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调色板 上——繁华落地

门突然响了一下，路天泽躺在床上发呆，见有人进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正是苏末。

“怎么没去吃饭？”苏末的嘴角还带着没有收回去的笑，实在有点儿灿烂，年少的日子最是好的，笑起来都是一团烂漫，煞是讨喜，“我给你去买点？”

阿扬中午要去广播社，虽然是苏末跟他一起去的，但是苏末终究没有留在广播社，中午倒是清闲下来。

“没心情。”路天泽偏头想了想，“有人说我是同性恋，闹到教授那边去了。”

“其实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路天泽笑笑，“你跟陆唯一也开了玩笑，怎么大家都不说你们，尽说我呢？果然是美人比较讨喜么？”

苏末也笑笑，低头不语。

“我想把班换一下，听别人流言蜚语很不舒服。”路天泽继续笑，“但是手续很困难，说是不能换。”

“随便听着吧，觉得好你就记下来，觉得不好就别理他。”苏末摸摸他的脑袋，“哪能事事如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能堵住。”

“有道理。”路天泽点点头，“不如你帮我说说？应该没有难度吧？”

苏末也点点头：“可以啊，就是换班吧，换到哪个？”

“随便吧。”原本是想说你们班的，但是路天泽咽了下去，他想了想，忍不住夸了一句，“有钱有权真是不错。”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啊。”苏末吸着鼻子，他最近有点儿咳嗽，喉咙也哑了，说是感冒了，但是又不像，并不发烧，精神也不错“钱不能说最好，但是多数时候，有了它你都能获得大多数东西。”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身上有钱还是有权？”

苏末睁大眼睛，有点儿好奇：“到底是我笨还是你笨啊，我做这么明显你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我喜欢你啊。”苏末说的坦坦荡荡，一脸正经，“我不是认真在追你么？你居然不知道吗？”

51：混乱吃醋

路天泽想自己肯定是一脸被雷劈的样子，不然苏末不会笑的那么高兴，甚至还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句：“我喜欢你才对你这么好啊。”

苏末笑意盈盈的样子，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喜悦，路天泽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脑袋发热就问了一句：“你有受虐倾向吗？不是说我是扫把星，这辈子再不靠近我么？”

说话这句话的时候，路天泽才想起自己其实对这句话是耿耿于怀的，至今都记得，甚至一字不漏。

其实……其实苏末这话说的很对，但是他就是莫名的介意，好像这话冒犯了他似的，他虽然刻意让自己不去想，但是终究还是脱口而出了。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他虽然不爱苏末，但是就觉得苏末跟他已经熟悉到了成了一体，无关感情，但是就该在一起，毕竟他们最亲密的时候，甚至一起死在了火场里。

就算是挚爱的情侣，都未必会死在一起，抱成一团，连骨头都烧化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啊？”苏末惊诧了一声，饶有趣味地问，“这辈子？怎么我们还有上辈子？”

他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最近瘦的厉害，下巴尖细，越发显得肤色若瓷，睛似点漆，乍一看倒像个小狐狸：“还挺浪漫的啊，前世有缘，今生还能相会么？”

“是做梦呢？还是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呢？”苏末淡淡地问，虽然笑着，但是路天泽觉得他一点都不高兴，“你做了什么，让我觉得你是个扫把星？”

自从觉得少年版的苏末没什么威胁力之后，他的嘴巴就再也管不住了，路天泽懊恼地想，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带出来，也笑起来：“随口胡说的，许你乱说，不许我乱说？”

管苏末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他心里都不舒坦，以前的苏末最多算个暴君，现在简直是神秘莫测，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噗。”苏末噗嗤一声笑起来，靠的路天泽更近了一点，一手挑起他下巴，“哪里露陷了啊？我说的这么认真，简直是款款深情了，你居然看出端倪来了。”

他穿衣服向来是蓝白二色的，今天难得翻出了一件鸭蛋青的外套，早上陆唯一还夸他穿这个精神，问他怎么不多穿穿，现在靠近了仔细看，果然是越发精致了，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面，一片金色的柔软，透明的像软玉。

“陆唯一还说我要这么跟人告白，谁都会上当呢。”苏末的手指滚热，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今天明明很冷，他穿的也不多，“所以你压根不是同性恋嘛，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他们胡说去吧，怕什么？”

路天泽感觉自己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绝对不是因为这样近距离跟苏末看着，而是因为气愤。

这货说了半天，就他妈为了验证他是不是同性恋？

他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本身心里有鬼才会想东想西。

他瞪着苏末，后者笑的很高兴，唇红齿白，就是这个时候，门猛然被推开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进来的阿扬，脸蛋涨的通红，甚至眼眶都红了，“我不知道你们都在。”

苏末把手从路天泽的脸上收回来，应了一声：“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回来拿一本书。”季扬举起手，小心翼翼地说，连走路都踮起脚，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们继续，继续。”

