或许需要长久的日积月累，然而信任一旦崩溃，就很难挽回。

少年又道：“哈哈哈哈！说得好。不过……你相助之人却根本不是大兴正统！你带着一众想要保家卫国的侠义之士，助伪帝盗取江山，你难道不是罪人！”

当下，四下哄然，众人都露出惊讶来，却也有些不敢相信。

“伪帝洪舍奉天，并非祖皇帝血脉！真正的正统太子殷园被逼离京，也都是你们这群帮凶的愚昧所至，你们都是大兴的罪人！”少年说完，扫视众人一遍，又露出那种傲然不屑的表情。

“你不要信口开河！皇家之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如何得知？！”

少年却挑眉冷哼一声：“太子殷园如今还在人世，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知道此事？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次，根本也只是天地盟与朝廷设下的圈套，所谓的天外云海，难道不也是故弄玄虚？”

洪舍稚仙咬了咬牙，他甚至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人并非是慕容黄泉。

这时，只听陌飞雨开口道：“你是太子殷园的少子？”

当下一片哗然，众说纷纭，竟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倘若面前的少年是洪舍殷园的儿子，那么前面一番话就有两种解法。

首先，那番话全然都是真的；其次，这少年的目的显而易见。

少年脸色微微变了变，凝视陌飞雨片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陌某的盟主之位，倒也并不重要，但今日来的这许多江湖朋友，也是为除去江洋大盗而来。至于这中间有什么隐情，我相信不出十日，定能水落石出。”陌飞雨说着，便对众人拱了拱手，“至于大统，我们也只是平常人，天下大乱的罪名，没人担当得起。”

说到这里，少林众位大师也都点头称是，此事非同小可，实在不敢妄断。

洪舍稚仙微微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暂时江湖上为天地盟所牵制的人和门派众多，一时还乱不起来，但是隐患已然埋下。但……面前这少年很有问题，不管他是否真的是洪舍耘煊的弟弟，都必须除掉。

不过这个人此时出现，似乎也是一种预兆。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那神秘的“主上”身份，似乎也能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线索。再加上南陵响的身份对对方的吸引力，要知道此人的真面目，大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少年倒是并不急躁，一阵低笑之后，用一种蔑视众生的眼神扫视一眼众人，随后随着众人御起轻功离开，随后就听千里传音而来的一句话，“一群愚昧之徒！”

总而言之，众人都各自心思复杂，再坐下谈，结果如何，也并不重要了。

洪舍稚仙正遇转头，忽然就见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待仔细一看，顿时喜出望外，“神仙爷爷！怎么是你？！”

吕一鹤捋着胡子，脸色不太好的瞪着他，埋怨道，“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啊？竟然就这么不见了，害得老头子好找！要是被那白小子知道，肯定又要数落一番！”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一个声音毫不客气道：“又是你这个臭老头！”

只见吕一鹤浑身一哆嗦，竟然转身对着白术谄媚的笑着道：“哎呀，白神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白术翻了个白眼，拉着洪舍稚仙就走。后者连忙做了个苦脸，伸手拉上那老头一起。

三人上楼坐下。

洪舍稚仙想起当时的情况，也觉得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当时丢下我去追什么人？”

吕老头敲了敲他的头，“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找到你爹了吗？”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算了算了，对于你那个爹老头我也没兴趣。知道你没事，老头我也就放心了。”

白术狐疑看着二人一会儿，忽然开口：“臭老头，你怎么会来江南？”

老头眼神顿时到处乱飘，就是不往白术那边去，“老头我就是闲得无聊，到处走走……”

白术顿时咧嘴一笑，“无聊了是吧？你上次偷拿了我的草药去酿酒，我还没追究你，恰好你过来，不如给我当一回苦力。”

老头顿时一脸苦相，吞吞吐吐道：“我那个老冤家出现了……”

说起吕老头的冤家，也与陌飞云和奉天颇有渊源。还记得紫禁之巅和洪舍九阳一边吃着落花生一边看戏的老头吗？

白术揶揄的笑了两声，吕一鹤竟然老脸一红，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洪舍稚仙笑着默默发笑。

