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放在正常情况下,的确会使人忘乎所以的陶醉欣赏,尤其五星含泪草吸收生命绿光之际,光球暗
含规律地循环舞动,更叫人不舍转移视线。
然而,穆亚只看了一会,就强迫自己撇过头去。
两个脑海中除了「教训它」,再也容不下其他念头的男人,十分煞风景的双双挥动网子,比碧绿还要深
沉浓重的两道青芒一上一下扑去,打捞、堵漏一气呵成。
天罗地网,钻无可钻。
——事实上,这个认为吃饭最大的家伙,哪怕被逮了动作也未中断,源源不绝的绿光持续被它纳入身体
。时间久了,五芒星模样的躯体也亮起荧光,朦胧梦幻。
看这家伙「吃」得忘我、「吃」得不顾一切,洛特·加龙省与菲斯洛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为了吃,敢情这家伙什么都能牺牲?
「贪吃鬼。」菲斯洛摇头,突然觉得被五星含泪草耍得团团转的自己,现在想来,实在愚蠢又阿呆至极
。
洛特·加龙省哼着歌,晃了晃两根上下闭合的网。五星含泪草的「进食」即将告一段落,指甲盖大小的
光球已经变得稀疏……终于,五星含泪草如梦初醒——
隐约间,它发觉哪里不对劲,于是它试着钻回土里,可是那些被抖落得差不多的土壤,甚至无法将它埋
了,又如何能钻?
意识到处境不妙,它才想要挣扎,洛特·加龙省却眼疾手快地隔着网子捉紧了它,凑到眼前。凌厉的目
光彷佛要把它生吞了,令感情严重欠缺和迟缓的五星含泪草也不寒而栗。
「咿咿……」
含泪草不负「含泪」之名,了解逃脱无望的它使出了杀手锏——它躯干比照人脸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开
始分泌水分,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哭叫声,博取同情程度一百分。
「哭?哭有什么用?你倒是再钻给我看看!」洛特·加龙省毫无同情心地冷笑,五星含泪草的绝招用在
这个冷血动物身上,注定是白费功夫。
「咿咿……」
五星含泪草依旧仅剩这招,听不懂洛特·加龙省说话的它,锲而不舍地努力着。
面对这个只会咿咿叫的家伙,洛特·加龙省给它的待遇,就是两手抓住一顿狂摇,嚷嚷道:「你就只会
哭吗?哭给我听有屁用?要不要剁了你,冯勒说了算!你还是回去找他哭吧!」
眼见洛特·加龙省似乎被含泪草闹得有跟它没完没了的趋势,穆亚赶忙劝道:「好了吧,洛特·加龙省
你别和一株植物一般见识。」
「就是,这样很蠢。」菲斯洛说着风凉话,好像忘了他不久前一样蠢。「而且,之前你不是说要它哭给
你看?现在如愿了,你还有什么好发火?」
本来听见这类话,洛特·加龙省必定反呛回去,然而此时的洛特·加龙省却严重反常,听了菲斯洛的闲
话,居然哼都没哼一声,抓狂的表情转眼变成一张索然无味的面孔。他默默看了五星含泪草片刻,随手
把它扔给穆亚,一夹马腹,索米很自觉地载着主人往草原边境奔去。
「他怎么了?」菲斯洛一头雾水。
「……症状恶化了。」穆亚评估半晌,很认真地结论。
此时,洛特·加龙省他们一人一骑,早就跑出一大段距离,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地平线的彼端越来
越远。
第九章:幻花海天障
诚如穆亚那句「症状恶化了」,洛特·加龙省不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现在连假面具都懒得戴,整天当
个安安静静的闷葫芦。哪怕菲斯洛故意去逗他,最剧烈的反应也就是翻个白眼,代表「我鄙视你」。
少掉洛特·加龙省和菲斯洛斗嘴,三人行的采药队伍,一下子沉静起来。
