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下+番外——木兰坠露

作者:木兰坠露  录入:02-14

么?”(注:俞大猷字志辅。)

俞大猷道,“严嵩容不得夏言,首先一定会拿你开刀。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我不忍看你身首异处。”

曾铣将药瓶一盖,随处向地上一扔,笑道,“你我都是马上冲锋杀敌的人,哪里在乎全不全尸的?”

俞大猷道,“沙场上可取敌人首级做祭品,午门却要被五花八绑着跪地挨刀。”

曾铣笑道,“书生果然麻烦。流血就流血,跪着又何妨?”

俞大猷哑然失笑,道,“倒是我拘泥了。”

陆炳刚要出去,将地方留给这两位沙场猛将,却被曾铣叫住,“指挥使,一直没有机会道谢。今日就此谢过。”

陆炳回头道,“何足挂齿。”

曾铣道,“古来将军善终的不多,或因兵权过盛,或因功高镇主。我自从下到诏狱,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谢你没有因

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折辱审问我。”

陆炳道,“审问有好多种。曾将军才进来的时候,为何而战。曾将军回了一句,为疆土而战。一句话已足以结案。不过

圣上和内阁的意思,不是我所能左右。”

曾铣道,“皇上不过是个问卦泥人罢了。侍女俱传厌胜符,猫为铁骑鼠为奴。撏撦一博天颜喜,八宝金钱踠地铺。皇上

容得下这写讥讽诗的文人王世贞,却容不下手握兵权的大将。笑话,若是万事都能问卦,还要将军做什么决断?竖子,

不足以为谋。”

陆炳心道,皇上容得下王世贞不过是因为在皇上心中那诗不是讥讽的。

曾铣又道,“本将军知道此次必死无疑。指挥使若是可以,是否可以保全老师夏言。”(注:夏言算半个曾铣的老师)

陆炳抬头看了曾铣一眼,不说话。曾铣道,“老师为人恃才傲物,但从未结党。严嵩若痛下杀手,只怕很少有人会为他

据理力争。”

俞大猷见陆炳不语,便对曾铣道,“夏言主持科举多年,朝廷之上有很多人如你一样与他有半师之谊。”曾铣道,“即

使是我,与老师也只谈公事。绝无私交。”

俞大猷道了一句,“曾被夏首辅折辱的甚多。他才冠群臣,辱极必反的道理怎么会不懂?”

曾铣笑道,“在战场上,我挥臂所指之处便是擂鼓震天万马奔腾,那时哪会去理会个人的嘶号。同样老师做到首辅,终

于可以恃才傲物,蔑视群臣。他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人人皆称陆指挥使谦恭守礼,但若指挥使做到首辅的位置上

也许会是另一番姿态了。”

陆炳一笑,没有言语。俞大猷笑道,“那倒是,装了半辈子的孙子,好不容易能够彰显性格一定得拿出来晒晒,才不枉

此生。像严嵩那样多无趣,做到首辅,还需口蜜腹剑的装人。倒不如夏首辅直接用刀削人来得痛快,否则争做首辅还有

何乐趣?”

陆炳不言,离开了牢房。身后传来俞大猷曾铣两人交谈甚欢的笑声。

第五十四章:车金以送

嘉靖二十七年。首辅严嵩奏夏言结交内侍,锦衣卫所上呈证据。圣上下旨,立斩曾铣夏言。

毓德宫后殿。朱厚熜道,“指挥使,既然你早有夏言的罪证,为什么要内阁要求才呈上来?”

陆炳道,“锦衣卫所那么多卷宗,皇上若要我各个都呈报上来也容易。只需要找十几个识字的锦衣卫,不断读给皇上听

就是了。”

朱厚熜道,“避重就轻。”

陆炳叹道,“就算结交封疆大臣和亲信近侍又怎样,偏偏内阁把这两个连在一起,倒成了蓄意谋反的罪名。我与黄锦俞

大猷也结交过密。看来也算是即接交手握兵权的人,也结交近侍了。内阁和皇上怎么一句说法都没有?”

朱厚熜道,“狡辩。”

陆炳道,“夏言有没有谋反之心,皇上大概心中应该明白。”

朱厚熜道,“他有没有谋反之心我不知道。但他的怠慢之心却是群臣皆知的。给他的道冠他不戴。我出巡回来,他不出

来迎接。青词找别人代笔。这里哪样不是敷衍孤?”

