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游山玩水(1)
桃源郡虽然是一方富庶宝地,但是人口却不多,所能拿的出手的文人才子也就更是屈指可数。这擂台摆的长龙一般
有百十米,可围观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那几位身上,看来都是平日便颇负盛名的了。筱旻的桌前只有一些后来没
占到位子的少女,看的也不过是他那张清秀漂亮的脸。
可惜,他这时候心里大半是这笔下的画,还能腾出来的那点心思都放在江逸身上。这几天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团气,
但是看着江逸那张故作真诚的脸他就只想闭上眼,什么话都不愿跟他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赢得这场比赛,既然地瓜说了这对他很重要,自己帮上一把就算是还清他请他们出来游玩
的人情了。从此之后割席断袍,再见亦如路人!
筱家门口就种了两株合欢树,那是好多年前家里扩建的时候,筱娘从镇子上买回去的树苗,说这种树开了花很好看
很好闻,筱爹一向是对她言听计从,树就栽上了,把已经问别人要来的柳枝放弃了。
筱旻一边画着一边想着,这树栽上居然也有十年了。
他画的很简单,就是他的家门口画了上去,一炷香的时间绰绰有余,他便在花朵上琢磨了点功夫,散了半干的染料
上去,等着吸收了墨水的水分就会像花朵绽开一样慢慢扩散开。
这是他跟着程老爷子学的,他老人家钻研了好几年终于试成功,筱旻却用了很短的时间全部掌握,这让老爷子很惊
奇,更是将毕生的作画技巧全部传授给他。
监考官鸣锣叫停的时候,筱旻早已经罢笔,静静地看着染料慢慢的吸收水分,他算得时间很精确,等到点评他这一
幅的时候,正该是花朵绽开的时候。
筱旻是六号,前面的五个只是画的不错而已,却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到他这一幅了,监考官微锁着没看了很久,
疑惑的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把画作举了起来,近距离看得到的人都倒抽一口气:那花,它居然是会动的!
淡墨勾勒了门楼,略显得有些陈旧破败,盛放的鲜花异常耀眼,虽然大幅白纸上面只有那几朵,却绽放的惊心动魄
。
毫无疑问的,这一局一定是筱旻胜出了,他比后面那些繁花似锦清新,比前面那些清水芙蓉艳丽,他拔头筹没人有
异议。
在进行下一场抽题时,监考官偷偷问筱旻,他到底是从何人,这么老练的手法这么奇特的上色,实在不是凡人之手
。但是程老爷子一辈子都隐居着,不想让外界知道他的存在,现在他去世了,更不能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筱旻便
摇摇头,说自己是偶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他这也是第一次用上,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监考官盯着他看了很久想找出他说谎的破绽,偏偏筱旻满脸的真诚,又因为第二场开始了,他便只好作罢。
比诗更加没难度,上下句接龙,对对子,最后即兴作诗一首。
筱旻完全不需要江逸的提示,轻松赢得第一。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比机智。前两局赢了只能算锦上添花,侦破案件确实决定胜负的。
第一个案子是一个有关节痛的贫困母亲带着年幼的儿子到异乡寻亲,当铺老板却说她偷了自己的一幅古画,女人说
那是自己男人留给她寻找旧日朋友的信物,但又找不到人来证明自己无辜。需要参赛的人来指出这幅古画真正的主
人。
第二个案子是一个男人回家之后吃了饭便中毒身亡,婆婆说儿媳和别的男人勾搭成奸,故意毒死儿子,可是被指责
的男人却证明自己和那小媳妇儿是清白的,这个指责便有些不成立了。这一回自然是要指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筱旻看着摆在台上的各种道具,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的直觉是当铺老板说了假话,古画一定是女人的,但是有什
么证据呢?他又把手里的题目看了一遍,视线集中在关节痛三个字上,心里一片了然。
而第二个案子就有点难了,小媳妇是清白的那她就没有杀人动机,婆婆有可能杀害自己的亲儿子吗,况且这还是她
辛辛苦苦抚养大的遗腹子?那么谁才是凶手,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犯愁的摆弄着地上的砧板菜刀和篮子里的
蔬菜,忽然仔细看了看砧板的纹路,又趴上去闻了闻味道,他便明白了一半。对照着纸上的菜名,他已经全部明白
了。便举高了手表示他可以解答了。
前面两次大获全胜让筱旻人气疯涨,围观的姑娘都很奔放,大声的呐喊着,江逸气的很想找点什么去塞上她们的嘴
巴!
筱旻拿起古画,交给监考官,说:“关节痛的病人必定要经常贴着膏药,那个味道是非常浓郁的,这幅古画既然是
贴身装着的,那么一定会沾上那位妇人身上的膏药味,而当铺里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个和膏药放到一处的。所以,要
知道古画的主人,闻一闻上面的味道就可以了。”
他说完,又蹲下身,手指扣着砧板:“道具没有准备错的话,这是楸树木的砧板,剁了牛肉包饺子,用的又是铜刀
,这三样本来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放在一起却是砒霜。那个男人不是任何人毒死的,只是吃了相克的东西,倒霉丧
了命。”(我道听途说来的,不要考据它的真实性啊)
大赛落幕,府台大人的宴请另行通知,筱旻领了十两银子的奖金,默不作声的低着头走出人群,找到地瓜和江逸,
让那二人在旁边略作掩护悄悄回了客栈。
回到房间,筱旻躺在床上直喘气,他冷冷的看着江逸,质问道:“江公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故意把
我推到前面去?”
