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我厨房的主意！”
“奶奶……”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等等，”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你说，你自己下厨？”
“……嗯。”
“因为……这个小子？”
楚云扁了扁嘴低下头去，瞥了她一眼没答话——槐枫站在旁边正一头雾水，忽见那黑黝黝的狼牙棒扑面而来……
第91章
本能地，槐枫向后一倒，狼牙棒上的尖角擦着鼻尖险险而过。
“薇奶奶！”
楚云惊得跳了起来，正要上前去挡，老奶奶脚下却已经换了位置：“我老太婆不过试一试这娃——他年纪轻轻又皮粗肉
燥，你小子急什么！”说话间，手上已经又挥出三下。
槐枫轻功本就只是勉强踏入“高手”范围，和“精纯”之间暂且还有不可逾越之鸿沟，在这突如其来的连番攻击下，真
是措手不及，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还手了。接连几下，躲得险象环生。
楚云在一边看着，默默握起了拳，不吱声。
槐枫虽于人情世故不擅长，到底不算太傻，听楚云唤这位做“奶奶”，心知这位和楚云非亲即故。又见楚云在一边皱着
眉头干着急，就猜到，大抵是一位不好违抗的长辈——而看她这玩老鼠的猫一般兴致勃勃地眼神，这一战十有八九是免
不了了。只得打点起精神，小心迎战。
在槐枫的印象中，这年头，无论是剑客、刀客、枪客，乃至其他用鞭、棍、掌的人都是一样，过了一定的年龄，就开始
走下坡路。这是自然的规律，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有经年累月高强度对抗中留下的伤病的影响，所以，当提起一个成功
的武林人士，尤其是年老的成名人士地时候。往往说的是他的“最高排名”和“历史成绩”，而不是“目前排名”——
同时，许多成名的剑客刀客，往往巅峰时期功成身退，成为大派的教头。从此金盆洗手，不再亲身参与训练，更不要提
上场比试了。
所谓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师父知道，三日不练对手知道，四日不练天下知道。习武这种事情，最讲究拳不离手
，曲不离口。一旦丢开了去，别说保持旧日水准，连灵敏握剑，许多人都做不到。
因此，看到这老太太地时候，槐枫虽然惊异于她的手劲，却并不曾当真把她放在心上。
然而从这几下看来，她老人家不但力大无穷，招事凌厉，脚下的灵活程度甚至不输楚云。当下提起了精神，仔细应对。
眼下他手上别说趁手的兵器，真是连一个可以防身的物件都没有，只能被动闪躲。以他的轻功，实在不是长久之计。槐
枫贴着那狼牙棒，又躲了四五步，忽然大喝一声，向后跃开——老太太没料到他有如此变招，一时间没有跟上，槐枫趁
机身旁那棵倒霉的树上狠狠一劈，整棵树“咔嚓”一声就被从正中纵向破开。槐枫操起半棵树夹在手臂下迎了上去……
“好小子，”老太太眉间一凛，手上急停，向楚云一龇牙，“你看到了啊，这可是我种了十几年的小桃树。就折在他小
子手里了。要是他不能让老婆子彻底活动开——嘿嘿……”
和着笑声，满是老人斑地手一晃。槐枫连忙举树隔挡，到底不是兵器，三下五除二，就被削得只剩木屑了。槐枫望着空
空如也的手，只得再一次向后跃开。
不等他把另外半棵树拔起来，那老奶奶竟是一声冷哼，随后听得“咔”地一声轻响——楚云眉间一凛，大喝一声“小心
！”——槐枫匆忙回头，只见狼牙棒面向自己的这个方向，尖刺忽然脱离了棒身，变成飞针一流的暗器，分上中下三路
，奔他要害而来。
千钧一发！
槐枫虽然是专业剑客，但从来只是在训练场和比试场上和人过招，连用真剑的时候都很少，更别说这样以命相搏了——
槐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滞在原地愣了半秒。
只是半秒的时间，足以致命！
攻击上三路的飞针，转眼就闪到了面前，眼看扎槐枫双目不保，楚云在旁边捏着拳头大叫：“快躲！”——电光火石之
间，槐枫向旁一侧，闪过要害，却避不过飞针，只听“噗噗”一阵乱响，槐枫的衣服上就渗出血迹来。
“啧。”楚云在旁边急得眼圈都红了，卷起袖子就要上前，老太太一个眼神斜过来，“嗯？！”的一个上斜音，终是不
