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才对,但透不知道,他连藤岛在哪里出生,从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不知道。
透在等候处打开藤岛的公文包,想要找找有没有写着家人电话或地址的东西。但他手册中的地址栏全是空白……一个字
也没写。他跟之前的透一样,没有私人手机,只有公司给的公事用手机。透打开手机想找线索,里面的电话簿却只有十
家左右的公司名,还有透住过那家医院的电话号码而已。里面连个类似他亲戚或朋友的电话也没有。
透又把公文包翻了一下,找出一本名片册。其中一张上面写着『玉迫造纸公司』还有地址电话。透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
去,一个中年男人接起电话,知道藤岛发生事故性命垂危时非常吃惊。透问他知不知道藤岛的老家,男人却低声说不知
道。
「他是半年前进我们公司的,是个认真沉默的男人,从来不提工作以外的事。」
半年前……那是自己发生车祸的时候吗?藤岛也跟着换了公司?
「只要跟他家人有关的事都行,他从来没有提过吗?我得赶快跟他家人取得联络才行。」
男人在电话另一端沉默半晌。
「我只知道他跟家人好像处的不好……」
他的同事就只知道这么多了。透拚命压抑想留在医院陪藤岛的冲动,艰难地回到家后到藤岛房间找寻跟他家人相关的资
料。但房里连一张明信片或照片,甚至便条纸都都没有。倘若藤岛真的跟家人断绝往来,是有可能故意把相关的东西全
部清掉。
结果什么都找不到的透,只拿了藤岛的健保卡回到医院。他努力思索着要怎么连络上藤岛的家人,但愈想就愈觉得藤岛
真的希望见到家人吗?都已经跟藤岛断绝关系的兄弟们会想见到他吗?
藤岛都快死了,透还陷在自我中心里出不来。就算找不到家人又怎样?藤岛只要有自己陪,只是属于自己的藤岛就好了
啊。
他按着眉心,在冰冷的等候处流下了止不住呜咽的眼泪。
说什么叫人要有心理准备,隔天医生的表情依然严肃,不过却淡淡地告诉透『伤者已经脱离险境』。透全身的紧张都在
这句话中消失。
可以会面的藤岛戴着氧气罩,虚弱地躺在床上。那副模样让透心痛如绞,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要不是护士说『他已
经醒了,你可以进去看他。』而一再催促,透还真没有勇气走到藤岛床前。他虽然醒了,眼睛却没有睁开。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橘色的点滴规律地落下。透不敢摸他,却还是忍不住轻握住了他从棉被里伸出来的手。
透在旁边坐了近一个小时后,藤岛才醒来,他听到护士过来量血压的声音而清醒。
「你认得我吧?」
藤岛转动着瞳孔,跟透的视线对上后低叫了声『……透?』。声音虽小,但能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透就够高兴了,也顾
不得护士就在一旁,马上热泪盈眶了起来。
「别哭……」藤岛沙哑地说。
「你不需要哭。」
>然后又闭上眼睛睡着了。透等护士离开之后,轻吻了藤岛的指尖一下。虽然他是个平凡无奇的男人,但这个世界上却
只有一个藤岛启志,对透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藤岛启志。不管两人相识的过程如何都无所谓。
他在心中,不断地对着眼前沉睡的男人呼喊着『爱你』二字。
藤岛住院一个礼拜后,透回到住所去帮他拿换洗衣服,经过蛋糕店时顺便进去看了一下,里面只有老板娘独自忙碌着。
看到透来,随即关心地问『你朋友怎么样了?』。听到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她才放心地笑了。
藤岛被刺的隔天,透就告诉老板娘『朋友受了重伤,必须陪在他身边照顾』,老板娘也很干脆地答应了。两人讲话的当
儿客人不断地进来,透看得出老板娘脸上有浓浓的疲累。
藤岛的伤势已经稳定,明天就可以从单人房移到双人房去,现在也开始可以吃一些清粥。其实医院是完全看护,跟本不
需要透每天去陪,但他一天不去陪在藤岛身边就觉得坐立不安。
藤岛移到双人房的隔天,透开始恢复打工。其实他巴不得能每天都陪在藤岛身边,但是想到万一让出院没多久的老板娘
累坏身体,那就过意不去了,也就不好一直请假。
透一天的生活模式就是,早上先到医院探望一下藤岛,然后去打工,下了班又到医院去陪藤岛,直到面会时间结束。他
最讨厌晚上八点面会结束的时候。他不想回到只有一个人的住所,还故意忘了时间限制,直到护士来赶人了才不情不愿
地离开。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忍不住会有想哭的冲动,因为他想到之前还以为藤岛会死,孤零零地坐在等候处的情景。要是真的
无法独处,就到便利商店找楠田还是其它以前的同事聊天来转换心情。
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过着这么寂寞的生活时,透才发现一切的元凶都是那个女人。藤岛对于自己明显被利刃所刺的伤口,
一直坚持着『因为摔倒而被伞尖刺伤』的说法来维护女人。伤者本人都这么说了,原本可能酿成社会事件的意外就这样
莫名其妙地算了。
答应过藤岛的透虽然没跟任何人说出真相,心中对女人的愤怒却日益增强。而且他在意的还有一件事,女人一开始叫的
是他的名字,但被刺的却是藤岛。是挡在自己与女人之间的藤岛。或许那女人一开始想刺的目标就是自己也不一定。
如果女人的目标是自己,藤岛一定会寻求警方的协助,因为女人的真正目的还没得逞。但在女人或许还会来袭的前提下
