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三立即想到那天林新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家里,从晚上到早上,都一付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
孟繁华观察着滕三的表情,“怎么?你也感觉到了?”
滕三抬眼看向孟繁华,“不是清贸的案子有什么阻碍吧!”
“切!”孟繁华往椅子上一靠,“清贸的案子我要是搞不定,还会有闲工夫跟你坐在这里聊天?”说着,又好像忍不住笑意,“不对,我们不是聊天,是在谈心。”孟繁华摇摇头,“和滕三谈心,这话放在5年前,谁说了都会被人当作精神病的。”
滕三瞪了孟繁华一眼,“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不是。”孟繁华说,“是你终于象个人样儿了。”
这是什么话?滕三刚一皱眉,又听孟繁华幽幽地说,“要是滕五能看见你现在这样,九泉之下,他也能笑出来。”
滕三心中一颤,孟繁华接着说,“都是自家兄弟,谁不盼着谁好啊!”
滕三暗暗叹气,现在什么都好了,就差一个滕五,要是滕五还活着……接着瞪了一眼孟繁华,就剩这么几个兄弟了,还不让他省心,“反正你自己小心!”
孟繁华知道这是滕三在关心自己,纵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心头温暖。笑着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滕三白了孟繁华一眼,招呼也不打,起身就走。走到门后又迟疑片刻,转头说,“那个秦旭,你若真喜欢,就另当别论。需要兄弟的时候,尽管说话。”说完出去。
孟繁华看着滕三将门关上,心中也是唏嘘,是啊,若是有真感情,那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至于这种感情到底有没有,或者是现在还没有以后有无可能有,孟繁华都不想再想。日子是一天天过的,唯独感情,不是一天天就能找到的。缺什么?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天意。
滕三走了,孟繁华开始着手一天的工作,几个案子同时在手里,有法律援助无偿的,有清贸那样闹心的,还有稳打稳赢专门赚钱的。一忙活几个小时过去,桌上的呼叫器忽然响起。
“说话!”孟繁华按下按钮,言简意赅。
里面是小裴的声音,“师兄,有人送东西过来,要您亲自收。”
孟繁华一听,便抬起头。语言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小裴的语调,带着一些迟疑,一些不解和一些惊讶。
“带人进来。”孟繁华吩咐着,手里收拾起桌上铺开的卷宗。不一会儿,小裴敲敲门,带着人进来
了。
来人一身黑色西装,壮实得很,但手上却拎着一个颜色花纹都很温馨的饭盒。来人恭敬地将饭盒放到孟繁华面前,“秦先生吩咐送来的,是新鲜的日本料理和三明治。秦先生还说,让您小心身体,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在孟繁华和小裴都目瞪口呆之际,黑衣人一点头,出去了。
孟繁华缓过神来,看着小裴能塞进一只鸡蛋的嘴,心中暗骂,秦旭你这根鸡肋!
“鸡肋”在龙仪的会议室里开午饭会议,一边吃,一边想着孟繁华,两人不在一处,但吃着同样的菜色,也算是小小的联系。可“鸡肋”不知道,对着那盒午餐,孟繁华是气都气饱了。
但孟繁华向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关键时刻还能把紧张的情绪转嫁给别人。将小裴轰出去,以眼警告他不得多嘴,孟繁华一边吃着可口的寿司,一边给林新拨电话。
“孟律师?”
孟繁华听听,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你在哪里?”
“呃……”虽然林新讶异孟繁华的问题,但还是回答,“在俱乐部。”
“M市?”
“K市开了家分店。”
“大中午的搂着漂亮的MB?是要提前休息呢?还是昨夜太累才醒呢?”孟繁华向来口下无德。
林新在那边愣住了,心说大中午的,孟繁华不至于喝醉吧!看着强词夺理的逻辑,头脑也是清醒的吧!怎么这么说话?
“孟律师,你……”
“滕三刚才在我这儿。”孟繁华一句话有效地将林新堵回去,“我都跟他说了。”
林新好像被雷劈中,“说……说了?说什么了?”
“你说我能说什么?”孟繁华嚼着鱼籽寿司,大马金刀的样子有些象冯崖,“当然是告诉他你用情已深、被情所困……”
“我操!”孟繁华还没发挥完,林新那边已经惊诧至极地骂上了。
孟繁华一乐,“你想操滕三?”
“不是!”林新好不容易找回了心智,“孟律师,你闲着没事说这事儿干什么?”
“没办法!是滕三自己跑来要跟我探讨感情问题的,我这时候不说,什么时候说?”
“他探讨……”林新有一次被雷劈中了。
孟繁华给脸上鼻梁,“兄弟!我可是把你当成自家兄弟了,哥哥给你把话露了过去,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
林新站在调试音响的舞厅里,忽然觉得心中烦躁无比,放下电话大喝一声,“都TM地给我安静!”
