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 上——枯目

应无敌搓了搓手掌，犹豫了一下，谄媚道：“是这样的，我还没有与小风商量，这件事我已经先决定了。反正比武夺剑的事告一段落，效果如此卓着，我们不如趁热打铁。你也知道，既然缥缈峰已经放出‘宝剑配英雄’这种话，那么日后，剑也就不能再和往日一样的造法了。”

萧鼎臣正色，缓缓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应无敌虎着脸，“什么叫‘鬼主意’？我这可是为你好！”哼了一声之后，应无敌接着道，“这一趟，我们到各地承天剑阁看看，将所有附近的铁匠铸造师傅垄断起来，集中打造大量兵器……”

应无敌话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看着萧鼎臣笑了起来，“如果你的初衷没有改变的话，只怕这件事情办好了，中原大部分的大小帮派，便要开始乱了。到时候，除了缥缈峰的盟众，其他门派只怕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萧鼎臣眼眸幽深，直直看向应无敌，心念复杂起来。这样的应无敌，不单单工于心计，更是处事决绝，不留余地。某些方面，倒是与萧鼎臣不谋而合。

“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在帮你出主意。”应无敌见他半晌看着自己不言语，有些不高兴了。

萧鼎臣转过面去，“然后呢？”

应无敌一愣，顿了一会儿，忽然露齿一笑，“然后啊，然后，我就帮你将大半钱庄生意握在手里，就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作。你说，这样是不是够威风？”

萧鼎臣半晌不语。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应无敌的目的，即使应无敌什么也不愿多说，可是一切却慢慢清晰起来。

顾重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并非偶然，或者说，不单单是因为他与应无敌的“关系”。

他抬头看着一脸温软笑意的应无敌。他看上去丝毫没有三十岁的人该有的沧桑感，面颊温润白皙，这般近距离去看，竟看不出一丝瑕疵，一如方出落长成的片片少年。

眼中都带着温情柔和，顾盼生姿。当然，是在他不开口胡言乱语的情况下。

萧鼎臣收敛心神，轻出一口气道：“这件事随你，可是，在那之前，我要陪你去找你师父一趟。”

应无敌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萧鼎臣，用力眨了眨才道：“你要陪我去？你确定？”

萧鼎臣眼神不容置疑。

“你可别后悔，我师父这个人比我厉害多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老人家可不好对付。”应无敌想着，这么说起码算是吓唬吓唬他，想来，让萧鼎臣与那老不修撞到一起……真是想都不敢想。

萧鼎臣丝毫不为所动。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完，萧鼎臣一把拉着应无敌往书房而去。

次日，四位堂主齐聚萧鼎臣书房内。

这两日，萧鼎臣不曾离开缥缈峰，一切看似平静如常，江湖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玉昆仑看来心情很是不错，笑着道：“盟主料事如神，果然有盟众为圣教私通消息。此次算是杀鸡儆猴，这件事全然对江湖众门派公开消息，现在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和平’。”

萧鼎臣并未开口，只沉默着低头看着手上一封信笺。

“顾重霄之所以会如此张狂做派，因为他背后靠山够硬。”玉昆仑接着道。

另外三人都皱眉看着他。

“多半便是皇帝了……”萧鼎臣淡淡开口，面上仍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玉昆仑笑着拱手：“盟主英明。”

其余三人愕然皱眉，这便不好办了。

“恐怕这一次，皇帝要么是想掌控江湖势力，要么，便是要赶尽杀绝了。”李世风轻叹一声道。

“那此前，皇帝要让自己的势力与缥缈峰结盟，又是为了什么？到了如今这番局势，皇帝必然会对缥缈峰有所动作。况且洪舍玄青……属下认为，不得不防！”墨夕上前道。

萧鼎臣抬眸，淡淡扫视墨夕一眼，开口道：“他的事，你们不必操心，我自会留心。”

墨夕确实皱眉，立刻道：“公子爷将这样一个背景危险的人放在身边，属下等人自然不能放心？”

“你觉得他能怎样？”萧鼎臣沉声道。

“若是洪舍玄青想要的东西，与公子爷想要的东西一样，或者说，他与圣尊若是根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那么公子爷也就统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住口！”萧鼎臣猛然喝止，眼中也带着一丝厉色，“他的事，你们不必多管。”

萧鼎臣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片刻之后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缓缓道：“就算想要的是一样东西，他也必定是会帮我的。”

