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摇右摆 第二部 下——左摇右摆

“白菜叶做醋溜，你得吃点儿蔬菜……”

“顾仲我想吃卤煮……”

顾仲先调汤，再把洗干净的小肠和猪肺扔进去，八分熟的时

候放切井子刀的生面火烧——为这个俩人跑了不少地方，再放血豆腐，白肉片。出锅加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香菜、醋……

“顾仲我想吃炒疙瘩……”

顾仲和面，搓成圆长条，再一下一下的揪成小疙瘩进开水。再马上捞出来在凉水里拔一会儿，牛里脊切成小丁，先炒一下，再放拔好的疙瘩，

“我放了点儿胡萝卜啊，必须得吃……”

“顾仲我想喝豆汁儿……”

……

“滚，你在北京都不喝！”

都说‘小别胜新婚’。搁他们这儿不管怎么说反正也算找着了生活的重心——一到周末就是严炎出幺娥子然后俩人满世界寻摸材料去，回来顾仲做严炎在旁边流着哈喇子打下手，每每吃到肚歪。

顾仲自打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自己正经做过饭，摊上严炎，也倒真是把以前的手艺全找回来了。严炎真的升副经理了，工作又较真，相应的周末主动加班也多了，顾仲不是女人，更不是小男人，对于此也丝毫没有什么‘我大老远过来你怎么没时间’之类的抱怨。反正过来就当度假——再说不管严炎忙成什么样儿总是奔回来磨着他做好吃的。

副经理转正了，严炎难得大方拉着顾仲出去吃饭庆祝，

“前两天有同事带我去过，里面那西湖醋鱼可好吃了，你也尝尝去赶明儿咱自己也做……”

酒足饭饱之后溜达回来，严炎冲了澡直接往床上一躺，

“别装死，今儿的仰卧起坐还没做呢！”

“啊啊啊啊啊……今儿先仰卧，明儿再起坐……”

顾仲气乐了，一下子扑上去，

“非逼着我帮你锻炼是吧……？”

“你自己上赶着当健身器不是小爷逼你啊……”

明儿是周末，俩人放心大胆的缠绵了半宿……

第二天上午，顾仲一屁股坐垫子上猛推严炎，

“醒醒，你爸……”

严炎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伸出一只手胡乱的在枕头边摸手机——为了应付酒店随时出现的紧急状况，他向来是24小时不关机放身边的，

“喂，什么事儿这么早找我啊……”

顾仲一把把手机拽过来扔旁边，

“不是电话，真人！外屋呢！”

“哦……啊！”

严炎一下子窜出被窝，手忙脚乱的开柜子想着穿什么，不过看到顾仲也只穿了睡衣睡裤之后只得放弃了，慌忙套上自己的睡裤垂头丧气的出去，

“爸，来开会啊？”

“调研。”严爸爸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在做报告。“调……研什么啊？”严炎心有点儿虚，他妈的顾仲跟里屋躲什么呢，又不是大姑娘……

“上海要开世博会了，要就这边现有的旅游接待能力和水平做一个整体的评估，明确未来几年重点发展扶持的方向……”

“……可北京奥运会不是更快了吗？那边比较重要吧。”言下之意就是您不好好跟北京待着瞎窜游什么……

“北京那边几年前就开始有针对性的发展了……哎呀小顾啊，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言外之意严爸爸当然听出来了，不过眼下，他明显对于顾仲兴趣更大。

顾仲换了身衣服有些局促不安的从屋里出来了，选了个离俩人都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了。

刚才是自己开的门——本来还以为是收水电费的，没想到开门是他，偏偏见着自己还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放人进来——毕竟这是人儿子家。

顾仲对于自己的身份是自信的，只不过他活到这么大也实在就这么见过一次BF的家长——小泰爸妈不算，而且现在的状况无限接近于捉奸在床。想着人家这么会儿工夫上厨房找把刀砍自己都是正常的，千算万算没料到严爸爸如此‘和蔼’的打招呼，

“是啊，严叔叔好。”

看顾仲坐的离自己那么远——其实一共地方也没多大，严炎想着他应该贴着自己坐——严炎挺生气，一个眼刀朝顾仲飞过去，可惜人家没看见。顾仲现在心里想的是不管怎么说人家父子俩毕竟自己是外人，要是严爸爸待会儿当着自己面儿打儿子自己拦是不拦？严炎那脾气要是吵起来自己怎么应对？

