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道——想.言

作者:想.言  录入:05-20

“大王……难道……难道还有熊?”另一位连话都快说不好的大臣答。

“又对了,爱卿们真聪明。”景非鸾赞赏道,又说:“可还不只如此。”

众人倒抽口气,顿时心惊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试问天下间最凶猛的动物是什么?”景非鸾看了看所有人,陡然露出个邪邪的笑:“答案是狼,而且是一群狼。”

“想当初,为了捕获狼群,可是牺牲了不少孤最看重的禁卫军呢。”景非鸾带点惋惜的感叹。

话语一落,许多大臣扶着椅子瑟瑟发抖,连他身旁的两位妃子也脸色煞白。这哪里是狩猎,根本就是一场残酷的游戏,狩猎的人反倒变成了野兽的猎物,想来都觉得可怕。

而他,这场游戏的策划者,正饶有趣味地斜靠在小榻的玉枕上,像个贪玩又兴致勃勃的孩子。

第四章

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林里,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一位将军连人带马摔在地上,正被一头白色斑纹的老虎袭击。第二声惨叫再次传来时,已经被老虎死死地咬住咽喉,那垂死挣扎乱扑的四肢,还有遍地的血渍让人心惊不已。

仿佛知道有人在观看似的,等猎物已经咽气后,那老虎抬起沾满殷红的嘴,仰天咆哮了声。

“好!”景非鸾一拍大腿,赞道:“不愧是炎国守护之兽,你们看看,那霸气和那煞气是何等的张狂。”

此时还能说话的人不多,一位老臣巍巍地跪下,俯地大拜道:“大王啊!这……这……乃是人间惨剧啊!请您鸣鼓召他们回来吧!骠骑校尉已经……”

想起刚被活生生咬死的骠骑校尉,老臣已经说不下去了,只能俯在地上咽呜。

景非鸾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伸了个懒腰道:“哼,一个连老虎都杀不了校尉,孤要他有何用?”

接下来是白虎享受猎物的时刻,所有人都不忍地别过眼去,唯有帝王一人看得津津有味。再传来几阵惨叫声,刚才说话的老臣已经抵受不了刺激而昏了过去,还有些胆小的连裤子都湿了,山坡下的猎场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两个时辰后,景非鸾才不急不徐地命人鸣鼓,并带领一行人返回山下,在之前猎场外搭起帘帐里等待。

最先回来的人是炎毅,一身黑衣凌乱不堪,身上有许多搏斗而留下的伤口。他的样子虽然狼狈,却无一人敢小视,正因为他肩膀上扛着先前猎杀了骠骑校尉和另外几个武将的白虎。

“大王。”炎毅将已经被割喉断气的老虎抛到地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刚才还凶猛无比的野兽就这样倒地在眼前,众人无一不倒抽口气,只有景非鸾嘴角勾起一个好看幅度,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其他参加狩猎的武将已经陆陆续续回来,有运气好没碰到猛兽并捕到猎物的,也有些是仓皇逃命而回的,看着时景非鸾都是一副畏惧的表情。再等了一会儿,该回的人已经全回来了,剩下回不来的,就算在猎场里还没死,也只能是在等死而已。

景非鸾忽然笑了,看来那文武双绝的状元,也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根本死不足惜。

“咳……”景非鸾假咳了声,正准备宣布今年的优胜者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颜大人回来了。”帘子外的侍卫喊道。

颜傅进到帐内的时候,仍是白色紧衣,莫说连尘土都不沾一颗,就是束起的黑发也不乱一丝,仿佛方才只是骑马游历一圈而回。

“大王,臣回来迟了。”颜傅将一只灰白色的动物抛到地上。

所有人争相看去,只见那动物只有小狗一般大,全身都是短短的绒毛,前腿短后腿长,看起来有点像是崎形。虽然这动物看起来特奇,包括景非鸾在内所有人都没见过,但却一副柔弱得随手可擒的样子。

“颜爱卿,以你的本事就带回了这个猎物?”景非鸾有点不屑地道。

“这……这是……”只有刚昏过去的老臣,醒来后不可置信地模样。

“大王,您知道这是何物?”颜傅胸有成竹地问。

景非鸾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老臣子问:“这是何物?”

那老臣小心翼翼地走近,看了许久才答:“禀大王,这动物的名字叫狈。”

“狈?”景非鸾眨了眨眼。

“大王一定听过狼狈为奸这个词,根据传说狈是狼和狐狸杂交而生下来的,狈虽然罕有至极,一旦出生,就成了狼群的军师。”老臣解释道。

“天下间真有此动物?”景非鸾好奇地道。

老臣点点头继续说:“许多古书都有记载,狈是很狡猾的动物,其聪明的程度远超过了狼和狐狸,狈的前腿不能行走,所以必须有狼驼着它,并且只会依附在狼群里最凶悍和强大的那只狼王身上。”

