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的话,其他的都是小事。只要想到相守在一起,竟就十分舒心。
太上老君挥挥手:“好了,记住你现在的话。我也累了,得好好想想怎么摆这个阵。”
闻言宋逍书连忙扶他到床上宽衣歇息,又打了水端了盆弄了布进来伺候老君洗脸漱口洗脚。
换了盆干净的水进来置于屋角,宋逍书乖巧地化作松鼠伏到老君的手边,任他抚摸。
“老君爷爷好生休息,想个最好的办法救君谊。”
为了这句话,它的尾巴被揪了一下。不过再不舒服,宋逍书也忍住,反正老君不会对他太用力。
直至太上老君睡熟之后,它才轻手轻脚地挣脱出来,到外边轻轻掩好房门,转身退去。
第二十一章
宋逍书焦急地等在降魔塔外。
本是抓住温君谊的第二天正午,就该对他行刑。老君一早就去找玉帝了,希望正午之前能改变旨意。否
则,得到旨意的众仙皆已守候在锁妖塔外,只等着一路押解着温君谊直至他灰飞烟灭。
日头将正,宋逍书总算放下一颗心,等到了想听的东西。
老君却还需要准备三天。玉帝旨上说,对温君谊予以重新封印,届时还请众卿家协助老君。
降魔塔前的人群逐渐散去,宋逍书冲回兜率宫寻找老君。
宫里的丹房已经开始了变动。宋逍书出去得早,这才看到最大的一间丹房里炉火已熄,尚未炼成的一炉
仙丹被扫出来,童子们都在忙忙碌碌清扫丹房。丹房方圆三丈内,也清理得片甲不留。
这间丹房里炼出的丹药向来极其珍贵,老君竟为他舍了一炉丹药。
老君本人则在屋里画画改改,改的是桌上那一幅布阵图。
宋逍书见他如此全神贯注,不便打扰,只去厨子那里端来午膳,在另一张桌上布好。
三日之后,众仙按老君吩咐,各自站定其位,施展神通大法。
降魔塔之门尚未完全打开,就被从里面轰破,一如当时温君谊攻破宋逍书设在山洞口的阻碍。只不过,
降魔塔可比他的法力高多了。
温君谊皱着眉打量塔外的阵仗,眼神轻佻而深邃。在宋逍书眼里,那黑底带着暗红的衣裳,那苍白肌肤
上的道道符咒,仍然那么刺灼。
众仙有的稍有一愣,便反应过来。
君谊明显的瘦了,接连几天没有进食,颧骨高耸出来,苍白脸上的血丝与青筋越发的狰狞。他正皱着眉
,被众仙的法术压得直不起腰,被迫向兜率宫挪动。
宋逍书却只得远远地看着他,不能摸一摸他皱起来的脸。
宋逍书一直跟到了丹房不远处,被拦了下来。他这才如梦初醒,唯唯诺诺地退开,远观众位仙家施法。
老君早在丹房内坐镇。封印魔王在天界可不是小事。
宋逍书隐约听到君谊的咒骂声和讥笑声,但很快就没了声音,想必是在丹炉中抵御防护。几十位上仙大
仙守在丹房外,列阵布起天罗地网,并助丹炉尽快封印魂魄。这种众仙合力的大阵自然不是那些困宋逍
书用的法术可比,君谊却是凡胎肉体。
封印过程至少得一天一夜,老君虽道温君谊身体有魔王撑着,不会如凡人一样成为丹炉的灰烬,但宋逍
书时不时听到丹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心始终是被揪着,脑子始终浑浑噩噩,唯有“君谊”二字在
他脑海里不断盘旋。
一开始君谊的喊叫声很大,还带着丝缕邪气;可后来已然嘶哑,只像他平时病痛时发出的轻哼喘息那样
,只在忍耐不了的时候才有轻轻的一两声。
魔王已经渐渐不见了,只剩下君谊在煎熬……
从天亮站到夜幕纯黑,宋逍书才想起挪动脚步。
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由丹炉里出来,想必老君、君谊还有众仙,皆已筋疲力尽,因此他该去
给他们张罗些吃食。呀不对,这些兜率宫的总管肯定早想到了,那他,那他……他必须收拾好自己,免
得没有气力等到明天。
宋逍书打定主意,便去用饭。但他心神不宁,就连端的时候都差点泼了自己一身汤。
第二日清晨,宋逍书小憩醒来,丹房外的仙人们还各从其位。直至临近中午,封印才堪堪完成。
仙人们陆续散去,老君还在丹房中。宋逍书绕着丹房转了许多圈,总算得了许可让他进去。
同外头那些大仙们一样,一宿没睡的老君也是法力大耗、疲惫不已。见宋逍书进来,他才闭了闭眼。
“比设想的麻烦。”
这次封印本就不易。要分开魔王和温君谊的魂魄,封印住魔王的魂魄,亦必须保住温君谊的魂魄和身体
不损毁。
“爷爷……”见老君站起,宋逍书过去扶他,老君却摆了摆手。
“把他移到后院去。对了,看到他的样子,别太惊讶。”说着便自顾自向外走。
宋逍书赶紧补充道:“总管就等在外面。”
老君似乎是点了点头,推了门出去了。
转回头看着丹炉,宋逍书深吸了口气。
君谊会变成什么样子?遍体鳞伤?