,藤岛却没有对她提出告诉。也就是说,女人的目标还是藤岛吗?归纳了这么多,透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藤岛大概认
识那个女人……。
好久没带蛋糕的透今天带了一盒过来。藤岛从昨天起可以吃固体食物,既然能吃饭,那吃块蛋糕应该没有关系吧?果然
,藤岛一看到蛋糕眼睛马上亮了起来。下了班的透先绕回家一趟,把泡好的咖啡灌进保温瓶里带来。他不是没住过院,
当然知道医院自贩机的速成咖啡有多难喝。蛋糕和咖啡这两样东西,让狭窄的病房稍微有了点家的感觉。
藤岛一脸陶醉地吃着草莓蛋糕。透看着他,内心无比喜悦。
一旦自觉陷入情网,人就会开始变得愚蠢起来。光是见到对方就觉得高兴,尽一切能力想讨对方欢心。只要一个微笑,
自己就会高兴得飞上天。透也跟大多数的恋爱傻瓜一样,会想尽方法让藤岛高兴,好看到他的笑容。就像不想错过电影
里任何一个画面一样,他紧紧地把对方的表情、动作和说话烙印在脑海里,然后拚命寻找对方对自己示好的线索。或许
是透的视线太露骨了,藤岛偶而会尴尬地低下头。
「这个蛋糕是我装饰的。」
藤岛停下手,认真地凝视蛋糕起来。「是吗?你好厉害。」
「说是装饰,其实只是在草莓周围加工而已。三月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就是草莓季,老爹现在已经燃烧着热情开始研
发蛋糕的新商品了。这个就是样品,吃完之后要告诉我感想喔。」
藤岛微笑点头,拿起一颗草莓往嘴里送。透看着他缓缓咀嚼的模样不禁心痒。看他舔着手指的表情,就觉得下半身焦灼
不已。他避看藤岛的嘴唇,把视线移到他的胸口还是一样。穿着医院病人服的藤岛,颈项显得格外白皙,有种令人想入
非非的魅惑感。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每天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侵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淫靡地撑开双腿,被贯穿到最深处后哀叫喘息。透
妄想中的藤岛非常顺从,随着他的命令摆换着各种诱惑人的姿势,毫不吝啬地展现出他的诱惑。透叹了一口气。他也不
想不分昼夜地发情,但妄想就是会出奇不意地冒出来,无法抑止。
「藤岛,你高中的时候在做什么?」不说话只会徒然增想象力而已,透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你是指社团活动吗?」
「是啊。」
「没做什么,因为要上补习班。」藤岛边吃着蛋糕边说。
「哦……那国中呢?」
「园艺社。」
「你喜欢植物吗?」
藤岛苦笑了。「是因为要上补习班,才选了不需要常去参加活动的社团。」
他忽然停下叉子。「其实我现在蛮后悔的,当初应该多花点心在社团上面。……你为什么问我以前的事?」
「嗯……就是好奇啊。」
「问了也只会让你觉得无聊而已吧。」
藤岛淡淡地说。无论再怎么平凡无奇,只要是藤岛的事他都想知道,因为喜欢所以想知道,因为喜欢所以有兴趣。但他
自己都说无聊了,透也就不好再问下去。吃完蛋糕的男人忠实地说出自己的感想,但透几乎没在听,脑子里只想着该不
该问那件事。
「我可以问你另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藤岛歪着头。
「就是刺伤你的那个女人。」
藤岛的表情瞬间僵硬。「……我不想说。」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
藤岛一句话也不回。
「你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还要包庇她?」
藤岛的薄唇像贝壳似地紧闭。
「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是你差点死掉耶!」
看到男人只是沉默地转开视线,透有点火大起来。他不知道藤岛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他想把那个女人抓出来,让她也尝
尝藤岛受过的痛苦。凶暴的念头在透的腹底堆积起来。就算藤岛不追究,他也无法原谅那个女人,无法原谅那个害他备
尝孤单之苦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去报警?」
「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你的意思是说死了也没关系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藤岛被刺伤的时候也是这样,彷佛宣告遗言似地喃喃说着『房子和钱都给你』,然后失去意识。光是想到当时的情景,
透就觉得遍体恶寒。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在手术室外度过漫长的时间,那种感觉他绝不想再承受一次。
「万一那个女人再来的话怎么办?你就乖乖地让她杀吗?而且那个女人……其实想杀的人是我吧?因为她一开始叫的是
我的名字。」
藤岛僵硬着身体低下头,一动也不动。
「这是我和她的问题,你没有必要知道。」
透不耐地踢着桌脚。那声音让藤岛惊讶地抬起头来。他不爽藤岛一直维护那个女人的态度,彷佛两人之间没有自己插入
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说我连担心的权力都没有就对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别这么大声。」
被藤岛责备的透气得把折迭椅收起来,粗暴地往墙上一靠。
