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王孙 上——泗段锦

“妈，怎么是你？”杜霖惊愕地问。

“怎么不能是我？”杜夫人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推开他径直进了屋，不待杜霖反应过来就杀进了卧室。

“大哥。”陪杜夫人一起来杜彩宁也跟着走了进来，眼神虚晃看了杜霖一眼，正要小声地说什么，却听杜夫人冷冷的质问声从卧室传来：“你是谁？”

杜霖和杜彩宁闻声赶进去，就看见杜夫人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面色不善地看着床上的苏锦。本来已经快要睡着的苏锦突然被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吵醒，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其它人，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呃，苏锦是我朋友，他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先住在我这里。”杜霖尴尬地说，理由苍白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够信服力。果然，杜夫人哼了一声，神情严厉地看着他道：“杜霖，你妈还没那么好糊弄。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还是说实话吧。”杜彩宁在杜霖耳边小声低语，“上次我在酒吧看见你们牵手了。”

杜霖目光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责怪堂妹大嘴巴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事没法糊弄了。可是要他怎么解释呢？杜霖叹了口气，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苏锦。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着他坦白真相。

“他是我们公司新请来的ceo，现在跟我同居。”一堆念头在脑子里转过，杜霖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不是怕瞒不过母亲，而是觉得这种时候编造谎言并无益处，虽然事实远比这个要复杂。

“同居！”杜夫人气急攻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儿子，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外面那么多好女人，你为什么要跟个男人住，住在一起？”

“妈，这件事很复杂。我能不能明天再跟你解释，现在很晚了，我们明天都还要上班。”杜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决定先把杜夫人骗走再想对策。

“急什么，少上一天班不会死人，你现在就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杜夫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抱着手臂表示不依不饶。

杜霖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堂妹一眼，杜彩宁立刻会意过来，跑到杜夫人跟前帮腔劝说。这边厢杜霖悄悄给tony拨了个电话，要他想办法帮忙把杜夫人先引回去。头脑灵活的tony立刻拨通杜夫人的电话，声情并貌地骗杜夫人劳尔之前追赶杜夫人的车出了大门，现在都没找到。杜夫人一听就开始心神动摇了，加上杜彩宁和tony两个人卖力的煽风点火，最后终于被说动了，神情严肃地给杜霖丢下第二天回家交代事情的命令就匆忙离去。

“劳尔是谁？”杜夫人和杜彩宁都走了以后，坐在床上的苏锦才开口问。

“我养的宠物狗。”杜霖忙了一天，又加上这一番意外的折腾，顿时就觉得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不紧不慢地揉着眉心。

“蛮聪明的嘛，还知道围魏救赵。”苏锦拍了拍他以示奖励，“那明天你打算怎么跟你妈解释？”

“不知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困死了，睡觉。”杜霖关了壁灯继续睡觉，没有要再同苏锦探讨的意思。卧室里静了半响，苏锦忽然开口道：“我明天还是搬回酒店去吧，你同杜夫人解释起来也容易点。”

已经快入梦乡的杜霖闻言睁眼看了看苏锦，黑暗中只能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躺在靠床边的位置，口吻平静，似乎正看着窗外蔚蓝的海湾发呆。杜霖伸手把他拖过来，亲了亲他的耳根搂在怀里继续睡：“我妈外强中干，我搞得定的，你不喜欢酒店，放心继续住下来就是了。”

苏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搭上杜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27.

一觉醒来以后杜霖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杜夫人那里却等催得紧，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杜霖被催得不耐烦了，索性什么都不想，下了班自觉回到杜家大宅等着杜夫人的拷问。

杜夫人端坐在花厅里喝茶，看见杜霖走进来就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说吧，你跟那个苏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您看到的那么回事，正常交往，合得来就住到一起，堂堂正正，无作奸犯科非法勾当。”杜霖把脚边激动地扒拉着裤腿的劳尔抓起来放到腿上顺毛，决定以守待攻。

“跟个男人住在一起还叫正常交往，儿子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吧？”杜夫人不安地问。

“可能吧，但我并没有排斥过女人，这一次不过刚好是个男的而已，妈妈你不是守旧的人，为什么要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大惊小怪？”杜霖反问道。杜夫人没想到儿子这么理直气壮，完全不是个认错忏悔的态度，一时也有点懵，怕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但面上神情仍然不肯放松，正色道：“这不是守不守旧的问题，你既然不是同性恋为什么要跟个男人纠缠不清，传出去像什么话？”

“妈，我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我同苏锦处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看法分开。”杜夫人这种观点一下子触了杜霖的逆鳞，不假思索地就跟母亲拧上了。

“你这孩子，你就算是该为自己活着没错，可是我们杜家的名声怎么不用顾吗？你这样不分男女地乱搞一起，如果让外人知道了，对公司的形象影响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杜夫人也急了，恨铁不成钢地说。

