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计划——刀豆子

烂摊子，我所有的物质生活都有他一手打包到位，我从来不会为吃穿住行担忧，因为他一直都在背后看着我关心我。

我也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能让我像哥哥一样喊他一声爸爸，但我做不到，至少目前我做不到，也许以后，也许永

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声爸爸喊出口。

可是我很感激他，我知道这样的感激很矫情很造作，我既然感激却不能满足他的小小心愿实在是可恶透顶，连自己都有

点厌恶自己。

两个星期后，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我搬离了生活16年的家，没有过多的留恋，说实话我更期待的是以后生活的地方，甚

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父亲找的地方离学校很近，离家却有着不短的距离。房间三室一厅，书房，厨房，卧室和会客厅，都是小小的房间，但

东西一应俱全，很干净很整洁，一个月 1200的月租费还算合理，我看后相当满意。

搬家过来的当天父亲露过一面，没有向我要这里的钥匙，只是叮嘱我自己要好好保重，离开家一个人独立生活毕竟不是

易事，他问我是否需要请个保姆过来照料生活。

我一口回绝了，送走他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很自由的感觉，他看起来很开心，我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和颜悦色

过了。

呆在这个新家熟悉了一天情况后，第二天一早我便出门。

资料上安川的家是在这一块吧？

我按着资料的介绍向别人打听到了安川住所的具体位置，而现在我正傻乎乎的站在这个称之为民工棚的地方愣愣的发着

呆。

我知道他的事件曝光后日子一直不好过，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艰难，幸亏现在是夏季，若是冬季，眼前这遍布破洞的

棚子恐怕能活活冻死一个人，不过即使是现在这个季节，围得严严实实仅靠几个孔眼透风的棚子估计也能将人闷死。

我可以想象他在事件曝光后的每个过程，首先是失业，接着是接二连三的找不到工作，或者找到了工作却做不长久，然

后是被房东赶出租住的小屋，没地方住只好找这么破烂的地方凑合。怕看见别人异样的眼光，于是每天睡觉时都将棚子

捂得严严实实，然后躲在里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活。再加上平日里孩子们的攻击性行为，让他每天都带着伤，却不得

不为生计奔波。

我心痛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遭受这样的对待后没有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小镇的人冷漠到让我厌恶的程度，为什么他

还继续逗留。难道他还在留恋那个负心男人，期待着那人某天的回心转意，又或者他另有苦衷。

但是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我来了，就是为了带走他，我要他陪在我身边，我要让这种陪伴一步一步的变得光明正

大。

不是没有矛盾过自己为何会对同性的他产生异样情愫，从前的我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对同性的男人产生不该有的

念头。

可是现在发生了，那么自然而然，就在那个枝叶遮掩的地方，我看到了他脆弱的用手掩住脸，低低倾吐着苦涩的话语，

然后他就走进我的心里，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也知道，那就是他。

所以，我不打算逃避，为着心灵的安宁，我需要他，来克制我躁动的内心，让我的心跳继续停留在正常的范围。

棚里没有人，我呆呆地等了一个上午没有结果，有点犯傻。

中午的时候我去找巷里的小喽罗聚餐，一顿饭下来，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然后我宣布退出老大的职位，并表示以后

不会再干，理由很简单，我需要好好地上高中。

小喽罗们都知道我对于学习的执着，即使在外面混的再乱再糟糕，到了学校我就会变回乖乖的好学生，任何肮脏龌龊的

事情绝不带进校园。所以当我说出是为了更好学习而放弃职位时，他们也没有多么吃惊。

可能他们唯一的惋惜就是以后再也没有像我那么出手大方的老大可以让他们随意宰割。

可是他们不清楚的是，以前的我并不是因为爱学习而学习，我只是贪图学校的宁静，在外面心绪不宁的动荡日子过多了

，便贪恋这方心灵的净土，纯粹的，干净的，不含杂质的。

而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目标，以后的学习将会是我达成目标的阶梯，我丝毫也不敢懈怠。

第四章

告别了一众兄弟，我和小昆慢慢的散步，吃得太撑的他在我身边频频打嗝，我听得烦了就猛地擂了他一拳，不重的力道

，却吓得他瞬间忘了打嗝。

我俩不禁相对而笑。

小昆和我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我俩不论谁有好东西了，都会与对方分享。

他比我大五岁，高考失利便再也没有复读的兴致，一直跟在我身边，帮我挡事，替我顶罪，当年就因为跟着我成了混混

而差点被他母亲的笤帚打死。可是不管怎样，他最终还是选择在我身边，一直鼓励我，支持我的决定。

“我离开了，你以后干什么？”我想随着我的离开，他应该也不会再呆在那种地方了，毕竟那种环境还是不适合他的，

阳光开朗的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进了这泥淖。

果然……

“还能怎么办你都走了，还指望我再留在那边。”他抽出两根烟，自己点了一根，递给我一根，我接过打火机点上，放

到嘴边深吸一口，再吐出。

“我打算跟着我爸混。”他说，“老头子身体不是很好，年纪大了，那种工作危险性还是蛮高的。都养我那么大了，也

该到了让我尽尽孝道的时候了。”

