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调色板 下——繁华落地

说的好像自己是为了糖生气似的……苏末觉得，这小子绝对是假货，苏家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小孩子呢？

他用眼神凌迟着苏秦，眼角却瞥见他爹浇花完回来了，立刻扑了上去，开始表演。

“爹，爹。”苏末抱着他爹的大腿开始声泪俱下，“爹，爹，我错了，下次他再偷东西，我就揍死他！爹你不生气了好不好？呜呜，我不要罚站了！”

苏末的长相完全遗传他爹的，两张长的一样的脸一高一低对视着，上面那个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笑起来：“你还敢揍人？”

他拉扯住苏末的耳朵，苏末立刻嗷嗷地鬼叫起来：“不是不是，下次他再偷东西，我一定会……我一定会看住他的！”

被扯着的耳朵疼的苏末眼泪汪汪，他对着手指瘪着嘴求饶：“爹，我错啦，我以后会管好他的好不好？”

王八蛋，趁老妈不在家，就会欺负他！苏末内心十分愤怒，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眼泪鼻涕蹭在他爹的衣服上面：“爹爹，我错了啊！您大人大量吧！”

苏末十分了解他爹，果然眼泪鼻涕一上，他爹就把他提着扔开了，还嫌恶地皱起眉头：“离老子远点儿。”

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花园里的花都连根拔了，苏末内心默默的想，但他是能屈能伸的好汉，爬起来也不抱怨。

他爹教训完大的，再教训小的，面向墙角问还在吃手指的苏秦：“你知道错了吗？”

苏秦不讲话，苏末着急的窜过去拽他袖子：“快说知道错了，向爹道歉，快点！”

“为什么要说错了？”苏秦慢慢腾腾地问，声音细细的，像个小鸡仔。

苏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眼看他爹已经准备出门了，只能低声下气地哄这个小祖宗：“快点，道歉了我们就不罚站了，我就能看电视了，你……你也可以自己玩了。”

他也不知道苏秦会玩什么，这个小子好像就会捣乱来着……

“道歉了就不用站墙角了？”苏秦瞪大眼睛看着苏末，“你也不用站了？”

苏末拼命点头，心想这个小子还可以，居然也能替他想想，他决定一会儿玩的时候带着这个小子一起去。

“那我不要道歉。”苏秦的小鼻子皱成一团，“我喜欢站墙角，我不要道歉，不道歉。”

苏末正要叫，门却怦地一声关起来了，只有他爹最后的叫喊在余音绕梁：“老郑，看着他们，不站到12点不许他们吃饭！”

正在整理客厅的老郑应了一声：“是。”

“苏末，苏末。”苏秦小小声叫苏末，声音怯生生的。

苏末继续挠墙，不理他。

“我就喜欢站墙角。”

你有病，苏末想，一边挠墙一边心痛的想着他的《啄木鸟伍迪》和《大草原上的小老鼠》，心里百爪挠心，他每天都看的，为什么今天就要因为这个有毛病的看不了啊！

“我喜欢跟你一起站墙角。”

苏秦再接再厉，声音还是细声细气的。

我就知道，你一天不坑我你就心里不舒服，苏末想起他那堆堆了一半被苏秦猛然推倒的积木心头直跳，一会儿又想起苏秦吃的蜂蜜糊了他一被子又是眉头一跳。

早知道不说要什么弟弟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弟弟都是乖乖的，他的弟弟是个二百五呢？枉费他爸跟他说的时候，他背着他妈还偷偷乐着。

“你不站墙角就不跟我玩了。”

眼看苏末怎么都不跟他说话，苏秦终于急了起来，伸手去拉苏末：“你干嘛老看电视，不跟我玩！”

电视儿童继续挠墙，下定决心把房子弄倒了，把苏秦视为空气。

“呜呜。”苏秦终于哭了起来，“我就喜欢站墙角，我就喜欢连坐制度，我以后要你天天陪我搞连坐制度！”

很多年后，苏小末已经长成了苏BOSS，这段往事也是不堪回首的，他当时就深深的后悔，犯小人这种事情，一旦碰上，就是一辈子的倒霉啊……

番外二：兄弟，干杯 （上）

打开灯之后，苏秦才想起来几天没回家，饮水机里的水早过期了。

他把行李都扔到角落里，汲着拖鞋去酒柜里拿了一瓶酒，拖杯子的时候手却猛然顿住了。

那是路天泽送的杯子，上面还用黑色油笔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大字“路天泽所送”，丑的要命，像毛毛虫一样的，却确实挠到了苏秦的心里，又痒又疼。

他看了一会儿杯子，还是放下了酒，最终跑去厨房烧了点热水。

好多天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里的时钟在滴滴答答的响，然后就是间或的爆竹烟火声音，砰砰的，越发衬得家里寂静。

今天是除夕。

苏秦一边喝水一边打开电视，已经十一点多了，春晚节目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一片欢声笑语，他看了两个节目就厌倦了，只好又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发呆。

