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啦。」
「听说您丈夫在下午四点左右去接四个人吧?您只要告诉我,他有没有把四个人都接回来就好。」
「应该有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得出女人敷衍的语气,佳人又开始疑惑起来。
他现在知道贵史刚才说棘手的意思了。
这附近的船家很可能全都被钱收买了。
就算他们想多打听一些,但只有船长妻子在,实在也问不出什么名堂。而且听孩子哭得愈来愈大声,两人只好提早打退
堂鼓。
「怎么办?我看问哪里的结果都一样吧。」
「最近这附近的渔获量不佳,渔夫们的生活也很困苦。只要不让他们觉得是在帮凶,拿钱塞他们嘴很容易。」
「是啊。而且我们不是警察而是普通市民,他们也没有告知的义务。」
「除非他们还有点良知。」
「他们大概不知道岛上发生什么事吧?」
「应该是。」
佳人和贵史都以遥还留在岛上为前提讨论着,他们对这点毫不存疑。
「贵史,要不要现在到岛上去?」
佳人坚定地问,贵史也点点头。
「去找能载我们去的人吧。我们兵分两路,要是察觉到什么危险,千万别乱来,搞不好歹徒有同伙留在这里。万一连你
都被抓,我可没有脸回去见东原先生,也会被遥先生恨死。」
「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快步走下斜坡的佳人坚定地说。
在斜坡上上下下,佳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幸好之前有吃点东西,不然在这里就耗尽体力的话,如何救得了遥?想到这里
,他不禁后悔昨晚应该睡饱才对。
贵史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却没有疲累的表情。那天在电车里虚弱的模样好像从没发生过。
佳人负责坡道途中所有挂着看板的住家,而贵史则到沿海和港口附近询问。
「要是找到船,立刻用手机通知对方。」
「好。」
他们早已交换了手机号码。自从佳人担任秘书后,不得不随身携带手机,而这种时候恰好派上用场,不必浪费多余的时
间。
说好在船场附近的民宿会合后,两人就分头行事。
独自一人的佳人隐约有些不安和焦急,但他奋力甩开这些感觉,往第一个看到的船家走去。
从陈旧的低矮水泥墙入口走进去,宽敞的庭院里有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老人蜷缩着身体蹲在车库前,默默地磨着菜刀。
佳人说出来意后,老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玄关口扬了扬下巴。
意思是叫他去跟里面的人谈。
佳人谢过后,探头进打开的玄关门口叫了一声『有人在吗?』
随即听到有人出来的脚步声。
希望能在第一家就找到。如果能够用钱解决,他不在乎拿多少钱出来。心中打好算盘的佳人,跟走出来的中年妇人开始
交谈起来。找了四、五家,没有一家肯点头答应。
几乎是被赶出门外的佳人,绝望地往地上一坐。
为什么他们连听都不听,就一副好像麻烦上门的露骨表情呢?难道这些人真的这么无情?佳人的心快被满溢的愤怒和不甘
涨破了。
每一家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今天不行』。
要是以船家出海捕鱼的理由拒绝,他当然不能强人所难。但除此之外的船家,却异口同声地说『明天或后天就行』。也
有船家笑着说可以明天一早出船,但那时就太晚了。
他不相信遥能平安活到明天。
要是今晚没把他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佳人想到早上那个强拉自己上车的男人缺了一截的手指,又联想到遥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一股恶寒瞬间窜遍全身。满心
都是那种想要狂抓喉咙大叫出来的不安。
跟贵史分开行动已经一个小时了。
手机仍旧寂静无声。贵史大概也一无所获吧。
佳人重新振作起精神,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已经找不到可能出船的船家了。问了几个像当地人的路人,也说这附近没
有其他有船的人。
有些人还亲切地说港口附近就有了,佳人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他的脚步愈来愈沈重,过度不顺利更加重了他的疲倦感。
时间好像也过得特别快。
当他继续往沿海方向的道路走去时,正好看到贵史也朝会合处走来。
他朝贵史跑了过去。
贵史发现他就停了下来。
「怎么样?」
「还是不行……。你呢?」
佳人摇摇头。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满溢疲劳的叹息。
「现在只能过滤出几个比较有希望的船家,再去拜托一次了。」
听了贵史的提议,佳人想到刚才自己拜托过的那些船家,脑海里却只浮现出他们顽石般的强硬态度。
「要不要去把还停留在港口的船再找过一遍?」
佳人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刚好也这么想的贵史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而为了。佳人咬着下唇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双腿已经痛得僵硬,但两人都没有想要休息。