江逸冤枉的满脸苦涩:“我怎么会提前知道,我还在下面紧张着呢,那两个案子我好不容易才想通,谁知道你那么
轻松就解了,真是白担心了。”
地瓜连忙说:“我作证,江公子确实很担心。”
筱旻白了他们俩一眼,什么时候地瓜和他站在一块儿了。
江逸见状,说道:“你总是这样,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幸亏这次有人作证了,不然我比那小媳妇儿还冤了。”
“要算旧账是不是啊,得理不想饶人了是不是啊?”筱旻从床上做起来,目光直逼着江逸,说话咄咄逼人。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地瓜想劝,江逸却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哥说。”
地瓜担心的看着这俩人,在江逸的一再瞪视下,他唤了小五一声,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江逸正想找个机会好好把事情解决一下,现在他主动挑起了,自己怎能不应战!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筱旻跟前,摆好
了谈判的架势,问道:“你究竟怎么回事!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不准动!”
筱旻冷哼一声,翻身朝里躺下,江逸心想这个不行,他今天是一定要问出个一二三四来的。上了床把筱旻的身体扳
正,看着他的脸说:“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有话说出来!错了我改!”
筱旻不知为何突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炸了毛,振臂挥开江逸的双手,声嘶力竭的吼他:“滚!”他狭长秀美
的双目瞪得圆圆的,眼圈被怒气激得开始发红,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
江逸莫名其妙又担心不已,连忙起身离他远了一点,尽量让声音平静些:“有话好好说,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你说我不能像个男人,所以你就当我是个女人,是不是!”筱旻干脆也豁出去了,这些天藏在心里他都快憋疯了
,听着江逸说的那些话,看着他做的那些事,听他开的那些玩笑,都像针刺扎在心上,血液只好在流动,他就觉得
浑身都疼。
这一声吼的,江逸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才看到筱旻那张委屈的要哭出来的脸,纳罕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
女人了?”
筱旻看着他的模样越看越气,越气越恼,越恼就越说不出话,脸涨的通红,眼泪扑簌扑簌开始往下掉。
这一来,可真把江逸吓坏了,他连忙坐到床上去,把人搂在怀里,用手指温柔的拭去他脸上的泪,轻声哄着不哭不
哭,心里揪的难受。干嘛就非要逼他呢,多费点心思把人哄开心不就行了么,弄到这步田地,两个人都不痛快。
筱旻推搡着不让他碰自己,胡乱的拿着袖子抹泪,心里说着一定不能哭了,不然更被人说成是女人了!
江逸看他的神色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知道还是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才让他误会了,柔声问他:“荞麦不哭了,
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以为我把你当成女人了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这么厉害,一般男子都比不
过,又有哪个女人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告诉我,到底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
好像眼泪流出来,委屈也就跟着一起流掉了。筱旻把眼泪全部擦干,亘了半晌,声音低微沙哑:“鱼水之欢说的就
是男人和女人,你做那些事,不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了嘛!”他想想就气,抬起头怨怼的看了江逸一眼。
第二十九章:番外之大草原上的小老鼠
春末夏初,正是水美草肥的时节。
江逸从屋子里出来正看到筱旻从外面进来,看他热的脸通红,赶紧拿了汗巾沾湿,把手里的蒲扇递过去让他自己先
扇风凉快一下。自己则细心地给他擦去额上的鼻尖的细汗,之后便把蒲扇接了过来替他扇着,一边还心疼埋怨道: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大热天也不嫌热得慌!”
村子里有姑娘远嫁,从海上码头坐船远行,这是这里头一次有这样的婚礼,筱旻凑热闹,清早就跑去了。
这个人的脾气这几年已经完全了解了,他自然不会去做阻拦的无用功,只是提前准备好了解暑的绿豆水,等他歇一
会就端了过来。
筱旻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然后手一抬把碗还给江逸,自己像个大爷似的靠到竹制的躺椅上,轻轻的晃动着,嘴里
嚼着碗底的几颗绿豆。
江逸走过来也躺上去,两个人就有点偏挤了,他侧着身子亲吻着筱旻的额角。一朵粉色的合欢花飘下来,落在筱旻
头发上,正巧在他鼻端,清幽香甜,就像怀里这个人一样。
几年相处,筱旻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个青涩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放不开的少年了,他偏过头去主动吻住面前的人,像
蜻蜓点水一样的碰触,酥酥麻麻的更是勾人,江逸撑起上身用力吻下去,好一番纠缠才松开。
“地瓜托人送来的信,说他们已经到了科尔沁,找到了爹娘,让我们也赶快过去,你说怎么样?”江逸说道。
筱旻十分惊喜:“居然真给他找到了!”他摩拳擦掌的雀跃样子让江逸看着感觉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压住
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双手掌着他的脑袋,额头碰着额头,说:“那我们也过去?”
