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默默的留了一会儿,亓之扬到底清楚的知道,此地不便多待,于是先是躲避眼线的绕到四楼赌场,而后装作若无其事极其无聊的散了些钱财,引人注目之后,这才大大方方的上楼,直奔自己长期定用的1015,1015……
10月15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若干年前,罂被送走,就是这一天……
067.
A城,枫山别墅。
“大哥,小六又晕倒了……”冲进舒傲的书房,陆桐的口气相当的急躁。
被打断的沉思,舒傲的眼神猛然一滞,而后拼命说服自己隐忍住心中的波澜壮阔,抬起眼,一抹的云淡风轻,“哦?”
“大哥!”陆桐显然没有料到自家大哥是这样的反应,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试图再次解释,“大哥,刚刚是小霆打电话来说……”
“小霆还有时间打电话来,足够说明小六他,死不了,你慌得是什么?”
“大哥,小四问句不该问的,您和六儿之间到底怎么了?小寒他师父的脾气您还不清楚吗?就算,就算小寒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没醒,您就不去看一眼吗?”
“够了!”舒傲的心被狠狠的蹂躏着,还哪里听得下去这样的话,“明知道不该问,还要问,小四,是我惯的你这么没规矩了吗?”
“大哥,”真的很久没有见自家大哥这样的发脾气了,陆桐先是一愣,而后倒是反应够快的双膝跪地,“小四知错了,只是大哥,您就是要打要罚,今儿也请让小四把话先说出来,大哥,您和六儿的事,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六儿对您的心,苍天可鉴,六儿是认死理儿的人,而您这样逼着他,这样打他,就不怕,寒了他的心吗?”
“够了!”猛地站起身,呼吸有些沉重,舒傲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两个字。
“不够!大哥,您醒醒吧,何苦折磨小寒,也不放过自己呢?”急脾气的陆桐,眼里有痛,有哀伤,那抹墨色的瞳孔里,传递的是一种别样的难过,为大哥,更为小寒,那么美丽坚强的孩子,曾经自己暗暗追求着的身影,只懂默默付出,却从未得到任何回报的小寒,想到他,自己就会忍不住的心痛,忍不住的想要去疼惜,“小寒他做错了什么?你们,明明不能够给他幸福,又为什么,一边去哄着他,一边肆意浪费他的感情?小七这样,您也是这样……”忍不住的哽咽。
“滚,”舒傲背过身,缓缓闭上眼睛,阻止眼泪的倾泻,“趁我没发火之前,滚!”让我静一静,舒傲的心里是这样的乞求着,他想要呐喊,想要告诉大家他心里的苦,可注定,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说,也不能做,只能是这样自己独自忍受着,然后,做一个负心的人。
“大哥!就算小四求求你,去看看小六儿,不行吗?”语无伦次,陆桐不惜去想自己会因此遭受的捶笞,只想,为邵寒,再做点儿什么,哪怕是只能尽微薄的力量。
“我让你滚,听到没?”舒傲怕小四再这么求下去,自己真的就心软了。
“大哥!”看着自家大哥交握在背后的手指用力的纠缠,陆桐知道,自家大哥已然动气,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哪怕是恐惧,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再坚强的人,也会脆弱,您怎么忍心这样残忍的对待小六,大哥,您想过以后没有?这样横生芥蒂,六儿回来之后,共事起来,该有多尴尬……”陆桐实然想说朝夕相对,可临了临了,还是换了不伤人的共事两个字。
“共事?”像是被触动了心弦,舒傲的口气一瞬就从凌厉变为心凉,“不会了,他醒了之后,就会回欧家……”很淡的语气不经意的出口,舒傲睁开眼,凝视着窗外,放空……
“欧家?”陆桐惊呆了,愣了足足一分钟,才想起来,要再次确定,“大哥,您说,您说小寒他,他要回欧家?不,怎么可能,小寒,小寒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他不会抛下兄弟离开的。”陆桐说的笃定。
“他是不会,让他回欧家的人,是我。”
“什么?!”陆桐急躁狂野的怒火一瞬燎原,径直起身,冲到舒傲身边,“大哥,您说什么?”
看着陆桐这样怒火的脸孔,舒傲却平静的笑笑,是了,险些忘记了,这个素来狂野暴躁的陆桐,是为什么突然转性冷静果敢下来的,是小寒吧,陆桐不止一次的说过,小寒是他从黑暗里解脱的光明,如今,自己亲手把他的光明毁了,陆桐,必然又会回到年少时候的冲动和狂野吧?
“大哥!您疯了吗?”舒傲的平静胜过诸多言词,陆桐在那一刻,一切了然,“您疯了吗?!六儿是那么的爱你啊,是那么的……,你知道吗?曾经我是那么的羡慕你,那么的嫉妒!为什么,你明明那么的幸运,却要这么挥霍!大哥,大哥!”