“好了，不想给我帮忙也成，别说我对你这臭老头不好，你那冤家老前辈，现在多半也去查江洋大盗的事情，他不是最爱管闲事，你这次多出些力，指不定能与他见上一面。”

吕一鹤绷着老脸嘴硬道：“我才不想见他……那个……飞雨小侄什么时候出发啊？别忘了通知我。”

洪舍稚仙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世上如果遵循一物降一物这个规律，那么白术肯定不是普通人。

白术不过三句两句便将人打发走了，再看洪舍稚仙，大概也知道方才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便问：“想说什么？”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却是问：“白白觉得，南陵大侠如何？”

白术一愣，想了想，犹豫着道：“你……”

洪舍稚仙笑着道：“若说人品，该是上上吧？”

白术点了点头，“你对他很有兴趣？”

“我若跟着他，遇到危险，他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白白，你说要怎么样，他才会将我带在身边？”说到这里，洪舍稚仙也开始沉思起来。

然而他这些话停在白术耳中，却不由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洪舍稚仙还是那个把他视逾生命的洪舍耘煊。

但，人世间最难捉摸的似乎也就只有感情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洪舍稚仙的面颊，“你为何要跟着他？”

洪舍稚仙却笑而不语。

白术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教导你？”

洪舍稚仙一时疑惑，不明白白术所指究竟为何，但看他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就乖乖不再多问。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发生在一句无心之言的引导下。

奈何再聪明的人，似乎也没法预料到结果。

洪舍稚仙坐在楼上，看向湖中美景，眉头微蹙，似有心事。吕一鹤正好在这里混吃混喝，海吃海喝一顿之后，又有了八卦的闲心。

“小不点，怎么不吃啊？皱着眉头，难道是有什么心事？”老头一边拿着酒壶喝酒，一边凑过来问。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我想要一个人将我带在身边，不嫌我累赘，该怎么做？”

吕老头嘿嘿一笑，低声问：“是不是看上什么人了？”

洪舍稚仙想了想，也不知如何回答。

“你这小笨蛋，倘若对方喜欢你，自然心甘情愿带着你，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洪舍稚仙摇了摇头，“或许根本不需要那么久。”

“你想要跟谁在一起？”吕老头又问。

洪舍稚仙倒也没打算隐瞒，随口道：“南陵大侠。”

吕老头愣了愣，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怎的就是个男娃娃，是个女娃娃就好办多了……不过……”吕老头又揪着洪舍稚仙的面皮道，“虽然早知道你那张脸是假的，但是摘下面具，倒也真是好看。”

洪舍稚仙这才想起来，“神仙爷爷，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吕老头哈哈一笑，“我看人，可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鼻子。老头鼻子可比眼睛有用。”

洪舍稚仙很是惊讶。

吕老头想了想，“他救了你，你看上他，倒也说得过去。哪，要是那南陵小子对你有意思，老头倒也不吃惊。不过，你可以试探试探，若是不成那你就趁早死心，要是有戏，老头我肯定帮帮你。”

洪舍稚仙似懂非懂，但最后一句话听得实在，连忙点了点头。

吕老头笑着，附在他耳边叽叽呱呱一阵，洪舍稚仙听得连连点头。

52.侠义榜

“剑乃是兵器之中的君子，而刀，则是兵器之中的王者，若只论武学，尚且各有所长。刀剑向来只以切磋，想要分出高下，着实可笑。”

洪舍稚仙在一旁听陌飞雨款款而谈，一边坐着的几人都是陌飞雨昔日至交好友。

决心方丈与十方大师二人坐在上首，一边坐着南陵响，和道长灵意子，江南世家苏秋腾，还有一位琴剑双绝的少年奇侠柳沐风。

加上陌飞雨，这七人在江湖上都算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虽说南陵响与柳沐风二人尚且年轻，资历不如其他几人，然而几年来行事可圈可点，年轻一辈之中，此二人无论人品还是武功都是出人意表。

洪舍稚仙以一个看客姿态坐在后面，倒也并不算太突兀。

陌飞雨说起刀剑一事，说来有些前情须表。

说来，武林大会四年一次，除了切磋武艺，给了年轻一辈崭露头角的机会以外，也是江湖排名的根据。

或许一些侠客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并不在意名声一类身外事，但事实上，更有为数众多的江湖人欲借机名噪江湖，一举成名。