又是一个人的新年。

他长这么大，除了极小的时候，跟他妈一起过过新年，别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

新年的时候，苏家那些长辈们都会回来，他一个私生子不适合出场，总是关在房间里，现在搬出家出来住，越发没有回去的理由了。

半个月没有回来，家里连一点吃的都没有，而这种时候，周围连开着的超市都没有了，苏秦觉得自己有点儿活该，这么要死要活的忙什么，又觉得心里有点儿舒坦。

除了在他工作突出的时候，谁还会看他第二眼呢？

想了一会儿，外面就突然爆出了大量的爆竹声，连墙上的石英钟也剧烈的敲了起来，苏秦站了起来，稍稍拉开了一点窗帘，漫天都是烟花，只有地面上一层浅浅的红色爆竹皮，像铺了一层血。

已经十二点了啊。

他等了等，手机果然响了起来，短信陆陆续续的响了七八声。

第一个短信是一个广告公司的，跟他要代理要了好久，因为是新公司，名气又小，苏秦一直没有同意，他们倒是没有气馁，新年居然又发了短信过来，虽然只是千篇一律的恭维。

下次广告就给他们，苏秦下定决心，开始看第二个短信。

第二个是手机运营商的，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恭喜，于是苏秦又决定，下一年公司的手机还是这家的。

第三个是银行卡的，好像是送了什么积分礼物，苏秦继续看第四个，这次是他秘书的，问他到家了没有。

“到了。”苏秦终于有机会回短信了，手指飞快的运动了起来，顿了顿还加了一句话，“新年快乐，开春给你涨工资：)”

就是这么寂寞这么透明，苏秦自嘲的想，新年的时候，每个给他祝福的人，管他是什么，他都想回馈回去。

七八个短信，几乎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的，直到最后一个才是熟人的，上面大大的写着：“新年好，我一个人过年，要不要来陪我？”

是陆唯一的。

苏秦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伙幸好不是做生意的，否则手段必定十分高明，明明是同情自己的，想帮自己一起过年，却说得象是自己要去帮他一样。

“好，我这就过来，等我一起吃饭。”

他收拾了一下，穿好了衣服就下楼，没有一点点矜持。

今天新年呢，谁他妈的还要管那些脸面，况且他在陆唯一面前又什么时候有过脸面！

陆唯一住的地方离他的地方有点儿远，开着车过去，花费了近二十分钟，一路上走过商业区的时候可真是门可罗雀，除了路灯有点儿忽明忽暗的光泽，别的都黑了下去，好像整个城市都死了。

结果转弯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蛋糕店，灯光虽然温暖，但是在现在这个点却像一家鬼店。

苏秦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停车冲向了店里，他什么都没买，总要给陆唯一带点新年礼物。

卖蛋糕的是个小姑娘，苏秦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看得特别入迷特别高兴，以至于苏秦都不太好意思叫她。

“姑娘。”等了好几分钟，他还是轻声叫了起来，“给我一盒蛋糕好吗？”

小姑娘才十七八，迅速转过了头来，哦哦了一声，才看向苏秦，这一看，眼睛却愣了起来，隔了好久才动起来。

店铺很小，蛋糕品种也有限，就剩下四五个了，苏秦对这些东西向来不会挑，想着大过年的，小姑娘还在卖东西，干脆就全买了。

“都给我包了吧。”

小姑娘拼命点头，一边包扎蛋糕，一边偷偷看他，苏秦有点儿好笑，却又懒得管。

他的样貌大概是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片惊艳的目光，虽然事实却是他长这么大，除了路天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跟他说过喜欢。

“杀伤力太大了。”陆唯一曾经这么说过，“看到你的人，谁会知道你单身啊，况且跟你走一起压力好大的，女孩子看到你都自卑的。”

陆唯一自己顶着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说这些话，苏秦就觉得特别好笑：“说的好像你有人追似的。”

于是两人只好一齐笑了起来。

小姑娘虽然偷看着他，动作倒是不慢，很快就都包扎好了，甚至手也巧的很，有的缎带打成了蝴蝶结，有的却打成了如意结，讨喜的很。

苏秦结了账，也不要找的零钱，好脾气的笑笑：“给你做红包吧，新年快乐。”

然后才拎着四五盒蛋糕走了出去。

陆唯一向来不挑剔吃的，给苏秦开门时，看到一盒盒蛋糕居然舒了一口气：“带东西了就好，我担心你吃不饱。”

苏秦推开他，换了拖鞋进去，陆唯一真的还在等他，桌子上放着四五个菜，居然还有红烧肉，虽然按那诡异的颜色，怎么看怎么都不能吃。

“是不能吃。”陆唯一笑得讪讪的，难得的不好意思，“放错糖了……就看看吧，你看卖相还是非常不错的！”

陆唯一不喝酒，两人就只好喝着牛奶吃着蛋糕聊天，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确实舒服了不少。

“本来我值班的。”陆唯一解释，“刚好最近新带了几个学生，就让他们守着了。”

他说的老气横秋，其实自己毕业也没有几年，但是按照资历来说，确实够格了，苏秦上次就听他说，要升科室主任了。

真是个积极的人，那么努力的工作，简直让人心生钦佩。

“你怎么又忙到现在啊。”陆唯一吃完了第一块蛋糕去吃第二块，吃的很高兴，他向来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