抹了抹手心的汗,缓缓打开了丹炉的炉门。
他顿时呆在那里。
温君谊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面色安详,一头长长的白发铺满了丹炉。
“君谊……”他小声咕喃着,温君谊没有听到。
宋逍书爬进丹炉,抱住他的身体,小心地一点一点向外挪。
君谊的黑衣有许多破痕,不像是被炉火烧的,倒像是因痛苦而被抓出来的。他身上比之先前没有什么大
的伤痕,只有细细密密的抓痕,红通通的遍布露出来的肌肤。符咒已经消失,君谊的脸看起来苍白万分
。
宋逍书轻而又轻地用手指梳理了他的白发,又把他的衣服包好,尽量用个舒服的姿势将他平着抱出去。
能做到这样,老君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君谊当时的痛苦,必定是深入骨髓,不然不会连一头黑发都尽数熬白。
出了丹房,已有童子候在那里,帮着把温君谊挪到后院去。宋逍书也明白童子因为惧怕,所以一路上都
对白发的君谊敬而远之的心情。
后院里有老君早已备好的房间,小院外有法术拦着,要将君谊困在里面。
等童子急不可待地道别离去,宋逍书才好好打量着温君谊。他打来水,冷热掺好调好水温,给温君谊细
细地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
除了瘦得形销骨立,肌肤的触感、肌理的紧张都与以往不同。温君谊整个人,看上去明显憔悴了许多。
之前有魔王的气势撑着,尚且不明显。可如今脱了控制,躯壳的虚弱,就只有君谊自己来承受。
宋逍书紧紧握住他的手,盼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一点。
夜幕降临时,老君才过来。
“还没醒?”老君问。
宋逍书道:“还没。还要这样昏多久?”
老君道:“晚则明日,不会再久。”
宋逍书松了口气,但老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十足戒备。
“羲王的力量已经使不出来,不能控制他的身体。但刚刚封印的前七日,羲王的意识尚未封住,会在温
君谊的体内折腾。”
宋逍书反问道:“不是已经封住了么?”
老君揉揉眉间:“封住是封住了,但既然是封在温君谊的体内,在他完全沉睡之前,还能在他体内作恶
。”
“那君谊……”
老君道:“他要熬过这七日。万一肉体熬不过去,也就是死。到时候玉帝要屠戮羲王魂魄,我也阻止不
了。”
他抬眼扫视了下小院周围设下的法术,接着道:“这里能让羲王尽快沉睡,但多少也得要七日。我是来
问,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要在这里守着他?”
宋逍书想也不想:“自然要和君谊同甘共苦。”
老君点了点头:“果然。”停了下又道,“每日的吃食会遣人送来,七日之后再来找我罢。”话音尾声
,已渐行渐远。
宋逍书目送他的背影轻声道:“谢谢爷爷。”
“逍书……?”
宋逍书伏在床沿,不知不觉睡着了。听到这一声轻唤,霎时睁开眼睛惊醒。
看床上的人正勉力撑起来,他赶紧扶住他。
“君谊,小心点。哪里还难受吗?”
这让温君谊想起了他在山中小屋里配药把自己弄得中毒时的情景。宋逍书也是这样守在床边,一醒来他
就会上来扶,摸摸脸颊,握握手掌,试探自己有没什么不舒服。
温君谊覆上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把它抓下来,道:“还好,就是有点体虚。”
宋逍书安慰他道:“这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
温君谊点了点头,动了动之后发觉头发缠绕进了衣物,不大舒服。他扭头看到自己的头发,顿时怔住。
“君谊,”宋逍书由他手里抽出白发,道:“没关系,只是白发而已。”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温君谊整件事情:“大地上的封印松动,魔王占据了你的身体。老君已经把魔
王的魂魄重新封印在你的身体内,这几天可能会不舒服。”
宋逍书停了下,又对着他耳边道:“我陪在你身边。”
温君谊凝视着白发,一言不发。半晌才缓慢说道:“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杀了很多人,可是却阻止不了。
逍书,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停不下来,什么也做不到……”
“君谊,君谊,”宋逍书叹气,“别这样,冷静点。那本来就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温君谊又道:“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被挤在一个狭窄的地方。想把身体的意识夺回来,可是一直不
行。只有……只有在听到你叫我的时候,用了最大的力气挤开他,但是很快就被打败了。我在想,为何
我不能坚持住,为何其他时候我拼不过他,我……”
宋逍书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你能压制他一时,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不是你的错。
”实则后来,连宋逍书再叫他,温君谊也醒不来了。
温君谊还在念叨:“如若那样,就可以少死一些人……呃。”
宋逍书惊道:“君谊!怎么了?”
