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家庭 一 我们全家不是人——林佩

怎么样？没怎么样啊，就算发现里头藏了五角大厦的图形，甚至夹一张藏宝图，我也不会因此多加敬畏，照旧把它

当成饭后水果吃。

可是她还是很兴奋，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嗄，德德？

德德被盯的受不了，习惯性往我身后躲，嚅嚅嗫嗫说：「……苹果就是苹果……」

「！」她说：「看看中心的图案……对，把五个尖角连起来，就是五芒星……撒旦的头号象征……」

发现德德在我身后突然间发抖，还抖的不能自已，依我对他的了解，感受他抖的幅度大小，知道他现在不是害怕，

而是在忍笑。

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却对这个世界满怀失望，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上都是跟我家人差不多一样的疯子？

赶紧结束这闹剧，我想拉着德德随便找些好混的社团，填报名单后回教室。

「呃学姐……」我说：「谢谢你精辟的见解，原来苹果蕴藏这么深的意义啊！我们真是开了眼界。伟大的苹果就送

你吃，我们走了，再见。」

「喂喂，不准走！」

她把我们拉回来，叫：「我还没解说完呢，走的话，就是不尊重『不思议幽浮社团』的社长我！」

我问：「你明明才讲着魔鬼，怎么又冒出个幽浮来？」

她把眼睛瞪得跟十元铜板一样大：「笨蛋，魔鬼当然跟幽浮有关系，魔鬼就是外星人哪！」

咚，我跟德德跌倒在地上，这论点真是太诡异了。

学姐继续大放厥词：「大家是不是睡觉时偶尔会有奇怪的经验？对，在半梦半醒之间发觉有人穿墙而过，他会站在

一旁看着你，或是压在身上，让你呼吸困难，陷入恐惧……」

「那是鬼压床啦。」刚从地下爬起来的我习惯性吐槽：「所谓的睡眠麻痹症，很正常的。」

「不对，那是外星人把人类当作繁殖工具的一种方式，打算以培养异形的方式，蚕食侵略地球。」她说。

「昱昱……」德德看来受不了，拉拉我袖子小声说：「我觉得这社团里的人比老哥老姐更变态，还是走啦，去找哲

学社或文艺社，比较不会出事。」

我汗，哲学跟文艺也很无聊耶，我比较喜欢好混又好玩的社团，如果有电玩快打社就好了。

学姐显然听见了德德的话，立刻又挡着我们，说：「你们是方炀方盟的弟弟对吧？」

「你认识我们？」德德陡然间往前跨了一步，疑问。

学姐哼哼笑：「方炀方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奇怪的事都围绕着他们转，你们一入学也被我看上了……尤其是

你……」

她的手指头指着正是区区不才本人在下我。

我回头对德德说：「你猜错了啦，她不是变态，是花痴，看上了老哥老姐，又得不到人家的芳心，所以把主意打我

身上，要老牛吃嫩草……」

德德不答话，却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学姐。

「我没爱上你，只是觉得你跟方炀方盟一样，有什么附在身上似的……」学姐说，突然间恍然大悟：「啊，难道是

守护灵？阿敏你来看看方德，看得出什么了吗？」

这时她旁边一名胖胖的女生过来，眼里充满血丝，瞳孔涣散似的彷佛晕厥前兆，却又更专心的盯过来，愈靠愈近愈

靠愈近……

被她那样盯着相当不舒服，好像把我跟德德当成怪物似的。

丁芮学姐这时哼哼冷笑说：「她是阿敏，有日本神道（注：神道，日本的传统民族宗教，最初以自然崇拜为主，属

于泛灵多神信仰。）巫女的血统，阴阳眼厉害的很，专长是看出每个人背后的守护灵，很准。」

阿敏先是盯着德德，说：「你身后什么都没有……奇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比天使还干净，简直不是人

