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天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了,虽然一开始他说的并不是玩笑,可是东方鹤飘如此反常的举动,足以证明自己伤害到了纹炎。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去纹炎的寝室——“教主!教主!刚才是个误会,你别生气!”他一面说一面动手开门,可是怎么推都推不进去,想必是纹炎用内力顶着。
“教主,你开门,你倒是开门啊!”凌剑天不停地晃动着门板,可丝毫不见起色,他无可奈何地停止拽门,将身子转了过去,双手叉腰,一脸焦躁的模样。他喘了两口气,解释道:“教主,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纹炎爱理不理地张开双眼,“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凌剑天刚想说,最后还是止住了:“总之不是那个意思,至于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哼!”纹炎冷哼一声:“现在还有什么气氛?只有气愤。不说你就滚吧。来人,把凌剑天轰走。”最后一句,纹炎故意加了一点点内力,让方圆二里之内的人都听得到,凌剑天见护卫们过来,除了还在养伤的圣心池之外,甚至连其他三位护法也来了,实在叫他有些没辙,只好向那些人解释:“我只是和教主有点误会,你们别搀和。”
“副教主,我们是不想赶你,不过教主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的。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凌剑天没有办法,只好答应离开,临走时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纹炎房间的门板道:“教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就算属下想,也不可能陪你一生一世。你还这么年轻……”说到这里,凌剑天没再说下去,转头从台阶上走了下去。
李书权远远迎上来,悄悄问道:“副教主,我在后面听见教主叫人轰你走,怎么回事啊?东方来刺杀你,你又惹教主了?其实教主对你也不坏,你又何必老惹他呢?毕竟他是教主,你老和他作对,让他多没面子?”
凌剑天随便瞟了李书权一眼,知道他以为自己又和以前一样,有意无意反对或者想要改变教主的观点和决定,便淡淡地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书权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回事啊?”他看凌剑天一脸的严肃,有些吓人,也就不再追问,改口道:“啊,该吃饭了,不如我们一起喝个小酒吧!已经很久没有和副教主一起喝酒了!”他以为自己这样的提议准会换来凌剑天一个鄙夷的眼色,可是出乎意料,凌剑天竟然一口答应了!虽然语气上还是爱理不理的,但他毕竟没有翻白眼,让李书权有些喜出望外,急匆匆就去叫下人准备酒菜。
两人来到用膳房,李书权不甘闲着,一起帮忙把酒菜端了上去,凌剑天则从一进去开始就坐着,一言不发地盯着饭桌上的纹理,沉思着什么。
“副教主,”李书权一面为凌剑天斟酒,一面说道:“我本来不该过问,不过今天东方真的好奇怪……”
凌剑天知道他想问自己,又不敢太明白地问,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问。他端起酒杯,迅速仰头喝干,长长地送出一口气,对李书权说:“东方不是说了吗?在教主心目中,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我,已经失去了教主的信任。”他说完,自己又满上一杯,咕嘟一口喝了下去。
李书权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凌剑天,虽然他现在也贵为一阁之主,他始终还是没能体会凌剑天从前当阁主的心境,因为教主从来没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他也就体会不到像凌剑天和赵岚熙那样,在失去教主信任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会怎么样——李书权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自己比起凌剑天和赵岚熙来,无足轻重,所以没有资格体会那样的心情。不过他总算也有一点常识,认为凌剑天被教主冷落一定很难过,于是多少也作出了一些笨拙的安慰:“副教主,人生在世,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教主只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已,他还不知道你对他有多忠心吗?”他看凌剑天不说话,目光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墙壁,连忙又接下去笑着说:“连赵岚熙那种人,教主都留着他,副教主你还怕教主会把你赶出去吗?”
凌剑天不由冷嗤,“谁知道呢?也许那种人反而比我这种人好,至少,他不会在教主面前说难听的话让教主难堪。”
“要是因为这个,那也没什么,教主不是这么小气吧?其实副教主以后说话小心点就是了。”
凌剑天不禁苦笑着轻叹:“是啊,是我太不小心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想编派他的不是呢?我不相信他,又怎么奢求他相信我呢?”
李书权见状,又挤出笑来:“别光喝酒,吃菜吃菜!副教主,这阵子辛苦你了,多吃点。”他一面说,一面给凌剑天夹菜。凌剑天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说:“我先出去一下。”随后就起身出去了。
凌剑天走到纹炎房前的石板路上,远远望见赵岚熙在门口探头探脑,显然是听到了刚才教主发怒之后,跑来献殷勤。他于是躲进树丛,想看看赵岚熙耍什么把戏。虽然他一向不喜欢赵岚熙那种随时随地都引诱别人的姿态和眼神,不过破天荒的,此时凌剑天竟微微有一丝想向他学习的念头,——当然这也仅限于念头,是不会付诸行动的。
“教主,”赵岚熙和颜悦色地朝房里的人喊道:“听说教主尚未进膳,属下特意炖了一碗鸡汤,先润润嗓子吧。”
纹炎仰躺在床上,一条腿挂在地上,望着金丝万缕的床顶,懒得回应。
赵岚熙见叫不动他,双眼微微一斜,计上心来,问:“教主,你不给东方开开门吗?”