温君谊低着头揉着肚子:“没事,只是稍微有点疼。”
“先躺下,我去端点热水给你。”
宋逍书心知肚明,魔王开始折磨君谊了。但看君谊的表情,似乎不是特别疼。魔王的报复不可能只是这
个程度的,将来几天也许会渐次严重起来。
“君谊,这几日可能会很难受,可是你一定要撑过去。”趁温君谊喝水的当口,宋逍书捋着他的发丝说
道。
温君谊道:“嗯。你和老君花了这么大气力保我,自然要活下去。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过了一会儿,宋逍书问:“还疼吗?”
温君谊道:“好差不多了。逍书,你也很累,上来歇会儿吧。”温君谊往里挪了挪,给宋逍书腾了个位
置。这张床比小屋中的大多了,并排同眠没有问题。
“也好。”宋逍书听从他的话,脱去衣物滚进被窝。他的手在被窝里伸啊伸,终于寻到了温君谊的手扣
住,这才闭上眼。
第二十二章
这一天下来温君谊的感觉还好。要么头疼,要么双腿像要溃烂般疼痛,但都还可以忍受。
他昏昏沉沉地由梦中疼醒,宋逍书正圈着他,他也不想惊醒宋逍书。但是背后包着他的人还是感觉到了
温君谊不舒服的小蹭动——诸如把头往枕头里塞、摁住自己的穴道之类的小动作。
宋逍书只能帮他揉揉捏捏,亦别无他法。
虽然刚刚封印过后身体极度虚弱,但温君谊还是要求下地走一走。宋逍书任他活动,自去取了小童放在
院外的食盒布在桌上,招呼温君谊一起过来吃点东西。身体虚弱也和许多天未进食有关。从宋逍书重新
见到他的那日起,温君谊几乎就没吃多少东西。在山洞中前几日还冒险喂他些吃食,后几天两人各占一
隅相互拉锯着。
宋逍书只在温君谊稍有趔趄的时候才扶他回到床上歇息。
第二日原本也和第一日差不多,但温君谊用完午饭站起的时候,突然如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异常。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窒息晕厥,宋逍书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碗筷去扶他。
自此之后,温君谊身上的状况就没有消停过。要么像力气被抽空般怎么也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唯有
无声地在床上蠕动;要么就是体内的血液一波一波地分庭抗礼,相互冲撞,引得温君谊的脸时青时白,
时而又暴红无比。
也有温君谊疼得翻来覆去的时候,宋逍书想学着人间的方法让君谊咬着他的胳膊,可温君谊挣扎着摇了
摇头,牙齿咬得铿铿作响,最终只埋到他怀里手指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君谊从来没有对他用这种狠劲
,单是指腹的力气,就把宋逍书的胳膊都嵌得红痕道道。宋逍书简直不可想象他身上是怎样的痛楚。
反而只有在晕倒的时候,温君谊对身体的知觉有些麻木,还相对好些。
宋逍书拂开他额边汗湿的碎发,替他擦干身体换好干燥的衣裳,再一点一点喂他食物。
连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
宋逍书握着他的手,默默地把仙气细细地传给他。魔王应该无法利用他的仙气作怪,那至少这样让君谊
好受一点。否则,他留下来照顾君谊,竟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苦痛难耐,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以前曾经想过知己陪伴一世,当离别的时候也依然豁达。但那纯粹是没有经历过才会那样想。直至生死
之间,本能反应唯有牢牢抓紧不松手,闹到地府天庭也无妨。
因为……那压根不是什么知己,而是相偕与老的爱侣。
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君谊在承受痛苦,才暗暗哂笑,骂着自己当初太随性,太自以为是。
宋逍书看温君谊突地皱了一下眉,这才惊觉他把温君谊的手握得太紧。君谊的难过是一阵一阵,有时魔
王不折磨他,这下倒还被他宋逍书弄疼了。
看温君谊差不多睡熟,宋逍书给他掖好被子,坐在床沿想有没什么能缓解疼痛的熏香。
老君这里要什么天上地下的香,都不是难事,只不过要对症下药。君谊教过他这些,只怪他以前不上心
,总是记不住。
宋逍书想着想着,也同温君谊一样觉得困顿,遂在他边上躺下睡着了。
正睡着,温君谊又开始了神志不清的呓吟。
“怎么了,君谊?君谊?”宋逍书摇晃着他,意图让他醒来。温君谊的呓语听得不甚清楚,要是他不醒
来,宋逍书无法得知他究竟哪里难受。
“逍书……”温君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即往宋逍书身上缩,“冷……”
宋逍书赶忙把他抱紧在怀里,又把棉被在二人周围绕了一圈。
透过相触的肌肤,可以感受到温君谊的皮肤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么冰……”
宋逍书在棉被里解开自己尽力用上所有的毛变出的衣物,把温君谊也包裹进来,又把棉被拢了拢。
“还是冷?”宋逍书问。
温君谊贴在他怀里已经全身哆嗦说不出话,只点了两下头表示回应。他的手本是颤抖地抓着宋逍书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