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持续为此烦恼。
“昨天的出海还真累,你呢?”
今晚,遥异常积极地跟佳人聊天。他想尽量帮佳人排解郁闷,即使不习惯,仍尽力寻找着话题。沉默也要看场合,这是
遥最近悟出的新道理,可说进步良多。
对了,佳人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
“您吃了晕船药有效吗?”
“应该有吧。”
遥耸耸肩。
“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太好了。”佳人微笑地说。
昏黄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更显苍白。
遥把杯子放回托盘,伸手握住佳人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身边。
“遥先生。”
佳人羞怯地垂下眼睑眨了几下。
“我还满高兴能够跟您像那样一起度过假日。”
回答得有点迟的佳人,又一改刚才开朗的语气踌躇开口。
“不过有件事我总是挂在心里。”
“哦?”
遥极力装作不在意地轻松反问。
佳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得出他很紧张,激烈纠葛的内心似乎正犹疑着到底该不该说出口。从他的神情遥约略感觉到
。那件事绝非单纯的不安和茫然,而是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酿成严重后果的大事。
那个充满野心和无所畏惧般的男人的脸,忽然浮现遥的脑海,他心中那股隐隐的不祥预感也随之增强。他不希望佳人跟
那人扯上关系,他这种第六感一向准确。
几分挣扎后,佳人终于静静摇头。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透露。都怪我说了那些没头没尾的话,真是抱歉。本来没打算让您烦心的,没想到还是变成这
样。”
“我有说烦心吗?不是常叫你别想太多?”
遥对佳人没有吐实感到些微失望,同时也说出真心话。
他拿起酒瓶,示意佳人拿起酒杯帮他斟满。
佳人一口气喝掉杯中酒。
看他的眼角立刻因为酒精而泛红。遥不禁复杂地苦笑起来。
“别勉强自己。”
“我没有。”
佳人的回应仍旧那么倔强。他玩弄着和服的衣领,极力装作不在意。
“……今年也一样漂亮啊。”
从他感慨的口气,遥猜想,他指的应该是樱花。
赏月台和樱花对两人来说,关联甚深。四季当中,春樱不仅最令人印象深刻,同时也会让他们想到最初的动情和纠葛。
或许是受到栖息樱树的魔物唆使,让他们产生了异样的感情吧。
“佳人。”
遥用力抓住佳人的手拉过来。
失去平衡的身体整个趴在遥的胸膛。佳人羞耻得想立刻坐起,却被遥的手臂紧紧箍住。
遥先生,佳人哀切地呼唤。那声音足以令遥丧失所有理智。
他握住佳人的下颚堵住他的唇。
在黏膜互触的那一瞬间,体内深处迸现的快感让遥颤抖起来。都不知道吻过几次了,但每一次的感觉依旧新鲜。
他把舌尖伸进佳人的唇隙,撬开他的嘴。
有着酒味的佳人口中,像燃烧般火烫。遥的舌尖在他口中尽情肆虐,佳人发出难耐的喘息声。
两人难分难舍地松开彼此嘴唇。
不想离开的佳人,脸上充满强烈的媚惑。面对如此绝色,就连有几分禁欲的遥也难抵诱惑。即使在心中告诫自己明天还
要早起,也化为无力的挣扎。
然而,遥还是极力控制住了自己,他把手指伸到佳人的发里轻梳,慢慢平息体内翻滚的情欲。这需要很强的自制力,但
遥也不愿意老是当个输家,况且明天中村还会提早一个小时过来。
觉察出遥的抑制,有些惋惜的佳人叹息地退开身体。
他把遥的杯子斟满,然后将下酒菜端出来,帮遥夹了一盘后递给他,自己也装了一盘吃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地仰望夜空,在长夜灯的映照下欣赏主庭的风景。
在宁静的沉默中,只有一缕线香的白烟缓缓隐进夜晚的空气之中。
终于,心思千回百转的佳人,用认真的眼神打破了这份沉默。
“遥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遥无言地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认识的人正想尝试危险的赌注,又听不进任何忠告的话,您会怎么办呢?”
