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并没有觉察到圣零鹭泽投来的目光,因为他开始略感不适。
刚刚一阵急促的跟踪龙沉寻禹耗了他不少的体力,又想到因为语瞳的逃婚一事的耽搁,早晨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鸿煊从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一旦不吃早饭,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就会头晕恶寒,有一种强烈的干呕的毛病。他四处寻找焱昭的身影,也未见着。最后只得靠自己,去厨房偷点东西。圣零鹭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意更浓了。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个跑去厨房的小鬼就是鸿煊。他定然是饿坏了。
圣零鹭泽想起身唤住他,却被龙沉寻禹挡在了面前。
龙沉寻禹的眼里泛着血丝,正是宿醉的象征。圣零鹭泽看着他眼神肃穆,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打消了去追上鸿煊的念头,只声问道龙沉寻禹出了什么事情。龙沉寻禹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打算将新娘并不是靖显语瞳而是靖显凌薇这件事告诉圣零鹭泽。因为这次靖显语瞳做事做的太绝,就像千夜皇说的,杀了他龙沉寻禹的全家。他龙沉寻禹虽然只是一个尚会,[长月]排名并不靠前,更不及她父亲的[如月]尚会,亦比不上她高高在上的七杀的地位。但是这次,靖显语瞳是做的太过分了。毕竟是他府邸里所有人的性命。龙沉寻禹确实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但是杀了他府上的人,并不是一件能让龙沉寻禹大度的事情。
不要怪龙沉寻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怪便去怪她靖显语瞳太任性。
“皇上,这个新娘子可不是你的义女啊。”
“不是靖显语瞳?”
“是她姐姐。语瞳小姐不肯出嫁,她姐姐代嫁。”
“她胆子不小。”
圣零鹭泽转身看着已经进行过跪拜之礼的关戚亲和头戴红盖头的靖显凌薇,深紫色的鹰眸微微眯了起来。
“臣觉得,靖显语瞳一定躲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只要皇上您命人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怪不得今日的语瞳,竟然如此乖巧。”
“皇上,您安排七杀成员嫁进[文月]尚会的府邸,恐怕是别有用意吧。”
圣零鹭泽斜睨龙沉寻禹一眼,“你的酒还未醒,回家醒酒。龙沉,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千万别问。”
“是。”
龙沉寻禹朝圣零鹭泽鞠了一躬,便向新娘走去。只听圣零鹭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是谁出的主意?”
“皇上,可不是每个聪明人都敢在您面前耍手段。”
“煊儿?”
圣零鹭泽下意识地想到了鸿煊。其实,在圣零鹭泽心里,他不得不承认,鸿煊是唯一一个在自己面前耍手段撒过谎却还活着的人。说话的功夫,鸿煊已经捧着从厨房里端来的一碟桂花糕,神色悠闲地走进了主堂。他专门挑了一个最舒适最不起眼的小角落,无人打扰,更容易落得清静。他坐下来,一边为自己倒一杯茶,一边详观面前诺大宽做的主堂里的情势。
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圣零鹭泽的方向飘去。当他发现圣零鹭泽也在回望自己的时候,心里一急,嘴里的桂花糕便全部滑入了喉咙。鸿煊脸色煞白,气得直翻白眼——竟然被桂花糕呛噎着了。他忙喝了几口水,才得以平息。当他再次去看圣零鹭泽的时候,男人已经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主座,气定神用地也在故意吃着贡在白玉案桌上的精致的桂花糕。
鸿煊去厨房偷桂花糕的时候,错过了龙沉寻禹与圣零鹭泽的谈话……所以鸿煊只是微微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相信圣零鹭泽刚刚绝对不是在看自己。他对自己乔装的手段一向很有自信。
龙沉寻禹走到了新娘的面前,打断了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婚礼的秩序。他面无表情,轻咳了一声,伸手便想掀起女子的红盖头。却不料被站在一旁的关戚亲挡住了动作。
“大人,您这是……?”
关戚亲见龙沉寻禹神色不太对劲,怕旁边的‘靖显语瞳’受到伤害,忙将她拔到身后,保护性质地挡在了龙沉寻禹面前。其实,关戚亲也就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年,他的个头与龙沉寻禹相比,相差的太多。龙沉寻禹神情冷淡,低头拍了拍关咸亲的肩膀。
“老弟,朝堂这么久,还未与你好好打声招呼。”
龙沉寻禹直接称呼关戚亲为‘老弟’,着实唬了在场所有人一跳。关戚亲面不改色,迎上了龙沉寻禹威逼森寒的目光。
“希望龙沉大人能自重。”
“不不不……这是皇上的意思。”
龙沉寻禹别有一番意味地笑着,看了看关戚亲,又看了看躲在关戚亲身后瑟瑟发抖的新娘,继续说,“掀了她的红盖头。”
第081章:鸿煊,要不你爱我,要不你恨我
“掀了她的红盖头!”
