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叹息,墨艳终于点头答应,却突然有了些不忍心,“你师父那里……?”自家师哥向来忠厚正直,纪在这番所做,若不阐明,恐怕师哥对他会更加误解。
“也……,也请先瞒着吧,我的忤逆让师父蒙了羞,我的任性惹得师父动气生病,而我,被师父一直宠爱着的我,却无法在师父的病榻前尽孝,我……,我愧对师父的教养和恩德,今生,我不敢奢求师父的原谅,如果来世,我还能得上天垂怜遇到师父,再来报答吧,是我……,对不起师父……”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啊……”墨艳这话并不是责备,而是一种惋惜,一种无力的惋惜。
月色下跪着的纪在,让墨艳不忍再看下去,转身,想要离开,走了几步,却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并没有回过身,“纪在,我信你的成全,你诚实的告诉我,是因为忠,还是,爱?”
“师叔……”背后,纪在扬起的声音,有为难。
“我要听实话。”或许固执,或许残忍呢,但墨艳此刻,要一句承诺,一句辨别真心的承诺。
“三分忠,七分爱……”平缓的道出,却是最坚定的回答,纪在大胆豁出的真心,已经做好被呵斥或责罚的准备。
却不料,墨艳只是默默站了一会儿,扔下四个字,便抬腿离去……
“好自为之……”
纪在的泪,因为这四个字而再次滚落,墨师叔的话,是信任吧?压在喉间的叹息,是疼惜和谅解吗?纪在附身,对着墨艳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叩首,那一刻泪,不再是委屈,不再是酸楚。
成全也好,赎罪也罢,纪在的选择,真的无悔……
085.
希腊,S.O.U.L
突然就被派遣回S.O.U.L,让贝迩白的心里,并不是那么的舒服,他不敢委屈,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家主此刻支开他,足以证明,自己完全失去了被家主信任和赏识的资格。
几分颓然,几分迷茫,几分失落,几分怅惘,贝迩白静静的看着眼前沙盘里多米诺骨牌渐次的倾倒,怔怔的苦笑。
他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更无处可问,他向来也不是多嘴的人,只是……,好似大家都异常的忙碌,唯有自己显得那般的无所事事,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所以,自从回到希腊,有几天了,除了自己的卢比小屋和S.O.U.L的办公室,贝迩白几乎,哪儿都不去,谁都不想见,他在逃避,逃避自己的一无所知会暴露于人前,裸露之下,自己是那样的一无是处。
邱夜总是充当惹人嫌的不速之客这样的角色并乐此不疲,顶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大模大样的就进了贝迩白的办公室。
贝迩白心情本就不好,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他总是不愿意这样单独的面对邱夜,“你怎么来了?”口气自然不善。
邱夜倒丝毫不以为意,悠悠然的坐在沙发里,眯起色迷迷的眼,满是赤裸裸的挑逗,“为夫听说你回了希腊,自然一有空就立刻来找你舒缓相思之苦,怎么,看起来,你好像不欢迎?”邱夜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上次见面所有的不快。
坐在班台后头的贝迩白连动都没动,冷冷的样子,故作镇定,是为了掩饰心底被勾起的羞愧记忆,“消息够灵通。”
邱夜自然知道贝迩白装作没听到的那旁顾左右而言他的小伎俩,哪儿会那么好心就顺了贝迩白的意,于是继续完美的演绎何为色鬼,“难得我们贝贝肯夸赞,为夫是不是该高兴,不不不,应该是庆祝?”说着话,邱夜早已起身移动到贝迩白班台前的软椅上。
猛然放大的脸,只隔着一张不算宽阔的班台,贝迩白的脸红,这次真的无所遁形,泄愤的咬唇,贝迩白狠狠的回瞪,“不要脸!”
“不要脸?你还是我?”邱夜肆无忌惮的大笑,“贝贝,你还记不记得的,那时在E.I岛,是谁在我的身下辗转呻吟,舒服的浪叫……”邱夜霸道的欺近贝迩白,“你说,那时候的你,要不要脸?”
啪!
猝不及防的,狠狠一个耳光,不止邱夜,就连挥出手掌的贝迩白也因为这一声突兀的响亮而有些发愣,“够了!”掩饰自己不受控制抖动的手,贝迩白瞥过头之前,不忘强作恼怒的大吼出声。
疼,或者还有耻辱,邱夜实在料想不到,自己调教了五年多的小东西,竟然还有本事对着自己挥手掌!好大的胆子!
“小贱人!”,邱夜冷冷轻哼,痞痞的舔了舔嘴角的火辣,这是第一次被小东西扇,MD,手劲儿还真不小!
就在贝迩白颤抖得以为即将遭来一顿残虐的报复时,却不想,邱夜竟突然自嘲的笑出声,“你离不开我,贱人,你的身子,离不开我!淫荡的东西!除了我,没人能满足你,没人!”邱夜低沉的声音,像是魔咒,让人沉沦的魔咒!