我点点头，小昆的父亲是干泥水瓦匠的活，这年头家家生活富裕了，干这种脏活累活的人也不多，小昆他爸也是辛苦，

长年积劳难免身体会吃不消。

“你确定要接你老爸的班，那种活你受得了？要不去我家的公司找活干？”我不确定的问道。

“不用了，你现在好跟你爸闹着呢。先干干看吧，要真不行了我就去找你爸。”小昆摇摇头。

“那好吧，随你！”烟抽尽，我将烟头跑进附近的垃圾桶，抛物线的完美路径，微弱的烟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

消失……

下午我跟小昆一路走一路闲聊，说些荤素不忌的玩笑话，聊聊对以后的打算，直到小昆的手机叫响，一通电话下来我便

知道他有事要办，于是很理解的和他分开。

等小昆走后我又来到了安川的住处，他依旧不在，我便在附近看得见的餐饮店里坐着静静等待，买了份报纸，从头到尾

慢慢的看，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是否回来。

相见的事情就近在眼前，或许不过几个小时我便能看到他，所以我表现得颇有耐性。

可是直到我吃完晚饭，时钟转过晚上十点，我呆着的店铺也已经打烊，他还没有出现，我开始变得焦急。

我在他的住所附近不断转悠，期待着能早点见到他，可是一个小时后他依然没有出现。

有些心灰意冷，我开始慢慢的踱步离开，因为不知道他会在这个镇的哪个地方，我打算放弃今天的等待，虽然新家离这

边距离有点远，但为了他，我不介意明天再跑过来等，尽管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傻，而且在我16年的生涯里不曾做过。

夏日深夜的晚风习习拂面，小镇停止了白日的尘嚣，一切归于平静。

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我在无意的闲逛中竟然看见了倒在路边的安川，昏暗的街道上，仅仅是短暂的一瞥，我便知

道那个昏倒着的人就是他。

我快步上前查探，他已陷入昏迷，衣衫上的血迹显示他遭到了恶意的攻击，他身边是车头变形歪倒着的自行车，从上次

见面直到现在他又瘦了一圈，我止不住内心的悲痛，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小心翼翼的将他挪到我的背上慢慢背着行走，以他的身高来衡量，他瘦得厉害，他的头靠在我的肩头，规律的鼻息轻轻

地拂过我的皮肤，我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一阵安定。

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看到有出租车的出现，我招手拦了一辆将他放进去，然后跟着进去后向司机说了个地址，让他靠在我

的肩头，并用手遮住他的脸，我不确定这个司机是否认识他，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我将他抱进屋子，开灯之后才看见他的伤，除了脚踝的伤口红肿发炎之外，其他都是些轻伤，不是很严重，便放下心来

。

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头发纠结着，有股难闻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将他抱进浴室放上水清洗。

一沾水他就清醒过来，看见我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形成防卫的姿势，我心里不由一阵难

受，那些人到底给了他多大的伤害。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给你清洗一下。”我安抚道，用手轻轻的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由茫然变得

清明，然后眼带戒备的看着我。

我尽量表现的自然，眼睛与他对视，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有恶意，然后他慢慢的卸下防备。

我挤了洗发水给他清洗头发，洗过的头发很柔软，双手停在上头不愿离开。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呆坐着，任我给他清洗身

子，我猜想他虽然放下防备，可能还没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清洗完毕，我给他擦了身子，穿上我的睡衣，有点大。然后很自然地抱他去卧室，他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异样的开始挣

扎。

“别乱动，你身上有伤。”我出言制止他，然后抱他到床沿坐下。

打开床头灯，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酒和疗伤药物，给他清理伤口。他没有乱动，只是乖乖的坐着，看着我慢慢的给他

上药，细心地一点一点包扎，身上的大都是瘀伤，需用药酒慢慢地推开，我没有一一处理，只是挑了范围较大的用药慢

慢推，等着皮肤渐渐变红发热后才停止。眉角有一道小口，不是很大，用创口贴贴上，相信愈合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等一切完毕，我看着他将消炎药吞进肚里。

“你会做饭吧？”我问道，看到他下意识的点头，便道：“我需要一个人料理我的生活，负责一日三餐，打扫房间，你

要是能胜任的话便在这里留下，我会按月给你应得的工资。恩……每月1000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具体该付多少钱，但

也不想给太多让他怀疑，1000应该算合理吧。

他的眼里顿生疑惑，“你要雇我？你不知道我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我不介意，我只是问你是否愿意留下来照顾我的起居，九月份我就要上高中，我需要有人来料理我的日