苏末跟路天泽都看着他，路天泽不知道苏末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绝对是感激，他想要是阿扬不来，他现在保不准已经忍不住开始揍苏末了。

季扬被他们两人一起看着，神情也尴尬起来，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俩放心吧。”

他说完这话，便砰地一声甩上门，好像有野兽追着他似的，匆匆地就走了。

室内又重新安静下来了，不过苏末已经站了起来，他还是笑着，但是先前那个暧昧的气氛瞬间就不见了：“起来吧，快上课了，班没调也不要紧，先去我们班吧，我会让他们快点的。”

多么伸缩自如的态度，这会儿居然真的严肃正经起来了，路天泽气结，但是又无话可说，正想翻身继续睡觉，苏末却又追加了一句：“以后少在楼梯里搂搂抱抱的，我看到不要紧，别人看到你可真是说不清了。”

“你偷看？”路天泽先是愣住了，然后就勃然大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每次都刚好你能看到？”

那次跟苏末吵架的时候，苏末也说听到他跟苏秦在苏家胡来，这次在楼梯那里，明明只有那么几秒，而且他当时还四处看了看，确实没看到苏末。

他跟苏秦的关系苏末应该一直都知道，但是被苏末当面这么说了，路天泽就有种被揭发的恼怒：“你爱好偷窥吗？”

苏末正在拿书，拿完了自己的又去拿路天泽的，听到路天泽这么说才转过身来：“你今天说话越发奇怪了，我怎么每次都看到了？”

“怎么你跟苏秦亲过很多次吗？”苏末微微一笑，笑的居然还是很好看，“公共场合谁去不得？到底是我有偷窥癖还是你们有暴露癖？”

路天泽简直是一点都激不得的，立刻反驳回去：“就算是公共场合也没有说不许情侣接吻的！”

他注意到苏末的手抖了一下，才闭上嘴巴，细想越发郁闷了，只好挥挥手：“你去上课吧，我不去了。”

52：轻薄假面

路天泽自然没去上课，他以前做学生那会儿，虽然也不热衷学习，但是确实是一等一的优等生，年年拿奖学金的，但是现在他却一点儿也看不下去。

马上还要有四六级考试，路天泽想起下午班长说的缴费，有点儿郁闷，他英语不错，但是应试考试总是跟运用的关系不是特别大，他还要抽点儿时间去背单词。

所以说，时间的烙痕一旦上了，怎么都消不去，直接熨烫到了生命里，他已经无法忍受学生时代单纯的学习生活了。

路天泽说不去上课，苏末也不多问，只是笑着，和和气气的：“那你继续休息。”

这大半个月，路天泽早习惯了苏末笑眯眯的样子，眼睛细长，嘴角微弯，翘起来甜蜜又讨喜，他也不反感，现在再瞧，却觉得苏末嘴角眉梢都透露着虚伪。

他挥挥手。

所有人都走了，宿舍一下子静了下来，路天泽当然睡不着，反复想了苏末今天的话，一时又是郁闷又是心烦。

他在床上打滚，他原本就穿的少，滚动的时候胸口却被什么东西碍了一下，一阵疼痛，待得爬起来，从床单上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个指甲小银刀。

也不知道怎么掉到床上来的，而且刀口还挺锋利，路天泽郁闷地想，把衣服撸高，果然胸膛上一道血痕，甚至贯穿了右边的乳头，用手轻轻一碰，血痕就滚成了圆润的血珠子掉了下来。

简直天生就跟乳头有仇似的，路天泽不满地嘀咕，于男性来说，乳头不过是装饰性的物品，退化的性器官，他却为了它吃了多少苦。

刀真的很锋利，血居然落了不止一滴，划成一条细长的红线，细细地往下落，速度倒是不慢，气势汹涌的如条小蛇，蜿蜒在胸膛之上。

路天泽眉头突突直跳，他以前就是得了乳腺癌，那玩意儿绝对不是回到了以前就安全的，毕竟时间怎么变，他的基因也不会改变，该得的几率一样不少。

他开始回来的时候还想了一下这个事，但是最近过的太舒坦了，基本就忘了这个事，现在见到了血才紧张起来，他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按照过去的路线走下去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提前得那个病？

越想越慌张，他干脆爬起来换了衣服，打定主意先去医院看看，拿钱包的时候，才想起来身上钱不多，那时候还没有卡，他还要回去一趟。

路天泽回来大半个月了，期间除了他姐姐给他送了一次吃的，他一次也没回去，从纵向时间看，他已经五六年没看到他父亲了，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想回去瞧瞧。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父亲，路天泽想，虽然他知道现在这时候多看一眼是一眼，但是他就是不敢。

他做错了那么大的错事，他现在还记得他父亲死前那种浓重到令他窒息的失望与难受，就算现在他不会再干那个蠢事了，他也不敢再去看他的父亲。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忘了父亲，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但是当他发现，他真的能再次看到他老爸的时候，他一点点勇气都没有。