萧鼎臣并不清楚应无敌的目的，甚至连他的过去，也是一知半解。对于他的一切，也都是停留在表面上。可是他却能肯定，应无敌会帮他，甚至是陪伴到最后。

自从顾重霄出现之后，也就更加确定了。

或许这一场看似由他主宰的江湖风云，却是应无敌看的最是清楚。

“用不了多久，你们便会明白了。”萧鼎臣站起身，“在找到能控制反噬的方法之前，大概就能分出雌雄。”说完绕过书桌，直往外走去。

留下四人面面相觑，等萧鼎臣走远，才默默坐下。

“看来，公子爷是真的动心了。”玉昆仑摇头叹息，面上却是无奈的笑着，“若是个家世清白，聪明慧质的大家闺秀倒也罢了……”

墨夕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世风见墨夕走了，面上表情渐渐凝重，“或许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糟。怕只怕……”

“什么？”

“怕只怕动心的是我们公子爷，那位虽无害人之心，却也无爱人之心……”

“你是说，咱们盟主初恋前景堪忧？”

李世风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道：“和你说话，我要累几天？说完，起身也往外走了。

书房里剩下小七和玉昆仑，玉昆仑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

第四十六章：火锅疗法

应无敌见潇湘一上午围着师劫团团转，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深深不以为然。

“师劫，虽说日后你就是缥缈峰的人，可是并不代表你要卖给他们做牛做马。”后面半句没有说出口：你只能给我潇湘当牛做马。

“我还有许多事情尚且不懂，要学的还多着呢。”师劫抓了抓脑袋，一脸谦虚谨慎的模样。

“哼！若说起铸剑之才，恐怕缥缈峰没有人能及得上你吧？不要妄自菲薄。”这么说着，潇湘殷勤凑上前去，把葡萄往他嘴里喂。

那亲昵的态度，直叫应无敌一声鸡皮疙瘩往外唰唰的冒。

师劫躲不过，万分尴尬吃掉，“我……我还有些事，方才李堂主叫我过去。”

潇湘不高兴的送了手，“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师劫连连点头，兔子似的逃了。潇湘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

“二弟啊，你真是太坏了。”应无敌斜着眼睛看他，阴阳怪气道。

“人生苦短，无聊着就这么过了，但是你看看现在，多开心！”潇湘得意的仰躺在软榻上，一派悠闲自在。

应无敌挑了挑眉，觉得说得对，可是放到师劫身上，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还不是一样？别说你每日对着萧石头从来没有逗弄过他。我看啊，你们是天生一对！”

应无敌一愣，连忙道：“我指天发誓，只有他欺负我的份儿，哪有我捉弄他的份儿？”

“嘿嘿，那就不好说了。”潇湘笑得高深莫测，“他‘欺负’你，最后舒爽的还不是你？”

应无敌虎着脸瞪着潇湘半晌，忽然笑眯眯道：“说得倒也没错……”

“是吧？可别想瞒着我。”潇湘骄傲的耸了耸肩，“我看，萧石头似乎对你有些意思。”

应无敌不答，若有所思的样子。

潇湘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又道：“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吧？”

“是没什么不好。”应无敌笑了笑，“不说这个。你与师劫又如何？打算腻在一起了？”

潇湘翻了个白眼，“我愿意腻着他，不行啊？”

“我是怕他吃不消……”应无敌若有所指，贼贼笑道。

“哼！那大哥便不用担心。”潇湘挑眉笑着，凑近应无敌耳旁道，“他那根可壮观了，只可惜我还没尝过滋味。”

应无敌低咳一声，“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潇湘煞有介事握住应无敌的两只爪，感叹道：“还是大哥有学问！那处大没有用，还是要持久些好。”

应无敌掩饰性咳嗽一声，“小意思，小意思。”

“嘿嘿！大哥肯定对萧石头很满意，方才说出这种话。”

“还好还好……”应无敌脑子里回想着某些少儿不宜的细节，摸了摸鼻子。

“大哥既然不愿多谈与小石头的事，莫非是有什么打算？”

应无敌点点头，“二弟果然聪慧过人。我与鼎臣之间，纵然是到了这一步，但是要说别的，确实没有。他有他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恰好走到一起。事情过去了，自然也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

潇湘慵懒靠着，抬头虚空望着上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道：“还是大哥阅历深。好一个桥归桥，路归路。若是早遇到大哥，恐怕我也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那倒不一定。我年少之时曾经以为，若是我不曾遇到那个人，或许一辈子就那么痛苦下去，殊不知遇上他才是一辈子痛苦的开端。”应无敌面上悠然，毫不在意。

“这世上没谁会为了谁痛苦一辈子，”潇湘看着应无敌，万分不以为然，“大哥可不像是这样死脑筋的人。”

应无敌笑眯眯凑上去问，“那在二弟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潇湘挑眉一笑，“当初大哥弹的那首曲子，愚弟到现在都还没忘。若是大哥还肯弹一曲，想必就连着缥缈峰上，也得有半数的男女拜倒在你我风姿之下。”

“弹一曲倒是没什么。”

