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在八楼,从楼梯下去也方便,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楼道。郭宝宝靠着墙站着,嘴角含笑,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两个人。伸出脚,等人到跟前的时候轻轻一绊,走在前面的林可一个不稳,面朝下的滚了下去。走在后面魏明发,着急大叫,“林可……,你怎么样?”
等魏明发跑到郭宝宝前面,郭宝宝伸手一推,魏明发也跟着滚了下去。
在楼梯转角处,两个人躺在地上。林可头破了,昏迷了过去,魏明发不光头破了,其他地方也磕破了不少。
李月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说:“太便宜他们了。”
“一下子弄死,那多没意思。留着慢慢玩,不是更有乐趣。”郭宝宝嘲讽一笑,“我另外还有事,先走了。”
深夜,工地的工棚里,周建军突然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众人都在熟睡中,磨牙声,呼噜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被周建军这声惊叫给惊醒。他抱着头坐在床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刚才在梦里,他梦到了那个人,半年前的那个人,浑身是血的要来索他的命。
周建军无法再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张脸。
周建军蒙着头,脑子里很乱,半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一幕幕的在脑子反复播放。
半年前。
已经是十月底,白天还暖和,甚至还比较热,但是一到晚上,就很凉。周建军伙同几个一起在工地上打工的老乡,出去改善伙食。前几天发了上半年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口袋里就没剩几张了。其他几个老乡跟他的情况一样,不过这并不影响今天出来改善伙食的原本计划。大家吃饱喝足,都有点喝高了,彼此搭着肩,晃悠悠的走回工地。
周建军晃悠悠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醉鬼。靠,挡在路边上,还有理了。周建军心头火气,一脚往醉鬼的腰部踢去。
“周老二,你在干吗?干吗不走?”
周建军吐了一口口水,“MD,这有个醉鬼,差点把我绊倒。”
已经走到前面的几个老乡,都纷纷倒回来,“醉鬼?”其中一个叫周强的小青年,似是被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叫了一声。蹲下身,戳了几下地上的醉鬼。没反应,看来真的是醉死了。
周强嘿嘿的笑了两声,开始在醉鬼身上翻找着。周建军抓住他的手,“周强,你想干吗?”
周强笑嘻嘻,“建军哥,这家伙一看就是有钱人,你看他身上穿的。这送上门的好处,大家没道理就放过吧。建军哥手里也不宽裕,对不对?”最后那句说中了,周建军的确不宽裕。前两年修房子,家里小孩读书,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还没还清。
“可是,万一他醒过来,怎么办?”周建军还是有点犹豫。
“怕个屁,我们五个人还怕他一个醉鬼?”周强眼中的贪婪和兴奋没有丝毫的掩饰。
其他三个也都姓周,一个村子里的,都叫了起来,“建军哥,怕他个屁……”
周建军放开了周强的手。周强急不可耐的在醉鬼身上翻了起来。将醉鬼翻了个身,这才看清醉鬼的长相,很好看,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长得很帅。周建军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但是他觉得这男人比城里人所谓的帅男更好看。
周强终于从男人的上衣内口袋里找到了钱包,刚拿出来,手就被抓住了。一看,醉鬼醒了,眼神冰冷,众人皆打了个寒战。这个男人的眼神冷,似没有温度一般。周强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不就是个醉鬼,怕什么?
郭宝宝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又在半途被人扔下车,撑着走了几百米就再也走不动了。倒在地上,想着今晚是要在街上过一夜了,等明早有力气了再走。迷迷糊糊间,腰上的伤口被人踢了一脚,痛得他皱紧了眉头,却又无力翻身站起来。
听着几个似乎是民工的人在议论,看来这些人把他当醉鬼,还准备把他当羊来宰。郭宝宝很脑子不甚清醒,他知道估计是身上的伤口发炎,导致了高烧。被人翻了个身,随便这些人在他身上翻找着。但是当一只手翻出钱包时,郭宝宝不再无动于衷。这里面有他赔了半条命换回来的东西,决不能让人看到,更不能让人拿走。
周强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掰开醉鬼的手指。可是醉鬼手劲很大,不是一般的大,周强连一根手指都掰不开。这让周强彻底火了,“CAO,你个SB,给老子放手。”
郭宝宝眼神锐利的盯着周强,紧紧的抓着周强的手。
周强惊了一下,接着似是受了莫大侮辱一般,嘴里叫嚣起来“¥%……&*¥#”见醉鬼依旧没放手的迹象,其他几个老乡赶忙上前帮忙,周强则一脚接一脚的往醉鬼身上踢去。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周建军合着两个老乡,连拉带踹的终于将醉鬼的手掰开。醉鬼越来越苍白,似是受了很重的伤一般。周建军看着不对,叫了声,“赶紧走。”脚还没跨出去,就被醉鬼扯住了裤脚。
“把钱包放下。”嘶哑的声音,犹如从破风箱里发出来似的。
周建军不耐烦,一句话没说,提去另一只脚就往醉鬼的胸口,腹部踹去。渐渐的醉鬼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弱,就在放手的那一刻,醉鬼浑身抖动了两下,嘴角流出丝丝血迹,接着就没动静了。
“哈哈,还真有不少钱。银行卡都这么多张。建军哥,我们让他把密码吐出来,这下子发财了。”就着昏黄的路灯,周强兴奋的翻弄着钱包,其他几个人则围着他,脸上同样是兴奋莫名。
几人都望着周建军,而周建军则一脸后怕的看着地上的醉鬼,“我……我……他……是不是死呢?”