现在回去，他爸肯定还是用喜爱的眼光看着他这个儿子，而绝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被这个不肖儿子气死掉，死都不能瞑目。

好生残忍，路天泽想，他什么都知道，他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他却能继续享受父亲那种疼爱。

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苏末，对苏末也是十分残忍，他杀了苏末，但是苏末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果然是没良心的，他对不起他父亲，他就愧疚的不敢面对，换成了苏末，他居然只是开始有那么点儿愧疚感，之后却只是害怕苏末知道什么再来报复他。

路天泽一路上东想西想，谁知道鬼鬼祟祟地回到家后，他父亲居然不在，甚至连他姐姐都不在，家里静悄悄的。

“去哪了呢？”路天泽想，但是也不多停留，拿了钱留了纸条就直奔医院而去了。

习惯了简洁的就诊服务之后，再回到旧式医院老老实实挂号等护士安排的时候，路天泽怎么都不适应。

他两点多到医院的，真正碰到医生的时候却已经四点多了，那个医生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的不耐烦。

“这个伤口……”医生拿着病历，对于坚持要过来的路天泽十分头疼，“你要是自己不能包扎，找个人给你贴个创可贴就行了，没必要跑到医院来。”

“我要做CT。”路天泽说，也有点儿郁闷“可是他们不给我做。”

路天泽记忆一向不好，他也不记得以前到底是什么就诊的了，拍CT居然还要医生的签名，非得有个什么病才能拍，想预防都不行。

“你不需要做CT。”医生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神经病，路天泽讨厌地发现，陆唯一做医生那会儿真是太讨喜了。

路天泽左右衡量了一下，终于还是破釜沈舟：“我怀疑我有乳腺癌什么的，就是需要CT啊。”

“你……是男的。”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路天泽，确定路天泽真的是男的之后就更加不客气了，他简直怀疑路天泽是疯了，“你是男的，怎么会得乳腺癌。”

“男的就不会得吗？”简直是风水轮流转，路天泽从来没有想过哪天自己也会这么悲惨地驯服别人相信这种事，这个人还是医生，“你是怎么当上医生的，这点常识也没有。”

他抱怨归抱怨，心里大抵也清楚原因，那时候医学确实落后的很，这种事情估计真的不多。

两人夹夹缠缠说了半天，总之医生是怎么都不同意，最多就是给路天泽开个消炎的药膏。

路天泽气愤地拿着病历下来，用力地裹了裹衣服，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才是深秋时节早晚都是浓霜，这医院也不知道是因为老旧凉气足还是阴性太重，冻的他直打喷嚏。

转了个拐角，却突然看见苏末从大厅过来，这么冷的天，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手上拿着一沓纸，瞧着像是病历资料。

居然在医院看到了苏末，路天泽有点怀疑看错了，特地睁大了眼睛多瞧了几次，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苏末那样俊秀的人，看错了也不容易。

那么真是苏末了？

路天泽想，看到苏末往楼梯过来，赶紧想躲，但他正在两楼转换处，上下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末上来了。

“BOSS，好巧。”路天泽看到苏末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干脆直接去他招呼，他揉了揉鼻子，尽量把声音折腾的嘟嘟囔囔起来，好像含着气似的，“你也感冒了？”

苏末捏着病历的手紧了紧，路天泽居高临下，这个细节看的正清楚，心下纳闷苏末紧张什么，但是又没心思多想，他自己还要思考怎么应付过去呢！

这家医院也巧，面积大的很，每个楼各有各的科室，路天泽待的这边，偏生都是肿瘤科的，只是他拿不准苏末知道不知道。

“嗯。”苏末大概正在想事情，眼睛里一团烟雾还没散去，有点呆呆的，他并不常这样，最近又瘦的厉害，反倒有点儿可怜。

“我找人。”苏末顿了一会儿才解释，他和路天泽之间隔了三四个阶梯，只能抬头仰望路天泽，墨色的眼睛还是恍恍惚惚的，“你感冒了？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了两句话，他就正常多了，眼睛里也有了点亮光，只是看的人心凉：“多穿点衣服，别乱跑，回去好好歇着。”

路天泽难得出一次门，少不得要买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两手提的满满的，上楼的时候他还在苦恼等会儿怎么腾出手开门，到了门口才发现屋子的门开着，有人在里面。

阿扬正在做作业，见路天泽进来脸就腾地红了，烧的火烧火燎的，路天泽也懒得多说，把提的一堆吃的递给他：“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苏末养成的习惯，宠阿扬居然成习惯了，吃的玩的看到了都先带回来给他。

阿扬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笑起来，那笑涵义太深刻，路天泽怎么都觉得不对头。

“我真的不会说的。”阿扬就差举手发誓了，信誓旦旦的样子，“你不用送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