纹炎这才从床上竖起来,顿了顿之后,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把门打开了。其实他知道东方鹤飘不在门外,但是他不想让赵岚熙冒领东方鹤飘的名义,便出来看赵岚熙如何解释这个谎言。
纹炎面无表情地故意朝左右望了望,然后淡淡地问:“鹤飘呢?”
赵岚熙却似乎不以为然,灿烂地笑笑:“属下只是怕教主不吃东西伤身体,故而出此下策。”
“你的意思是为了本座才撒谎?”纹炎笑得有些阴沉,让赵岚熙有种不好的感觉——谁以为教主脾气好,那就大错特错了!就在刚才,他还得意洋洋地暗自笑话凌剑天傻里吧唧地以为身份被揭穿也没事,现在就轮到他自己了。
说到凌剑天,赵岚熙被纹炎赶走时确实是生气,不过他总觉得教主不会那么容易就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教主的脾气要是好,西琉教就不是邪教,而是名门正派了!
赵岚熙微微低下头:“属下不敢居功。”
“如果欺骗本座就是有功,那这世上有功之人还真不少。”纹炎说完,双眼直盯着赵岚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知,欺骗本座的下场?”
“教主,”赵岚熙有些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心慌了:“属下没有恶意的,属下再也不敢了!”
“是么?”纹炎一脸愠笑,只轻轻将手一扬,将赵岚熙端着的一托食物全都打在地上!
器皿破碎的声音是那样清晰,连在远处的凌剑天也听到了,虽然没有当事人听得那么清楚,不过也还是辨别出来。
连他也不行吗?凌剑天暗暗思忖着:如果现在过去,会不会有回转的余地?赶快冲过去应该可以堵住教主的门吧?他于是从树丛中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前面走过去。而就在此时,纹炎也已经看到了他。
纹炎二话不说,一把就环住眼前的赵岚熙,不怀好意地笑道:“岚熙,你的身材不错啊!”
赵岚熙因为背向着凌剑天,一时还蒙在鼓里,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教主,你不生属下的气了?”
“本座有什么气好生的?”
“那属下再去煮一些饭菜……”
“煮什么?比起跳进锅里的岚熙,不用煮的似乎会更美味一些。”
“教主……”赵岚熙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很久没有流窜地这么快了,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为了不让自己得意忘形,他故作矜持地微微抬头向纹炎抛了个媚眼,小声说道:“属下还没有准备好。”
“怕什么?本座准备好就可以了。”纹炎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凌剑天一眼。只见凌剑天面色铁青,猛一转身,就按来时的路匆匆离开了。
直到确定凌剑天已经走远了,纹炎才放开赵岚熙,脸上的笑容也瞬时敛起,只淡淡地说道:“你退下吧。”
赵岚熙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教主?你……刚才不是……想吃吗?”
纹炎若五其事地答道:“忽然又没胃口了。你收拾一下吧。”说罢,又转身走进屋去。
赵岚熙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纹炎如此的善变,夏季的天气恐怕都没有他变得这般迅速。莫非是自己说还没准备好而坏了他的兴致?赵岚熙想不明白,只好把碎在地上的碗收拾起来离开了。
纹炎站在窗边,想起凌剑天刚才的反应,不禁嗤笑:不高兴了么?既然如此,在我那么认真的情况下,说句好听的会死吗?你是爱我的吧?否则为什么会不高兴?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如此以牙还牙地报复了一把,纹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片刻之后,他就开门去找东方鹤飘。只是苦了凌剑天,此时一点都舒服不起来,他实在恼恨纹炎非但不理解自己,还利用赵岚熙做戏给自己看。
凌剑天不是傻瓜,以他对纹炎洞察力的了解,不可能连自己在旁边都没有发觉,那么显然他是故意要气自己。所以被气走不是因为怀疑纹炎和赵岚熙有什么,而是纹炎故意冷落自己的态度让他气恼。可是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如果那么快就被原谅,教主也似乎太善良了一点。但是难道就因此坐以待毙吗?凌剑天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好几圈,决定和纹炎说个清楚——反正已经破坏他的心情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他急匆匆又冲向纹炎的房间,而这时也正是纹炎从房里出来准备去见东方鹤飘的时候,两人便相遇在了台阶下的石板路上。
“教主!”凌剑天连忙叫住纹炎,纹炎却故意不理会,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想让事态再继续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顾不了那许多,凌剑天从后面冲过去就一把抱住纹炎:“教主,不要走,你听我说。”
纹炎瞥了那双攥住自己的手臂一眼,威严地说道:“放手。”
“我不放。”
“不放就休怪本座不客气。”
“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松手。”说这话的时候,凌剑天脑中一闪而过的,是纹炎差点死在临君阁之前强吻自己时说的话——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一定要做!因为我不想留下遗憾。是啊教主,正是因为没有永远,所以我们才都不想留下遗憾!