由于贵史负责的港口附近的船家太不合作,佳人只好打自己刚才问过的那几家的主意。
爬着斜坡的腿会颤抖,不只是因为疲累。
佳人已经尽量不把事情往坏处想,但不断涌出的不安却让心情几乎沉到谷底。
「佳人,小心别跌倒。」
看到他步履蹒跚,贵史急忙赶上来扶着他的手腕。
「抱歉,我没事……啊!」
话还没说完,佳人真的差点踉呛跌倒。
贵史轻笑着佳人的倔强。
「我就说吧?你真是爱逞强。」
「是、是吗?」
尴尬起来的佳人觉得脸颊发烫,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
「我也会这样,所以可以体会你的心情。不过,有时候依靠年长者并不是坏事。」
「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明年就三十了。」
贵史比佳人还大两岁。
佳人闻言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并不是拘泥年纪,只是听到对方的确比自己大,会有一种好像可以率直暴露自己弱点的感觉。或许是贵史给人值得依
靠感,佳人的心情的确
轻松不少。
「你不习惯依赖吗?」
「应该是。」
「我也是,既不喜欢也不会去依赖人。不过一看见你,不知怎的就会很想让你依赖。」
「是因为我太没用吗?」
「应该说是无法放着你不管。你有那种要是放着不管,就会以身犯险的特质。」
说错的话我先道歉。贵史又补了一句,但佳人觉得他并没有说得太离谱。
等到坡度稍缓,贵史便松开了佳人的手。
前面有人走下来。
是刚才第一家民宅里磨菜刀的老人。这位老人的儿子也是个船家,他以今天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船。佳人本来就打算,
万一其他家拜托不成,再来跟这家磨磨看。现在看到老人下来,想说起码去打个招呼。
「刚才多谢您了。」
脸上不苟言笑的老人却主动开口,佳人吃了一惊。
「你们非去翠岛不可吗?」
语气虽然生硬,但听得出几分诚挚而温暖的感觉。异样突出的金鱼眼也没那么恐怖了。
「是的,我们有事非去不可。」
佳人用力回答。老人撂下一句『跟我来』之后,就转头往来时路走去。
老人带他们来到的不是刚才的主屋,而是旁边的小房子。
这个约六坪大附厨房的小房子,看来是老人独居的地方。
老人取过茶壶泡上绿茶。
「无论你们再怎么去拜托,今天都不会有人出船载你们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料到的贵史开口问。
「今天中午过岛的两个人,发了许多装有钱的信封给这附近的船家,我媳妇也有拿到。目的是要我们今天之内不能载任
何人到翠岛去,大家觉得无所谓就接受了。我是因为把船交给了儿子,算是已经退休也不能干涉他们。不过刚才看你脸
色铁青地走进来,才想说岛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朋友在岛上被几个男人抓住了。」
「那些发钱的人一看就知绝非善类,这附近的人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您知道谁比较有可能答应出船吗?」
佳人满怀希望地凝视着这个柳条般细瘦的老人。如果老人不肯点头,那就真的万事休矣了。
忽然沉默起来的老人只喝着热茶。
「拜托您,老爷子。如果您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呢?」
「我们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或许是两人的诚意感动了老人吧。老人把茶杯放回桌上后,低声说了一句:
「我好久没有晚上出去钓鱼了。」
佳人和贵史抬头紧盯着老人。
老人继续悠悠地说:
「船可以跟我的茶友借,但只能我一个人出去。就是停在港口那艘叫『枫丸』的小船。……你们可以披着毛毯躲在座位
底下,要是被谁看到了,也只会认为是我这个怪老头出海夜钓。」
「真的可以吗?」
佳人热切地问,欢喜和难以置信的幸运这两种复杂情绪在他心头翻搅。
「不过要等太阳下山才行,大概五点左右。」
「没问题。」
「我可以载你们过去,但回程就不敢保证了。……我也不想招惹村民反感。」
佳人犹豫了一下,但贵史立刻说好。
「只要能送我们过去就够了,我们绝不会为难您,」
贵史的话让老人抛开了仅剩的犹豫。他点点头。
「谢谢您。」
「真的太感激您了。」
佳人和贵史再度深深点头。
终于踏出第一个难关的安心感,让佳人的眼眶不禁濡湿。低下的头怎么也抬不起来。
贵史摇摇佳人的肩膀,拉起他的手。
「佳人,现在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我们也得去做准备。」
在贵史的催促下,佳人跟着慌张站起。
离开老人住的小房子后,两人在沿海道路快步走着。贵史一挥手就招下一辆计程车。
「请到站前的商店街,」
看来他是要去购物。
佳人不禁佩服起贵史的行动力和判断力。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难怪东原会要他跟着一起来。
「有你在,我真的好幸运。」
「现在安心还太早。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最好要有觉悟。」
「是。」
「你要相信遥先生的坚强,一切冷静行事。我想遥先生应该是个精神力强韧的人,遇到状况绝不会轻易屈服。不是吗?