然而今年这武林大会坏在一个武功绝顶的飞贼手上，虽各家都有些私心又另当别论，然而比武也只能一拖再拖。

这样一来，江湖上私斗严重，许多成名之士不堪其扰。

穆金刀和吹雪剑秦广陵大战一场，引来无数人围观，穆金刀锲而不舍，一连挑战三次未果。吹雪剑秦广陵为人冷漠，一气之下退出江湖。

此事引来众多议论，随后，此类事情层出不穷。

“朝廷内忧外患，如今江湖也是一盘散沙，众人追名逐利，可悲可叹。”灵意子缓缓摇头，他本是道家弟子，少在江湖走动，这次下山，也是不得已。

“道长所言甚是。”陌飞雨点了点头，“不过，盗贼一事，已经有眉目。方才，卓云飞卓少侠给陌某送来飞鸽传书一封。”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笺交与众人传阅。

众人阅罢，面色都是一变，唯独南陵响，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真有此事？这些南蛮精通巫蛊邪术便罢，竟如此祸害苍生？可是，他们盗取江湖宝物，究竟有何目的？看这般作为，似乎并不是为了黄白之物。”苏秋腾惊异道。

一旁一只默不作声的柳沐风转过头来，盯着身边的南陵响，淡淡道：“南陵门主似乎想到什么？”

南陵响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到一个人说过一句话。西南先旱后涝，许多地方蛇虫鼠蚁横行，这些会否也是人为？”

几人都是一愣，便想起洪舍耘煊此前那一番话，忍不住将怀中那玫奇怪的哨子拿出来把玩，忽然灵机一动，开口道：“一个人做一件事，首先便该有他的缘由。若先不去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而是为何想要做这些，兴许能有些线索。叔父方才所言，五毒教与七煞门如果来到中原，可能有两种目的。其一，江湖恩怨；其二，他们也有可能是南疆乱党的余党。

“而据我所知，天外云海是故意引得江湖之众将目光放在龙里县的一个关口上。如果天外云海的目的是排除异己的话，似乎此事又与南疆无关。除非，天外云海的人指引一条道路只是一个障眼法，关键在于，提醒大家南疆一众与这龙里县关内背后之人关系非同一般。”说完，洪舍稚仙看了看众人，笑着道，“不过，这些无非是猜测，倒也不尽然都是事实。”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陌飞雨深深皱着眉头，其余几个老辈一脸激赏，连连点头，那琴剑双绝的柳沐风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洪舍稚仙转头去看南陵响，对他笑了笑。

南陵响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他说得对，若非今日慕容苍穹忽然现身江湖，这推断原本太过大胆了些，但看如今，倒可能性极大。”

陌飞雨低叹一声，摇了摇头：“你究竟从何处得知五毒教和七煞门的事？”

洪舍稚仙眨了眨眼，摇头道：“我不能说。”

陌飞雨一时气结，却发不出脾气来。南陵响转头看着他，也是一脸疑惑。洪舍稚仙对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五毒教善用毒养蛊，七煞门擅长巫傩邪术。不过，世上总归没有真的巫术，其中许多两者都是互通其妙。”

灵意子听罢，开口道：“这位小公子聪慧过人，小小年纪竟如此见多识广，不愧是天地盟后起之秀啊。”

陌飞雨顿时脸就黑了，连忙道：“几位千万别误会，此子并非江湖中人，也不懂武功，只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原也没什么大的用处，此时在众人面前卖弄，实在不该。”

一众人等都看出这孩子并非带着一丝一毫的卖弄，但也明白陌飞雨的意思，便都一笑了之。

南陵响又问：“五毒教与七煞门既然是同宗，为何又分庭抗礼？”

洪舍稚仙摇摇头，“这我尚且还不清楚。因而，我们大可如此设想：参与此事的，只是其中一派。”

“依仙儿所言，这一支只怕是七煞门了。盗取东西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取了东西就走。而失窃门派的守卫都得了失魂症，轻重不尽相同，但症状却都几乎一样。”陌飞雨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道，“这一趟，只怕甚是凶险。我们对七煞门一无所知，如今江湖却又人心涣散，如何联合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