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被捉,是鸿煊意料之外的。
“看来你很挂念这个女人。”海盗头子嘴角扬起笑意。
鸿煊心里一沉,心里大呼不好。
果然,海盗头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白微的身上,慢慢地走了过去。继而对鸿煊说,“也许太子殿下误会了,我们是海盗,从来……都不懂如何跟人谈条件。”
海盗头子故意用他瘦骨嶙峋的手抚摸白微的脸,眼睛却在注视着鸿煊。
“海盗,从来都不懂你们宫里的这一套。我们明抢、明夺、从来都不谈条件。”
“如果你们还想得到地图,就放了她。”
“啧啧啧,真懂不搞懂你们。什么狗屁条件、什么狗屁交易。太子殿下,千万不要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没有你们卑劣。我们明抢、明夺、你们暗抢暗夺,却非要以公平交易为噱头,到头来落得一个‘君子’的称号,天下的美名尽收你们眼底。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公平,所以根本不存在以公平的名义进行的交易。所谓交易,实质上,只是强者对弱者的掠夺而已。”
鸿煊没有开口,静静地聆听着深夜里,放肆地品头论足的这位海盗头子。
“我知道你怕我的右手。”海盗头子故意扬起了他瘦骨嶙峋的一只手,“我就知道你会怕它。”
鸿煊沉默。
“你知道它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如何?”
“泡在粪池里,泡了三天。”
鸿煊倒抽了一口冷气,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要告诉我自己,总有一天,我要用这只肮脏腐烂的手,去摸尽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不管是美女、还是珠宝……然后再用这双手,亲手扼死圣零鹭泽。”
鸿煊说,“你心理变态。”
“都是圣零鹭泽害的。”
“战争都有胜负,不胜则败,父皇他没得选择,他也是迫不得已。”
听到鸿煊亲口为圣零鹭泽辩驳,在外人面前说圣零鹭泽的好话,连站在一边的白微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为鸿煊的贴身侍女,她很清楚鸿煊对圣零鹭泽的感情,两人连谈着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争吵起来。就连晚饭的时候,白微还听见鸿煊轻声责备圣零鹭泽年少时的嚣张狠毒的命令,才会烙下敌人对他的仇恨。但是转眼间,鸿煊竟然在海盗头子面前,说起圣零鹭泽的好话,为他开脱。
海盗头子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地图给我。包括另外一半地图。”
鸿煊知道,如果再提放了白微的条件,一定会引起海盗头子的疑心。万一他再强加要挟,对白微动手脚要挟自己交出地图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想到这里,鸿煊还是决定让白微先跟自己在一起。
刚刚的谈话,让鸿煊意识到海盗都是一些蛮不讲理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连最基本的道德观都很少有。这让鸿煊非常头大。跟这种最原始的人打交道,是最难占到便宜的。因为他们什么都不会相信,只相信自己的欲望,自然也不会跟着他鸿煊的路子走,更不会掉进鸿煊设计的陷阱里。再加上面前这个已经被圣零鹭泽年少时的荒唐的事情折磨得嫉海深仇的海盗头子,距离变态只差一步之遥……鸿煊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用白微作为人质,威胁自己交出地图,那么……
于是,鸿煊最终点了点头,“好。”
四人一同走上了船。
只听咔嗒一声,白微的双手被套上了锁链。鸿煊愕然地回头,用视线询问海盗头子为什么要将白微给锁起来。
“这个姑娘好像会点拳脚功夫,锁上安全。”
鸿煊说,“白微是我的侍女,她会的只是一些自卫时的一些绣花腿……你们这么多男人,还怕她一个姑娘?”
站在海盗头子身边的名叫‘大毛’的海盗看不过去了,他偷偷扯了扯海盗头子的衣服,两人转过身去偷偷嘀咕了一阵,海盗头子才同意将锁着白微的锁链给解开。
就当鸿煊心里吁了一口气的时候,海盗头子拿着锁链靠近了鸿煊。
‘咔嗒’
这个声音格外清脆。鸿煊感到手腕上一冷,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海盗头子竟然锁住了自己。
鸿煊抬起了头,眼神凌厉起来。
海盗头子将他的右手伸了过去,颇有戏谑的意味。
“干什么?”
鸿煊低头看着伸到自己面前这只瘦骨嶙峋的手。
“刚刚你的那句话,让我觉得你比她还有危险。你的身手如何?……不回答我?那么……吻它……太子殿下?”
“我不是女人!”鸿煊说。
“可是我喜欢看他的儿子,吻我的这只手。”
鸿煊瞬间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沸腾,“你就不怕我吐在你的手上?”