严炎要是知道顾仲心里琢磨的是这个估计得气得背过气去，

“那个……”还没想好怎么编严爸爸那边又开口了，

“上次匆匆忙忙的都没记住……小顾你是做什么的来着？”

“康乐部的。”——严炎，

“经营健身房的。”——顾仲。

俩人同时回答之后互相看了一眼，顾仲占了上风。

“经营健身房的。”——严炎、顾仲。

顾仲觉得这时候已经没什么瞒的必要，趁着严爸爸现在心情还好——不管是真好假好吧——还是说实话比较简单。

严厉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哦，家是北京哪个区的啊？”

“西城的。”

严炎在那儿磨牙——好你个顾仲，老头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啊，有没有点儿原则性？！还有自己老爸也是，把自己当空气吗？！

里屋手机这时候响了——严炎手机的铃声。他进屋接去了，留下这两位气氛更加诡异，

“国家现在在提倡全民健身，这也算是朝阳产业啊……”

“呃……是吧，反正生意还可以。”

“虽说只是一项工作，但平时自己也要加强锻炼啊。你们年轻可能不觉得，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健康的重要性了。”

“是，您说的对。我平时自己也是天天锻炼的。”

“这我倒是能看出来点儿..唉我刚才看你走路那步态……是不是学过戏啊？”

“啊？啊，是。小时候学过几年。”

“学戏好啊，那是国粹啊。后来怎么不学了？”

“我家里人也就是想让我锻炼锻炼，后来上体校了。”

“啊，那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也不算吧……后来又学厨了……”

“啊？哈哈，实用，也挺好。”——终于知道自己儿子怎么跟他在一块儿的了，

“那你现在平时还听戏吗？”

“算是常听吧……我不太喜欢什么流行歌曲……”

“我也喜欢，也算是半个票友呢。可惜年纪大了学起来吃力，改天有机会你来一出吧，那个《虹霓关》会吗？”

顾仲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后背有细小汗珠在往下淌，拼命抑制住打激灵，勉强用自己最真诚的笑容，

“我会，就是怕献丑……”

严炎接完酒店的电话出来的时候看见俩人笑容满面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霎那间以为自己跨越异时空了，

“你们怎么聊上了。”

“啊，我和小顾商量着票戏呢。”

“票戏？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

“那个……就是严叔叔说……”

“好了，车子还在下面等着，我先走了。严炎，你妈让我代她恭喜你升职，但是要戒骄戒躁听见没有？”

“听见啦。”

严爸爸飘然远去了，俩人守在窗台看着车开走了才双双松了口气，顾仲毫不避讳的做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换来严炎的鄙夷，

“那是我爸，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顾仲怜悯的看看他，伸手指指，

“你裤子都穿反了……”

“……”

严爸爸调研完回到家的时候都挺晚的了，刚挨上枕头严妈妈就凑过来了，

“怎么样？还是上次那孩子？”

“嗯，还是那个。聊了聊说是在北京开健身房的，应该就是之前跟北京那个，连着两次都碰上，看来是常去。”

“什么样儿啊，形容一下。”

“挺精神的小伙子，比儿子大点儿。那身板看得出练过，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

“别的呢？”

“说是小时候上体校后来学厨，估计文化水平不高。”

“……都赖你，儿子小时候一挑食你就让他以后找个厨子……”

“哎，职业不分贵贱。我倒是觉得那小伙子挺稳当的，不像那臭小子上窜下跳的……”

“不过……老严，你说，俩男的在一块儿……咱儿子会不会吃亏啊？那方面……”

“不会。那时候我也看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好多那五大三粗的就喜欢找白净的，而且还是当那个……那孩子都符合。”

“真的假的？就咱儿子……你可说那孩子是体校出来的。”

“放心吧，我严某人的儿子，怎么能孬了！睡吧。”

——谁说自恋不遗传？

上海

“阿嚏！阿嚏！”严炎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妈的谁骂小爷呢……你丫赶紧的，配合点儿。”

“你就甭惦记在我上面儿了，乖乖躺下大爷赏你个全尸……”

严炎的翻身之路，还有很长……

《虹霓关》是隋末唐初发生的故事，智勇双全的帅哥王伯当跟本来是仇人的虹霓夫人成亲，新婚之夜诅咒发誓如若负心万箭穿心不得好死，结果后来为了唐朝建立害死了虹霓夫人，最后自己果然死在乱军之中，万箭穿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盛夏时节TIGER回来了——他把那边辞了自己又找了个地方——BORABORA的一家高星级渡假酒店，还是客务总监——回来办那边的工作签证。