苏秦一边拿着纸巾擦衣服上的奶油一边回答：“大客户么，他们定的时间，我总不好回了，正好在美国，顺便看了看苏末，陪着他待了两天，他想家想的厉害。”

他说的平淡，陆唯一却嘲讽的笑了起来：“你还真去看他啊。”

“怎么不看，好歹也是我哥。”

“跟你抢东西的时候，他什么时候想过你是他弟弟。”陆唯一不屑的说，“你倒是多情，现在一个人过年舒服么？你要是跟路天泽好好的，现在不就是两个人了么，也省得大半夜的跑我这边来。”

分明是你要我来的……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陪我过过年啊。”苏秦向来不避讳这些话题，轻描淡写的解释，“他有家的，要跟父母一起过年的，我还是一个人过。”

陆唯一笑了笑：“其实过年到底要干什么，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他仔细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吃顿饭？”

陆唯一比苏秦还可怜，苏秦勉强还有半个家，不差钱的长大了，陆唯一却连父母都没有。番外三：兄弟，干杯 （下）

陆唯一是苏秦收获的一个意外。

虽然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是到底是苏家的私生子，苏秦的零花钱确实不算少的，有一天看杂志的时候，就顺手给几个失学的小孩子捐了点钱。

这本来就是个小事情，谁知道那小孩居然后来来信了，小心翼翼的问他能不能一直支撑着他，如果不能，他就不念了，他承受不了半路的失败。

那孩子自然是陆唯一，两人其实一般大小，苏秦之后却难得的一直支援了下去，一直支援到了陆唯一来这边上学。

其实上大学了苏秦也没跟陆唯一联系过，倒是陆唯一自己先搞明白了苏秦，自己先给苏秦打了电话。

苏秦也仔细想了想：“不止吧。”每年苏家要过年的时候，都会打扫的焕然一新，然后烧上数不清的菜，家里到处都挂上灯笼，红通通喜洋洋的。

他每年都躲在房间里往外面偷看，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笑的像朵花儿：“呃，大概大人再给小孩子点红包，然后大家一起讲讲笑话，笑一笑吧。”

“那也很无聊啊。”陆唯一托着下颌无聊的说，“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没什么特别好的，就是让你羡慕而已。”苏秦笑笑，吃了一大块蛋糕，这蛋糕是最后买的，果然也不新鲜，口感极差，难为陆唯一吃的无比欢腾。

陆唯一点点头：“那倒是。”他嘲笑的弯起嘴角，“看你羡慕的。”

“对了。”陆唯一突然想起一件事，“乌龟送给他了，我前两天去看了看，养的还不错。”

“他那人就是这样。”苏秦毫不意外，“有个东西给他寄托就好了，不然他容易恐慌。”

他跟路天泽好了那么些年，了解路天泽像了解自己那样的清楚。

“你真了解他。”陆唯一又哼了一声，“那乌龟确实叫闹闹。”

路天泽养东西都这个德行，喜欢叫叠词的名字，以前他送给路天泽一缸金鱼，路天泽都耐心的取好名字，什么欢欢、跳跳、方方什么的，苏秦熟悉的都会背了。

“喜欢的东西，干嘛要放手。”陆唯一淡淡说，“要是我，就死死拽着，你又不欠苏末什么，何必这么心软。”

虽然蛋糕无比的甜腻，但是苏秦饿狠了，吃了两块才停手，思忖半天才回答：“不算心软吧，而是他们确实在一起比较好。”

他细长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小路那样的人，适合被人宠啊，干什么要跟着我受苦。”

他永远不敢像苏末那样正大光明的出柜，他也没有苏末那样的无所谓，可以什么都不要，他总是还惦记着很多东西，比如钱财，比如地位，比如父亲的眼光。

陆唯一做了一个不太理解的表情，苏秦也懒得解释。

因为没有人能懂。

没人懂路天泽跟他的关系，那感情甚至称不上爱情。

永远没有人理他的时候，只有路天泽理他，只有路天泽从头到尾的疼他，无论他什么状态，有多别扭。

小的时候就是纯感激，后来就是麻木，但是后来长大了就是难受。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路天泽总是宠着他的感觉，路天泽为了他得罪所有人的感觉。

其实路天泽本来好好的，但是因为自己逐渐孤僻了起来，苏秦有时候会想，就像藤萝与大树，他确实从路天泽身上汲取了很多的幸福感，但是路天泽却渐渐枯萎了。

当然他放手最关键的原因是，路天泽动摇了。

路天泽从来不会怀疑他，但是路天泽那次却怀疑了，为了苏末，苏秦其实特别清楚，路天泽开始怀疑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碎掉了。

路天泽喜欢纯粹的东西，不掺杂一点点的杂质，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了，他们离分手也不远了，那还不如他干脆一点，断了路天泽后路，省得路天泽将来难受。

苏秦太了解路天泽了，果然，路天泽之后就也干脆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