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图拿出手电筒打开,黄色的光束顺着石头制成的门框四四方方的圈了一遍,这房子依然很新。
门面上按着两个环,并没有上锁。
厉寒带头推进去,门轴就在冷清清的夜里发出怪异扭曲的“吱呀”声。
房子里面漆黑一片,静得可怕。
郝多黔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面关上了大门,小图手里的电筒灯光便照出了一块块圆形的视野。
粗看构造,这和白天他们呆的房子构造基本一致,甚至连家具的摆设也如出一辙。难道,这寨子里所有人家的家具陈设全都是统一设置的?
惊叹之余,郝多黔和小图开始在屋内四处搜索起来。余佑站在背光的角落里小心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东西,一边小声的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问了总有四五遍,没人搭理他。因为是偷偷调查,他也不敢问的太大声。或许是住在这屋里的人出去了吧,又或者,这本来就是间空房?
“厉寒先生,你确定是这里没错?”他问。
厉寒点点头:“如果她没搬,肯定就是这里。”
“她一个人住?”
问到这里,厉寒忽然沉默了。半响才说:“……不是。”
“那就是还有家人?可这屋子……”
就在余佑想说这屋子里好像没人的时候,举着电筒的小图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这很难得,因为小图这样的人从来不说脏话。余佑觉着稀奇,顺着他的电筒看过去,这一眼,他几乎和屋子里所有的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子正中的梁子上,赫然悬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相片。
黑色的相框外左右分开两片黑布小帘子——这分明就是一张遗像!
厉寒站在当地,表情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人?她已经死了?
一瞬间,所有看似可解的问题再次陷入了重重的迷雾。余佑睁大眼睛反复观察着相片,忽然觉得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屋里静的可怕,只有手电筒的光圈微微颤动的照在那张黑白相片上。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怪异扭曲的“吱呀”声!
有人,打开了那扇大门!
09.已故者
屋里静的可怕,只有手电筒的光圈微微颤动的照在那张黑白相片上。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怪异扭曲的“吱呀”声!
有人,打开了那扇大门!
……
小图当机立断,掐掉手里的电筒。瞬间降临的黑暗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谁?到底是谁在外面?!
叮铃,叮铃,叮铃……又是这令人崩溃的声音!
余佑的头皮都麻了,他从未有过这样毛骨悚然的经历!恐惧之下,他一把抓住身边的厉寒,低声问道:“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厉寒没有回答,黑暗中,余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余佑的嘴。
“别说话!”是厉寒。
所有的人,死死的盯着门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清脆的铃声却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
片刻之后,那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嘶”的一声,有人划亮了一根火柴。
跃动不已的火苗照亮来人的样子,居然是白天那个青年长老!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不止他们想问,青年长老同样也要问。
不慌不忙的点起几根蜡烛用蜡油固定在桌子上,他背对着屋里的人,十分冷静的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余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被人跟踪了。仔细想,这其实并不奇怪,他们作为这个古寨的入侵者,被寨子里的人监视或是控制都不需要任何理由。相反,视若无睹的放任才更恐怖!
屋子里静了几秒钟,接着陆续有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小图,又打开了他的手电筒。
圆形的灯光下,青年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显然对于这几个人,他并不惊讶,倒像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这时,郝多黔开口了:“厉寒说,他想来看个朋友。可我们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还住在这里……只好……”
“你来看她干嘛?”闻言打断郝多黔,青年把视线转向厉寒。
厉寒从余佑身边走出来,站到了那副黑白遗像下面。
“我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他说的很小声,愧疚的语气里,满是对已故者的歉意,可青年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动容。
“她早死了,死了好几年。”慢慢转身,他举起手里的蜡烛,橘红色的火焰像一粒跳动不已的豆子,默默的燃烧周围黑暗的空气。仰头看着梁上的照片,他说,“你不是爱她么,不是一起逃走了么,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回来?”
厉寒半隐在黑暗里,显然很紧张,不断的用手抓着一侧的裤缝,半天才低着头说:“是我对不起她。”
青年哼的冷笑,烛光照亮他清秀的侧脸,余佑这才发现,他跟照片上的这个女人,长得很像!
“说吧,你遇上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了?”