起先,菲斯洛还会偶尔说两句话,开个话题,或者拉着穆亚唱双簧,企图渲染气氛,让闷葫芦活泼起来
。可惜洛特·加龙省一点面子也不给,骑在索米背上赶路时,不是眼睛半眯半睁地假装打盹,就是望着
天空飘浮而过的白云,一脸呆样。
如果不是这家伙除了不再搞怪外,该有的反应还是有,而且一切正常,穆亚都要怀疑那个慢吞吞策马跟
在后头的洛特·加龙省,是不是洛特·加龙省本尊廉价聘请来的冒牌货替身了。
在这种有些低落的气氛中,洛特·加龙省一行踏上回程。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距离普罗斯城最近的多伦山脉,按照冯勒卷轴里的指示,这座拦路劫匪三五成窝的大
山之中,有一处别具洞天的奇特山谷,鸟语花香犹如人间仙境,但却危机重重、步步杀机。
鉴于危险的地方总是埋有宝藏,多伦山脉的盗匪们曾经发起几次寻宝活动,可惜没有一次成功。所有寻
宝队伍均是一去不返,从此音讯全无,这令盗匪们意识到山谷的危险性远比预想的高,从此以后,该座
山谷成为盗匪们的禁地。老一辈的不提,新一辈的只听过传说,不清楚地点,而洛特·加龙省他们的最
后两样药材……严格来说,它们是一根共生,应该算是一样药材,就生长在那一座吞噬无数生命的山谷
里面。
这东西,名字就跟它们的生长特性一样,唤作「紫青双生棘」,看上去就是一紫一青两条荆棘交缠而生
。
其中,紫色荆棘带有剧毒,是杀人良药;青色荆棘修复肌体上颇有疗效,是救命圣药。两者共存,真有
点相生相克的意味。
「柯帝纳看见那两棵弯成拱门状的树了。」从狮鹫王宽厚的背跳下来,菲斯洛诉说着他的发现:「穆亚
你没看错,我们的方向正确,前面有个往下的斜坡,底端那座山谷应该就是冯勒鬼画符地图上的那座。
」
「那就好。」点点头,穆亚收起卷轴,「这是最后一个点,办完事情就可以回去了。」他侧着头,这话
无疑是专门说给后方的洛特·加龙省听。
可惜洛特·加龙省依旧心不在焉,随便瞥一眼,就当作答复。
「要完成团长的任务,这下难度又往上翻升了。」菲斯洛见状也是莫可奈何,唯有传音跟穆亚抱怨,勉
强算是抒发一下郁闷。
然而洛特·加龙省这回的「病症」,连他在骑士团里最铁的好朋友穆亚,都感觉有力无处使。
目前的洛特·加龙省虽然不像个刺猬到处刺伤人,但也是铁球一颗,撬都撬不开,表面又滑不溜丢,摆
明了「我不让你靠近、我不让你靠近」……哪怕穆亚已经快一个头两个大,仍然没有丝毫办法能够破开
洛特·加龙省滑溜溜的防御壁。
「我们要有任务失败的心理准备了。」一向精神抖擞的模范骑士,很少这么沮丧,看样子他已经有举白
旗的打算了。
说起来,滑溜溜防御壁他也不是头一回碰上了,每当他问到洛特·加龙省的身世背景,这套防御系统就
会启动,只不过那时候的壳既干且硬,不像现在滑溜到谁接近都会被卸开。此种状态已经说明了洛特·
加龙省的心态:「不说就是不说!」
一个放眼望去即可见底的斜缓坡,照理来讲,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何况还有坐骑代步,时间压缩
到几分钟内也不是问题。
只不过,通往山底的缓坡似乎比目测要长上不少,洛特·加龙省他们觉得似乎一直走在缓坡中间路段,
两侧景物虽然往后移动着,但他们跟终点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多少。
在此种诡异的氛围下走着,三名骑士都察觉到不对劲,三头坐骑都莫名的有些躁动……忽地,索米一声
长嘶,带着火焰的黑色身影从哥里亚和柯帝纳中间穿过,载着它的主人旋风般狂奔而去。
「洛特·加龙省!」
穆亚一惊,正要催促奔狼哥里亚去追,前方纵马疾驰的洛特·加龙省又突然停了下来,掉转马头,慢吞
