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less II（Endless 三）+番外——消失的地平线

“师哥那边有我，我去说。”

罂释然的微笑，感念的拍了拍墨艳的肩膀，“谢了。”值此两个字，情谊却透个浓浓。

“不谢，”墨艳脸上的微笑依然，“你若真心想谢，就帮忙探探你哥的心思，他待小凌，若是真心，则请他务必珍惜，若非真心，还是请他趁早放了小凌，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到底是自个儿的徒弟，心疼那是必然的。

“听你的意思，是不反对小凌和我哥在一起？”罂原以为，墨艳必然不会允许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就此陷入爱情之中。

墨艳摇了摇头，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认真，“那件事之后，也怪我管得紧，小凌这孩子难得对谁能用心用情至此，这次……，其实，我真不怪他。只希望他别再受伤就好。”墨艳说着，倒有一瞬的失神，嗫嗫而语，“毕竟小凌的地位卑微，不如你哥尊崇……，这样的悬殊……”

“这是什么话？墨艳哥，”罂并不喜听，也不甚理解，“人和人都是平等的，爱情之下，更是如此。”

“但愿吧……”毕竟，罂的出身，罂的地位，他真的无法理解那种输在出身和地位上的尴尬，墨艳知道，此事不该争辩，也唯有兀自叹息，内心希冀，但愿吧，但愿自己这个徒弟，能如此好命，也但愿，那个与罂流着同样血液的亓之扬，真能也如罂一般，对爱单纯。

冥鼎窟。

端木湮汐走了之后，亓之扬思量再三，还是找到了小凌，事到如今，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小凌这孩子，是善良温纯的。

那是一次极其坦诚的谈话，只有亓之扬和凌珲两个人，他们彼此，再不避讳曾经的利用，曾经出于各种目的的欺骗，把一切都说开说透说破，然后，听凭命运的最终审判，若非缘尽，若能体谅，则未来，才有共同期待的光明。

到底怀了一颗卑微的心，凌珲早已在说出真相事实之前，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没想，亓之扬只是静静的听完，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那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理解和珍惜，甚至会轻轻的抱着他，心疼他的乖巧，哄着他，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原谅彼此，从今以后再没有欺骗，只有爱。

并不是多华丽的语言，渲染的也并不是多圣洁的爱情，可凌珲就是那样的感动，感动得足以热泪盈眶，他靠在亓之扬的怀里，告诉他家主真心爱着使者大人，应该不会真的让使者大人活祭，告诉他其实现在停下来一切都还有转机，凌珲坦诚之余，是真的为亓之扬担心，他期盼的看着亓之扬，而后过了许久，才听亓之扬一声叹息，那之后，亓之扬用轻轻柔柔的声音答应自己，不再宣战，不再做无畏的反抗，只要罂安全，他从此归顺，直到有这样的保证，凌珲才试着内心深处，一种释然的轻松，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沉稳落地。

得到亓之扬的态度，凌珲不敢耽搁的打电话联系自家师父，他怕再晚禀明家主，一切都会来不及。

刚刚送走罂，墨艳便接到凌珲的电话，心道，还真是默契，本也想着，打给这个小东西，毕竟虽然按照手镯的体感显示，凌珲安然无恙，但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自己总归也是不放心的。

对于修罗场家主的态度，师父的意思，凌珲不敢直接问，电话打通，就只是一直在道歉，认错，请罚，听得在一旁握着他手的亓之扬一阵阵莫名的心痛。

不过到底是自个儿教出来的徒弟，墨艳从凌珲拼命控制的颤抖声音中自也是听得出他的心事重重，知道不该，却还是不忍让自家徒弟委屈，“你大可明确的告诉亓之扬，活祭的那个使者，肯定不会是万俟罂，让他放心。”听到徒弟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总算长长的呼出，墨艳心中有些酸涩的不舍，“你啊，整个儿心都卖给人家了……”

凌珲突地脸红，忙就认错，却试着亓之扬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师父，那，沈哥他……？”

“你觉得呢？”还在心底微微的小酸涩里别扭着，墨艳不答反问。

凌珲心中兀自一沉，道，“师父，让我回去向家主请罪吧，错真不在沈哥。”

亓之扬在一旁听不下去，就要夺过电话直接同墨艳说，却在收到凌珲拒绝的弱弱眼神后，叹气作罢。

“糊涂！”墨艳果然立刻为徒弟的不冷静而不快，“他沈懿联系的是亓之扬，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胡乱掺和什么？还嫌不够乱啊！”

“可是……”难得被墨艳呵斥的时候还能有顶嘴的胆子，“可是亓哥这边都没有事，沈哥那里也不该……”

听得徒弟这么说，墨艳才终于绷不住的笑了，“得了，沈懿没事儿，你自好好将养着，不过，就算是泼冷水，师父也得多说一句，自己的心，你自己要想得明白才好，想得明白，也要把得住才好。”

这样关切的话，让凌珲内心深处倍感温暖，深深感动，“小凌知道，谢谢您，师父。”

