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less II（Endless 三）+番外——消失的地平线

楚洛闻言猛地一震，难道，这就是师兄连着五下责打在自己肩胛骨上的原因吗？如果骨裂，是不是，真的再也拿不得枪？举起手都会费尽力气的自己，再也动不了鞭子了吗？连带着手指也不会灵敏，那么暗器一类保命的本事，也就……

故意拖长了时间，蓝魅纵然话说得绝，但疼惜洛洛的心半点儿也没有改变，于是终于舍不得楚洛自怨自艾，缓了缓开口，“如果废了你，是不是，你就能忘掉你纠结的芥蒂，如果你没了这一身的本事，是不是，你就不用逼着自己怄气，不用这样任性！我想废了你，洛洛，如果这就是你哽在心里的结，那师兄我就做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解脱了你！”

跪伏在地的楚洛抖得似乎更加厉害，背对着自己，蓝魅看不出楚洛的心思，可就是这样的背影，这样受了伤委委屈屈的背影，就足够让蓝魅打心眼儿里的舍不得，他想过去抱着楚洛，想把楚洛裹在怀里的安慰，可是，不可以，他真的不可以，素来太过的冷静和剔透，蓝魅异常的清楚，眼下，师父和洛洛的这道关，也就只有自己再最后一搏，如果失败，那么，就注定会是师父或者洛洛一生的遗憾了吧？

想到这儿，蓝魅再次狠了狠心，自己的时间毕竟不多，或者，这是最后一次见楚洛和师父也说不定，堂堂正正的二十几年，最轻松最恬静的生活，就是在这儿的那十几年的日子，如果在了却人生之前，还能再为他们做些什么，这样，总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真的希望看到这两个自己在乎的人，能够幸福……

“哭什么！跪起来，看着我！”想的足够清楚，所以蓝魅依旧说服自己去扮演这个狠心的师兄。

身后是片片的疼，停下来之后，疼痛才集体叫嚣，这样的滋味让楚洛万分的煎熬，冷汗涔涔，但到底也还不至于没体力支撑自己跪起来。

跪直是一个残忍的过程，尤其是明知道万分疼痛，却还是强迫自己去忍受眼前阵阵的黑。

傲气的倔强，看在蓝魅眼里，这样颤抖却咬唇跪直的楚洛，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劲儿，是执着还是坚持，蓝魅不想去分辨那么清楚，这次的事情，过程并不重要，只求结果才是必要的必要。

“怄气呢是不是？”故意冷冷的笑了一下。

似乎在这样难捱的静默中寻思了一会儿，楚洛才慢慢摇了摇头，微微扬起头，唇边却是失落的苦笑，“师兄，”声音哑哑的，楚洛却丝毫不以为意般，“洛洛没有怄气，真的没有，咳咳，洛洛只是想知道，师兄是，真的想，废了洛洛吗？”在乎的是这个啊，这份痛这份委屈，到头来，最在意的，也只是这句而已啊。

眼圈含泪，蓝魅自然听得出，楚洛话语里的认真，心中一痛，却还是冷冷的开口，“胆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作为师兄，我废不得你吗？”

含在眼圈的泪滴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楚洛努力的点头，眼神涣散，自嘲的微笑，可这笑却真是比哭还难看，“废……，多简单的一个字，废……”还是有哽咽在喉的委屈，说不下去的楚洛苦痛的闭上眼睛，缓了缓，才继续，“师兄，洛洛从小一直被怎样的对待，我不说，师兄看在眼里，咳咳……，我原以为，师兄该是懂我的，没想到……”

“这么任性这么不懂事，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不，洛洛没有，师父他晕倒这件事……，我……，是我的错，挨打，受罚，怎样都好，但我不想，因为这样就妥协我执着很久了的，咳咳，坚持，师兄，他是我师父，一辈子都是，这样，不可以吗？”

听了这样的话，负手而立的蓝魅什么也没说，居高临下的眼神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后在看到休息室桌上病理书中被当做书签夹着的一根压舌板，走过去，抽了出来，甩手就扔到楚洛面前，冷冷的命令，“掌嘴！”

073.

猛地抬头，说完那些话，心底不是不忐忑，可就算再担心，也没想到师兄舍得这样惩罚自己，楚洛大大的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满是不解，“师……师兄？”

“捡起来！掌嘴，听不懂？还是等我动手？”

“师兄……”惹人怜爱的流泪，摇头，楚洛难以置信的僵在那里，不肯去拿。

蓝魅丝毫没有理会这样的楚洛，“之前一直没舍得这么罚过你，不过既然你管不住这张嘴，那今天，也就让你知道知道规矩！捡起来！”

下意识的狠狠的一抖，楚洛知道，事以至此，师兄是铁了心不给自己留半点儿面子，再多犹豫也无转圜余地，只能换得更狠的责罚，毕竟带了自己那么多年，师兄的脾性，自己还能不了解吗？除了妥协，绝没第二条路可走。