常。”我说，“或者说你不愿意？”

他忙摇头，“没有。只是怕会连累到你，我的风评不是很好，你还救了我，所以……”

“没关系，这方面只要你愿意留下都不是问题。”

“好吧！”他点头。

“今晚上你就先跟我将就着睡一张床，明天我把书房整理出来给你。”我说。

“你……你为什么救我？”过了半响，他迟疑的开口。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灯调暗，然后躺上半边床。

“睡吧！挺晚了！”我闭上眼睛，说道。

他呆呆地坐了半响，见我不再理他，便悉悉索索的背朝着我躺下，我将灯关掉，然后闭上眼睛。

不是双人床，但也还算大，两个人躺在上面也不嫌挤，我感受到他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睡着，浅浅的呼吸不一会儿就变的

规律，想来他是太累了。

终于，他在我身边了，我感到心里慢慢的趋于平静，便笑着进入梦乡。

第五章

一夜好梦，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去附近跑了几圈回来发现安川还在睡，睡姿很端正，据说侧躺着身子将双手盘于胸前成

虾米状的睡姿代表了那人缺乏安全感，而安川不是，他端端正正的平躺着，双手很规矩的交叠在腹部，很保守的睡姿。

我去厨房随便煮了点粥，等将粥做好，才看见他尴尬的立在厨房门口。

“醒了啊！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具，你先去梳洗一下再过来一块用餐吧。”我边盛粥便对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是穿着昨晚的睡衣，脚上屐着拖鞋，不安的挪过来坐下。

我将粥递给他说道：“先吃吧。你原先的衣服破了，我便自作主张给扔了，不介意吧？”

他摇摇头。

“等一下我找件我的衣服给你穿，等吃完饭后再陪你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他点点头，默默的喝粥。

打的去他原来的住所，他进去收拾了一下，然后拎出两袋行李，家底很单薄，有点寒碜，我没有多话，帮他把行李拎上

车子，便催促司机快点开车，我看到已经有些人开始对他评头论足。

回来的时候，定的床和衣柜之类的家具已经送到，让那些人帮忙着把书房里的桌椅书架挪到自己的卧室，然后将那张床

和衣柜移进书房，里面一下子变得富有生活气息。

离开学还有几天功夫，我每天早上起来在家附近慢跑几圈，然后回来会看到他将早饭做好，等我们吃过早饭，他开始收

拾房间，我会选择回到卧室看些书，或者上上网看看新闻。

家里没有电视机，我问过他是否需要添置一台，他摇了摇头，我便将笔记本贡献出来让他闲的时候可以解闷，但几天下

来都没看见他动过。

我有预付他这个月的工资，然后看见他添置了几件衣物，买了一些书，每天晚饭后都乖乖的回房阅读。

我对他没有任何限制，只要能管好我的三餐，至于其他时间，我让他自行安排。

而自他在我这边住下那天起，他身上的伤慢慢的好转，我也没再见到有新的伤口出现。

开学报名后，我开始了高中生活。

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靠着买分才能进入这所名校，在基础知识方面，我与那些正经招收的学生存在很大的差距

，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出乎我的意料，我由进校时在班中的倒数第一名跳到了中游水平，这

让我很惊喜。

暑假如期而至，我回过一趟家，见到那一家三口我依旧没有多少表情，简简单单的住了几天。

出来闲逛的时候在小巷里碰见以前的小喽罗们还是会很尊敬的称我‘大哥’，虽然我已不干这行了，但还是很热情的请

他们聚在一块搓了一顿。

去小昆家看过，那小子见着我便快步上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我询问了他的近况，他没有子承父业，倒不是他干不

了，而是老人家不愿意自己儿子像他一样辛苦。于是辗转之下，他经人介绍去了摩托车厂，每月的薪水不算高也不算低

，基本能够满足他的生活需要。他干得相当满意。

晚上我约了小昆去我现在的住所吃饭，我打了电话让安川多准备几个小菜，说是我的哥们要来。

小昆进屋看见安川时的表情相当滑稽，有点不敢置信，到没有跟镇里人一样的鄙夷，这让我很安慰，小昆就是这点让我

很珍惜，从来都支持我的决定。

他用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然后哎呦一声，开始相信见到的。

三个人围成一桌，五个家常小菜，一份汤，外带几瓶啤酒，没过多久小昆就喝高了，他开始盯着安川打量，我知道他没

有恶意，所以没加阻止。

“喂，我说兄弟啊，你搞什么不好，偏要去搞同性恋，现在看看你都快成教材了，镇上人几乎都认识你了。”小昆说话

呆了明显的酒气。

“我也不想啊！”安川酡红着脸，好像也喝到了兴头，“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打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