众人哗然一片,连景非鸾也不禁意外,颜傅竟能从狼群里将这只狈抓回,可见过程一定凶险万分。

“多谢大学士的讲解。”颜傅双手一拱道。

他脸上的表情自信却不得意,一双眼哞明若洞火却暗藏锋芒,雪白轻衣勒画出那高挑轩昂的身躯,在清秀的容貌和白皙的肌肤映衬下,生出一种出尘的淡雅来。

帐帘里伺候的宫女都暗暗偷望,犹如颜傅是远在天边的一颗星辰,遥不可及的距离让她们只能将爱慕之心藏在眼底。

景非鸾眯起狭长的眼睛,收在袖底的手已握成拳,只有他自己知道,两腿之间的器官正在发热、发硬。

该死!多想现在就剥光了他,然后……

“颜爱卿既然能带回如此罕见的猎物,今年狩猎大比赛的优胜者你当之无愧,孤封你为万户侯,爵位世代交替,永享炎国富贵。”景非鸾话虽如此,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谢殿下。”颜傅单膝跪地谢恩。

炎毅刚阳的脸上依旧木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

“传孤旨意,凡是捕到猎物者,无论大小皆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孤今晚在宫中设宴,慰劳所有参加狩猎的爱卿们。”景非鸾起身说道。

半月如勾,撩挂夜空。

凌罗飘起半遮住容颜,乐声下下清脆悦耳,天下最奢华的宫墙之内,歌台暖晌,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通明的灯火下,舞姬旋转成一朵花,堂皇大殿上,满是珍味佳肴人间美酒,一副好不奢糜的场面。

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仍旧坐没坐相地歪歪靠在椅子上,伸手打了个响指,殿堂上乐声刹止舞姬顿停。景非鸾笑了下,勾指命身旁的太监上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太监匆匆而去,再回殿时,身后领着一众锦衣女子,不但个个貌美如花,就连身材也是玲珑有致。

“臣妾参见殿下。”那几名女子一同行礼道。

这次宴会邀的都是武将粗人,顿时被眼前的美色吸引住,不少人都舍不得眨眼。唯有颜傅一人,轻蹙起眉头来,于礼后宫嫔妃是不能上殿抛头露面,而此时景非鸾却把她们召了上来。

众人皆知景非鸾亲政后,并未踏进幽兰宫一次,所有妃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不禁两颊暗红眼里闪着期盼。

“今夜孤甚是开心,能与我炎国的英勇之士共聚一堂,特命你们前来,为在座的爱卿们添酒助兴。”景非鸾说。

不仅是嫔妃们瞪大眼睛,连满殿的武将们都不敢相信,堂堂王家妃子像歌女一般伺酒,这要是说出去成何体统。

“各位爱卿不必如此,孤自亲政以来日理万机,终日庸庸碌碌,不知不觉冷落了爱妃们,今想起来愧疚无比,却无奈孤虽是君王却分身乏术,只能希望各位爱卿帮孤分忧,好化解这后宫日益渐深的怨气。”景非鸾满不在乎地道。

颜傅一听还得了,这样岂不是乱了天下之大伦,立刻站起身想要劝阻。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臣妾!”其中一个面容清丽的妃子跌倒在地,捂着心口道:“臣妾已嫁入王家,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景非鸾“噗”了声,一甩白色银边的宽袖道:“既然如此,你做鬼去吧,来人,将她拖下去赐白绫三尺。”

他那悠闲语气,仿佛是说着一件无关要紧的事,话一出口,仍旧无人敢求情。

那妃子在一阵哭声中被侍卫拖了出去,挣扎时落下的绣花鞋还留在大殿上,景非鸾和颜悦色地道:“诸位爱妃,怎么还不入座?”

乐声再度响起,殿上酒香弥漫,看似和谐一片,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咬碎了牙,把满腔悲愤和泪水往肚子里吞。

“晓琴敬大人一杯。”身旁的女子举杯向颜傅道。

颜傅拿起杯,有点尴尬地看着她:“多谢王妃。”

那女子面容姣好,虽然姿色之算中上,但眉间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英气。见到颜傅有点无措的模样,她反倒大方地笑笑,带着几分黯然的笑颜让他不由心酸。

“大人虽是位君子,却不必如此耿耿于怀,一切都是妾身的命不好。”晓琴反倒安慰了他一句,叹了口气又说:“本宫乃是黄老将军之女,家门也算得上是世代忠良,想不到一朝入宫,竟落到这般田地。”

听了她这番话,颜傅顿时感触良多,自己也是带着一腔的热血入朝为官,却同样所遇非人。

他恭敬地拱手相拜:“王妃莫要悲伤,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王妃乃是德才兼备的女中豪杰,总有一天会走出困境。”

黄晓琴感动地点点头,不由湿了眼眶,颜傅即刻将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递上去。

景非鸾看似专心享乐,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时地扫到颜傅处,看见他和自己的妃子相谈甚欢,甚至还殷勤地递上手帕。他再度勾了勾手指,唤了一旁的太监上前,然后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一会儿,那太监抱了一个竹筒子上来,然后恭腰在景非鸾身旁候着。

“在座的诸位爱妃与爱卿们,今夜难得相聚一堂,不如玩个游戏可好?”景非鸾说。

说到游戏两个字时,殿上的众人把心都提了起来,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景非鸾依旧笑得灿烂,眼波横扫大殿一圈后道:“各位不必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而已,大家看到这筒子了么?只要爱妃们这筒子里随意抽出一根竹签即可。”

