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小七的父母眼睛几番闪烁,不再开口。
最后,老爷子一语定乾坤。
“不能就这么放弃。华儿暂时留在这里养病,司徒家最好的医师药师都来了,事在人为,什么事都要试
过才知道。这位林公子,很抱歉我们司徒家不合你的意,今天下午会有人送你离开……”
林九溪由座上客变成拒绝往来户,被赶出司徒家大门。
他也有意思,没事人儿一样,被赶出门后直奔小城,找林家父母去了。
他在枕头中呆了大半年,但于林家父母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事,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儿子,
大喜过望,林爸立时骑了单车出门买回一大堆东西,林妈忙了两个小时整治出满满一桌丰盛饭菜,老实
说,对于林九溪那张嘴,味道着实一般般,不过他还是很舒坦地吃了两碗饭,一边吃饭一边恨恨的想:
MD,什么是妈?这才是妈!
吃罢饭,林父把他叫进卧室,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道:“九溪,有件事爸爸想问问你的意思……”
林父颠三倒四讲了半天,林九溪终于听明白了,然后他就……目瞪口呆。
林父看了他的反应心下慌张,掏出烟手抖了几下都没能点上。
“九溪你不要多心,我……我和你妈就是觉得你也大了,又经常都不在家,我们年纪也大……大了,实
在舍不得……舍不得,你要是不愿意……”
林九溪一把抓住林爸的肩膀,大叫:“爸,你想哪儿去了,我就快有弟弟妹妹了,怎么会不愿意?我高
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意见!”
一直坐在厅里心不在焉看电视的林妈妈听到喊声,忐忑不安地走到门边,看着儿子的兴奋劲儿,欣慰的
笑了。
原来啊,林家父母自初春开始服用培元丹,身体好了很多不说,最最意外的是,林妈妈怀孕了!
其实林家爸妈结婚早,林妈妈到现在也不过40刚出头,并不是完全不能生育。放以前有林九溪要养,日
子过的紧巴巴的,说不准想都不想就拿掉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林九溪完全自立不说,他们年纪更是
大了,人一上年纪就容易心软,实在是舍不得亲生骨肉。不过,两人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儿子的意见,主
要是林九溪今非昔比,自他搬倒局长的那一天开始,就俨然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们却不知,对于林妈“有喜”一事,林九溪比他们还要兴奋,他恨不得给老天烧一柱高香──真正的
林九溪早已经消失在了龙盘山上,司徒家和他的合伙人为了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去
投胎的,所以,他应该是真的魂飞魄散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后他又牵连到林家,害
林父丢了工作不说,还连那套拆迁房都保不住……一直以来,林九溪对于林家父母是存了一份很深的愧
疚的。但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对林家父母都只有责任感,缺乏那种亲子间的亲情牵绊,这也是没办
法的事,他不是他们养大的,感情不是商品,没办法买卖,感情也不是知识,多读多思就可以拥为己有
。
这次他匆匆回来,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安置好林家父母,但是,他没法守在他们身边,更没法向他们解释
自己的一去不复返,提供再多的金钱补偿,又有多大的意义?本来他还想着是不是收养一个孩子,让他
们有所寄托,但以这个民族对于血缘的异乎寻常的执着,他不知道这对林家父母还有那个孩子来说,到
底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好了,天老爷总算开了一次眼,赐给他们一个孩子,培元丹可以保他们无病无
灾活到老,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着孩子长大,再看着他(她)结婚生子,让生命延续下去……
一想到这些,林九溪几乎要仰天长笑,老天爷待他不薄啊,送给他一个七七,又让他可以放心离开!
很不幸,林九溪马上发现,他高兴得太早了。
谈完这个尚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问题,林母跟他提起一桩非常严肃的事情:相亲。
林九溪半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林妈,好半天才回过神,惊呼:“妈,我才只有十九岁!”
