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宥停下了脚步,“你想起了多少”他握紧空无一物的双拳。
“你还不明白……”梁戊雨笑了,不知道带着怎样的情绪,“你还不明白,我可能想起很多,也可能一开始就没忘,可是你却把你自己当作失忆了一样,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连自己叫什么名字是谁都忘了吧!”话音未断说话者便被推翻在地,许宥欺身压上,努力克制住怒气压低声音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既然想起来了,那么就该知道,你本来是不能活的!”单手掐住梁戊雨的咽喉慢慢使劲,许宥俯身贴到他的耳边,“不明白的是你。”
“咳……咳咳……”他还是没有反抗,甚至一点恐慌也没有,“我保证你会后悔,你的后半生……咳咳,将会……咳,因为你的举动……咳咳咳,咳咳……”不想说话了,他竭力转过头去在许宥脸上啄了一下,对方没能躲开,手下使的力有增无减。却换来他无声的笑。
“你会后悔。”他用口型比着。
这诡谲的气氛很快就被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木工打破,此人淡定异常地摆放出各种各样的工具,镇定自若地开始修门,对房内的景象视若无睹,“二位公子俺是来修门的,继续继续不用管俺。很快就好。”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哐哐咚咚哐哐咚咚!!
咳咳咳,哈……哐咚!!
哐哐咚咚叮叮咚咚!!
“修好了,俺走了,二位继续。”老木工收好工具,合上门迅速离开。
“哈,哈……”梁戊雨涣散的瞳孔再次聚焦,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在笑,又像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一拳打在了许宥的肚子上。
许宥吃痛皱眉,梁戊雨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骂道,“你他妈真想谋杀亲夫啊!!差点真的死了好不好!!死活不承认喜欢我,经常打我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杀我!很好!我……”人说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不乏性情大变的,可在许宥眼里看来,这家伙不过是终于暴露了他恶劣的本性而已。说到底他也只是那个撒泼无赖的小流氓而已!
“你!”许宥被他狠狠一咬终于回过神来,一掌推开他埋在自己颈间的脑袋,再次压了回去,用牙齿咬住他的喉结回敬他。
“你凭什么咬我!滚!!”梁戊雨抬腿欲踢,却顾及他下半身的幸福迟迟未能下脚,只好等他愿意松嘴了,才趁其不备将他压倒。
“我凭什么!呵”,许宥任他咬住自己的耳垂,躺在在地上稍做休息,“你那叫喜欢我!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打你算轻的了!”又一个翻身为攻,他直接咬上了某人的娃娃脸,脸颊上的肉好像都要被他撕下来。
“痛痛痛……你才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你还亲了白小荷!我就只亲过你!你还不准我碰他!!”梁戊雨大声的抗议,“你出去逛一圈满大街都是喜欢你的!!他娘的就是没人喜欢我!!”他开始后悔自己只学好了腿上功夫,当年要是他还好好学了各家拳法,今日在上面的绝不会是他!“打我还算轻的!有本事你再来杀了我啊!!你掐死我啊!”
不知过了多久,许宥觉得自己嘴里都尝到了咸腥味才缓缓放开。梁戊雨也不挣扎了,瞪着一双眼睛看他,脸上留下了一排渗着血的牙印,半张脸都充血了。
“这样好,看你还敢再去勾三搭四。”许宥乐了,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你为什么不出去逛一圈看看!满大街都是你喜欢的你他妈的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不仅要勾三搭四,我还要搞五搞六。”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脸成什么样子了,看许宥的表情就知道好不到哪去!“我今天出去了,第一个搞的就是你的小白荷!”
“你试试!”许宥故意舔了一口他脸上的伤口,满意的听到对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我现在就杀了你。”
“来吧,我看破红尘了,做鬼也风流。”
做鬼也风流!哼……哼哼……
“被我上死还是自己把自己糟蹋死,选吧。”我让你风流!
“什么!自己把自己糟蹋死!!!”这是什么死法!!梁戊雨深深感叹着某人的恶毒。
“还有一种死法!”许宥不耐烦地提示。
“那我选第一种死法之前可以先包扎一下脚么……”他指了指之前被自己小弟剪了一大个口子的脚趾。
许宥没有回答,表示默认。
“那我就选第一种!!”梁某人很没骨气地不停点头,白白浪费掉一个选第二种看对方恼羞成怒状态的机会。
怎么说吧,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向很漫长。咳咳……
“你今天怎么对我有兴致了”
“……我不是柳下惠,没理由滚上身的也不要。”
“啧啧啧,你又在骗你自己了~唉,不明白呀不明白~~~”本来想诱导别扭的美人进行深情告白的计划失败……
“……你想怎么死”
“我选第一种!”