颤抖的手指捡起小巧更不算厚重的竹片，楚洛几次举起，却没有勇气真的落下，身后是撕裂的伤，眼前是自己不着寸缕的羞耻模样……

“师，兄……”勉强的，还是服帖的开口求了饶，并不是嘴软，而真是难堪。

“3！”蓝魅没有其他废话。

“……”哀怨的眼神，楚洛是真的为难。

“2……”蓝魅故意将声音拖长，是明显的警告。

出师之后就再没被师兄用过的数字让楚洛彻底放弃了挣扎，苦痛的闭上眼，狠下心，扬起手中的竹片就照着自己的脸颊挥了下去，啪，完全是清脆的响声。

太过羞愤，闭眼咬唇，还是将脸憋得通红，甚至就连脸颊上的僵痕都看不到。

“继续，”打过一下就停了下来，之后还不睁开眼睛，这明显的逃避怎么能逃过蓝魅的眼，“把眼睛睁开，看着我，继续打！”

“师兄……”斑驳的唇已经快被咬烂了，楚洛真是委屈透了，“师兄……”

“左右两边各五下，着了力打，不要等我说翻倍了才后悔。”

狠了狠心，之后这十下，楚洛没留一丝一毫的劲儿，含泪却倔强的眸子就那么仰视着自己的师兄，手起手落，无不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狠，两侧都只有五下而已，红肿发紫，却也不过是条条的檩子，连说话都不会影响太多，“请师兄验过。”瞥开眼，楚洛眉间揪起沟壑，莫名的情绪，让骨子里那个倔强的真我复苏，这样的楚洛，是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蓝魅却突然就牵起了嘴角，又次长长的叹了口气，“冷傲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洛洛，你啊……”略略顿了顿，“还自责吗？心里，有没有好过一点？”

“……？”楚洛诧异的仰起头，一脸的不解。

蓝魅摇了摇头，兀自轻声解释，“洛洛，你从来就不是个狠心的人，师父他出了这样的事，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担心，都难过，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

“我没有……”似是被戳破心事，楚洛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就开口反驳。

“嘴硬，”蓝魅仅仅两字断论，“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我……”

“不用解释，洛洛，师兄问你，师兄不管不顾不问的就把你打成这样，你恨我吗？”

“当然不，”毫不犹豫的回答之后，楚洛却红了脸，小声喃喃，“师兄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果然是懂事的孩子，蓝魅很是满意这样的回答，顺着思路，继续劝着，“洛洛，从你叫我师兄开始，我打你的次数管你的时候并不比师父他老人家少，对师兄，你尚且可以把责打当成是一种锤炼和疼惜，那么师父不就更加是……”

“那不一样……”没有不冷静，楚洛淡淡的打断蓝魅的话，“师兄，那不一样，如果他只是师父……，这样的捶打和苛责，我会接受，从小到大，对那样暴虐对待我的他，我也从没抱怨过一句，不是吗？哪怕再多的惩罚加练，我也只是认为，是我不够优秀不够好……”

又次勾了勾嘴角，凄然的笑意里，楚洛继续直白自己的内心，“……，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对我，是因为报复，可是那时候，即使知道这样的折磨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对师父，我依然没有半点儿不尊敬，我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是代替亲人去偿还的罪过，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不可以逃避，只有承受，师兄，我甘心忍受一切，心甘情愿，依然没有去恨他一丁半点儿。”

“然后呢？若真是这样，你何必苦着自己不去接受？洛洛，你不是一直向往有自己的亲人吗？”

“亲人……，亲人，”一行行的泪滚落，第一次和自己以外的人坦白内心，这样脆弱的楚洛，“师兄，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就像是电视剧里桥段，那么的不真实，仅仅误会两个字，就完完全全扭曲了人生轨迹，师兄，每每想到命运是这样的安排，我都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像是个笑话……”哭笑之上，是失神的双眼，“我没有准备，他也一样……，雷霆和我，都是被命运安排去被迫接受一切的人，生命之中，角色突然的转变，不会尴尬吗？不会别扭吗？又……，怎么可能……，雷霆和我之间，根本不会再出现那种源自亲情的在乎和守护，与其接受，不如保持原样，再者，师兄，师父的为人，你比我要清楚得多，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能够舍弃和辜负的，而我需要的是那样纯粹的感情，他给不了我，不是吗？强求有什么意义呢？”

“洛洛，你不可以这样断论，”虽然知道你的担心你的难过你的委屈你的犹豫，但原谅师兄还是不能顺着你的心意去安慰你，“对师父，你不可以这样去评论他，洛洛，就算他负了全天下，所有人都在指着他的鼻尖骂，甚至，我和小寒也背弃了他，但唯有你，不但不能够离开他，相反，还要护着他，替他承担一切，洛洛，我要你懂得，我们口中的他，不是别人，是你的祖父，你的血亲。”