……」

无端端骂我弟弟不是人，就算我不太发脾气，心里也会稍稍讦谯的好不好？

阿敏接着转向我，突然间她大大抖动，带得全身肥肉颤啊颤，然后呻吟出声：「……我看到一头猛兽……可怕的猛

兽，蝙蝠的翅膀与蝎子尾……狮子？这什么怪兽？好凶……啊啊啊啊」

突然之间阿敏同学惨叫，凄厉如丧考妣，猛然间往后仰倒，还撞了三位男同学。

「阿敏阿敏，怎么了？」学姐赶紧扶她起来问。

「丁芮学姐，我的眼睛被什么刺中……好痛，什么都看不到了。」阿敏苦着脸，痛到眼泪鼻涕齐流，可怜极了。

她苦，身下的三位男同学更苦，唉唉叫着阿敏快点起来，要不中餐吃的面包就要被挤出胃来了。

「眼睛很正常啊？」丁芮学姐细心检视阿敏的眼睛，满脸疑惑。

「真的好痛好痛哦……」阿敏如丧考妣：「唉呀，好一阵子不能使用视灵力了……」

「连点痛都不能忍，你副社长怎么当的啊？在新社员面前别漏气。」丁芮学姐骂阿敏，骂完，眼睛炯炯有神盯回我

，拍我的肩膀，呵呵嘿嘿笑。

「我果然没看错，你身上有很厉害的守护神保护……别怀疑，每个人背后真的都有守护灵，我的是外婆，全天候二

十四小时跟踪，阿敏的是她曾曾曾祖父，是相扑选手……」

德德拍掉丁芮学姐在我身上的魔掌，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昱昱我们走。」

没想到丁芮学姐硬是不放弃我们，哇啦哇啦喊：「不准走，总之，我看上你们了，你们必须入社！」

「看上我们的社团多的呢，只有你们家想霸王硬上弓。」我冷笑着说。

丁芮学姐回答：「总之，你们方家很古怪，我一直怀疑你们一家都是披着人皮的外星人，也是外星入侵略蓝星的先

遣部队……」

我哈哈大笑，太夸张了吧。

德德忍不住也开玩笑：「连这点学姐都知道了。没错，我们一家来自银河系螺旋中心的大黑洞，直径三亿公里的黑

洞，可是天空恶质的终极坟场，你说出了真相，当心……」

丁芮学姐眉头傲气一扬，问：「当心？」

德德垂头，眼神却邪恶起来，用一种阴冷的语调对她说：「……当心我杀人灭口……」

我在旁边看着，见到平时可爱的弟弟居然瞬间阴狠，心中真的吓一跳，不过他很快又回复平常怯生生的模样，刚才

那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只是我的错觉。

回顾丁芮学姐，她好像也在瞬间被德德的态度给慑住，吞了吞口水，表情又倔强起来。

她握拳大声说：「对，为了地球人的福祉，为了守护我们的地球，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限制在社团里，好随时随地