敢，只得站在原地随手抓个不知什么东西捏着出气。
说时迟，那时快，槐枫脚下还未站定，狼牙棒已经转了一面，尖刺又一次扑面而去。
毕竟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槐枫没有惊慌，皱了下眉头，抿紧了下唇，依旧不避，而是冲这那飞针来地方向迎了上去。
楚云紧绷的脸色略松了一松，拳头却捏的更紧了，指尖掐进掌心里，细细的血线顺着手腕淌下来……
在老太太发射飞针地那一霎那，狼牙棒的棒身是横在面前，无法回转的。
槐枫的脚步，坚决地，向着这瞬间凝滞而产生的空档，转了过去……
停顿。
一阵“咔嚓”和“噗啦噗啦”的响声。
再看时，槐枫身上，又多出一排大大小小的伤痕，而老太太手里的狼牙棒，着实被折断了柄。
“啊，抱歉——那什么，承让了。”
槐枫喘了两声，才发现，自己不但弄乱了园子毁了树，还把人家地武器打坏了——这若是平辈间交手，或是在比试场上
争胜，便也罢了。可对方是楚云相熟的长辈，又是摆明了不过试试自己的斤两……以槐枫的木讷，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说
什么才好。
“哈哈，好小子，”那老太太却是浑不介意——她已经转进房里，扛了四五坛酒出来，自己拍开一壶灌了两口，把剩下
几壶都扔给槐枫，“虽然身法滞重手法迟钝基础不扎实但是——勇气还是可嘉的，傲骨还是很有的，未来还是有前途地
嘛！”
手掌“砰砰”地拍在槐枫地背上——扎在槐枫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飞针“丁零当啷”地掉了出来。
槐枫为了接那两壶酒，飞身而起，本已拉动了伤口，又被这么一折腾，更是疼得龇牙咧嘴——可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
怕给楚云丢脸，他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也没吭。
老太太嘴角边晃出了一个带菊花形绉纹地微笑：“行了，是个好孩子——二子啊，你过来给他包一下吧。”
楚云刚为了老太太的微笑松了口气，听到“二”这个字瞬间又绷了起来：“什么，二子他……”
话还来不及出口，百褶的石榴裙已经明晃晃地跃进眼帘里了，随之而来的是那熟悉的声调：“咩咩你居然这样讨厌人家
，人家会伤心的啦……”
第92章
楚云、汪二、加上战斗力最强的这位老太太，槐枫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语言的黑洞里，只听到四周“嗡嗡嗡”的都
是字句，却辨不清说的究竟是些什么。
幸而在楚云和汪二的历练下，槐枫已经逐步具备了从话痨中提取有效信息的能力，在两柱香艰难的眩晕之后，他开始捕
捉到三管齐下之间偶尔闪现的要点：
其一，这位奶奶大概也许可能应该算是两人的共同的长辈。
其二，汪二来这里的原因，具体听不清楚。
其三，该长辈在这里开店的原因，具体仍然听不清楚。
其四，关于楚云下厨的种种讨论，具体依旧听不清楚。
其五，和槐枫本身相关的某些言论，具体……还是听不清楚。
——好吧，这样列出来一看，结论似乎是满废的。但如果您能亲身站在这三个人面前，聆听他们对话片刻，你就会觉得
，槐枫得出的这些成绩，也还怪不错的呢……
“贝贝，”就在槐枫开始因为无法获取更多信息，而开始昏昏欲睡，乃至于摇摇欲坠并且默默腹诽“这和在宴会上坐着
又有什么区别既要打架还吃不上饭”的时候，楚云一声不可抗拒的召唤把他从迷茫状态中拽了出来，“过来！”
“……哦。
槐枫面瘫着一张脸，任楚云把他拽到身边。指着那个老奶奶说：“这个是我家姑奶奶，我娘的姑姑——鹿野岛的现任岛
主。”
“哪那么多乱七八糟地，”老太太一挥手，“孩，你叫毛名字？”
“……符槐枫。”
槐枫偷眼看了看楚云。见他无奈地点了头，才朗声答道。
“槐枫，好名字——老太婆我闺名叫楚若薇，是这俩小毛孩子外公的妹妹，当然，上了鹿野岛就跟辈叫辛薇了，你不知
道吧，在鹿野岛上呢。辈分是这样排的，从甲开始，以十天干为序，第一代叫做甲某，第二代叫做……”
楚若薇，辛薇，或者说鹿野岛主——为了统一称呼，我们跟着楚云叫她“薇奶奶”——打开了话匣子，拉着槐枫在刚刚
被砍得稀烂的木屑堆上坐下来。楚云和汪二两人站在一边，无奈地细眼瞪斜眼。你叹口气我摊手。