潇湘忽然叹息一声，“可惜少了一件石榴裙。”

“我还以为二弟早放弃女装了。”应无敌差异道，“石榴裙倒是没有，不过女装我这儿倒是有几套，就是不知合不合二弟心意。”

萧鼎臣走到内院的时候，顿住脚步。

原因无他，园中传来琴声，这样的琴声他曾听过一次，也仅此一次。而此刻再听，仍是心旷神怡。

此前诸多的不快和郁结顿时消散。他复又启步缓缓绕过月门，进到园里，顿时皱眉。

眼下园中众多花草之间一块碧草地上，应无敌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把古琴。几步开外，一个妖娆的身影迎风舞着，一身鹅黄纱衣，隐约看得见绰约身姿。能把软舞舞出这等风韵姿态的人不多。

只是煞风景的却是在场的旁人。此时只要是缥缈峰上闲下来的人，都在这儿了。倒是比每日去议事厅还要齐整。

萧鼎臣脸色冷得吓人。这潇湘倒是不把自己当客人，直把这缥缈峰当做了他那乌烟瘴气的浮光掠影楼。最最可气却是，他竟带着应无敌再次丢人现眼，胡闹一场。

事实大概恰好相反。应无敌胡闹的境界想必是要比潇湘高了一个档次。

这一派风流舞曲，美人香袖，也不知是闹的哪一出。只是众人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猛然之间只觉后脖颈发凉，忍不住回头。

萧鼎臣黑着一张脸，直叫在场众人一个哆嗦，忘了逃之夭夭。

只见萧鼎臣沉着火气，慢慢踱过来，应无敌挑眉，“难得气氛这么好，不如咱们今日吃火锅吧？”

“吃什么火锅？”见应无敌停了琴声，潇湘也就挨着应无敌坐下了。

众人挪不开步子，也不敢开口。

萧鼎臣目光一扫，冷声道：“看来这缥缈峰养着的都是些闲人。”

应无敌惊叹的瞪大眼，唰的一声，转眼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小园此刻顿时安静了，人都消失了。

应无敌摇着头，啧啧赞叹道：“都是高手，跑得比兔子还快。”然后转头笑眯眯对着潇湘道，“吃火锅吧，我可是好久没有流过汗了。”说着摸了摸最近长了不少肉的腰和肚子。

如果一个人整日过着吃完就睡，睡醒了就吃得生活，想不心宽体胖都难。

萧鼎臣瞥了潇湘一眼，一把将应无敌拉起来，“想流汗的话告诉我一声便是。”

潇湘听得两眼放光，心道：真没想到萧石头这么闷骚！

“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啊？”应无敌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我保证，火锅里绝不会出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潇湘听到这句话，对应无敌的厨艺顿时起了深深的防备之心，连忙道：“你们二人吃鸳鸯锅好了！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也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你瞧瞧，你一来旁人都走了。”应无敌忽然抬起头，满眼都是同情地看着面前高俊的男子黑得像夜叉的脸。

萧鼎臣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拉着人便走。

应无敌不知他在生什么气，也就顺着他的意，进了房间。

“日后不准你再弹琴。”

应无敌眨眨眼，“你生病了？”说着作势便要去摸他额头探一探体温。

萧鼎臣一把拦下，也不多说，“我方才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应无敌茫然摇头。

萧鼎臣气结，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便收敛了怒意道：“你不是说你原本也不喜欢古琴，那日后也不要再弹了。”

应无敌疑惑道：“你喜欢上茅厕吗？臭烘烘的肯定不会喜欢吧？可是还是得天天上不是？何况我弹弹琴，又不是什么臭烘烘的事。”

萧鼎臣两只眼憋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顿觉无力。什么事情到了应无敌口中，味道就变得奇怪了。

“若不是为了我，从今日起，便忘了你会弹琴的事。”萧鼎臣看着应无敌的双眼，忽然平静道。

应无敌愕然，一歪脑袋：“你想听我给你弹一曲便是，这么小气做什么？”

萧鼎臣不动声色看着对面表情有些傻气的人，知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不会不明白其中意思。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你可知你师父现在何处？”

应无敌回身，苦着脸道：“你当真要陪我去见我师父？”

“你在怕什么？”

应无敌支支吾吾道：“你以为我叫无敌就真的无敌了？我是怕……你到时候不自在。”

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萧鼎臣皱眉。

“好了好了！万一我师父又要吃毛豆，那我们可惨了。”

“关毛豆什么事？”萧鼎臣差异。

应无敌苦兮兮道：“要是我知道，那我师父还是我师父吗？”叹了口气，应无敌算是认命了，“我师父现在人应该在冰山上……”

萧鼎臣略微诧异，“冰山？据我所知，那里终年积雪，除了夏季最热的一个月，其他时候无法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