吞地跺了回来。
「你又在干什么?」菲斯洛驱策他的狮鹫王降低高度,狐疑地问。
洛特·加龙省闭上眼睛,似乎在整理思绪,又好像在确认什么。等他再度张开眼睛,表情多了一丝凝重
,「幻阵。我们被困住了。」
几天来,洛特·加龙省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偏偏是报忧不报喜。
「幻阵?」
菲斯洛和穆亚交换一个眼神,柯帝纳一拍翅膀,往前飞去,到了与洛特·加龙省差不多的距离又折回,
接着朝来路飞去,最后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洛特·加龙省说的没错。」菲斯洛苦恼地比划着,「有了提醒,我刚才特别注意距离,发现不管我们
前进或后退,和两个点的距离都不曾改变。」
「幻阵是魔法阵的一种,又细分成困阵和杀阵。」洛特·加龙省盯着哥里亚骨角上挂着的旅行背袋,「
也许冯勒的卷轴又会浮现字句。要不要看看?」
洛特·加龙省的话说进了另外两人心坎里,卷轴立刻被摊开,三颗脑袋凑了过来,不出意料的又看见闪
闪发光的绿色文字。
「被困住了?没关系,幻术魔法阵是相当古老的存在,洛特·加龙省一定懂。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
斜坡只是第一关而已,里面还有另一个天然的幻花海天障,每隔三小时变阵一次,你们动作千万要快喔
!」
这次的留言相当简短,大致内容就是一句话:「遭遇任何难题,都扔给洛特·加龙省解决吧!反正魔法
阵是古董,恰好在洛特·加龙省擅长范围里。」
「冯勒的金币还剩下多少?」菲斯洛静了一会,偏头很郑重的询问穆亚。既然是冯勒让他们问的,那么
洛特·加龙省那笔咨询费由冯勒垫付,想来也是相当合乎情理之事。
对此,穆亚似乎也认同,因为他已经在清算冯勒剩下的金币有多少——这个钱袋自黑市购物结束后,就
从洛特·加龙省怀里,变到穆亚的旅行背袋里。
不过洛特·加龙省这回对金币的执着明显不高,连咨询费用多寡都未敲定,他就睁着眯眯眼四处打量,
企图先弄清楚这个幻阵如何布下。
须知,但凡魔法阵的构成,均有两大要素不可缺少,其一是「媒介」,普遍而言就是魔法师所绘制,五
芒星、六芒星一类的阵型图;其二是「力量源」,通俗点的说法叫「阵眼」,一般都是使用魔法道具充
当。
既然魔法阵的形成以此二点为基础,反之,破阵亦得从媒介和阵眼着手——毁掉媒介,是强制性破坏;
控制阵眼,是技术性破坏。
但是在破阵之前,还有另一点更需要注意,就是确定魔法幻阵是人为建造或自然生成。前者的处置刚柔
均可,若为后者,除非具有毁天灭地、无视一切规则的力量,否则按照它的规矩破阵,才是上上之道。
再愚蠢的人,都不会选择与大自然的力量抗衡,这条摆明九死一生的道路。
洛特·加龙省专注地辨认幻阵属性,而他的两个伙伴,则不可思议地盯着洛特·加龙省,穆亚手里,还
拎着忘记收起来的钱袋。
菲斯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挪挪屁股,确定自己不会从柯帝纳的背脊掉下去后,才拍拍穆亚,问道:「
这算是洛特·加龙省的『病』,所引发的并发症?」
回过神,穆亚迟疑地看了看钱袋,索性把它收回去,摇头苦笑道:「洛特·加龙省身上的秘密实在不少
,我现在发觉,我还不是非常了解他。」
「你那样还不叫了解,那么我和他,岂不是形同陌路?」菲斯洛的笑容也是涩涩的,完全没有平常风流
倜傥的潇洒。
这副表情,假使让普罗斯城那些把他当成梦中情人的少女熟女瞧见,不晓得又要引发怎样的美男子效应
。不过有两件事可以确定,就是菲斯洛恐怕得当一段时间足不出户的宅男,他可怜的耳朵,也要遭受蒂