“没关系,吐在上面,再舔干净。”
“变态。”鸿煊冷笑。
“吻。”
鸿煊面无表情,动都不动。
周围的气氛瞬间降低到了零度以下,凝滞起来。深夜的海风,在黑夜里明亮燃着的烛火里,只能让人联想到与黑暗有关、与污秽有关的东西。最原始的肮脏与没有道德感,只剩下欲望的氛围。
只听‘噗通’一声。
白微跪在了本质的甲板上。
“我来吻,我来吻,好不好。不要为难太子殿下。他是金贵之躯,怎么可以吻一个男人的手?”白微带着哭腔的哀求打破了周围的平静。
鸿煊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侍女白微。
“好啊,你来吻我这里。”海盗头子指了指自己的胯下,看着白微哈哈大笑起来,又指了指周围从在甲板上围观的一群海盗们,说,“你把他们每个人都伺候好……”
海盗头子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头部被硬物狠狠撞了一下,戛然停止了声音,摸了摸脑袋,手上湿漉漉的,鲜血流溢。再一转头,便看见了鸿煊挥舞着双手上面的锁链,狠狠地迎头朝自己砸来。
鸿煊双手腕尽管被锁住了,但是行动依旧灵活自如。根本没有给海盗头子躲闪的时间,便双手合拢,狠狠照着他的脑门劈头盖脸地砸上去。
顾念着不要闹出人命,所以鸿煊还是收敛了一些力气。
海盗头子一怔,血顺着他的眉角肆意地流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鸿煊,看着他手腕处锁链上的血迹,脸色凝滞阴沉。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你他妈不想活了。”
“侮辱的女人不叫男人,叫畜生。”
“好……”海盗头子笑煞,“好好好,来人,把他俩给我关起来!”
海盗头子不是无心同鸿煊争论什么,而是鸿煊刚刚用锁链砸在他脑门上的伤口着实大的可怕,连说一句话的功夫,从上面流下的血已经将眼睛遮住了。他必须先去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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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船舱里。鸿煊和白微被蒙上了眼睛,海盗们仿佛格外担心他们两人会逃跑,便手脚都用麻绳将他们捆住了。
鸿煊低着头,眼睛上缠着黑布。
“白微。”
“太子殿下。”
“他们为何也把你给绑来?”
“这些海盗们都是亡命之徒,但是他们做事极其小心,怕白微留在府邸里会出乱子,就把白微一并带来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黑暗中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102章:海盗头子
是一直跟在鸿煊身后的小六。他蹑手蹑脚地推开了矮门。
“二殿下,白微姑娘。”
小六轻轻地掩上了房门,继而弯腰帮鸿煊、白微扯掉了蒙住他们眼睛的黑布条。
鸿煊轻声责备,“你来的好晚。”
“我已经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药,过不了多久他们各个就会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
“都下了?”
“嗯,每一坛酒里都放了药,我亲眼看着他们把酒给喝掉了,否则哪敢擅自来救二殿下和白微姑娘。”
鸿煊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行动。白微先呆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鸿煊说完,就打算同小六一起走出房间。但是白微不同意,她拉住了鸿煊的衣袖。
“二殿下,这个船上明明有女子的歌喉,可是刚刚上船的时候却未见一名女子,难道二殿下和小六兄弟非要不顾这些,去查看她的胸口?”白微问道。
鸿煊想想,白微说的不无道理。虽然上船的时候没见到任何一名女子,但是在船下确实听到了女子曼妙的歌声。况且鸿煊与小六都是男人,又怎么方便去查看女人的身体。还是带上白微比较方便。
鸿煊和小六对视了一眼,明显想到了一起去了。
小六对白微说,“白微姑娘,跟我们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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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的房间很多,很大。绝对不是为了防御与攻击战斗而叠积建造的这条般,它拓磊而巍峨,品质养硕、外貌轩昂,甲板上的木头留着年代在上面刻画出来的痕迹,仿佛忆经历尽了风雨甘辛,安静而沉着。
鸿煊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条船。
他与白微一起,去搜索左边走廊上的房间,而小六独自一个去搜索右边走廊上的房间。小六是直接踹开房门,麻利地走进去,直接拉开醉倒在地的海盗的胸膛,去查看是胸口是否有星星。而鸿煊则理智许多,他喜欢这条船,舍不得破坏里面任何一个地方,于是选择从窗户翻进去。
白微守在门外,她还在寻找船上的‘歌女’。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鸿煊与小六在船的另一面碰了头。小六跑到水池边,连连洗手,一边暗自唏嘘着海盗们的胸膛口的胸毛有多么多么恶心。
鸿煊淡淡地问,“没有找到?”
“没有,全都看了。”
“我也没有找到。”
小六纳闷,“奇怪,难道这只船上真的没有星星?”
“小六,你见到海盗头子了么?”
“没有,海盗头子的房间不是在左边走廊上?”