陆炳撇了朱厚熜一眼,道,“我常打你,你倒不说我不把你放在眼中了。”朱厚熜听到陆炳说道两人之间的私事,倒也

不再与陆炳顶真了。

过了一会儿,朱厚熜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恨他入骨。”

陆炳道,“我是恨他。不过他被撤了官。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消了。何况,我确实无他的才能。”

朱厚熜用手指在案上划下公瑾两字,叹息一声,道,“陆炳,我命你追回原来旨意,缉拿夏言入京。”

陆炳的一路快马并没有追上的前面的圣旨。等他到通州的时候,夏言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皮匠已经将夏言的身体

与头缝合在一起准备下葬。这个时候又来了一道圣旨,赏公瑾千金雕成头像一同下葬,以做帝师之酬。

陆炳心中叹道,千金做头,岂不是招惹宵小之辈。便拿出万金,同铸九十九颗头,各处都有安葬。那样宵小之辈也无从

知道何处才是真正夏言之墓。

尾声

嘉靖三十九年

毓德宫的暖阁。

陆炳稍微动了一下,朱厚熜在旁边问道,“你怎么样了?”陆炳道,“没什么,只是倦倦的。看来我不是富贵命,抢你

一颗丹药吃,居然就咳血了。”

朱厚熜不愿与陆炳争执。陆炳道,“把我扶起来,我想到院子中看看。”

朱厚熜帮陆炳穿戴好,扶他坐到椅子上,又吩咐人进来抬他到了外面。

陆炳看着院子中的色木槭,小小的黄花夹杂在葱绿的叶子中间,还不太分明。想想这些年,河套放弃收复之后,俺答来

犯,仇鸾不战而屈。沈炼奋起直言,被谪边戍进而被杀。严嵩擅权,朝政纲纪混乱。杨继盛直书,最终被弃市。面对这

一切自己做什么?大片大片阴沉的叶子中早已掩盖住花开的颜色。这些年与严嵩周旋,有些倦了。

朱厚熜问陆炳,“你在想什么?”

陆炳道,“臣在想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初春的时候,皇上跟臣说的一句话。”

朱厚熜问,“是正德十四年的事情吗?那时我问你,‘一直陪伴着在我身边可好?’”

陆炳点头笑道,“对啊。那天灰蒙蒙的,冷冷的风吹在院子里,风中一颗枯叶在飘,院子里的木棉树上爬着有一只蚂蚁

沿着枯干向上爬。世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两片浅蓝色的玉佩在白衣上晃动,有一点浅浅的声音。我听到自己说,‘我愿

意’。”

朱厚熜道,“那么就不要抛下我。”

陆炳道,“恩,我要努力的好起来。然后好好的与你在一起。”

朱厚熜道,“不许骗我。骗皇上是不对的。”

陆炳柔柔的笑着,“我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金口玉言啊。”朱厚熜让陆炳依着他。朱厚熜想,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事

情没有一起做,我们可以去,可以去……

嘉靖四十五年。

在烟雾缭绕中,朱厚熜又似看到陆炳站在木棉树的下面对着他笑。朱厚熜问道,“今年是什么年?”有人答道,“嘉靖

四十五年。”

朱厚熜道,“奥”。原来陆炳已经走了六年了,那日日月月的思恋为什么带不走自己。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是

因为自己没有在以前可以放纵陆炳时候放纵陆炳,所以现在来让自己孤独吗?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给陆炳太多的温暖,所

以现在来让自己寒冷吗?

如果知道你会如此的早去,我不会固执的用那种方式来保护你。不会认为禁锢人在诏狱中陪你,可以让你不那么孤独。

不会认为让你自己去面对问题,这样别人就不会因为我的专宠而妒忌陷害于你。 你被夏言辱骂时是否恨我?你拿千金

找严嵩救俞大猷时是否觉得我冷漠?你为沈束出狱转弯来劝我的时候是否也觉得我反复无常?

我以为在政事上疏离你是好好的保护你。但是保护又有何用,一切的一切没有了生命又是怎样的虚无?你不在我的身边

,我很冷,于是我不断的去加你的封号,可是有什么用,我越来越冷。就让我一直在着烟雾缭绕中,至少这样我还能看

到你的幻影。

你是否在一颗木棉树的下面等我?为什么我吃了那么多的丹药,还不能去赴你要邀约?我让他们不断的炼丹,为什么同

样的丹药带走了你,却不肯带走我?小炳子,是不是你也在恨我,不要我了?可不可以站在那颗红花下面,等一等我?

朱厚熜把炼出的两个丹药一下子放到嘴中,终于跌倒到烟雾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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