莉琪同样时间的磨难。
这个「不要乱放电」议题,小两口之间,总是迟迟无法达成共识。因为菲斯洛天性中的风流,总让他情
难自禁地去搭讪漂亮女孩子,导致蒂莉琪不止一次诅咒,希望她男朋友以后上街,路上瞧见的女性不是
背影美女,就是超级恐龙。
洛特·加龙省不知道是真未发觉,还是假未发觉同伴的异样情绪,他观察回来,直奔主题道:「这是一
个人为形成的魔法幻阵,属于困阵类型。我已经找到形成魔法阵的媒介,但是阵眼还不确定。」
这种干练的风格……
穆亚和菲斯洛瞪着他们家的第七大队长,目瞪口呆。
那副呆样索米见了,恨不得大翻白眼表示鄙视。奈何梦魇型态的它,眼眶里只有熊熊烈焰,做不来翻白
眼此一高难度动作。
「你这假冒洛特·加龙省的家伙到底是谁?」菲斯洛下意识的,真心话脱口而出。
洛特·加龙省眉一挑,彷佛现在才想到,对穆亚伸出手,不甚在意地说:「咨询费。这笔钱,就让冯勒
的钱袋出好了。」
感觉上,他对金钱似乎没有以前的狂热,之所以收费,穆亚深深认为和菲斯洛那句话有关系。像是为了
证明「我是洛特·加龙省本尊」,而例行公式罢了。
尽管如此,穆亚还是付了。
三年多的习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改正,洛特·加龙省不当钱鬼,他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周围少掉
什么必备的程序。
「好了。」穆亚深呼吸,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开口道:「洛特·加龙省,对于脱困你有什么办法?」
他刚才若是没听错,洛特·加龙省是说他有所发现了吧?
「这是人为幻阵。要节省时间我们硬闯,若时间充裕,我有把握一天内找到阵眼。」
「一天?」菲斯洛声调微扬,「这幻阵到底是什么?那么厉害。我记得魔法阵只有传送、召唤、攻击三
种类,要制造一座魔法阵是挺花时间没错,不过毁掉难道不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说法,也是这个世
界多数人对魔法阵的认知,里头并不包含所谓幻阵。
此乃正常现象。
原因无他,幻阵构成原理艰涩难懂,没有大魔法师的知识水平、经验累积难以融会贯通。偏偏眼下又是
个魔法凋零的时代,能够造就几个大魔法师?幻阵领域的没落,在时势驱使之下成为了必然。
不过以洛特·加龙省的脾气,尽管知道这些又岂会解释太多?菲斯洛的困惑,被他又一个说不上答案的
答案给搪塞了过去。他说:「幻阵是魔法阵里的刺客,哪会好抓?」
明明听出答案中的敷衍,菲斯洛却连抬杠的兴趣都提不起来,「公事公办的洛特·加龙省,简直无趣到
家……」他在心里嘀咕,一手摸摸鼻子,算默认了这个解释。
相较于菲斯洛,穆亚的适应力就十分良好。洛特·加龙省不开玩笑,他也摆正态度直言道:「硬闯成功
率多高?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洛特·加龙省静默数秒。
「我不知道。」他面无表情。
煞有其事的思考之后,给予这么一个令人绝倒的答案,穆亚不由得傻愣住。菲斯洛更险些没坐稳摔下狮
鹫背,忍无可忍地吼道:「那你装什么魔法阵高手?看你刚刚的气度,我还以为你是一代宗师!」
「你一厢情愿过头了。」
「什么?分明是你装神弄……」说到一半,菲斯洛突然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惊喜反问:「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