龙沉寻禹的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鸿煊倏地站起了身子,心一沉,手里的桂花糕陡然落地。又大又亮的浅紫色双眸瞬间蒙上一层焦急阴影,因为事实情形出乎了他的意料而眉头紧皱。这一切都被圣零鹭泽看在眼里,丝毫没有一丝笑意或者恕意。他甚至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势,嘴角似笑非笑到勾着,凝视着鸿煊。在外人看来,圣零鹭泽的神情并无异样。就算是跟他多年的小耳朵,费尽心思也不知道此时圣零鹭泽已经在发恕了。他的心,像被锤子敲打一样,让他疼痛无比,清醒无比。
果然是鸿煊安排的这一切。
没错,这个戴面具的少年就是鸿煊。
他果然出席了这场婚礼,而且,还亲手搅和了进来。亲手策划,这出闹剧!
平日里,在后宫胡闹也就算了,男人当然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毕竟都是一家人。他的狡猾,他的谎言,他的任性什么的都可以不去计较。可是……这场婚礼,他为什么非要插手进来?难道鸿煊是在故意处处同自己为敌,与自己做对吗?圣零鹭泽的神情阴鹫了起来。语瞳不肯结婚,他鸿煊就出主意让凌薇代嫁。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连圣零鹭泽都在暗自佩服他的儿子圣零鸿煊瞒天过海的本事。
“皇上,念在臣的父母为您尽忠多年,臣能否请您收回成命?”
“关戚爱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朕要看看,有谁敢在朕面前……瞒天过海。”
圣零鹭泽轻轻到瞥了鸿煊一眼,他的眼神里载满了失望与恼恕。他已经完全无法掌控鸿煊了。
给了他仅仅几个月的自由,就让他的性子变了,变野了,变得连圣零鹭泽也无法理解掌控了。鸿煊要自由,圣零鹭泽给他;要母亲,也给他;要天要地都会给他……但是底线是不能给他的,那就是鸿煊的心。他鹭泽要的就是鸿煊的心。可是现在,鸿煊的心变了。连几个月前初次见面时的骄傲也消失了。圣零鹭泽不知道现在该对鸿煊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恨钦不成钢?
不不不……
鸿煊已经从铁炼成了钢,但是这块傲然的钢,已经再也不属于自己。这块钢,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就在片刻短短的时间里,圣零鹭泽已经强烈意识到了鸿煊的改变。鸿煊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的他了,他变得有了自我,变得自主。他已不再温柔,至少他已经开始懂得保护自己的方式不仅仅只有逃避一种,还有站起来去攻击其他人,以攻击作为防御的方式。
圣零鹭泽冷笑。
关戚亲还蒙在鼓里。他根本不懂圣零鹭泽在说些什么。圣零鹭泽终于站起了身子,扫视了整间宽敞的正堂。众人纷纷跪在了地上,不知道圣零鹭泽为何突然阴沉了脸色,各个精神绷得不能再紧。
忽而之间,只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清脆而明亮。是鸿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走到了圣零鹭泽面前,毕恭毕敬到跪在了地上。他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肩,他的脸色惨白如死灰。刚刚吃了一个桂花糕仿佛噎在了心里。鸿煊知道他自己完蛋了。
“儿臣圣零鸿煊,参见父皇。”
“你还知道来请安。”
“儿臣迎驾来迟。”
“什么时候回来的?”
圣零鹭泽故意在佝问。他多希望鸿煊能说出实话,不要再像刚刚那样,令他失望至极。但是鸿煊想了很久,竟然没有回答他。圣零鹭泽深深吐了一口气,来强烈抑制自己不要发恕。
“鸿煊,你起来。”
“谢父皇。”
“你就像朕的小火焰。”
“不知父皇说这话是何意?”
“你总是能点燃朕的恕火。”圣零鹭泽顿了顿,又说,“无论何时何地。”
这并不是一句赞美的话,里面夹杂着贵备与无奈。但是,任何话从圣零鹭泽口里说出来,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责备,都会升级,变成凌厉的谴责。王者之恕,猛若雷霆。尽管圣零鹭泽已经尽全力压抑内心的恕火,但是给鸿煊听到后,就像闷雷一样,预兆着即将呼啸袭来的暴风雨。
鸿煊抬起头,迎上了圣零鹭泽垂下来的目光。
“儿臣本想早些进宫给父皇请安,没想到路上耽搁了时辰,只好来到[文月]府邸给父皇请安了。”鸿煊还是没有说实话。
圣零鹭泽一听,火冒三丈。扬手就想抡他一个耳光。半途中,硬生生地忍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如火烧一样撕裂着,却不知道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他的鸿煊,给了他的翅膀,他就飞走了。
鸿煊见圣零鹭泽不忍心打自己,便伸手狠狠捆了自己一巴掌,希望鹭泽能够解气。一面又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该死。请父皇念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面上,请父皇念在关戚亲的父母兄长为国丧命的忠臣上,饶恕孽子,网开一面,千万不要因儿臣而动了恕火。”
很少有人能明白鸿煊这句话里的意思。包括龙沉寻禹与千夜皇也未能听懂鸿煊的意思。即便是圣零鹭泽,也需要费尽心思地才能想到鸿煊带着哭腔的声音中的更深一层的念义——他是在提醒鹭泽,诺大的正堂里,还有别人、还有关戚亲。他鸿煊区区一个皇子的性命面子无关紧要,但是,圣零鹭泽是九五之尊,他的形象是重中之重!若他真的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然后治了鸿煊的罪……恐怕,之后会很难收场。关戚亲的颜面?靖显望的颜面?还有他圣零鹭泽的威严又该如何论处?