“可是我并没有乱搞啊，我这段时间按时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认真工作努力赚钱，连酒吧都很少去了，如果记者要写的话，应该也是正面报道吧。”杜霖笑说。

“你还笑得出来，让记者知道，一定大书特书说你是同性恋，到时候看不把你爷爷气得吐血才怪。”杜夫人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我就不知道那个苏锦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不能找个好女人正经地谈恋爱结婚生子，非要搞出这些麻烦事来。”

“老妈，你再说下去，不会要说传宗接代后继香火之类的吧？”杜霖问。

“当然不是。”杜夫人怕被儿子看做是思想陈旧的老顽固，立刻果决地否认。但心里又认定了儿子这种既不是同性恋又非要跟个男人发生关系还住在一起是完全在不负责任地乱来。“我并不是在反对你跟谁谈恋爱，你妈还没那么不明事理，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那个苏锦不可呢，儿子？你以前喜欢谁，跟谁来往我从来没管过，可是同居不是随随便便的关系，就算你是一时贪新鲜喜欢他吧，那以后你要怎么收场，跟他结婚吗？”

杜夫人这番铿锵有力的话砸到杜霖脑袋上，把他砸懵了。‘对呀，为什么非要苏锦不可呢？’他想，明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有什么结果，那为什么还要兴冲冲地跑回家来同母亲争执？就算现在争赢了又怎么样，为了同家里赌口气而跟他一直持续下去吗？杜霖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有点作茧自缚了。杜夫人看儿子有反思的意思，赶紧采取怀柔政策，慈爱地摸着他的头道：“儿子，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想干涉你的感情和私生活，但你也为的苏先生想一想，不要耽误了人家。”

杜霖觉得母亲的话不无道理，但一时又难作出决断，低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妈，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了再跟你交代。”

“唉，好吧。”杜夫人见好就收了，一边还忍不住感慨，“你们这些孩子啊，多大了都要叫人操心。你最好也像人家荣生一样，玩够了就收收心，娶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

正在想心事的杜霖闻言抬了抬眉毛，一脸的意外：“你说荣宇蓝要结婚了，不可能吧？”

“骗你做什么，下月十五，喜帖都送过来了。”杜夫人说。

godeneden的桌球俱乐部里，一堆纨绔子弟正在对新郎官进行逼供。

“想不到连蓝也要结婚了，哎。”黑泽孝首先表示感慨。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结婚吗，你这么伤感做什么？”杨歆奇怪地问。

“我表哥上星期也在东京举行了婚礼。”黑泽孝说。

“你想结的话也可以啊，问问荣少爷的未婚妻娘家还有没有姐妹，到时候一并娶过来。”楚寒抹着球杆调侃说。众人于是都转头去看坐在单人沙发上自斟自饮的荣宇蓝。

“霍志刚只有一个独生女。”荣宇蓝懒洋洋地说。

“香港地产大亨霍志刚据说是三代单传，膝下的确只有一个女儿。”杜霖一杆进洞，抬头看着荣宇蓝道：“才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你们这算是政治联姻还是一见钟情？”

“都算。”

“恩，也好，感情可以慢慢培养，重要的是你自己不排斥。”楚寒若有所思地点头，荣大少爷能放下自家老大那位去接受新的感情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再继续颓废下去连他看着都觉得伤。

荣宇蓝看他一脸释然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个讥诮的笑容：“喂，我结婚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替你高兴啊。”楚寒理所当然地说。荣宇蓝摇了摇头，不说话。杨歆趁机举起酒杯道：“那我们就来干一杯，祝荣大少爷新婚愉快，百年好合怎么样？”

荣宇蓝同众人喝了酒之后，把杨歆扯到身边低声警告道：“兄弟，我这次是真的要结婚，你不准给我暗地使坏，听到没有。”

“放心放心，我发誓，婚礼当天绝对离化妆室远远的，连新娘子的面都不见，行了吧？”杨歆拍胸脯保证说。

婚礼当天杨歆一进入举行酒宴的庄园就拉着杜霖往新娘的化妆室摸去。

“喂，你收敛一点。今天是人家的大喜之日，你不会连新娘子都想招惹吧？”杜霖拉住他问。

“不，我去看热闹，按照我的经验，新娘的化妆室里一般都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杨歆兴致满满地说。杜霖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过去，刚转过走廊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闪进了化妆室。

“我没说错吧。”杨歆笑道。杜霖皱了皱眉，“刚进去的那个，是香港叶家的人吧。”

“哼，喝喜酒喝到新娘的化妆室里了，这位叶少爷看来也是个风流种子。”