“十九岁怎么了,我们隔壁的小二子,只比你大一岁,不是也改了户口把婚结了,现在都快当爹了……
九溪,我们是知福惜福知恩报恩的人家,人在做,天在看,你看前年害你的那些人,一个个不都遭了报
应?所以嘛,该报的恩我们一定要报……”
林妈妈苦口婆心尊尊教诲,林九溪头大如斗头痛欲裂。
这是个小城,早婚很普遍,十九岁小了点,但二十一二岁当爹当妈的可就多了。至于林妈妈给他找的这
门亲事,也是他自己种下的前因。
前年他惹了祸事一逃了之,林妈林爸可就惨了,先是林爸被工作了二十年的公交公司辞退,然后,为了
赔偿那几个据说是被他打成了重伤的小城纨裤,他爸妈把房子也给卖了。存款房款还有辞退金全部都变
成了赔偿金,这样还不够,那些人又找到林妈工作的地方,让老板把她一半的工资打出去,用于赔偿─
─没人敢雇林爸,两个人就靠林妈一个人的工资过活,林妈是前些年的下岗工人,自己找了工作,为一
个私人老板看店,每个月六百块工钱,划出去一半还剩三百,三百块,交了房租岂不是让他们喝西北风
去?最惨的时候,林爸出去捡垃圾都被小流氓欺辱……
老板是个好心人,也是他压根儿不相信林九溪敢伤人,还一次打伤几个,上头的人他惹不起,只好私下
里悄悄把林妈的工资补足,后来又挪出一间装货物的小房间给他们栖身……对林家来说,他是当之无愧
的大恩人。
只是这恩人也忒不走运了,去年冬天被人骗了一笔货款,周转出现大问题,更倒霉的是屋漏还糟连夜雨
,三个月前他的一批货物被盗,好不容易签下一笔代销合同,又糟了火灾……一桩接一桩的倒霉事接踵
而至,本来生意就不大,终于在上个月破产,如果不是牵挂着唯一的女儿,弄不好他当时就一了百了了
。
现在老板重病中,没钱住医院,挂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家里等死,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女儿托付给一个好人
家──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林九溪,老板是看不上眼的,但几个月前林九溪重返故里,他见了几次面,着
实吓了一大跳,记忆中的窝囊孩子气质大变,干练爽利风度翩翩,而且自打这孩子回来之后,整他家的
那些人就一家一家的出事,可见也是个命中带着福气的。最重要的,他看林九溪出息了,人却仍然很实
在,对父母非常孝顺……这样的孩子,如今很难找了啊!
当然,如果他家还象以前一样小有家业,再是欣赏林九溪,他也不会选个“药农”当女婿。但事到如今
,自家女儿不会读书性子绵软没有生存能力,能找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就是他最
大的心愿。
面对恩人病床前的托孤,林家父母怎么拒绝得了?
听罢事情经过,林九溪脑子清楚了,连忙道:“妈,报恩也有很多法子的,并不都要以身相许,你看,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结了婚就要过一辈子……”
“混小子,你妈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不知道结婚是一辈子的事?那姑娘我知根知底,样貌端正
,主要是性子好,她爸病了这么久,尽心尽力的伺侯,如果不是她家出了这样的事,哪里会嫁给你?你
当你妈会害你啊……”
85.有恩报恩
如今这世道,好象再小的城市都有夜总会。
罗六石坐在小城夜总会的走廊上,一边抽烟,一边看雨。
对,就是看雨。
天气越来越邪门,今年夏天热的象个火炉,罗六石从不记得小城有这么热过,据说是树子被砍光了……
操,他要是当了官,哪个砍树他就砍哪个的脑袋,TNND,这么热,你不要老子好过,老子干脆就不要你
过!
一连十多天的酷热,热的罗六石想要杀人,今天总算下了雨,虽然这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从下午五
点一直下到半夜,夜总会半个客人没有,连小姐都回去睡大觉了,但罗六石还是欣慰无比:听说雨下的
太猛下街又要糟淹了,切,淹就淹吧,他又不住下街,淹死一个少一个……嗯嗯,宋哥说他死以后哪管
洪水滔天,要他说,这话太娘,他罗六石活着的时候就不怕洪水滔天,只要洪水不淹到他屋里面……
拜数日高温所赐,罗六石坐在宽大的走廊上象个娘们儿样的浮想联翩,他选的角落极好,凉风习习却避
开了雨滴,光着膀子吞云吐雾间只觉得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一只烟快要抽到尽头的时候,罗六石看到滂沱大雨中飘过来一把硕大的黑雨伞,黑雨伞在夜总会的后门
处停了一下,然后很熟练地飘进那扇没几个人知道的后门,直端端地向着他飘了过来……
子夜、暴雨、仿佛是飘浮在大雨之中的黑雨伞……看着这幅诡异的画面,罗六石的心脏猛然收紧,夹着
烟的手指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罗六石是为夜总会看场子的,为什么起了这么个怪名字?只因他爹妈一口气生了六个,他排行老六,又
因为前边五个把金木水火土都用完了,他就成了罗六石。说来也怪,他前面的金木水火土,一个个都长
成了老实巴交的营养不良型,只有他,又高又壮又凶蛮,如果不是他老爹实在不相信自家那个黄脸婆也
有本事偷男人的话,几乎就要怀疑他血统的纯正性了。
书归正传,罗六石为小城夜总会看场子,手下有三四个小弟,算是小组长一类的角色,大口吃肉大碗喝
酒,日子过的很是惬意。其实看场子这个工作不象外面人想的,没那么多的血雨腥风,他们出手的时候
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吓唬吓唬醉汉偶尔踹几脚跑来寻妻的绿帽公,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不过,罗六石对
他目前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钱贱来的轻松足够他花销,他又没有要当黑道老大的雄心壮志,没有挑战
性最好。
只是,在这么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看着这么一把超大黑雨伞在暴雨中轻飘飘地浮动,罗六石只觉得透不
过气胸闷异常,隐约感觉到他的好日子跟他手上的烟一样,就要走到尽头了──就是这把伞,四个月前
就是这把伞,逼着他出卖了老大……打死他都不会忘记!