」
「我想一定是的。」
这也是佳人受他吸引的原因之一。
他喜欢遥那种不似俊美外表的刚毅,以及自信到近乎厚颜的言行。更被他隐藏在冷漠面具下那颗温柔且孤独的心所吸引
。
「你也是啊。」
「咦?」
「你也是个坚强的人,所以我才不用无谓地担心。」
佳人有点困惑。
没想到贵史对他有这样的评价。
「我一点也不坚强,」
贵史应该也察觉到,刚才他差点哭了出来,却还这样称赞他,好像有点过奖了。
要是贵史不在自己身边,他早就动摇得手脚无措了。
「大概是我善于逞强,才给人坚强的错觉。」
有自觉的佳人订正似地说。
坚强这种形容词,应该用在遥或东原,以及贵史身上比较适合。
然而,望着挡风玻璃的贵史静静摇头。
「你很坚强。」
他又强调一次。
「既坚强、深情又美丽,所以谁都会喜欢上你吧。」
贵史端正的脸庞看起来相当严肃,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佳人这次只好乖乖道谢,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距离五点,只剩两个多小时了。
长时间被吊的感觉比想像中来得痛苦。
遥觉得自己那双吊得失去感觉的手,好像会慢慢腐烂掉落一样。被拉长的手腕也阵阵发痛。
那些家伙还没回来。
小屋比之前来得更暗。
他不知道正确时间,从感觉判断的话,差不多快八点吧。
他还是会担心公司的事。可是不论怎么操心,等天亮被释放后,他可能再也不是公司的老板了。眼看自己一手创办的公
司落入他人之手,说不觉得可惜是骗人的。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给职员添麻烦,希望新雇主能够好好经营下去。但如果
是交到境那些不良份子手上,就不用抱多余的期待了。
把自家和公司交给别人,日后只要有机会,还是有拿回来的一天。
但要是佳人受伤害,遥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佳人的存在。
处在悬吊状态下的遥,只要动得太厉害,身体就会不安定地摇晃,铁链也发出微微挤压的声音。
然而那种脚尖似碰又碰不到地的吊法,会造成精神上极大的压力,让他想不动都不行。
过去没有类似经验的他,无法揣测自己还能撑多久。
要是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他知道自己的精神一定会变得异常。
今晚的剧本到底是谁写的?反正他也逃不出去,还不如赶快折磨完之后放他离开。谁知道他们要喝到什么时候。
从这里听不到主屋的声音,遥猜不出他们在干什么。
说什么要大吃大喝,遥心想,充其量不过随便喝喝打发时间吧。
四周异常安静,连一丝丝细微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像有沙子被踩动的声音。有人正在慢慢接近。
遥竖起耳朵倾听声音来源。
怎么会有人来?他讶异地想。
应该不是那些家伙准备来折磨他才对。因为他们不可能踮着脚步,一定会耀武扬威地大刺刺走进来。
遥心想,可能是那个光头。
先前他毫不留情面地拒绝过他,搞不好他想偷偷来给自己好看。看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想必被打得非常凄惨。虽然那
不是遥的问题,而是光头男自作自受,但在这种状况下,一般常理是行不通的。眼见遥被吊了起来,他不来报复一下怎
能消心头之恨,
门被轻轻拉开。
视觉的障碍让遥的意识全集中在耳朵上。
难开的破旧门被轻轻推开后,又传来小心翼翼将门推得更开的声响。
随着门扉开启,终于可以看见外面昏暗的景色。
比起小屋中的黑暗,外面的星月之光要明亮多了。
一个人头从门缝中探了进来,窥伺屋内的动静。
「是谁?」遥低声问。
来人应该不是光头男。
「遥先生!」
是佳人的声音。
遥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声调虽然压抑了几分,却无庸置疑是佳人的声音。
门开到足以容人进来的幅宽后,一个人影跟着迅速滑了进来。除了一个类似佳人的身影外,还有另一个稍微纤细的影子
。
习惯小屋的黑暗后,佳人踉跄地边摸边走进来。
「您在哪里?」
「这里。」
朝声音方向前进的佳人,终于碰到遥的身体。
瞬间,遥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受到电流般的冲击。
他真恨此刻的自己为什么被束缚住,明明想紧拥住他却无法做到。
几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口交错。
「王八蛋!你来干什么!」
「你才是王八蛋!」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却只能这样言不由衷。
跟遥有着相同心境的佳人,颤抖着声音说完后,用难以置信的力量抱住了遥的身体。
「佳人。」
他背后的年轻男人温柔地拍拍他的肩。
佳人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抱住遥的手后回头看他。
「快点吧。」
「好。」
遥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应该不是公司里的职员。
他打开了手电筒,光束所及的范围变得明亮起来。
「可以开灯吗?」
佳人不安地问。对方坚定地说没关系。
「他们还在主屋,看不到这里。要是出来的话,我们听得到声音。
「这该怎么解开?」
「随便拉一条链子吧。」
听到铁链被卷动的遥,手腕上怱然传来一股冲击,他强忍住已经到嘴边的呻吟声。
由于佳人拉动了铁链,遥的脚尖终于可以着地。
「应该是那条。你可以慢慢拉吗?不要急,慢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