墨艳内心这会儿不只泛酸，还有点儿微苦，难不成这就是嫁儿子的心情？墨艳被脑海中嫁儿子这三个字儿惊得一激灵，轻咳一声算是掩饰，“那什么，亓之扬在你旁边吧？”不然自家徒弟哪儿能在接自己电话时，还有这么娇羞的音儿？

“师父……”凌珲惊讶自家师父怎么如此洞悉一切，犹豫着要不要扯个谎。

“小凌你每次说谎都瞒不过师父，”墨艳索性连机会都不给自家徒弟，“我找他有事，你把电话给他。”

既然亓之扬这会儿能陪着凌珲，既然凌珲能放心亓之扬在旁边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那么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凌珲已经和亓之扬摊了牌，而亓之扬也已经在凌珲的规劝下回了头，如此说来……

罂说的那个关于查看墓穴位置，挖掘密道这样的事儿，找亓之扬就好，何苦拖自家徒弟下水？墨艳在这样的事儿上，向来拎得清。

“Colin，小凌交给我，你放心，自此，我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儿委屈。”接过电话，亓之扬立马先声夺人的表决心，活脱是一副新姑爷的殷勤劲儿。

“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到做到！”墨艳语气依然平平，可气势，却明显更胜，仗着现在亓之扬若想得小凌的心，自己这关他是一定不敢怠慢的，墨艳真真端的起架子，算是故意。

奈何在爱情中的人，尤其是那种蜜意期的小情侣，脾气都是出奇的话，亓之扬自然不愿与他计较，到底是小凌的娘家人，让着就是。

墨艳那会儿说够了，也威胁够了，放了心，才转而说起正事，将关于密道的事儿和盘托出，提点亓之扬这是万俟罂的计划，并且发了誓活祭的人肯定不是万俟罂的情况下，亓之扬总算没有推脱，点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凌珲一脸担心的问亓之扬，“师父他……，你答应师父什么了？”

亓之扬笑着，点了点凌珲的小鼻尖，“他呀，在管我要聘礼呢。”轻轻揽过脸红似火烧的凌珲，亓之扬不欲说清楚，不是有意瞒着小凌，只道是，不想再让怀里的人，跟着劳心劳力了，说过了，未来，要给他幸福，而幸福的定义，在自己这里，除了甜蜜，还有安逸……

许多机缘巧合下的规劝和解，对整个事情的发展起了推波助澜的好作用，连端木湮汐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一场风波，竟然能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就完全的平息，而诸多的归因，虽因人而异，但却大抵逃不过一个爱字的牵绊，原来，被许多人不在意或者忽略掉的感情，到最后，真的能有这样的效果，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幸运，能有罂，真是因为罂，才让自己真的明白和理解了，什么是感情。

这场被定义为小内乱的风波，以修罗场既往不咎的大度姿态告终，作为黑道上的神秘龙头，修罗场的判定，道上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再有什么异议，更不敢多说什么，连提都不敢提。

更何况，修罗场公开放出消息，现任家主端木湮汐不日将举行大婚，这突然昭告天下的消息，足以转移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毕竟，历代修罗场家主的大婚，都是神圣而神秘的，虽然不可能人人都有幸参加，但终归，那是黑道几十年一次的，盛大事件，关注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全部倾心倾力的筹备修罗场家主的大婚事宜，那之前小小的动乱，在此之下，根本也不值一提，是以当邱夜从自个儿的温柔乡里梦醒之时，外面的世界，早已时过境迁。

098.（下）

很冷，伸直手臂，并没有碰到应该出现在床上的人，邱夜一瞬间就清醒了意识，睁开眼，却见，贝迩白独自倚在夕阳下的窗旁，而窗口大敞，剌剌狂风肆虐，而那个人却浑然不觉般任凭狂风飞舞翻卷着他的头发，那镶着金边儿的身形，岿然不动。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忍着难耐的头痛，邱夜皱眉揉着额角，勉强撑起身子，冷然的声音，问得直接，“我睡了多久？”

许是贝迩白在冷风的吹拂下愣得太过专注，猛然听到邱夜的声音，才自冥思中缓过神儿来，而后狠狠一抖，转过身，那苍茫金色光晕下的眼眸中，邱夜竟看到了一丝孤寂，和绝望。

两天，这两天中的每一分钟，只要是清醒的，就恍若度日如年般难熬，贝迩白曾不止一次的问他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如此排斥一个人，自己明明打定主意要彻底远离他，却为什么，在他的身下，自己还是会有快感，还是能够得到满足，直到沦陷？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的厌恶他那么的不止一次想过要他死，可真的在听到他会有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却依然还是会担心，会下意识的选择帮他？难道，这就是习惯之后的依赖吗？还是，自己真的够贱，已经全然在他的调教下，放弃了自尊，没了自我……

如是这样折磨着自己，贝迩白的心里，真的很苦，很苦痛。

“我问你，我睡了多久！”听不到回答，邱夜只能耐住性子，再问。

“两天。”根本没准备隐瞒，也心知一定瞒不住，贝迩白坦然的走向床边，走出金色余晖的步伐显得那么的缓慢，“一切都结束了，”淡淡的开口，而后破釜沉舟般直视邱夜的双眼，“你的野心，终于因为你的欲望，而彻底的毁灭了。”