几个人都惊住了,当中还是周强反应快,似是壮胆,又似是为自己开脱一般的说:“哪有那么容易死,不就是踢了几脚……”蹲着身查看的周强也突然没反应了,好半天结结巴巴的说:“建军哥……他……他……好像……真的没气……”
周建军的手哆嗦嗦嗦的往醉鬼鼻翼处伸去,停了几秒钟,又哆哆嗦嗦的收回来。
“怎么办?”周强冷冷的问,他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眼里闪着残忍的光芒。
周建军望了他一眼,又看了其他几个老乡,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强一脸狠辣,看着躺在地上的醉鬼,含糊的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在醉鬼身上四处乱翻着。
“你干吗?”
“人都死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
周建军慌了,“你疯了,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干吗?”
“我看你才疯了。我们就这么跑了,不要两天警察就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周强一脸凶狠的盯着周建军几人,“这事是我们一起做下的,谁都跑不了。”
周建军几人哆嗦了一下,“你想怎么样?”
“你们听我的,保准没事。”
周强伙着几人继续翻找,把能转手卖的,又不让人起疑的东西都搜刮了一空。接着周强指着其中一个大个子说:“把他背起来。”
“我背?”大个子指着自己问。
“你到底怎么打算?”周建军问周强。
周强一脸凶样,“这条路很偏僻,周围也没住人,这么久也没见一个人经过。只要我们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没人会找上我们。至于这个醉鬼,哼,把他背回工地去。”
“把他背回去,你疯……你是想……”周建军反应过来,其他几个也跟着反应过来。这应该算是最好的方法吧。
半夜,几人悄无声息的回到工地,大个子背着醉鬼,往放置搅拌机的地方走去。而另外两个人则守在路口,防止被人发现。周强和周建军将醉鬼从大个子身上卸下来,两个人抬着上了操作台。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及狠辣。三,二,一,醉鬼被丢进了搅拌机,接着他的钱包连带银行卡都被丢了进去。两个人望着那个搅拌机的洞口,往常看起来很平常的东西,此刻看来就如吃人的恶魔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嘴。
两人慌忙的下了操作台,背上都湿透了。周强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皆是慌乱和后怕。那股气一泄,浑身都没了力气。周建军将周强拉了起来,几个人默默无声的回到了工棚。
第二天,不到八点就开始上工了。搅拌机启动,齿轮高速运转起来。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被切割,他的骨,他的肉,他的血合着搅拌好的水泥,一桶一桶的被送上了工地,抹在了墙上,地面上。楼层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骨,他的肉,他的血。
在楼上施工的一个水泥工,嘴里小声的嘟囔着,“CAO,这颜色……又是劣质水泥,这楼还能住人吗?”
这楼真的能住人吗?
第三十三章
周建军和老乡一起回到朱老板的工地已经两天,这两天他总感觉心神不宁,时常神思恍惚。有时候就是在干活的时候,干着干着脑子就想到别处去了。为此,差一点生出事来。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老乡林平打好饭来到他跟前。
“喂,知不知道?”
周建军嘴里含着饭,有点心不在焉的,“知道什么?”
“周强啊!”
周建军一听周强的名字,就打起了精神,略显焦急的问:“周强怎么呢?他不是在家里养伤吗?”
林平往周围扫了一眼,然后故作惊悚的说:“死了,就今天早上。我老婆给我打电话说的。”
“死呢?”周建军差点连饭碗都拿不稳,哆哆嗦嗦的将碗放在地上,一脸惊惧的问:“怎么会死呢?不是在家里养伤吗?你……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婆娘乱说,后来打电话到周强家问了,就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河里。”
“真的死呢?”周建军一张脸灰白,瞬间苍老了不少。“他……怎么会死在河里?”