“你管的太多了。”
“不,大哥,哦,对,六儿他现在是不是还不知道?”陆桐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理会舒傲的话,只是一味的劝着,“那你还有机会改变决定的,大哥,小四求你,收回成命吧。”
陆桐何曾有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去哀求,有那么一瞬,舒傲是动容了的,可是也只是那么一瞬,他是舒傲,他的肩上,有舒家的一切,他没有机会任性,姑且不论对舒家的打击,就是白鹰在欧家的这个事实,也足够让他,没有选择,“我心已决,别再多说。”
“大哥!收回决定吧,还来得及。”
“你当雷叔去医院是为了什么!你当邵寒晕倒是为了什么?”
“这么说,你早预料到六儿会晕倒,你早算计好一切,你早就准备这么伤害他,你早就背弃了六儿用心给你的爱情,你……”
“闭嘴!陆桐,是谁教你这么儿女情长的?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过就是区区感情,有什么割舍不下?你是在D.A泡得太久了,早就没了男儿性情了吗?”
“混蛋!”陆桐急火攻心,冲动到一个耳光就招呼到舒傲的脸上,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舒傲,你TM混蛋!”以下犯上的忤逆,不是为了自家大哥对自己的责骂,而是,他竟然用这么不屑的口气去说六儿的感情。
“你!”舒傲哪里想得到陆桐竟然敢和自己动手?没有防备之下,中了招,也只有惊讶和满脸的不相信。
“那一巴掌是替六儿打的,他那么乖巧,断然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而你就敢!”
陆桐是冲动的人,那一股子火泻出去之后,也跟着慢慢平静,这样不冷静的犯上,他不是没有愧疚,但他不后悔,也不是不敢承担责任的人,于是微微低头,“陆桐知错,以下犯上,陆桐罪无可恕,自当去刑堂,一百刑杖,陆桐即刻去领责。”
“小四,你回……”舒傲本不想为此惩罚陆桐,欲叫住陆桐疾步离去的身影。
“大哥,”陆桐回过头,脸色平静,“要杀要剐,也请您看在属下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容属下多活几天,等送走六儿,属下自请一死。属下今天多有冒犯,不敢再多叨扰。”说完,抬腿就走,竟连听到书房里东西被甩在地上碰撞出来的刺耳响声,都没有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舒傲如同断了线的玩偶,摊在椅中,看着满地自己制造的狼藉,一行行的泪,滚落,喃喃自语,没有错,自己的这个决定,没有错!小寒,这个艰难的抉择,大哥替你承担,大哥说过,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为难,大哥知道,如果一切你都了然,你会替大哥背负一切,但这次,大哥不想让你去背负,这么多年,也该到是大哥保护你一次了,大家都只道是大哥的残忍和无情,这样,会不会减轻于你的伤害,小寒,对不起,除此之外,大哥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
希腊,S.O.U.L
罂刚刚出了电梯,就见大厅之内,那正好进来的那个熟悉的面孔,眼神下意识的一顿,却稍纵即逝的被极好的掩饰掉,自然而然的上前,主动打了招呼,“Kenny。”
贝迩白满心因为有事而略略急躁,显然是听了这声招呼才注意到那个人,所以被叫住之后就有那么一瞬的惊讶,不假思索的,出口就是,“使者大人。”
这样略显恭谨的声音让罂反感的皱皱眉,而后便也顺其自然的误会了,“Kenny这么急着回来,是被派来保护我的?”罂故意将保护这两个字说的很重,倏尔微微一笑,“汐他,还真是沉不住气。”
贝迩白不明所以的愣了下,不过略略动脑却也就明白了使者的误会,慌忙解释,“不,使者,我想您误会了,家主他并没有……”
“并没有派你来?”罂接过话去,戏谑的语调,恍然大悟般,“哦,那这么说,Kenny是私自出堡了?汐对属下,倒还真是越来越纵容了。”
探不清使者大人这口气里有几分认真,贝迩白一时红了脸,僵在那儿,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罂却真心的笑笑,“好了,不为难你,我懂的,你有你的任务,你不便说,我也不问。”颇为大度,显然刚刚刻意的较真只是玩笑。
是如此温和谦然的使者大人,贝迩白知道使者无意追究自己,满心是被理解的感激,“使者……”
“去忙吧,”罂却又次打断贝迩白的话,“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也就径直出去。
“是,使者您慢走。”贝迩白凝视万俟罂的背影,心中涌动的是莫名的疑虑,明明那背影看起来依然是傲然挺拔,可隐隐约约,却又似乎透着那种无奈的黯然,为什么,是这样的消极和悲伤,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
驻留了片刻,贝迩白叹息之后拣敛了心情才敢上楼。
果然熟悉的房间里,那个以往再熟悉不过的人正在独自喝闷酒,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他,贝迩白放松了脸部肌肉,故意扯出自然魅惑的笑脸,走了过去……
刚刚送走玉先生的凌回到后厅,就立刻联系了小A,小A自然知道他凌哥关心的是什么,于是谨慎道,“使者一直在十二楼,按规矩清了场,也没人敢上去打扰,不过这会儿已经走了。”
“走了?那使者都点了什么?谁陪着?”