那是不怕死的眼神，带着挑衅的光，邱夜怒极，终是起身忍不住一记狠狠的耳光砸在贝迩白的脸上。

太疼，这一记耳光太过狠戾，生生打碎了贝迩白眼中来不及落下的泪，于是怄气一般，贝迩白抿住嘴角，不再多说一句，只是，双膝弯曲，一起磕在地上。

邱夜看着跪在床边的贝迩白，一种莫名的恼怒无处发泄，拼命的说服自己冷静，片刻之后，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颓然般的倚在床头，那眼神，有说不出的迷茫和，落寞。

还是第一次听到邱夜口中的叹息，如此疲惫，如此难过，贝迩白愣了，木然抬头，对上邱夜深邃的目光，不知所以的贝迩白却听邱夜极轻的说了句，“起来。”

哪敢动？那么多年，贝迩白早已习惯邱夜的暴虐，这般样子的邱夜，贝迩白只以为是幻觉，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跪着。

还是邱夜自嘲的笑笑，自顾自的解释，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承诺过不和你动手的，今儿还是没控制住……”状似镇定的随手在床头柜上摸出烟，点上，抽了一口，那不易察觉的微颤指尖，还是泄露了邱夜心里全部的不淡定，像是也根本不在意被贝迩白看穿，邱夜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沿示意着，“你先起来，坐这儿。”

贝迩白眼眸中有一丝不解的疑惑，犹犹豫豫的却还是听了邱夜的话，坐到了他的身边，邱夜抬起手臂，自然而然的碰了碰贝迩白微微泛红的脸，“疼吧？”邱夜的话里，有说不出的宠溺，而后在看到贝迩白瑟缩的眼神后，邱夜自我解嘲般的笑笑，“我知道，你恨我，一直，都在恨我。”

无法否认这个既定的事实，贝迩白只是侧过脸，回避邱夜不同寻常的炙热目光。

邱夜猛吸了口烟，苦笑，才开始说他的絮絮叨叨，“你总是那么傲，贝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激起别人的征服欲，其实，这根本不是保护自己的方式，贝贝，往后，别再这样了，要对自己好一点，多疼自己一些……”。

贝迩白异常敏感的意识到有些许的不对头，心下一沉，“说这些干什么！”

邱夜不语，只是浅笑，直到将手中的烟抽完，按灭在烟灰缸里，才微叹，“老K，是湮汐的人吧？”

看似很突兀的一句，却直戳最中心的主题，贝迩白眼眸猛然一凛，微微愣神却足以让邱夜印证心中的推测，于是苦笑，又点了支烟，“真想不到，E.I岛鼎鼎有名的黑桃K，也逃不过是修罗场的出身，端木湮汐，的确只有你才配站在世界之巅，供人膜拜，成王败寇，我服。”

不知道为什么，邱夜这番话，让贝迩白徒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悲戚决然，就连邱夜的笑，明明是真心实意的认输，毫无不甘的微笑，可这会儿看起来竟然都让人那么的难过，“其实，凯哥我们也只是……”想要说清楚，贝迩白却发现，为自己的所做，凯哥的所做，竟终究说不出半句话去解释，“最后，你并没有真的去做那样的事，家主他，应该不会追究的。”其实贝迩白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一句类似宽慰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早已脱口而出。

“傻贝贝，”邱夜突然笑了，是那种很明朗的笑，将指间的烟蒂按在烟灰缸中，邱夜才摇了摇头，“湮汐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这次的事，就算没有进行到最后，可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再被原谅的资格，或者湮汐是不会追究，但，我亦没办法就这么活下去……”

“为什么？脸面？尊严？”贝迩白接得很快，他从未想过在面对生死的时候，邱夜会这么无所谓的淡定，贝迩白突然就很不快，话也问得直白。

邱夜像是没料到，诧异之下，愣愣，下意识的摸烟，却被贝迩白拦住，“别抽了！”他很执着的问寻着答案，“你回答我！”

“我没有活着的机会。”邱夜难得肯听了贝迩白的话，放弃抽烟，回答得一脸的淡定，无所畏惧。

“是因为……，你把滴血之眼给了我，所以才不得不……”

“傻不傻？贝贝，你想什么呢？这，和滴血之眼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贝迩白口气笃定，“如果你选择死，我就认定，是因为你把滴血之眼给了我，是我用掉了你生的机会！”

“完全悖论，贝贝，你偏执了，”邱夜微愣，神色凝重，却藏不住的一丝惊讶和窃喜，“不过，说真的，如果能因此而看到你眼中那么一点点为我才有的在乎，我反是有一种赚到了的，满足。”

太过坦然，太过正经，这样的邱夜……，突然，贝迩白心中那个让他十分恐惧的莫名其妙的猜想呼之欲出，内心拼命的否认，却抵不过还是要亲口问出来，“不对，你，你不是一个谋划不全就轻举妄动的人，这次的事，摆明了太过轻率，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就更……，难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试探我才……”

“贝贝啊，”邱夜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聪明起来，还真是让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