两人低声说完，很有默契地靠近化妆室，一人一边在门口站好，化妆室门没关紧，说话声从微开的门缝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涛涛，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年轻清醇的声音，连称赞人也充满了自信，仿佛一切不过信手拈来。

“多谢。”新娘的态度却似很冷淡。

“那为什么不做我的新娘，为了赌气而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值得吗？”叶氏财阀独子叶枫挂在唇边的微笑轻慢而戏谑，显然这种情场猎艳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可惜新娘却不想买账，躲开他伸来的手，态度依然冷静自持。“叶少爷多虑了，我同danx情投意合，结婚是顺理成章的时。”

“是吗？”叶枫微眯了下漂亮的眼睛，忽然脸色一沉，一把抓住新娘的肩膀道：“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屋中一时静默。

“我不爱你。”贺羽涛淡淡地道。

“是吗？”叶枫冷笑一声，猝不及防地将新娘抱了起来，然后径直吻上去。贺羽涛挣扎不过，又怕弄坏婚纱，被叶枫一番勾魂热吻弄得头脑发热喘不上气。

半晌，结束缠绵的叶大少爷才看着娇喘的新娘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涛涛，你该明白我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但我发誓我对你们的心没有一丝是假的。只要你肯同她们好好相处，难道咱们不比别人幸福吗，何必为了忌讳旁人的眼光而折腾自己？”

听到这么深情的口吻却说出这么段话，杨歆险些笑出来。里面的贺羽涛也笑了，却是自嘲的笑。她推开叶枫，转身坐到化妆镜前慢慢整理妆容，等脸上的红晕渐渐散了，才淡淡地道：“像叶少爷这样家世显赫，英俊不凡，又风流潇洒的人物的确是不该只钟情于一个女人的。贺羽涛心胸狭窄又不识情趣，就不往您的红粉堆里凑了。您请离开吧，我也到时间去教堂了。”

“涛涛，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明白？嫁给荣宇蓝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你真的会幸福吗，比才学，比能力，比相貌，比家世，还有对你的真心，他那一点及得上我，恩？”叶枫傲然道。

贺羽涛放下扫眉的笔，微蹙了眉头道：“叶枫，有自信是好事，但太过狂妄就是无知了。”她站起来转身面对叶枫，冷淡的神情里自有一股高雅从容的气质：“我爱你的时候，你那些优点才有吸引力，我现在不爱了，你对我来说跟路上的陌生人就没什么两样。”

“是吗，那你爱谁，荣家那个败家子。涛涛，这种违心话说出来就不怕后悔吗？”

贺羽涛看着眼前的依然轻狂自傲的青年，忽然觉得很无奈：“叶枫你给我听着，我既然可以爱你，也可以爱别人。或许你从来就不够了解我，不过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妨碍我的婚礼。”

她冷淡果决的态度和话语终于激怒了骄傲的青年，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涛涛，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将来你若是后悔，千万不要来求我，我叶枫不差你一个女人。”说完甩手而去，神情同样冷酷绝然。

在门口偷听的杜霖和杨歆赶紧闪进对面的房间，听到门被嘭一声关上的声音以后才走出来。两人表情交流了一下，准备也离开，刚走两步就遇上迎面走来的新郎官。荣宇蓝一身剪裁合体的纯黑礼服，同自身略显颓废而阴郁的气质倒很合适。

荣宇蓝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偷听，幸亏没让人家发现。”

“你怎么知道？”杜霖疑惑地看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在走廊和房间都装了监视器吧？”

荣宇蓝没回答，径直往化妆室走。

“oh，mygod，这到底是婚礼还是间谍游戏？”杨歆抚额嗟叹。

化妆室的门忽然打开，收拾好的新娘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了出来，对荣宇蓝笑了笑道：“诶，进教堂之前不是不能见面吗，你怎么来了？”

荣宇蓝靠在门口给自己点了支烟，看了自己的新娘一眼，淡淡地道：“我来告诉你，我从不勉强人，如果不想嫁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你都知道了。”贺羽涛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荣宇蓝道：“danx，我不需要靠伪装的婚姻来躲避什么，我嫁给你，只是因为我想嫁，除非你不相信我。”

“我信。”荣宇蓝沉默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待会儿见。”

“你答应我的事呢？”贺羽涛在他转身的时候追问道：“你答应我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能做到吗？”

荣宇蓝顿了顿，抬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链子，细细的链子上挂着一枚样式简单的指环。他看了指环一会尔，低垂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却转身将它交给了贺羽涛。

“如果我不能让你幸福，那这辈子都不再娶。这个帮我扔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杨歆不明所以地问杜霖。多少明白一点内情的杜霖却不愿意在此刻多说，拖着杨歆回了宾客席，一边忽然有些感触，仿佛真切地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再荒唐的日子都会远去，而每个人都在开始寻找自己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