筱旻下巴微抬亲了他一下:“那是自然的!”说着便推开他从躺椅上蹦了下去,风似的进了屋子,还一边让江逸来
帮忙收拾行李。
江逸欣慰的看着他的背影,心终于能放实落了,时间总算是疗愈了他心底的细伤,他终于还是做回了碧汀村的荞麦
!
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然后几个空手筋斗连翻进了屋去。
从低平的海边小渔村到了干燥的高原上,筱旻的身体越来越难受,每天都要在鼻子前面围着一块是汗巾,用以缓解
鼻腔干涩的感觉。他们一路断断续续的走了一个多余,终于来到地瓜给他们留的最后一个暗号前面。
“往前五十里地……很快,天黑前我们就能赶到了。”江逸把暗语读出来,上车把筱旻靠在自己怀里,手抚着他的
后背帮他顺气,然后拿了水囊给他:“再喝点水,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筱旻把盖子拧开,晃一晃却不多了,他把水囊又还给江逸:“你很长时间没喝水了,嘴唇都裂了,你喝吧,我还挺
得住。”
江逸就说自己身体好,在干燥的晋城生活了十几年,他能受得了。
两个人就这么让来让去的,筱旻气恼的看了他一眼,把水囊凑到嘴边,江逸这一口气还没松了,就被一双湿润柔软
的唇封住了嘴,再被灵活湿滑的舌一挑,他便乖乖张了嘴,接了对方渡过来的水。
水送过去,筱旻没有立刻松开,他吮吸着江逸干裂的唇瓣,舌尖描摹着细细的裂口。
江逸把人搂紧了,深怕这个姿势太不易让他跌落下去。浅浅的囊底的一点水,用这个方式饮下,两人对视着眼底是
浓浓的关切和幸福。
草原上的落日十分瑰丽,贪看美色的筱旻直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和江逸一起到了父母家。烟囱已经冒起了炊烟,他闻
着,眼眶突然湿了,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快步跑进去,到厨房找到了母亲,扑通就跪了地上。
筱娘扶起他,摸着他的脸说:“你来了就好,一路上肯定累了,地瓜什么都准备好了,去洗个澡,等一下就能吃饭
了。”
筱旻听话的点点头,跟着后面过来的江逸一起先出去了。
几年不见,地瓜已经长得很高了,比筱旻高出三指,他得意的比划着两人的身高,说:“我可是吃了灵丹妙药的,
长不过你就对不起姜国大神医了!”
他说的这么轻巧俏皮,筱旻心里却一抽,担心的抓着他的两臂问道:“这些年都没再有什么不舒服的了吗?”
地瓜让他的脸色吓得一怔,听他问了这个便松了口气,摇头说:“没事,还有个高手用内力给我疗伤呢,我好得很
,要长命百岁的!”
筱旻这才笑了,对着站在地瓜身后的古意点了点头,古意也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全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地瓜嚷着一定要喝酒,还要喝母亲亲手酿的果子酒。筱爹也在兴头上,合掌一击说
:“那就都喝一点吧,你们母亲跟这里的人学了一种新的酿法,用葡萄酿的!”
说着去取了来,还拿来一套小盅,雪白细腻的骨瓷,倒入红艳发紫的浆液,一个葡萄的清香挟着酒味扑鼻而来。江
逸用力抽了一下鼻子,说道:“这酒尽头一定够足,荞麦和地瓜少喝一点。”
地瓜朗声大笑:“小瞧我啦!我早不是以前的地瓜了,我现在能喝下一缸酒!”
江逸诧异,碰了碰古意问,怎么回事。
古意无奈的笑道:“一直让他饮药酒,无意中就练出酒量了,我现在都不敢轻易和他比试,不过殿下可以试试。”
他还是改不了口,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最后也都接受了,听他这么说着也没有什么违和感了。
“那可好啊,我们今天就拼一下!”筱爹把已经收起来的酒坛又搬上桌子,说:“这一坛喝完见分晓。”
筱旻和母亲只能浅尝辄止,他们两人慢慢的坐到一起去,低声说着话,慢慢的啜着酒液。谁成想,就这样还是让他
们晕乎乎的差点睡了过去。
散席时,古意把地瓜抗在肩上才成功带走,筱旻酡红的脸上,眼睛黑黑亮亮像天上星辰,他伸出手摸着江逸的脸喃
喃自语:“你回来了……”
江逸心里疼的一颤,手一震差点把人摔了,他赶紧坐下,把人横抱在怀里,不断的亲吻着他的额头,嘴里不住的做
着保证:“我在我在,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的,别担心,好好睡一觉吧……”
筱旻在睡梦里听了嘴角牵出弧度,在江逸怀里蹭了蹭找个合适的姿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