第五章
如果纹炎也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那么接下来的行为大可以解释为是他的又一次报复——他猛地一挥手便脱开凌剑天的怀抱,并且顺势将对方推离。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用力,凌剑天的双手受到大力弹开,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忙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捂在上面,然而鲜血已经迅速蔓延到他左臂的衣袖。
“你怎么样?”纹炎微微皱眉,急忙拉住他,并将他的护腕卸下,挽起袖子来先行止血。本来纹炎只是想吓唬吓唬凌剑天才故意这么用力,告诉他自己真的是在生气,不然他岂不就更恃宠而骄了?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纹炎又有些后悔了。
凌剑天心中的烦闷在这一刹那亦烟消云散——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如果真的不再存有感情,又为何这般紧张?看着这样的纹炎,凌剑天反倒有些心疼——教主几时对人低三下四过?
“教主,我没事,只是绷裂了……”他还没有说完,纹炎就看了他一眼,说:“到里面坐下吧,倘若处理不当,便与圣护法无异了。”
“你不打算为圣护法修补手臂了吗?”
“他的手已经被炸成无数碎片,即便接上也无用,而你不同。”
凌剑天不论他是出于私心还是事实,只是点了点头,跟着纹炎走进屋内。
坐定之后,纹炎替他脱下半边衣服,开始换药。凌剑天问:“教主,你还生气吗?”
“生气还会替你治伤?方才只是想教训你,莫要太放肆。”
“你真难伺候,不许我恭敬的是你,不准我放肆的也是你。”
“你又何尝容易伺候呢?”说罢,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属下哪敢让教主伺候?”趁着现在双方心情都不错,气氛也挺和缓,凌剑天打算把该说的说出来:“其实属下说没有永远,是因为已经折了半甲子的寿命,和教主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
“何不早说呢?就算不能天长地久,本座也会陪你走完这一生。说出那般使人误会的话,实在不应该。”
凌剑天笑笑,调侃道:“教主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是以为你心软,想回去当驸马了。”
“既然一定要对不起一个人,我只好选择对不起她了。”
纹炎挺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凌剑天。凌剑天的双眼微微避过纹炎那过于直白的眼神,嘟哝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纹炎露出狡狯的一笑,说:“我在想,你为何要如此引诱我。”
“我哪里引诱你了!”凌剑天忍不住为自己申辩:“是你自己居心不良!”
“那就奇怪了,”纹炎有些无赖地挑了挑双眉,问:“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看凌剑天白了自己一眼,纹炎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便将嘴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地说道:“不给一点奖励么?”
凌剑天将双眼斜向耳边的人,反问道:“你觉得今天的行为很值得称道么?”
“难道不是么?只花半天就做了十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凌剑天依然斜睨着纹炎,满脸怀疑的神气说:“是么?”
纹炎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凌剑天那欠揍的眼神,却越发想要抱住对方。那种傲慢的神情,将他独立自负的个性完全彰显出来,怎不叫人偏爱?没有回答,纹炎轻轻用手攀住凌剑天的肩膀,借着距离近的优势,悄悄将嘴唇叠了上去。
凌剑天愣了愣,但没再拒绝纹炎,纹炎于是大胆起来,单膝跨进他的双腿之间,捧住他的面庞就深深地吻了下去。虽没有东方鹤飘那般唇齿留香,却也足够让纹炎心满意足,因为凌剑天竟然还回应了自己,并不逃避自己探入他口腔的舌头,反而还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真想就这么把他抱到床上去……有了这个念头,纹炎只觉得全身都燃起了冲动。
最后纹炎重重吮吸一口,他用舌尖挑逗似的轻轻掠过凌剑天那还沾着自己唾液、一闪一闪的下唇,戏谑地笑道:“剑天的嘴唇很美味。”
凌剑天的双眼斜了一斜,说:“哪及得上赵阁主美味啊!”
纹炎忍不住笑了:“你看见了啊?”
明明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凌剑天心里想着,好声没好气地说:“你就继续装大头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