“我进去了,没有他。”
白微在一边插嘴道,“海盗头子不是被太子殿下打伤了?许是包扎伤口了。”
“可是这么久,也该回来了。”鸿煊纳罕。
小六问题,“二殿下有没有看到一直跟在海盗头子身边的那个瘦高的手下?”
“我刚刚没有看到他。但是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看了他的身体,他有胸口没有星星。”
最后三人得出了结论,必须找到海盗头子,还有一位只听其音,未见其人的女子。鸿煊估摸着这条船上一定还有别的房间,或者是密室,否则一个大活人岂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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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就在鸿煊、小六、白微三个人有脚下的密室里,海盗头子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盘腿坐在软毛垫子上。他因为受伤的原因,而没有喝酒。所以,并没有中了小六下的迷药。从早到晚因为一直呆在密室的原因,所以同样并不知道甲饭上发生的事情。
密室的角落里,还坐着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长发垂落于腰际,手里抱着一只琵琶。
“大人,我可以为您唱支曲子。”女人见海盗头子脸色不好,便抱着琵琶走了上来。
男人凶道,“闪开。”
“大人可是为了刚刚上船的俘虏而生气?”
男人这才抬起了头,别有意味地看了女人一眼,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算是。”
“那么,大人一定在苦思接下来,该如何对付圣零鹭泽。”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为什么在计划中,没有见到圣零鹭泽的影子。”
女人笑的雍容,“可否敢问大人一句,刚刚上船的俘虏是不是圣零鹭泽的儿子。”
海盗头子大为诧异,“看来妙儿这几日未见,竟然变得这么聪明。”
女子低头,嫣然一笑。即使穿着粗布衣裳,可依旧带着高贵与矜持的气质。她的身段极好,可以与后宫妃子媲美,而容貌更是少有的倾国倾城。她没有戴首饰、亦没有抹胭脂,可是仅仅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便足以让人看后叹为观止。
“大人,不是妙儿我变聪明了。”
叫‘妙儿’的女子突然转身背对着海盗头子,下一秒钟便主动脱掉了衣服。她仅仅穿着一条粗布连衣裙,只要敞开胸膛,整条裙子便会顺势滑落。海盗头子看着面前突然赤裸着的女子窈窕的后背,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站起了身子。
“妙儿,你干什么呢!”
“大人,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今天会死。”
“那是噩梦!”海盗头子也忙转过了身,背对着妙儿,催促道,“快把衣服穿上!”
“不,每一个胸膛出现星星的人,都会有预知死亡的能力。”
海盗头子脸色一沉,“谁敢杀你?”
“我必须要死。”
“我问你,谁敢杀你!”
“这些年来,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妙儿无以回报。每次见大人醉酒的时候,喊的都是妙儿的名字。”
海盗头子嘴里咕哝了一声,“有吗?我……我不记得了。”
“妙儿无以为报,唯独把最后的身子给大人,也了了妙儿的心愿。”
女人的声音刚落,海盗头子就感到被一个女子从身后抱住了腰,女人的身体极软,她的胸顶在了自己的后背……海盗头子转身,将女人抱在了怀里。
“我不管谁要杀你。反正谁要杀你我杀谁。老天爷要取走你的性命,我就去找老天爷拼命。我也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狗屁预知死亡的能力,如果你这么害怕圣零鹭泽,我今晚就去取他的首级,让妙儿睡个好安稳觉。”
“大人,让我为你弹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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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鸿煊、小六、白微纠结万分的时候,从脚下又传来了曼妙的曲子。只是,这次的曲子与刚刚有所不同,充满了哀伤与认命。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一种是认命的。海盗头子是不要命的,而妙儿姑娘是认命的。当两种人相爱的时候,剩下的只有遗憾。鸿煊顺着声音寻找到了密室的房门,就在小六刚想推门而入的时候,被鸿煊拦住了。
“不要开门。”
小六诧异万分,转过头来想要责问,明明成功近在眼前,而鸿煊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可是,当他看见鸿煊的神情的时候,就惊愕住了。“二殿下,您怎么了?”
鸿煊痛苦地捂住了脸,“不要开门,小六。我想听完这首歌。”
“这首歌很凄美。”小六并没有鸿煊这么懂得欣赏艺术,他胡乱诌道。
“这是我八岁那年,在宫里的戏台旁跟皇后娘娘听戏。这戏的名字叫……霸王别姬。没想到她竟然会用琵琶弹出来,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六不再说话,他坐在了门边的地板上,按照鸿煊的吩咐,乖乖地等海盗头子自己出来。
鸿煊脑海里则汹涌澎湃,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唱霸王别姬。难道她已经预感到了不得不离别的爱情之苦?他们两人中定然有一个身上印有星星吧。也许就是弹琵琶的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