监控，以免地球出事。」

愈说愈荒唐，我于是简洁明了答复：「不要。」

「不要也不行。」学姐狞笑：「大伙儿，上！」

她手指头一弹，男同学们立刻过来架住我兄弟俩，一个女生拿出红色印泥往我们手指头压，另一个女生立即两张入

社同意书拍过来，往我们手指头一按一捺……

又一个逼良为娼的恶女人！

得意洋洋，丁芮学姐看着两张同意书上血红的手印，慎重的收到自己口袋里。

「恭喜你们成为『不思议幽浮社』的新社员，每星期二四下午四点是社团时间，不准缺席，无故缺席的话，本社长

另有惩处办法……」

唉，学校真是卧虎藏龙，居然有人能使出比我家老哥老姐更可怕的手段，就这样让我们栽了。

这时，我听到德德小声说：「……这女人很怪异……也好，就近看看她想耍什么把戏，必要时，我……」

「你能怎么样？」对德德能干出的事我不担心，因为他连只蚂蚁也踩不死。

「没，我不会怎么样。」德德说完，两手一摊，照例，挨在我身边小声说：「……顶多把她给切块，给我最忠心的

魔宠吃……」

我哧一声笑出来，德德愈来愈会装模作样了。

03.外星人侵略蓝星

老姐气的拍桌子：「姓丁的女人果然不安好心，一直想要刺探我们这一家……哼，我画个魔法阵，召唤几个下级恶

魔出来，把她给吃了！」

言归正传，回到我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来。

今天是我跟德德的生日，下午放课后乖乖到社团教室报到，等丁芮学姐来举行例行的社员会议。

没忽略下午去树下捡笔时丁芮学姐那一脸的贼忒兮兮，我忐忑，因为按照过去的惯例，她若说有重要的任务要交代

我跟德德，表示那任务真的很特别，特别到

唉，想建议她换点更新鲜有趣的任务好不好？要不，我真的想直接退社算了。

几天前，她曾经要我跟德德半夜去旧校舍内的一间厕所站岗，找出十年前在里头自杀的女学生幽灵，照相存证，公

布到学校网站，好增加本社威望，唤起无知学生对外星人的警惕心。

老实说，幽灵关外星人啥事？她却怀疑那是外星人利用校舍当基地，以穿墙的能力扮成幽灵让人不敢靠近的掩人耳

目法！

我根本不想去，因为那间老旧校舍早就废弃了，干嘛自找麻烦？

可丁芮学姐夺命连环叩，每半小时打一通电话来催，烦不胜烦，我于是问德德怎么办？

德德说：「别理学姐。睡觉时间都到了，再不上床，妈会骂的。」

想想也对，我于是放心跑去睡，当晚还睡的特别香甜，甚至做了个甜梦。

第二天早上到学校，发现学校出了事，同学们说昨晚发生地震，旧校舍被震垮了。

奇怪的是，本社区跟学校其他所有建物都安然无恙，受害者唯有那栋旧校舍。

「昨天晚上有地震？」我问德德：「你有感觉到吗？」

「不清楚，我也睡得很熟，什么都不知道。」

德德一脸可爱笑着回答。

想想那个地震来的及时，学姐这下总该对那位假扮成幽灵的外星人死心了吧！

当天下午，新的谣言在学校间传开，说昨晚地震的同时，有人目击到旧校舍上方出现天使，在校舍上方拍拍翅，地

表开始震动，然后倒塌。

后来老姐找到我们，还说：「德德，收敛些，要是玩过头，被所谓的正义之士来声讨，我们老弱残兵一堆，怎么挡

？好歹为属下们想想吧。」

德德躲我后面，小声答：「姐你才是胆子愈来愈大，连主子也敢管……」

我看不见德德的表情，可是在我对面的姐姐却突然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跑出去，还喊叫着：「不敢，我不敢了……