“昨天晚上周强喊热,就跑了出去。到了睡觉的时候还没回来,他家里人以为他又去打牌了,也没管。结果到了今早,才发现死在了河里,被淹死的。”林平说完,不甚唏嘘。“你说周强也真是的,腿还没好完全,就跑去游泳。估计是在河里的时候,抽筋了。天又晚,谁看得到!”林平见周建军一脸土灰色,戳了他一下,“你怎么呢,怎么不说话?”
周建军勉强站起来,“我去趴一会,上工的时候叫我。”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往宿舍走去。
林平低声嘟囔了一声,埋头就见饭碗还放在地上,叫道:“周老二,你的碗。”
周建军似是根本没有听见,疾步往宿舍走,像是后面有狼狗在追赶似地。到了宿舍,他着急的翻出手机,拨了好几次终于拨通了电话,“喂,是我。周强他……”
等放下电话后,周建军是彻底失了心神。仰躺在床上,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头上的床板。内心充满了恐惧,再联想到这几天做的梦,周建军抱着头,痛苦的摇晃起来。下一个会是谁,会是我吗?周建军快疯了,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因果报应?
几个月前
离2011年春节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工地天天加班加点的赶工,每天累得跟狗似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周强连着几天做工的时候,都走神,有两次还差一点出了事故。
周建军将他拉到一边,“周强,你怎么回事?刚才你差一点就……”
“哎呀,建军哥,你操什么心,我这不没事嘛。”周强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打断周建军的话,“建军哥,你放心吧,我福大命大,出不了事的。”
可是就在说这话的当天,大个子出事了。大个子被从天掉下的钢筋砸中,穿胸而过,当场死亡。所有人一下子都懵了,这钢筋是从哪里掉下来的,究竟怎么掉下来的?整个工地乱糟糟的,可是却谁也说不清这从天而降的钢筋是从哪里来的。
工头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放了大家一天假。然后又花了点钱,堵住了亲属和那帮老乡的嘴。这件事也就这么解决了。
在大家都在为大个子唏嘘的时候,周建军却是无比的恐慌,他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的气息。那根肇事的钢筋后来终于查清,是从九楼掉下来的,但是经手的人,包括开吊车的人都非常肯定钢筋放得很稳,没可能掉下来。即便掉下来,也没可能单独就掉这么一根。大家都是在建筑工地上做了近十来年的老人了,这点安全常识肯定有。疏忽?周建军情愿相信这是人为事故。可是事实上是,出事的时候,九楼没有一个人。
过了一个星期,大家在忙碌中渐渐忘记了大个子。即便偶尔想起他,也是说:“哎,命不好,走路也能把命走没了。不过幸好,包工头那边还算大方……”
自始至终,周强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评论。他每天依旧似是没睡醒一般,天天神思恍惚的在脚手架上做工。一开始周建军还担心他出事,等时间一长,也没那闲心思去关心了。大家都在为春节快要到来,就要发工资回家兴奋的时候,又出事了。
这一次是周强,他从八楼摔了下来,命大没死,但是他的右腿断了。医生说即便治好了,以后也会留下残疾。周强被家里人接回老家养伤,这时春节也到了。大家都兴奋的数着工钱的时候,周建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不是为周强担心,而是在担心自己。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被他们丢进搅拌机的男人,周建军就浑身发寒。老家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传闻,全都冒了出来。周建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春节一过完,工地又接连出了几次事故。有和周建军一起犯事的老乡,也有其他村的老乡。这下子工地是炸开了,这样频繁的出事,虽说没死人,但是人人心里都是恐慌莫名。事故出得太频繁,也太古怪。周建军不敢再待下去了,他觉得下一个很肯定就是自己。
也在这时候,工地宣布暂时停工。不要说工人们,就是那些包工头,上面的开发商,老板,心里都在打鼓。
做生意的,尤其是做建筑这一块,最重风水。风水好,整个工期都顺顺利利,大家一起发财。风水不好,接二连三的出事,也不是没可能。可是这块地,在买之前,朱老板就请高人看过,一块风水宝地。就连房子的朝向,工棚的搭建,都是按照风水师的要求来做的。在这之前这里的确是块风水宝地,朱老板的生意可谓是蒸蒸日上。但是如今,不敢说是凶地,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这里不吉利。赶紧停工,情愿停工,也不能再出事了。
停工了三个来月,再次回到这里,周建军和大家一样,认为一切都没事了,都被高人给解决了。可是整晚整晚的噩梦,让他心生恐惧。再加上周强莫名死亡的消息,周建军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究竟该怎么办?辞工吗?
郭宝宝回到小区的时候,被夏天堵在了楼道口。
“你动手呢?”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郭宝宝嗤笑一声,装糊涂。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傻。”夏天严肃的说。
郭宝宝讥讽一笑,“胖爷怎么没在你身边,他放心你独自出来?哦,想想也是,如今鬼界谁不知道你被胖爷罩着,自然没谁敢打你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