厉寒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就问:“你,你怎么会知道。”
“厉寒哥。”和刚才的高傲截然不同,青年忽然放软了语气,微微侧头瞟了他一眼,他说,“你不用瞒我,因为我知道你要什么,任何时候。”
这次,余佑清晰的看到了厉寒的动摇。他像是被人当面掐住软肋的可怜虫一样,不可抑制的在微弱的光线里发出了颤抖。
“……我知道我来了就没法再回去,可能不能麻烦你,把我这几位朋友送走,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青年在厉寒和郝多黔几个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说:“你不信任我?”
厉寒摇头:“不是。”
“当初是我亲手送你和姐姐走的,可说到底,你还是对我心存芥蒂。”
“没有。”厉寒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似乎很想冲破这压抑的气氛,可又无能为力。
这时,小图对边上的郝多黔使了个眼色,郝多黔便几步走过去,轻轻的拽了拽厉寒的衣服:“小寒,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厉寒面如蜡色的点点头,看也不看那青年便颤颤的转身:“先,先回去吧。”
他们要走,青年也不拦。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他在后面笑着说了一句:“厉寒哥,我不会害你,谁都可能背叛你,只有我不会!”
话是好话,可听着却很有一种别有用心的诡诈。厉寒的脚步猛地一顿,没有停留,径自往屋外走去。
离开石头屋,他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郝多黔和小图小跑着跟过去,因为知道自己可能被人跟踪,所以一路都没有说话。余佑一边快步走,一边开始四处留意猫佐的踪迹。它既然跟着长老回去,那势必也会跟着他一起过来这里,有没有可能,它现在就在这附近等着自己呢?
就在他们快赶到住处的时候,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猫叫。
余佑停下脚步四处找那声音的来源,小图也站住不动了。
“哟,小鱼,内是你家猫佐吧。”他大概是许久没有蹂躏猫佐的肉垫,所以十分想念。打着手电四处找,就跟个忽然想起来要觅食的动物一样,神情微妙。
很快,他们在两面墙的夹角里发现了猫佐。绿宝石似的眼睛瞪得滚圆发亮,它“喵喵”的叫,一边叫一边舔着自己爪子上的肉垫,可一看到小图,它立马就定住不动了。极其迅速的藏起爪子,它“唔唔”的往后退了几步。
小图看出自己不受欢迎,立刻拉下脸,很不高兴的把手电筒塞给了余佑:“这小畜生,白对它好了!”
余佑想笑笑不出来,就蹲下去,对着猫佐招了招手:“过来,快。”
小黑猫动作矫健的从黑暗中窜出来,跳进了余佑怀里。
四个人回到住处,打过招呼,便纷纷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余佑按照小图的授意,先是对房间各处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又确保门窗都关紧了,才坐到床上准备睡觉。
月光透过薄纱照进来,正对的地上就乌蒙蒙的映出窗格的形状。有横有竖的黑影隔开整片月光,光影交错像是铺开了一张大网。
余佑坐在床沿边,猫佐和阿金一人占据一张椅子,都是穿着衣服的人形。
因为害怕惊到隔壁的小图,所以他们都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余佑对白天那个青年十分好奇,就问猫佐:“你找到他的住处了么?”
猫佐点点头,月光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得意的。
“那当然,可别忘了我是天神。”他越说越兴奋,开始给余佑描述起自己如何如何智勇双全,如何如何轻快敏捷,最后压不住声音,就被阿金狠狠的砸了记爆栗子。
“你别听他乱说。”阿金总是很冷静,每次跟他接触,余佑都觉得他像小图。只不过是不会开玩笑,不会耍脾气的小图。
“那个人叫纳西,是普妄纳的长老。”
“长老?我看他顶多也才20几,怎么会成为长老?”
“长老又不是长得老,人家有威信。”猫佐插嘴道。
“威信?”
“对,我们在他家里观察了很久,但凡是进门的,没一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不管是语言还是行为都十分谨慎。另外,他住的那栋房子似乎和其他房子结构不同。如果我们没有猜错,那地方可能有地下室或者暗道,可以通向别的地方。”阿金说。
“你们怎么知道有地下室或者暗道?”
阿金刚准备开口,被猫佐拦住了。他也想要个邀功请赏的机会,就接下去说:“我们先是在房子外面观察,发现有很多人进去,一批一批的,而且人数繁多。可奇怪的是只有人进,没有人出。开始我们以为是要举行什么秘密会议,就用法术进到屋内,想看看究竟。但是房子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会不会是他们在别的房间里……你们没看到而已?”
“不可能。”阿金说的很肯定。
“……那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另外……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猫佐说。
“什么?”