“你就等着我说这句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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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七八糟小剧场 其一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祝寿……”那天梁戊雨突然把砚台里的墨汁全部甩在了他脸上,他突然很想用类似的方法报复他……
“啊……”他停顿了一下,“啊”不是装傻。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想起来……”吧字还没出口,身下人二愣二愣的表情便说明了一切。
“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什么……吧”
“……”
“其实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么说话能刺激到你我错了对不起美人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吧!!!!”整个句子没有任何停顿,流利得就像他练习过很多遍一样。
“……你想怎么死”
“第一种。”
第十一章:结庐在人境也有车马喧。其一
24
大年初一,被某两人的感情纠葛折磨了一夜的井季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南玉馆,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而许宥和梁戊雨早就精神奕奕地等在了门口。
“老……老大!”两眼浮肿,明显没睡好的某人激动地走过去。
“哟!小三!”
“我不是!!!”这句他喊了一夜深感恶心的话又再次窜出了嘴边。如果他昨晚没有夺门而逃,而是选择和梁某人呆在一起的话,至少能让他死个痛快。
“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进宫。”许宥站出来指出重点,“昨晚本来我是该陪景砚进宫的,今天恐怕……”
“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井季一扫疲惫,果然景砚早就开始了各方面的部署,可是他和许宥都出了差错,怕只怕让人有机可乘。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理了理衣裳,“只能这样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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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淮王殿下,梁王殿下”宦官进了偏殿,慢慢行完礼之后说道,“殿外梁王府管家许宥求见。”
“让他进来”,太子开口。
环视一周,三人旁也就只有梁王带了一名随从——张夜,现在又多一个,反而显得位居高座的淮王景纸势单力薄了。
“小人许宥,见过淮王,太子殿下。”简单的礼数之后,他自然地站在了景砚身边。
比起前些年,这殿里确是太冷清了。
“老四,你可真是有趣,皇室的聚会也要唤来这些下人。”淮王自斟自饮,没有温度的语言冷冷吐出。
“能有大哥您有趣吗,做出软禁父王,逼宫这些大逆不道的事还能道貌岸然地坐在这里喝酒。”景砚一向是不惮以最直白的话语表达一切的。
“他,”景纸指着一旁观战的太子景墨,“没有治国之才。”
“噢,那你就有”景砚笑着起身,“景纸,妇人之仁。本王若是你,便会杀了他,再伪造圣旨,登基为帝。”
“看来父皇不在,你真是卸下了许多包袱啊。”景纸还是不以为然地继续喝酒,连看也没看一眼,“老四,你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吗。藏拙,屯兵,招才纳贤,收买人心,再做出一副闲散王爷的样子。最可怕的对手……怕就是你了吧”
“哪里比得上皇兄您,要说装出闲散王爷的样子,您比本王可高明多了。至少本王是刚刚才知道,最可怕的对手是您。”
“老四,我不能留你。”
利剑出鞘,直逼景砚背心。霎时间电光火石,致命的一击被中途截下。
许宥有自信这一剑绝对能要了他的命,除非他们早有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张夜的剑尖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许宥和他缠斗起来。其实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只是许宥的身法更加灵活,占了些便宜。十来招之后,张夜为抵挡左手边的攻势,右臂被许宥用剑柄重重一击,整个人没站稳脚被他借势向左一推,而他则直奔景砚而去。
“有晴!!”