」

我看看老姐又回头看看德德，他很正常啊，头上也没长出个角来，就问：「你看见了没？姐好像见鬼了。」

德德吐吐舌头耸耸肩：「唉，我不就是扮个小鬼脸咩，她就爱大惊小怪。」

我呵呵笑，德德扮鬼脸其实挺可爱的，不过妈老是说他爱装模作样，要我别被影响。

啊，言归正传。

今天下午跟德德到社团教室去，丁芮学姐一见到我们，满脸兴奋的发光说：「方昱方德，我要你们去调查外星人攻

击旧校舍事件。」

「旧校舍都塌了，就算真有外星人，早就到别地方去建设新基地，学姐你别又找怪任务来作践我们。」我说。

器材组的猪仔凑上来说：「咦，听说当晚出现在旧校舍上方的明明是天使，目击者是值夜班巡逻的老师，根据他口

述出的外型，绝对是天使没错。」

丁芮学姐一敲他后脑勺：「笨蛋啊，天使从天上来的，就是外星人，他们可能是事先获得消息，所以毁了基地，以

免秘密传到美国太空总署去……」

我跟德德对望一眼，掩嘴偷笑，呵呵，照她这么追溯下去，连上帝跟释迦牟尼佛也是外星人啰。

窃笑引起了她的注意，横眉竖眼瞪我们。

「不准笑，我是很认真在阐述真理……等等，外星人怎么会事先知道有人要去揭发他们的秘密？方昱方德，你们泄

的密吧？你们如果不是外星人的走狗，一定就真的是外星人……」

扯得也太远了吧？跟德德甩个眼色，溜。

还没溜成功就被拎回来，学姐气呼呼地说：「不准跑，今天我要宣布这星期六的社团活动，所有社员都必须参加，

请假要有父母写的假条……」

所有社员面面相觑，记得这学期的行事历上没在这礼拜排活动啊。

「我临时决定的，也跟社团老师报备好，向学校申请了活动许可。」丁芮学姐释疑：「星期六晚上在校园集合，我

们要呼唤外星人。」

呃……让妈写假条吧，我情愿帮老爸带领儿童团契或唱诗班，好过跟社团一堆怪咖共度无聊的周六夜晚。

「方昱，我一看就知道你想跷掉活动。不行，你跟方德都不准缺席，缺席者……」她往脖子比个切开的手势。

副社长阿敏举手提议：「学姐，去年暑假也举办过同样的活动，怕大家无聊，不如顺便烤肉吧？」

阿敏学姐，我光靠目测就知道你体内的三酸油脂过高了，应该要减肥，别老想着吃烤肉。

猪仔也踊跃发言：「我会从家里带来监视设备，全程监控旧校舍内的风吹草动，一定会拍到外星人的影像，然后寄

给美国」

说到猪仔，也是高二学长，他家里是专卖监视器材及窃听器的科技公司，可能是受到家庭环境影响吧，他平常最爱

做的事情就是拿望远镜偷窥拍照，以及打听八卦，所以我们私底下都叫他「狗仔队」。

丁芮学姐很欣慰的点头，大有「猪仔果然是我知音」的感慨。

活动组的樊凌同学家里是开国术馆，摩拳擦掌说要把家中供奉的关刀拿来，要是外星人出现想对我们图谋不轨，比

如说抓进宇宙飞船解剖之类的，他就负责保护我们。

「有鞭子或刀啊剑的也拿来，社员一人一个，让外星人见识我们的厉害。」丁芮学姐点点头说。

唉，我想，要是真有外星人，凭他们能飞越广大星际空间的先进科技，怎么可能连媲美雷射枪或光剑的武器都没有

？这才真叫做关公门前耍大刀吧。

至于其他社员的意见呢？

没有其他的社员了，目前「不思议幽浮社」的社员连正副社长也只有六个人，刚开学时本来还有其他女社员，在经

历过丁芮学姐的高压政策后，全都变节转往其他社团去了。

听说连指导老师也打算落跑，想把烫手山芋转给新到任的老师，因为学校都传说本社团成员不正常，害身为指导老

师的他相亲十几次都铩羽而归，最后把罪全怪到我们头上。

我跟德德原本商量也退社，却没有社团敢收，因为丁芮学姐威胁其他社长们说，敢收留我们，她就让阿敏学姐半夜

穿上白衣头插三根蜡烛用铁锤将五寸钉子打入稻草人偶里，施展「丑时钉杀咒（注：丑时钉杀咒，日本最有名的诅

咒仪式，施咒者在丑时至神社参拜，将稻草人偶用五寸钉钉入鸟居或神木之上。）」来诅咒他们。

学校唯一不怕受阿敏学姐诅咒的，只有我家的老哥老姐，说随时欢迎我们过去。

跟德德考虑再三之下，与其到女巫社或动漫社受家人荼毒，还是继续留在丁芮学姐身边算了，这里至少不用扮成动

漫美少女，或是背诵魔法阵的图案。

开完社团会议后，正要离开校园，抄近路穿过中庭草坪时，突然

「喵呜」

两人同时间转头看，草坪旁的红砖小路上，黑色的短毛猫站立，尾巴勾出一个雅致的弧度，杏桃形的红铜色眼睛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