「就算大声,这里也只有我跟你而已啊。算了,我回去好了,反正我在这里也只会让你嫌烦!」
说完之后,透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气冲冲地奔下楼梯。为什么要庇护坏人?做了坏事的人本来就应该接受制裁。
他跑到医院的停车场,解开自己越野车上的锁链,一骑上去才发现没注意到有阶梯而摔倒,没扣好的安全帽也直接滚到
前方通路上。透恨恨地骂了一声『可恶!』踢了轮胎一脚。
他抱膝坐在地上,愈想愈就生气……气得想哭。坐了半天之后开始觉得冷起来,抬头一看,天空正在慢慢飘雪,那雪就
像老爹使用的白砂糖一样。就快要四月了,天气却一点也不见回暖,每天都这么冷。忍了半天的透终于还是掉下眼泪。
他是这么担心、这么寂寞。为什么藤岛就是不明白呢?他开始憎恨起那个男人来,早知道就不要喜欢他了,也不会被他
那种语气伤到。
他扶起自行车骑了出去,故意不戴安全帽。一路上都在想着藤岛的事,骑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然后加快速度转头骑回医
院,把自行车锁好放在停车场。
他知道自己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会整晚都睡不着。他找了个忘了拿保温瓶的理由回来。反正只要再看藤岛一眼就回去
……透边想边走进医院。
他犹豫着该不该进病房,因为刚刚才丢下气话跑出来。在病房门口站了半天,其它路人的眼光实在让他觉得全身不自在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病房,却没看到藤岛人影。明明是回来看他的,见他不在却莫名松了口气。想说他是不是去上厕
所,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来。透急躁地走到厕所门口去看,里面并没有人。都下午了,应该没有检查要做才对啊。透在
走廊上徘徊了半天后,刚好遇到负责藤岛的护士。
「请问一下,藤岛怎么不在病房里……」
护士歪着头想了一下。
「对了,刚才有人来看他。可能在谈话室也不一定。」
就透所知,会来看藤岛的除了自己,就只有代表公司来探望的穿西装的男人而已。
「我常看到她来啊,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
护士不经意的话却让透全身僵硬。
「你说她常来?」
「是啊,就是这个礼拜吧,每次都是中午来。是个蛮漂亮的人。」
透的胸口发痛。藤岛是说过没有女朋友,但有喜欢的人。他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但其实藤岛喜欢的另有其人吗?有另
一个人占据了藤岛的心吗?
透蹒跚地朝病栋左边的谈话室走去。现在是晚餐结束时间,谈话室里并没有其它人,除了两个并肩坐在中间椅子上的人
……。透放轻脚步走近。其中一人的背影无庸置疑就是藤岛,另一个背影则是个长发女子。那长发随着女人摇头的动作
左右摇晃。不敢出声却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透,躲在一旁观叶植物的阴影下,凝神独着两人的对话,一点也不觉得
偷听是什么不对的行为。
「请妳不用再来了。」说话的人是藤岛。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女人始终无言。
「我并不恨妳让我变成这样。只要你开口,我甚至可以立刻从窗子跳下去也无所谓。」
藤岛淡淡的语气却让透从背脊凉起来,那语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女人的呜咽声细细响起。
「别说了……」
「这是我应得的。」
这完全不像恋人之间该有的甜蜜气氛,透感受到的只有紧绷的压迫感而已。女人激情地摇晃着身体。
「你为什么要这么维护高久透?你们不是普通朋友而已吗?」
透听到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
「之前我也告诉过妳,透他失去记忆,也不记得发生车祸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妳还要他反省或赎罪不会太过分了
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话题是以自己为中心而展开?什么也不记得……赎罪……他不是只撞到路灯而已吗?透忽然想起
以前同事说过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说,只因为忘记或是失去记忆,就叫我原谅那个男人从对面车道把我弟弟撞死的事实吗?」
透霎时觉得身体的重量在一瞬间消失。车祸、肇事者、被害者……。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我并不敢奢求你原谅他,所以才说由我代替。我什么都肯做,只要妳肯放过透就好。」
>女人笑了。
「我弟弟明明当场死亡,那场车祸明明这么严重,却连新闻或报纸都没有报导刊登。你到底用了多少钱买通媒体?为了
湮灭这场车祸,为了包庇那个男人,你究竟花了多少钱?」
「对不起……」
「而且在车祸发生之后还跑得完全不见人影……。要不是他以前的同事告诉我地址,我可能一生都找不到你们吧。逃开
有没有让你们轻松一点?你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吗?开什么玩笑!我弟弟可是死了!可是像狗一样被撞死了!就算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