鸿煊的话语里还在隐晦地提醒着恕火中烧的圣零鹭泽:整个正堂这么多人,人多嘴杂。如果换成冷静中的圣零鹭泽,当然很清楚这点。人多嘴杂:一传十、十传百,将来[如月]与[文月]二位尚会该如何相处?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恐怕又会是难以想象的肮脏不堪入耳。
圣零鹭漆俯视着臣服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鸿煊。心里竟然溢出一股暖流:难得鸿煊还会在无法自保的时候,还替他圣零鹭泽的名声与戚严着想。他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郁闷。如果换在几个月前,鸿煊定然会识时务,将实话说出来,坦白自然会从宽。但是他变了……他终究还是变了……变得如此可怕……
之前的他,就像一只倔脾气的小鹰。飞出去久了,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就懂了一些事情,从之前的‘自保’变成了现在的‘自强’。
圣零鹭泽想到这里,不由得弯腰,蹲下,伸手去挑鸿煊的下颚。
“父皇。”
“别动,让朕看看你。”
鸿煊便微笑着,让鹭泽好好看。圣零鹭泽看出了笑颜带着的勉强。
“遇到难题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朕?”
“我过的很好。”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朕,你过的并不好。”
“那是因为想你。”
这句不由自主接上来的话,连鸿煊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来。他的脸上微微一红,大概是被圣零鹭泽炽热的鼻息给熏红的。圣零鹭泽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是的,鸿煊的一句话,就可以令他圣零鹭泽震恕;一句话,亦可以令他平息恕火、转恕为喜。
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拇指轻轻怜惜地抚摸着鸿煊的脸蛋。圣零鹭泽现在只想吻住鸿煊的唇——
“疼么?”
“什么?”
“刚刚你的手有没有扇痛你的脸?”圣零鹭泽问得格外别扭。
鸿煊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打了自己。忙摇了摇头,“这么久了,早就不疼了。”
“以后只有朕能打你,连你自己都不可以。”
“为什么?”
“你又不知道轻重,万一打疼了,岂不要疼上许久?”
鸿煊笑然,“这是我的脸,父皇,我岂会不知轻重。”
“你是朕的。打在你的脸上,朕心疼。”
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语。
连时间也流徜的格外缓慢,珍惜这奢侈的一分一秒。
站在一旁的龙沉寻禹急红了眼。他刚想走上去打断,另一只手却被千夜皇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千夜皇木着脸。
“龙沉,不要逼我在这里动手。”
龙沉寻禹自然知道干夜皇在警告自己不要太过分,打扰了皇上与鸿煊的谈话,吃不了兜着走。他千夜皇会竭尽全力阻止龙沉寻禹在其中的掺和。但是龙沉寻禹很会装傻,他再不出手,恐怕鸿煊就会被圣零鹭泽拐走了。离他这几个月来做的美人梦就会越来越远……龙沉寻禹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惯有的微笑。他使出了老一套对付千夜皇的绝招——单手将千夜皇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再一俯身,低头,便是一个响亮无比的吻。就在千夜皇瞬间失神的时候,龙沉寻禹便可以逃之天夭,去追寻他的桃花一梦了。
但是这次,不是很管用。
不是因为千夜皇聪明了,不吃他这一套了;而是千夜皇的吻计提高了不少。
这次不再是响亮的一个啵,而是深吻。千夜皇竟然主动地撬开了龙沉寻禹的牙关。龙沉寻禹心里大喜,他的小皇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至于鸿煊……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但是,小皇的投怀送抱,可是绝无仅有的。错过了可就再也体会不到了。
眼看着圣零鹭泽与鸿煊结束了谈话。千夜皇也趁机合拢了牙关,逼迫龙沉寻禹结束了这场吻。
“小皇,你为了拦住我,才这么做的?”
“保护皇上,是我的职责。”
千夜皇说的义正严词,让龙沉寻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皇上之所以把语瞳指婚给了关戚亲,不会是为了在[文月]府邸里面安插一个七杀的内应?”
千夜皇无动于衷。
看来是猜对了。龙沉寻禹想了想,又继续试探地问道,手指一边指了指千夜皇,一边指了指自己。
“我和你上床……不会也是皇上的命令吧?那几个晚上,你好像没有多反抗……”
千夜皇脸色铁青,“不是。”
“真的?!”龙沉寻禹大喜。
“我也有生理需要。”千夜皇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义正严词,仿佛根本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足以让龙沉寻禹全身热起来,足以撩起他的俐火。千夜皇说,“七杀的成员,不允许找女人。皇上给了我几个男人的画像,我选了你。就这么简单。”
千夜皇转身打算离开。
龙沉寻禹从身后用力搂住了干夜皇的纤腰。千夜皇很快感觉到了被硬物抵着。
“当初因为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我才选择在比特摩尔斯的你。省得以后想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