“可是，师兄，即使他只是师父，我也会守护他，我答应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背弃他，这样，还不可以吗？”

“不可以，”回绝得不容转圜，但蓝魅的口气依然平稳，没有丝毫动怒的趋势，“洛洛，这次听师兄的，打开心中的结，不然到最后，后悔苦痛纠结的是你自己！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是狠心的孩子，从来不是！洛洛，问问你自己的心，师父昏迷到现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就毫无波澜，难过，自责，愧疚，后悔，一点儿都没有吗？”

“我……”被说到心间，楚洛抿着嘴唇，不想去承认。

“别再辩解了，洛洛，相信师兄，相信你自己的心，洛洛，现在是委屈点儿，但好在悔之不晚，不是吗？”

一时的静默，像是慢慢的在消化着这句话，而后想了一会儿，楚洛才幽幽开口：“师兄就舍得委屈洛洛……”于其说争辩，实际上说是撒娇也不为过。

“怎么会舍得……”蓝魅那么了解楚洛，自然知道这样温软的洛洛，实然已经想通妥协了，于是俯身，轻轻的将楚洛揽在怀里，柔柔的安慰，“我们小狐狸最懂事了，乖。”

窝在兄长最心安的怀抱里，楚洛再次泪流满面，孩子一样不顾任何的形象的蹭着蓝魅。

揽着楚洛抽噎着颤抖的身子，蓝魅心里真的并不好过，对这个孩子，自己的确，是太残忍了吧？“乖，师兄知道，洛洛委屈了……”一遍遍重复着，话语里尽是发自内心的疼惜。

“……疼……师兄，我疼……”弱弱小小的语调，知道师兄从来都最疼自己，师兄不会凶的时候，也只有自己能和他撒娇，楚洛喃喃的声音里，是骨子里最原始最纯净的依赖和讨巧。

“师兄知道，乖，师兄知道，都知道……”或者是好多事儿发生之后，自己的心也跟着脆弱和柔软了太多，那一瞬间，抱着楚洛的那一瞬间，蓝魅知道，自此以后，蓝魅真的就是一段曾经，而不论怎样，也不会再有两个自己，留下的，唯有，万俟罂……，不甘吗？却是不得不去选择付出的代价。

慢慢平复的抽噎，楚洛虽然偶有小脾气小任性，却绝不是个不懂适可而止的人，“师兄……”轻轻的出了蓝魅的怀抱，低了低头，楚洛犹犹豫豫的，还是试探的问了句，“那他……，一定会醒，对不对？”

“你啊，”疼爱的嗔怪，“还嘴硬说自己不担心……”

“哪有，我……”腼腆的红了脸，“我就是……，要是他醒不过来，我真的没敢想之后要怎么办……”声音越来越小，后头的话，几乎是小如蚊蚋了。

“放心吧，”抬手轻轻揉了揉楚洛汗湿的发顶，“师父已经醒了。”

“什么？师兄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一心挂着你这儿，我也就看了一眼，放了心而已，还没顾得上说什么。”

“醒了……”楚洛似乎也跟着放下了心，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委委屈屈的申辩，“那师兄还……”说了半截，就羞红了脸，哪还好意思再说下去。

“怎么，还真委屈了？那你自己说，不该打？”

“哦。”匆匆一个字，一副娇羞的小样子。

“行了，撒起娇来就没完没了的，”不论是口气还是眼神上，都是别样的宠溺，“这在医院，倒方便上药了，伤口处理一下，师父刚醒，认不认的也不急在一时，师兄相信，我们洛洛答应师兄的，就一定能做到，是不是？”

“嗯。”

“乖，我叫了程御辰来，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能到了。”

“叫他来干什么？”又次羞红了脸，楚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叫他怎么了？我倒还想好好问问他呢，你这样，他都不知道陪着不知道关心吗？”

“不是，师兄，他那儿又忙，再说，我也没什么大事儿……”

“呵呵，现在就知道护着知道惯着，不忍心让他担心了？你啊！笨狐狸。”

“哪有，师兄你笑我。”

“好好好，没有没有……”蓝魅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少，“小狐狸，你要知道，既然你选择的是程御辰，那么他就必须要保护你照顾你疼惜你，我容不得半点儿差错和偏颇，洛洛，师兄不在你身边，也唯有相信他能替师兄照顾你，这样，就算看不到你，师兄也能放心，懂吗？”

“嗯，洛洛懂，谢谢师兄，”心底的暖流不住的汇涌升腾，就知道，师兄毕竟是那么疼着自己护着自己宠着自己的，而自己，真的是那样的幸福和满足，“洛洛有师兄，什么都不怕。”

微笑，可这笑容里却隐藏着一种无奈和难过，“洛洛，你要记得，就算师兄不在，你也不要怕，你再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了，你有程御辰，有小寒，有璨璨，现在，又多了嫡血的亲人，这样，纵然要离开，师兄也终究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