嘈杂的舞厅立刻变成了安静的图书室。林新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我还真是谢谢你!但这种事情用不着你多嘴!要说,我自己会说!”
孟繁华“嘿嘿”一笑,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林新嘛!就知道对着滕三装小白兔。“呵呵……不冲突!”孟繁华不怀好意地笑着,“正好我说的不够透彻,你再去明明白白地说一遍,不就行了?正好咱们阶梯式前进,也给滕三那根木头一个缓冲不是?”
林新咬牙切齿,几乎想不顾孟繁华是清贸的辩护律师,先“窝里斗”一场。深吸一口气,林新咬着牙根儿说,“孟律师想得还真周到。”
“谢谢夸奖!我没事了,挂了!”孟繁华将电话一挂,林新那边就傻了。
深藏已久的心思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珍宝,虽然很想摆出来让大家看到,却又舍不得。现在滕三知道了。林新对自己说,滕三知道了。
按照滕三的性子,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没有中间道路,也没有回转的余地。林新的手心出汗了,是死是活,真的就看这一次了。
24.林新的告白
站在尚未营业的俱乐部舞厅里,所有的灯光音响都不敢乱动,所有的小弟都众目睽睽地看着林老大一个人。他拿着电话一声大吼和几句交谈之后,原本应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因为林老大站在舞池中央,表情惊讶非常、如丧考妣,还夹杂着犹豫和自弃。见者都心中一凛,莫不是帮里出了大事?
总有沉不住气的。林新正在脑筋飞快地转着应该怎么向滕三交代,忽听一声刺耳的尖响,所有音响都“嗡”地一声,是正在试音乐手没有拿稳自己的电吉他。没等林新反应,立刻有小弟冲上去给乐手一拳,“敢打扰林老大!”
乐手“嗷”地一声倒在地上,林新只觉得额角青筋一阵阵狂跳,“行了!你们消停点吧!”说着,冬咚咚躲着脚出去。
刚摆出殴打姿势的小弟立刻变了脸,满脸微笑地拉起倒地的乐手,“你得谢谢我,哥们儿!要不是我这一拳,你不一定还得挨多少拳脚呢!”
乐手捂着肚子直哼哼,心说我被你揍了我还得说谢谢?
“行了!”小弟一推乐手,“我还没用力呢,你刚才装装就行了!”
乐手苦着脸坐到一边喘气,林新也苦着脸迎接正午的阳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林新觉得突然,又觉得丢脸。这种放在心口的话,还是应该自己说出来好。
本来还有清贸的案子烦心,一想到孟繁华,林新决定有姓孟的一个人烦就够了。站在刚刚装修好的俱乐部门前闷闷地抽了只烟,心说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强挺着回到舞厅,看着小弟们把灯光音响调试得当,找来得力手下定了俱乐部开业的黄道吉日,又拟定了开幕邀请的道上友人的名单,也没心思自己送到常青大宅,派了个小弟给宋清鸿送去。
等忙活完了,林新又在办公室呆坐半晌,看着天色一点点灰下来,终于起身,回家。
回到公寓,沐浴、换衣,林新单纯的小心眼儿没想别的,只是觉得从自己心窝子掏出来的热乎乎的话,不管他滕三是个什么反应,反正得自己对得起自己。出门,开上最拉风的车,一脚油门,直奔常青别墅区,好像连车子都带着股势在必得的勇气。
“叮咚”一声过后,门开了,林新一看见滕三那张面瘫的脸,脑子轰地一下,张了张嘴,事先准备的怎么开场怎么表白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滕三看了看他,身上一付隆重的打扮,脸上却有些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心里一惊,连忙拉着林新的手臂将他拉了进来,按坐在沙发上,回头倒了杯冰水递过去,意思是连同林新那颤巍巍的小心肝一同冰镇一下。
林新喝了一口,从嗓子眼到肠胃一条直线的透心儿凉,心说这是个好东西,抬头问道,“有酒吗?”
滕三挑挑眉毛。林新又加了一句,“冰的。”
这下滕三明白了,回厨房,直接拎出来一提12瓶冰镇过的啤酒。这东西滕三自己不喝,绝对禁止徐明喝,简直就是给林新这小子准备的。
林新这时候表现出了一些黑道的做派,也不用杯子,起开直接对瓶吹,几口喝了半瓶下去,再抬眼去看腾三,林新觉得自己的心思还是活泛了。
明明孟繁华那小子该说的都说了,滕三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张面瘫脸看不出喜乐,也没有厌恶,更没有惊讶。真是深藏不露了?还是面部神经跟别人不太一样?要真是这样也没办法,人总要有些缺点,没有完人。
滕三见林新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喝酒,一身西装就算被扭得没型也十分漂亮,这小子长得不错,就是眼下看着自己得眼神有些怪异。
“你来有事?”滕三第一个问题比较含蓄。
林新张嘴想说去你妈的滕三,啥都知道还装傻充愣,可话到嘴边就变了样,“那个新的俱乐部就要开张,我给你送请柬来了。”
“哦。”滕三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林新,这装束不象是来送请柬的,倒像是参加完开幕典礼回来的。想着伸出手,“请柬呢?”滕三的第二个问题比较直白。
林新一愣,随即恍然一般地放下酒瓶浑身上下地找,翻了半天没有,只好讪笑,“忘带了,下次给你。”说着又拿起酒喝了几口,心说林新你个没种的傻X,心里那点小九九谁不知道?就连最后才知道的滕三也知道了,你还请柬,请柬个屁!