就在楚云看不下去，偷偷把茶塞进槐枫手里，而槐枫刚啜了一小口的当口，一句话让他把茶都呛了出来：
“所以。我还是没有出嫁地黄花大闺女哦！——如果你什么时候要求婚的话我一定会考虑的
——别说槐枫，就连楚云和汪二都没架住。
晚辈们喷茶的喷茶，绝倒的绝倒，老太太却乐了，挑着眉毛招呼几个小的进屋里：“嘿嘿，吓到了吧——我就想知道，
这么些日子没见，老婆子我还能让你们把嘴张得像鸡蛋一般。哈哈！”
“奶奶你……”
“老太婆别以为你是老年人我就不……”
那边三个老老小小楚家出身的狐狸眼人士，又拥挤在一起飞长流短了，槐枫招架不能，被打发到厨房门外小偏厅里拿个
窝窝头啃着，安静地坐在厨房的水晶玻璃幕门外等着。
门地那边却热闹多了。
三个大活人往里面一杵，转身的地方都不多。三个又都是“逮着了机会不说话就一定会死星”人。瞬间这不到二十平米
的地方就像煮开了的锅一样热闹翻腾。
“我来吧，这是我要煮东西给他吃啊……”
“说得好听。给你你行吗？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一个样的银样蜡枪头，说得时候一个两个都慷慨激昂，真正要做的时候
，全都萎靡不振丢盔弃甲！”
“薇奶奶，我听着你这话风向不对啊！”
“死小子，我……”
“姑奶奶等等，混帐话都是咩咩一个人说的我可没参合别把我算在里面……”
槐枫啃完了窝头，里面却还没有端上菜来，正百无聊赖，却又不敢擅自进入那危险的“语言繁复领域”，只得往椅子上
一斜，撑着脑袋往里望。
最开始，视线里是三个人。
不知怎么，渐渐的，余下的两个人地影子开始模糊，最后，只剩下楚云的侧影，清晰地留在那里：
那是一个消瘦的侧影。槐枫不止一次地觉得，这样狭窄的身影，实在不足以支撑起“男人”这两个厚重地字眼。
何况他现在还套着鹅黄色的卷边小围裙。
何况那围裙的腰带还依照常例勒得过紧，不放过一丝可称为“窈窕”的曲线。
何况他抓着食材处理着的手，还像唱青衣一般，兰花状翘起。
何况他站立的时候还内八字了。
何况……
槐枫皱起了眉，妄图把这个过分纤薄的影子，和楚云在场上厮杀时令人胆寒的凶猛与坚韧联系起来——尝试了若干次，
皆以失败告终。
然后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楚云时，在夕阳下刻骨铭心地执着。
第一次和楚云并肩作战时，那令人大跌眼镜的流氓举止。
以及……
绵羊。
槐枫眉间松开，唇线向上。
这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行为，居然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
连楚云的身型也模糊起来。
这就是所谓“妖怪的力量”吗？还是说，楚师兄这个人，本身就……格外特别呢……
与此同时，厨房里边。
“喂，咩咩，他在看你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在看我——他一天醒着地八个时辰里，少说也得有六个时辰对这我看罢。”
“……得瑟不死你地，可是他还在笑也！”
“哦哦，真的也，那个笑容好恶心哦……”
“是么是么我看看！”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没有！——尤其是……唉，薇奶奶，你就别参合了，你还要为老不尊到什么时候啊……”
大抵是因为胃里有了需要消化地东西，脑子就供血不足了——槐枫的眼神飘忽起来，然后就陷入了半睡眠状态。
而厨房里，食材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安置进锅里，水蒸汽兀自热烈地“滋滋”冒着，擅长谈话的楚氏后人们，不知什
么时候，已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最后，汪二终于轻咳了一声，抓下鬓边的发簪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
“这个……咩咩你也该知道吧……我今天会从这里冒出来，绝不是单纯为了来奶奶这蹭顿包子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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