“有晴!!”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两种不同的情绪。刚踏进殿门的梁戊雨和景墨对视一眼,景墨抿了抿唇,低头不语。而许宥也没有真的动手,只是把剑架在了景砚脖子上。
“你们先别打了,皇上,殁了!”根据许宥的指示,他和井季先去找到皇上,把他救出来,可已经……
许宥的肩膀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随即惊愕地转向同样带着震惊表情的淮王。
“不会的!!”不顾一切地,景纸冲出了偏殿。许宥撇了一眼充满敌意的张夜,放开了景砚,拉起梁戊雨也奔了出去。
皇帝的寝宫外,燕王景笔和井季二人仿佛一直等待着他们,站得肃穆。
“景三……”许宥像是想确认什么。而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景笔!你怎么来了”景纸捏住他的双肩,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很好,很好……连听说你拿走本王的兵符,夺取本王的兵力独自逼宫,我都没被气死。”
景笔和景纸的重点很明显已经不在父亲驾崩这件事上了,“怎么样掌握全局的感受”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确实不是这样,”景砚已经赶了过来,一脸好笑地看着在场的众人,“他马上就不能掌握全局了……景纸、景笔,身为皇子,王爷,联合害死父皇,屯兵,带兵进驻京城……通通是死罪。”
景笔挣开景纸的双手,忿恨地说,“要知道,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谋划,与本王何干!”
“其他事确实是景纸干的,可是害死父皇的,难道不是你”
“此事与本王有无干系你当是最清楚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就在刚才,他知道了,明白了,从一开始,所有人就落入了景砚的圈套,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
从这个四弟,六岁的时候开始!
“既然都知道了这个道理,何不乖乖束手就擒”景砚还是笑着,不过是发自内心的笑,“等本王的军队攻进来剿灭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本王可不能保证留给你们全尸。”
“还有半年。”沉默不语的景纸突然开口,“还有半年,景笔,便不行了。”他抢过井季别在腰间的匕首,扔开刀鞘,隔空指着景砚的鼻子,“带兵逼宫,害死父皇,都只与我一人有关!不关他的事!”看一眼持剑的许宥,很明显对方已经不准备再出手了。“景砚,我现在就可以死在这里,但你,决不能动他一下!”景纸掏出了令牌,扔在地上,“许宥,景笔是无辜的,请你,护他周全。”他知道许宥也自身难保,可是……梁戊雨站在许宥这边!所以一定能逃出去!
“你……”装什么好人五个字还没说出口,尖利寒冷的匕首便插入了对方自己的胸口,一切发生得那么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景纸!!!!”他怎么会相信景砚的!怎么能相信景砚!!从始至终这个人的意图都很明显,他想要皇位,这个人便不留后招地夺取皇位,他想和他撇清关系,独善其身,这个人便和他撇清关系,引刀自尽。
这个人到最后也没背叛他,可自己从来没相信过他。
“半年啊……”景砚看着一地的猩红,蹲下身,抹了抹这些还带着温度的液体,“我还是嫌你活得太久了,怎么办”笑看泪流满面的景笔,他不惧残酷地开口。
“哼……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景笔跪坐在淮王的尸首旁边,双手拔出插在景纸心口的匕首,血如泉涌,溅了他满脸满身,场面有种说不出的妖冶。
“你放心,我岂能苟活世上受你欺辱!反正……时日无多!”
更多的血液喷洒而出,一地鲜红,触目惊心。刚才还在说着话流着泪的两人不动了,就这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许宥根本阻止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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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场面更加混乱,一向懦弱无能的太子竟然坐收渔利,带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饶是景砚也不能平心静气了,口中一直怒骂着什么……许宥脑中完全是一团乱麻,他的心很慌,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许宥,我们走。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回来。”梁戊雨坚定的声音穿过他层层心墙,一击中的。
是的,本来就不该回来。不该!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许宥无助地靠在梁戊雨身上,嗅着他的味道,强迫自己入睡。
25
许宥是在十四岁那年得知的,自己根本不是许家的孩子。
在皇帝的小儿子三岁的时候,小儿子的母妃派人暗中把他送了出去,换来了许家真正的孩子。
虽然岁数相差不少,可许家的那孩子生来就瘦小,再加上入宫之前学过一点伸缩筋骨的功夫,皇帝也不常来看望这个小儿子,如此,便也能蒙混过关。
对,景砚是许宥,许宥,才该是景砚。
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之后,十五岁的大皇子景纸,找到了他。
“去投靠景砚,当他的仆从,甚至是知音。”
“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让父皇的江山落入外人手里。”
“养我育我的是许铎,不是皇帝!”
“若不是最爱你这个儿子,他又怎么会给你最少的关爱”
他记得的,十五岁的景纸,比谁都看得透彻。
所以他投奔景砚,做他的知音,做他的仆从。可是,当梁戊雨出现的时候,一切都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