“我从进了这个寨子开始,就一直闻到体液的味道。”
“……什么?体液?”余佑很不待见的说,“该不是你想吃口水想疯了吧。”
“这是一方面……”猫佐的耳朵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偷偷用眼角睨着余佑,“要不,你先让我亲亲?”
余佑面无表情的对阿金说:“你能把它变回猫么?”
阿金摇摇头,猫佐很不开心。可他似乎还想为自己做辩解:“别不信,我真的闻到了体液的味道,而且不是口水,是精液。”
“哈?精液?”
“对。”
“阿金,你能把他变成只死猫么?”
“……不能。”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余佑忽然听到外面隐隐的传来开门声。
“吱呀”一声响,听方向,像是主屋那边的动静。
余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顿时鸦雀无声。
是郝多黔和小图在商量解决事件的对策?不对,小图早就睡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边,余佑慢慢的掀起了木质窗格。
月光依旧静谧似水的照在院子里,周围一片寂静。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主屋的房门后闪出了一道人影。
这个人似乎很小心,瞻前顾后的四处张望,最后速度极快的从大门出去了。
余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居然是厉寒。
厉寒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胆小怕事的,可他忘了,再懦弱的人都会有他坚强可怕的一面。比如厉寒这样的人。
如果说在别墅里听到的仆人之间的闲聊都是真的,那整件事情就是个大阴谋。有没有可能是厉寒想要侵吞巨额财产,而和这寨子里的某个人串通一气,故意施下诅咒呢?
而之所以要请他们来解决事件,仅仅是因为他需要第三者来完成整个事件的目击而已!
说到底,人心诡诈,这是任何诅咒和鬼怪都无法控制与揣测的。
他们要找的女人已经死了,也就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已经中断。
那么这个时候,他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余佑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早,余佑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阿乙。
他像只矫健的野兔一样,从门口跑进来,手上拎着个食盒。看到余佑,他笑了,露出嘴角的一颗虎牙。
“起得真早。”
余佑点点头,他正含着满嘴的泡沫,所以没法回答。
阿乙往他身边一站,开始抻着脖子往主屋里看,一边看一边说:“厉寒哥起来没?”
余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一沉。吐掉泡沫续了口清水,回答说:“我也不清楚,看动静,可能还没醒。”
阿乙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把手里的食盒往他这边碰了碰,“我给你们带了吃的,都是我最拿手的,一会儿尝尝?”
余佑正好肚子饿,刚想问问都是啥,就听旁边厢房里开门出来个人——小图。他也是一手茶杯一手牙刷,脖子上垂个毛巾的打扮。看到阿乙就举起了手里的牙刷说:“哟,小帅哥,一大早,又来秀身材啊。”
阿乙没听明白,抱着食盒傻乎乎的站在当地。
小图走过来,把手里的牙刷搁嘴里叼住,腾出手往阿乙胸口肩膀拍了拍。
“这结实的。我看着都嫉妒。”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昨天那个跟你一块儿的大高个叫什么?”
阿乙:“哦,你说阿甲哥么?”
小图:“对,就是他。怎么你们不是两兄弟?”
阿乙:“是啊,他是我哥。不过前年过继给长老当养子了。”
小图:“过继?那怎么没把你也一起过继过去?”
阿乙笑着抿了抿嘴说:“也不是谁都能过继,我那时候年纪小,所以长老没选到我。”
小图说:“过继去都干嘛?给他当儿子养老?你们长老看着也不大啊,怎么都养上儿子了?”
阿乙的小虎牙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什么,可半道打住了。掀开食盒,他把几碟包子还是馒头的食物捧到了小图和余佑面前:“一大早的,你们都饿了吧,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可好吃呢!”
小图眯了眯眼睛,轻松的笑笑说:“等我先刷个牙,马上吃,昨天就吃了点馒头咸菜,可把我饿死了。”
余佑冲干净水杯和牙刷,正准备回屋收拾收拾就出来吃包子,“吱呀”一声门响,厉寒从主屋里探出了半边身子。
“阿乙,来送吃的?”他朝着院子里的少年招招手,阿乙就跟只小兔子似的欢蹦乱跳的进他屋里去。
厉寒看到外面的余佑和小图,就说:“你们快些过来,顺便叫上隔壁的郝先生,阿乙的手艺好,我们趁热吃。”
小图冲他们点点头,直看两个人一食盒全消失在门后面,才扭身靠到余佑身边,低声问道:“昨晚,我们回来以后,你又出去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