林新手里抓的是第二瓶,一边喝一边满脸愤懑。滕三忽然响起上午孟繁华说过的话,难不成林新还真是为情所困?
林新酒量不小,奈何今天坐在对面的是心心念念的滕三,又是一心想酒壮怂人胆,自然是越喝越想醉,后来就真的有晕头晕脑的感觉。说实话,林新枪林弹雨、刀来刀去也没少见,现在更是主持了整个清鸿帮,奈何遇上的滕三是个神一般彪悍的存在,林新这条汉子这时候就真的硬气不起来。
“你……最近心情不好?”滕三的第三个问题依然含蓄。
林新猛一抬头,我靠,这是自己听过的滕三最有人情味儿的一句话了。什么时候这面瘫还会关心人了?
见林新带着惊讶看着自己,滕三决定更进一步,“感情问题?”
“噗——”林新一口酒喷出来,虽然没有殃及滕三,但簇新的衬衫、西装算是完了。滕三心中一定,得,说到点子上了。起身到浴室拧了个毛巾出来,递给咳嗽连连的林新。
林新被呛得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觉得懊恼,觉得自己狼狈,又觉得滕三可恨,狠狠瞪了滕三一眼,接着喝。
滕三被红着脸的林新一瞪,心中有些异样。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幸亏今天晚上徐明去那个什么特警朋友的新家玩,不回来。“我给你那件衣服,换上?”
林新垂着眼帘,摇头。这时候,不宜进行这么“危险”的活动。
看着林新,滕三叹了口气,虽然自己铁定不是什么知心大姐,但是兄弟心中苦闷找上门来了,多少也得表现出安慰的样子。滕三抬手又给林新起开一瓶啤酒,说,“喜欢人家?”
林新诡异地看了滕三一眼,搞不清楚这个“人家”是指别人,还是指滕三自己,要是后者……林新心中一阵抽搐,但还是强打精神,“你……都知道了?”
滕三想了想孟繁华的话,点头,看看林新,为情所困有可能,但生不如死谈不上。
“那……”林新舔舔嘴唇,“你是怎么想的?”
看着林新,滕三有些无力,如果他问自己道上有人找麻烦,你是怎么想的?还比较正常,但是感情问题……滕三想了想滕宁和宋清鸿,又想了想孟繁华和秦旭,这么极端古怪的组合都自觉的不错,林新是要什么有什么还能怎么想?
“既然喜欢,那就行动。”滕三见林新啤酒喝得快,很有眼力见儿地将几瓶啤酒全都打开。再抬眼,就看见林新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滕三皱眉,“怎么?不对?”
“你……你让我行动?”林新惊诧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滕三审视着林新的表情,抱着双臂往后靠,“是的。”
“我操!”林新忽然站起身来,好像抑制不住一般拎着酒瓶在客厅里来回疾走,偶尔停顿回身看看滕三,马上又接着从客厅这头走到客厅那头,嘴里还叨念着,“我操!行动!他让我行动!”
林新走得有点快,滕三觉得他的表现有些不正常,终于忍不住起身,手搭上林新的肩膀,“坐下,有话慢慢说。”
林新转过头来,有些醉酒迷蒙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滕三,认真地说,“是你让我行动的?”
滕三觉得林新平日也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但本来十分简单的问题让他一问再问,滕三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于是看着林新认真地想了又想,废话,既然喜欢到了“为情所困”的地步,不行动还干什么?虽然有些迟疑,但滕三还是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又问,“有什么阻碍吗?看上了有夫之妇?还是那个黑道老大的情人?或者,人家看不上你?”
这时候滕三说什么林新根本就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滕三在说“行动吧!”还有他重重的点头。林新看着滕三的脸,对自己说,我疯了,我要疯了,滕飒自己说要我行动的,他说要我行动的,是他说的……
滕三以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大温情为林新设想了几个难以解决的假设,可林新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然后仰脖咕咚咕咚将手中剩下的酒喝完,步履轻浮地走到自己近前。
“当啷”一声,林新松开手里的酒瓶,双手扶住滕三的肩膀,“是你让我行动的。”
没等滕三反应过来,林新冰凉的嘴唇就贴上了滕三温热的唇,紧接着林新手臂用力,冰凉的小舌窜进了滕三的口中。
这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吻,滕三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地判断林新的情绪,而不是第一时间将林新推开,但是第二时间,滕三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