羞愧的颤抖和内心不明所以的喜怒交织让贝迩白异常的痛苦,想辩驳,却张不开嘴,他不明白,自己本该万分仇恨和厌恶的人,为什么,他的一怒一笑,竟然还能这样影响自己的情绪,而且,身子,自己的身子,为什么在见到邱夜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有那种紧张的战栗?为什么不受自己控制!不!怎么可能离不开?他邱夜在说谎,说谎!内心深处是恐惧的挣扎,贝迩白突然好想哭,合眼,阻止泪滴,更是想掩埋悲哀。
“贝贝,你看你,还是这么说不得逗不得,娇羞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狠不下心……”邱夜相当懂得拿捏尺寸,贝迩白的性子,他更是摸得透彻,自然知道适可而止,“好了好了,哈哈……,不逗你了,你也别红着脸瞪我,小心我把这当成是勾引哦,哈哈……”
“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啧啧,又来了,贝贝,你知道吗,上次我对你表白失败之后,一直挺郁闷,想不通啊,贝贝你怎么就突然从那么温顺的人,变成了那副凶巴巴的强悍摸样,我甚至一度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恨我,为此,我可是伤心了很久呦……”邱夜就是这样,即使他的话,有成的真心,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你也感觉不到半分。
“少放P!”
“NO,NO……,”邱夜摇了摇食指,“别这么粗鲁,贝贝,这么粗鄙庸俗的字眼,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话。”
“邱夜!你够了!我说过了,主上已经收回了契约,我和你,再没有关系了,你懂不懂!”
看着小白如此激动的样子,邱夜反倒更显轻松,“违心的话说得这么自然,贝贝,果然是老K看得透彻,他的一语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啊。”
“凯哥?他,他说什么?”如果在E.I岛,还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回忆,那就只有凯哥,张念凯了。
“他说啊,我和你,谁也离不开谁,我若说不爱你,是托词,你若说不爱我,是逃避……,他还说,你的恨,不是恨,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而有的别扭,贝贝,何苦委屈你自己呢?难道,你的身子就一点儿都不想我吗?我不信……,别急着否认我,贝贝,就算不信我,你总愿意相信老K吧?他可是旁观者清呢。”
“不可能!凯哥不会这么说的,不会……”慌张的摇头否认,贝迩白深深皱起的眉头,是道不清的情绪。
“大不了叫老K来对峙,省的你不信我……”耸耸肩,邱夜脸上瞬时又换上一种类似无辜的神情,甚至煞有介事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打给张念凯。
“有什么可问的,”贝迩白急急打断邱夜的抽疯,刚刚邱夜说的话,若真是亲耳听到凯哥说出来,那……,算了,他是真不想,“无聊!”
“你不问?”邱夜摆明了是故意。贝迩白撇开脸,不说话,邱夜自然而然的理解成默认,于是笑得很贼,“那可就是信了哦,真好……”
邱夜也有这样纯粹的一面吗?那是,满足的表情?贝迩白实在觉得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十分的不可理喻,索性不想再深究,欲岔过话题,“你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家主这不正准备打一场硬仗,自然少不得我们这当下属的忙呗,路过你这儿,过来看看。”邱夜说得轻松又自然,殊不知这硬仗不硬仗的,岂是湮汐的安排?他那完全是从亓之扬的嘴里听到的。
“硬仗?什么硬仗?”
“你,不会不知道吧?”邱夜满面疑惑,心中却暗喜,贝贝果然上了自己的钩,呼……,说到底是算计,对贝贝,邱夜不是没有愧疚,只是,但凡是争斗,想要速战速决,就必然要有催化剂,你我如今,能在这场数十年不遇的争斗中偶尔起个催化剂的作用,也不错,邱夜自我安慰的想着。
贝迩白摇了摇头,“主上没交代过……”
“什么?不应该啊,难道……,家主还是不相信你?所以,才这会儿把你支出来。”邱夜说得很像回事儿。
“不可能!S.O.U.L是主上的眼睛,如果主上不信任……”或者是因为邱夜的话正巧道破了自己心底的迷惑,所以贝迩白才这样反常的辩白。
“傻贝贝,你怎么还这么……,”叹气,摇头,“那我问你,近来,你可曾为修罗场提供过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或者,是截获过什么有质量的消息?”
虽然心里不甘,但此刻,小白也唯有摇头。
“可是,据我所知,家主最近的安排,可大都是依据着S.O.U.L传递的消息……”
“你想说什么?”
“唉,贝贝,修罗场的消息来源,依然是S.O.U.L,但却不是你,你还看不明白吗?”
“不,不会……”难道是凌珲?不,小白下意识的在心里否认自己的猜测。
“你啊,太善良太单纯,被手下的人架空,都毫无感知,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贝贝,你让我说什么好!”邱夜这边煽风点火,句句直戳贝迩白的心窝。
“不可能,邱夜,你向来诡计多端,你什么用心?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离间……”贝迩白出于性子里最原始的本能,还是首先想到要护着兄弟。
“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心当成驴肝肺!妈的我是为你好,你还……,得,我不说了,您自己个儿仔细想想吧,不打扰了,你好自为之!”邱夜说完,就真的翻脸了,说走就走,连头都没回,这是生气了?