雨伞终于飘到走廊前方,伞下的人正对着罗六石站定,在雨中跟他打招呼:“六哥,又见面了哈。”
罗六石没回话,他正紧张得想要转身就逃。
伞下那人顿了顿,又说:“有件事还想请六哥帮忙……”
……
两分钟后,黑雨伞飘出后门,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罗六石注视着大黑伞消失的方向,化身成为一具石雕,直至手上猛然一阵灼痛,方才复活过来,低头一
看,原来是烟头烧到手指了,连忙扔下烟头……罗六石的脑袋终于清醒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中邪了?他又中邪了?!
四个月前,就是这个人这把伞,逼着他提供情报,他照办了,只以为从此后那个人那把伞再不会出现…
…结果,这才四个月,他又出现了……
怎么办?黑伞又出现了……他该怎么办?
罗六石一拳击在墙上,立时痛的直甩手,等到痛感稍减,长吸一口气,跨步走进房内,从裤兜里掏出手
机──妈的个巴子,他罗老六的子孙根又不是纸做的,欺了他一次,还想欺他一世?!
……
大黑雨伞下的正是林九溪,他那副少年身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再让超大SIZE的伞篷一遮,走在瓢泼
大雨之中,效果绝对惊悚。
他对自己的出场效果相当满意,吓唬完罗六石转身回家,他家在下街,出门的时候街上的雨水已经淹过
脚脖子,回去时积水淹上小腿,照这个速度,这雨再下两三个小时就该进屋了。他家在四楼,虽然不会
被淹,但洪水几天不退的话,家里也是没菜下锅的。
林九溪走进楼道,从戒指里取出刚才买来的菜肉净水,嘿哧嘿哧搬进家门。
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听见开门声音林妈妈从卧室走出来。
“你个死孩子,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想吓死我和你爸啊……”
“没事没事,你看我一点事儿没有,快去睡觉吧,你身体要紧……对了,那家超市真的要开到12点呢,
现在都没关门……”
打发走林妈妈,转过身,看见小姑娘已经把蔬菜鲜肉放进厨房,正站在厨房门边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位,就是林妈妈心目中的理想儿媳,刘娟。
林九溪看到刘娟就头痛,强女熟女心计女他都应付得来,唯独这种弱女子,他完全没辄──没有主见,
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以那人为天,全心依赖,绝不反对……这个样子的女人,简直是“无才便是德”的
典范,在现代社会基本上属于奇葩,但凡有点良心的男人,都是不敢招惹她的。
一周前听林妈妈讲完刘娟父亲的倒霉经历,林九溪立时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一个人一辈子倒一二三次霉
都是很有可能的,但一个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的倒霉,那该是得到了老天爷多大的“宠幸”
啊!
所以,他用几天时间摸了底,主要是跑黑社会聚集点偷听了几次,又很不上道的装神弄鬼恐吓了两个小
喽罗,基本上已经可以证实:刘叔是被人黑了,而且,黑他的那个人,还是林九溪的老熟人。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刘叔,原本躺在床上等死的人立时间不想死了,赌咒发誓说就算要下地狱,也要
拖住黑他的人一起上路。大叔本来就没得绝症,病的那么重主要是心理原因,再加上这几个月压力太大
,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发愁又酗酒,等到破产那天整个人就彻底垮掉了。现在他不想死了,又有林九溪
的丹药辅助,几天时间病情好了一半。今天下午林九溪看着象是要变天,怕刘家父女住的平房被淹,本
来想让父女俩去旅店住两天,林妈林爸却舍不得钱,说住店干嘛,好几十块钱一天呢,还是住家里吧,
就几天时间,大家挤挤,一下子就过了……结果,刘父占了他的床,刘娟在父亲床前搭了一个行军床,
林九溪就只好睡客厅沙发了。
等到所有人睡熟,林九溪摸出手机走到阳台上,这套房子的阳台没有封闭,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到头上,
他浑不在意,拨通号码。
电话那边是石南:“林公子你总算打电话了……我说,你快点过来把你家丫头领回去,一路惹事,小笨
都被她带坏了……”
“小笨早就被她带坏了。伙计,好好给我看着十六,过几天我和小七去找你们。”
“你没发烧吧?你家这株五毒仙子还用人看?……对了,你把那位一个人扔司徒家了,也不着急?”
“他家里好吃好喝供着他,哪个地方比他家更适合养病?我有什么好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