爱暮摇了摇头,“使者没叫任何人作陪,倒是点了两瓶上了年份的红酒,没有挑剔,点的相当随意。”
“只是独自久坐?”凌珲皱眉喃喃一句,而后像是仍旧不放心,“期间,没有人上去过?”
“应该,没有。”因为一直有事在忙,并没有只是盯在那里,小A不敢说得太肯定。
“什么叫应该?”微微喝斥,凌珲的口气说不上严厉,只是配上瞪起来的大大的眼,就不免让人恐惧。
“对不起,凌哥,我也是分不开身,不是自己盯的,我哪儿敢说……”
“你啊,不是说什么事儿都先放下,只使者这边最重要。”缓了缓自己的口气,知道爱暮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辛苦,凌珲到底不忍心多责怪他,“好了好了,这次算了,若是师父在,我谅你还敢用这么含糊的话答复他!”
听得出凌哥口气里的宠溺和纵容,小A讨巧的笑着,“凌哥和老大不一样,凌哥对小A好,小A知道。”
“就因着知道所以才由着性儿的随便,当我管不了你,”说是嗔怪,可这嗔怪里却俨然多了几分的俏气,“那亓之扬呢?”
“哦,亓总后来是出去过,说是下楼去透透气,我是亲眼见他进电梯,然后下楼的,中间他去过四楼赌场,倒也不过半个小时,就回去了。”小A这次答的笃定,他当然知道凌珲的脾气,说是纵容,可若真是顶了凌哥的火儿,那承担起来也不是轻松的,是以小A还哪儿敢继续含糊其辞。
“嗯,那就好,”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凌珲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很累,纤长的手指轻触额头,闭眼揉动,放松得也没多想什么便说,“他还在1015吧?我上去……”
“凌哥,”小A却立刻出声制止凌珲的脚步,“那个……”
“怎么了?”
“凌哥,你也累了,我看不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懂得心疼哥了?”凌珲难得玩笑,而后微笑的眼角是不惜命的不以为然,“客人在上面,还敢去歇着?若被师父知道了,打几下都是轻的,你哥我就天生劳碌命,早习惯了……”
看着凌哥的面色,小A的心莫名的泛疼,凌哥就是太懂事了,所以即使这样的劳累,也不会抱怨一句,眼见凌哥转身就要走,小A虽然颇为犹豫,但还是实话阻止,“贝少回来了,现在在,亓总那儿……”
“这样啊……”心底一沉,凌珲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失落,故意装的不以为意,硬撑着笑,“你也不早说,那我回去歇会儿了……”凌珲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怕是掩饰不住的黯然,在眼底的失落散到以前,还是独自一个人去缅怀伤口吧,师父说,脆弱从来不会被同情,所以凌珲自那之后,从不肯轻易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他以为这就是坚强,却不知,这样固守着坚强的自己,是有多么累,多么狼狈……
068.
其实,亓之扬能够爬上万俟家主的位置,为人精明手段狠辣自不必说,极强的警觉感和洞悉力也是必要之中的必要。
所以,贝迩白明显的热情和亲络,尤其是那刻意扳着的反常立刻让他清醒,或者,小白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和身份,如此而来,怕是心底最后的一角清静也不复存在了吧……
淡淡的失落,但亓之扬总归不会真的表现出来,只是这突然的变故倒是让他清醒了自己的心,原来,自己如此留恋小白这里,并非真的喜欢或是爱慕这个人,而是借此来追求一种不必费心提防的简单安静而已,把自己的心思看通透,梳理了个彻底,亓之扬这才真的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会刻意避着小凌而故意与小白暧昧,那并不是爱,最多也就只是因为小白对自己没有怀疑没有试探,说起话来,不必句句设防小心翼翼,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日子自己真的早就过够了,所以那短暂的轻松和随意,才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而到底天不遂人愿吧,小白终究也是怀揣着目的来接近自己,唉……
突然就觉得留下来也再没有多大的意义,虽然坐在眼前陪自己喝酒的是小白,可自己心心念念充斥在头脑之中的点点滴滴,却都是关于那个孩子。
再也不想勉强自己,亓之扬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了门去,目的地,是那么的明确。
独自窝在房间里的凌珲,躺在床上,是一阵阵的辗转反侧,拼命的说服自己,这不是该难过和伤心的事儿,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借口去让自己好过,抛开任务和责任不说,内心的感情和爱意,是不管怎样也无法去压抑的。
浑浑噩噩的,似乎刚有睡意来袭,就恍若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而后脚步轻轻的接近,猛地,就把自己搂在怀里。
一惊,右手已经碰触到藏在枕下的枪,而对方显然是熟知自己的习惯,那么轻松的就扣住自己的手腕,随之而来就是那么熟悉的气息和声音,“别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