不同于往日,贝迩白甚至能在邱夜的愤怒里看出一种无奈和神伤,那种气愤,像是源于不被信任才会有的,委屈?天!今儿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邱夜这次,真的不是别有用心?自己真的误会他了吗?
贝迩白皱眉想了一会儿,便决定不再独自纠结,其实,要验证邱夜是不是别有用心,找个人来旁敲侧击的问一下,或者,就知道答案了。
有了决定的贝迩白转瞬恢复了冷静,拨通内线,“凌,你过来一下。”
086.
“贝少,您找我?”精致复古式的衬衣外头是修身的纯黑色马夹,下面搭得是马裤长靴,这一身休闲款的骑装显得凌珲格外的出挑。
“凌,”贝迩白微微牵动嘴角,状似不经意的问,“最近很忙?”
“还好……”凌珲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刚刚一进门就感觉到贝少不同以往的气场,这会儿回话,当然也是尽量的小心。
“是吗?那为何我却觉得自个儿闲得慌?”素来谦和的贝迩白罕有这样犀利的一面,许是邱夜看似不经意的话,被他听到了心里,故而也隐隐的压着火气。
“这里同修罗场毕竟不一样,贝少您回来时间尚短,一时可能还不适应,小凌觉着,最近与以往没什么不同,您多心了。”
“多心?”不明所以的冷冷笑笑,“我多心?凌,我离开也没多久,你怎么学会和我绕弯子了?”
“贝少,您这话……,小凌受不起,小凌……,您误会小凌了。”
“我误会没误会你,你心里清楚,我问你,当日我初来S.O.U.L,你师父是怎么交待你的?”
“贝少……”秀眉微微皱起,并非不耐,而是诧异,贝少本不该是这种性子,今儿个怎么了?
“回答!”不是呵斥,却有几分不怒自威。
于公,贝迩白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于私,虽然年龄所差不多,但贝迩白终究高出自己一个辈分,被他说两句凌珲心里没什么不服的,最多也就是这冷不丁儿的不太适应,于是垂头,“师父,师父他吩咐凌珲,要全心全意的辅助贝少您,无条件服从贝少您的指示,做一个好的助手该做的事儿,不可做逾越规矩的,事儿……”凌珲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就像个孩子似的默背规矩,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小尴尬的脸红。
“完了?”贝迩白今天显然不想就那么轻松的让凌珲过关,严肃的俨然有几分长辈的威严。
头一次贝少这样冷素严厉气势迫人的,凌珲愣在那儿,顿时有些慌,下意识摇了摇头,抬起微微蹙眉迷蒙的双眼,“贝少……”
“别废话,继续说!”贝迩白从未曾用身份辈分这类的浮名去打压过谁,但今天,他的郁闷和迷茫,或者还有邱夜的挑唆,让他真的有点儿失控。
“师父还说,若凌珲有做错的地方,听凭,听凭贝少处置。”
贝迩白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墨师哥的这句话,好多话,自己再问起来就师出有名了,“我问你,上报给修罗场的情报,为什么不通过我?”
也不知凌珲是没有想到贝迩白会问的这么直接,还是太意外贝迩白竟什么都知道,总之,当贝迩白这句再直白不过的问话出口的时候,凌珲显然是不知所措了那么几秒,而后才想起来要否认,“没有,贝少,我没有。”
“没有?凌,我今天既然这么问,那这消息就必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墨哥常夸你心思剔透,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是想诈凌珲的话,贝迩白眼见凌珲那几秒的迟疑,已经在心里万般笃定邱夜的提醒,他使诈,并非恶意,只是想,听到凌珲口中的真话。
“如果贝少都听说了……”凌珲苦笑,低头,双膝落地,“凌珲越级在先,隐瞒在后,请贝少从重责罚。”而今,所有的事情都如弦上的箭,生与死,或者就在朝夕,这般时刻,早已疲惫万分的凌珲根本无心去细思贝少话里的真假,索性不问真假,只要自己咬定,什么都不说,就不算有违师父的交待和嘱托吧?至于贝少,如果他一意孤行,不肯置身事外,那么即使师父再有意让他避免这场残忍,他也必然躲不过,这是命。
所以,跪在贝少面前的凌珲,很淡然,甚至从容。
贝迩白紧紧的锁住眉头,刚刚,就在凌珲跪下请罚的那一瞬,他是不自在的,自问从小到大,虽然论辈分论资格他都当得起大前辈,可他却从没拿这些虚名去苛责过自己人,而同凌珲之间,因着墨师哥对自己素来的宠,对略小几岁的凌珲,自己一直也都如朋友如兄长般的护着,平日里的相处,虽然凌珲依然不肯改口的叫自己贝少,但私下里,也可以轻松惯了的没大没小,可眼下,凌珲突然就这么对着自己又下跪又请罚的,他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自己问了两句,说了他两句,这小子就明摆了和自己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