他回来本来这边儿谁也没通知，想着静悄悄的回来静悄悄的走。不过康妈妈一看儿子回来马上拉着相亲，TIGER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子出柜了，

“爸妈，其实我只喜欢男人……不是这次出去闹的……从很久以前我就这样一直这样本想着瞒您二老一辈子……身边也没人知道我都是在外边偷偷找……现在觉得还是应该跟您俩说实话。别给我找女人了我自己都试过真的不成，找了也是耽误人家忒缺德……是是，是我不孝，但我这辈子就这样儿了其实走这一年我一直在想这事儿还是觉得得说实话……！”——TIGER也光棍，谁也没往外吐，咬死了自己就一直是单独行动的。

结果必然是炸了。康爸爸拿出了多年不用的家法每天早中晚打得TIGER皮开肉绽也没换回来儿子吭一声。最后是康妈妈看不下去了，

“我就是一晚上生一个儿子也不能让你这么往死里打啊……”

TIGER才想起来自己还可以跑——于是为避免在拿到签证之前先拿到残疾证……他带着不多的行李趁着月黑风高在内应——自己老妈的掩护下——逃窜到顾仲家了。

“你要是出了好歹先跟我通个气儿啊……我也能去参观一下怎么管教儿子。”

顾仲一边儿给TIGER上药一边儿取笑——其实TIGER刚来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后来听说是康叔为这个打的才松了口气。

一是毕竟是亲生的；二是老爷子年纪大了就是发狠打也不够专业；三么……顾仲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反正自己家别的不称跌打损伤药一堆。

“我说你别幸灾乐祸成吗？参观管什么用啊？你还打算要一个怎么着？……嘶……轻点儿，我没打麻醉！”

“够轻的了。要说你也够冲的，一点儿预防针没打就都突露了，拿出你说实话那狠劲儿这点儿疼算什么啊……”

话是这么说，还是麻利的帮TIGER把伤全处理了，

“得，我看了，没动着什么筋骨，都是皮肉伤，碍不着你接客。”

在顾仲家那大穿衣镜前照照，的确都处理得挺利落，哆哆嗦嗦的接过顾仲递来的烟——妈的，点根烟都得找角度。

“露出来的地方是没什么……都是内伤啊……”

“得了，你这么横么直撞的全说了，落一全尸就不错了。”

“我没全说啊，咱把你们都掩护好了……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其实我倒不在乎你说……过年的时候阿姨还张罗着给我介绍女朋友呢。”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有了呗——要盘儿有盘儿要条儿有条儿，高学历家境好，哈哈！”

“操，你还跟严炎耗着哪？”

“怎么说话呢。下次见着就得叫嫂子……哈哈哈。”顾仲想象了一下严炎要是听见这个称呼的反应，自己乐了半天，

“其实接触多了觉得这孩子吧……简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脑子很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脾气不好说翻脸就翻脸但是明事理，错了就认不矫情，也不缠人，挺好。”

TIGER静静的看了顾仲半天，

“反正你自个儿觉得好就成。咱丑话说前面，哪天你要是被折磨出神经病我可不送你去安定。”

“哈哈，不会。”

晚上顾仲睡里屋儿TIGER睡外边，躺在床上动动就疼，也睡不着就开始琢磨，这次回来发现顾仲变了，恍惚间又变回以前的样儿了。

想想当年，可能是因为比自己大的缘故，有什么事儿一般都是顾仲拿主意。而且顾仲这人虽然看着一副三青子的样子其实内秀，待人接物很有分寸，遇事理智肯动脑子，有时候甚至有点儿蔫儿坏。这也就是虽然当初他游手好闲声名在外邻居全知道但还都觉得这孩子本质不错并没对他另眼看待的原因。反观自己倒是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遇事往往脑子发热，那时要不是顾仲总在旁边‘看着’自己估计自己这点儿事儿家里早就知道了。

之前顾仲回来说自己老了，‘锈’了，其实在自己眼中，顾仲何尝又不是这样。当时只是觉得这么些年过去了这样的应当的，但这次回来，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蔫儿坏’的、什么事儿表面大而化之其实心里主意很正的顾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