他端起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下去:“筒子里只有一根短签,抽到的爱妃孤赏她黄金千两,但必须当众脱去衣裳,一件不留地继续陪诸位爱卿喝酒。”

这又是一场残忍至极的游戏,颜傅看着君王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便感觉到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如此昏庸无道的君主,可谓是百年难遇,他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那穿着藏青色宦官服的太监,拿着筒子在一个个嫔妃面前走过,那一只只颤抖的柔荑,一双双含泪的眼眸,都在无声的控诉着。

当那太监最后走到黄晓琴面前时,筒子里只剩下了一根竹签,她顿时面如死灰,因为其他妃子都抽到了长签。满殿的人们,只有颜傅看得清楚,刚才那太监走近之前,偷偷地将筒子里的竹签掉了包。

这根本是一场早已预谋的游戏,而且毫无公平可言。

第五章

颜傅倏地一下站起来,怒瞪着皮笑肉不笑的景非鸾,刚想要开口,却不料身旁的黄晓琴也站起来,然后将筒子里的竹签抽了出来。其他妃子抽到的竹签都有筷子般长,只有她手上那支比食指还短上些许。

“大人……”黄晓琴苦笑了下,红着眼眶道压低声音说:“这是命也,劫也,请不要为了妾身开罪大王,您是好人,他日定有好报。”

“爱妃,愿赌可要服输才行。”景非鸾依旧似笑非笑。

黄晓琴不愧为忠良之后,如此难堪的场面她也毫不怯场,昂首挺胸走到殿中央,然后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一朝遁入宫巍中,几许辗转草木深,戚戚叹,雨纷纷,犹记明月又几轮,不知墙外是何昔。”黄晓琴带着笑念道。

语刚落,欲断肠,只见她一头撞向那雕着图腾的殿柱上,霎时,便犹如凋零的繁花坠落,那能光滑明亮的大理石上,倒映出她被染成殷红的容颜。

“不!”颜傅也冲到了殿前,但还是来不及拉住她。

“死了?”景非鸾问。

刚才递筒子的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在她鼻下探了探,说道:“回大王,琴妃已经仙逝了……”

不少妃子还在捂嘴尖叫,或是一脸愕然的武将,只有景非鸾摇头叹息:“原来是个才女,可惜呀可惜了,来人,传孤旨意按国礼好好厚葬。”

颜傅撇过头去,握紧拳头的手指关节泛白,不愿意再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景非鸾,你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刚被打断的乐声再次响起,只是可以吹奏出来的欢乐声,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哀怨和无奈。

今夜过后,景非鸾的名声又再低落了些,民间之前都流传他喜好男色,今后又多了一样传闻,就是他憎恨女人。

而黄将军在知道女儿的壮举后,七旬老人气得吐血而亡,被称为琴妃的黄晓琴,因刚烈的性情和死前留下一首诗词而流芳后世,这首悲愤的诗被后人称为《宫门赋》。

这些已是后事,而今夜参加宴会的武将们,君王命他们在宫中留宿。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而景非鸾还不是真醉还是假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是要让前阵子刚选进宫中还未册封的美人给武将们侍寝。

看着那兰质惠心的女子血溅当场,让颜傅想起了自己性格也是如此刚烈的妻子,总感觉到心中憋着一股怨气,不知不觉喝多了几杯,然后一口回绝了景非鸾的“好意”。

跟着太监来到偏宫的厢房,发现四周环境清雅,也罢,他连外衣也不除,只脱了鞋子躺到床上,打算合眼养神,等天亮以后立即出宫。

“殿下,请早点歇息。”炎毅说。

正倚在床榻上的景非鸾没看他,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来:“今天是初几?”

“十五。”炎毅答。

景非鸾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命人更衣出殿。炎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过养和殿迂回的长廊,再走下层层相连的石阶,来到后花园一处容树下。青石围成的圃,一棵茂盛的大树屹立中央,借月浓密的树桠,抬头能看到点点白光。

景非鸾跪在花圃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深深地凝视着那健壮的树干。

“母后,孤来看你了。”景非鸾站起身后仰头说。

晚风凄凄,此时的景非鸾,哪还见不久前的狂妄,他坐在花圃上,用手一根根地把杂草拔去。那狭长的凤眼里,已失去了往日的风情,剩下化不开的忧伤,和缕缕道不轻的思念和哀怨。

炎毅在一旁看得难受,忍不住说:“殿下,夜里风大,还是早点回寝宫吧。”

景非鸾摇摇头,说:“你先退下吧,孤想要陪陪母后。”

炎毅只能遵命,无声无息的离去。

“母后,儿臣已经厌倦了,若有朝一日这江山断送在儿臣的手中,母后你会怪罪儿臣吗?”景非鸾喃喃自语地问。

他曾经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必亲自手刃那两个奸臣,夺回失去的尊严和权力。可这件事他在四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如今却发现,心中的恨意无法消除,他像是被诅咒的怨魂,永生永世无法得到安息。

只要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没人知道,他有多憎恨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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