如此抽象的问题让遥皱起眉头,锐利地瞥了佳人一眼。
“你说危险的赌注是攸关性命吗?”
“应该是。”
听到佳人的回答,遥立刻联想到的自己在类似状况下丧命的胞弟。他虽然曾口出恶言地诅咒过弟弟的死,很长一段时间
的确也憎恨讨厌过他。但他内心如果真这么想,就不会对弟弟的死始终耿耿于怀了。
他一直认为,弟弟的死是自己无力阻止所致,为此后悔不已。至今依然这么想。
“我想要是你的话,一定会努力阻止这场赌注不要以悲剧收场吧。你是个不知何谓放弃的男人。即使知道没用也会尽己
所能。所以才会这样一直不后悔地向前走吧。”
“但是,这次似乎非我能力所能及了。半放弃的我除了祈祷,什么都不能做。”
“那就替对方祈祷就好。”
听到遥如此简单的结论。佳人不禁瞪大眼睛。
大概是没想到,遥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吧。
“……要是您的话,会怎么做?”
“我没你这么亲切能忍。”
遥直接否定。
“我只是觉得,要是你应该会那么做。”
“遥先生。”
佳人坐立不安地抚弄着衣襟,然后鼓起勇气似的说:
“您不是有事想问我吗?”
“怎么说?”
遥的反问让佳人词穷,也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
考虑了半晌,佳人终于深深叹息。
“看来您是无条件地相信着我。”
没有继续向遥追寻答案的他。有了自己的结论。
“我觉得自己好像太依赖您,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无所谓。”
就是有佳人的依赖,遥才得以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甚至感到喜悦。
就遥所知,一直以来佳人从未过着依赖别人的生活。
就算随波逐流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不靠任何人地走到今天。
如果他选择了自己身边当作栖息之所,那么遥也想尽一己之力好好保护他。反之亦然。这就是联系着两人的牵绊。
“我以后也可以像这样,依赖着您并得到原谅吗?”
“你要问几次?”
被佳人这样当面询问,尴尬得不知所以的遥,只能没好气地回答。
只是,觉得尴尬的也不只他一个。
“……要不要我去把菜热一热?”
佳人像要化解尴尬似的改变话题。
把瓶里最后一滴酒喝完,遥将瓶子放回托盘中。
“把东西移到客厅去吧。”
夜深了,也该进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就交给用餐时的气氛吧。
东原的来访通常都很突然且意外,在这种时候也不例外。
“哟。”
看到东原在没人带领下,径自从一楼上到二楼的社长室,佳人大大地狼狈起来。
“东、东原先生!真抱歉没发现您来了。”
“不,是我自己从后门进来的。我跟下面的人讲过了,叫他们继续工作不用理我。”
“您还是老样子。”
坐在社长办公桌的遥,反之却相当冷静。或许是跟东原比较熟,早已习惯这种状况。
“美人,先倒杯茶给我吧。”
东原俏皮地开了个小玩笑,弯腰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
遥把桌上的文件收好,也走到东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佳人走到一楼,为了不让东原和遥受打扰,细心交代了其他职员后才开始泡茶。
“哟,久保!”
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交通事故部门的柳课长。在担任遥的秘书之前,他曾在柳课长底下任职过短短一个月。即使已非
他的部属,只要跟遥一起到黑泽运输来,柳必定会像这样跟佳人打招呼。
“最近好吗?”
五十多岁的柳依然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他常说,每天大声说话可以解除压力,更是常保健康的秘诀
,看来所言非虚。
“很好啊。”
尽管心里仍挂记着赤坂,但在柳面前最好还是强颜欢笑。否则天生热情的柳一定会很替他担心。
柳看向刚泡好的茶。
“谁来啦?”
“是东原先生刚才过来了。”
“哦,我从刚才就一直待在门口附近,怎么没看到他进来?”
“那位先生就是这么神出鬼没。”
半开玩笑说完,佳人跟柳点了点头,就端着茶托盘上楼去了。
回到社长室,就听到遥和东原正在聊欧洲的豪华列车东方快车。虽然想不通话题怎会扯到这上面,不过多半是东原提起
的吧。跟遥说话的东原,通常看起来都心情极好,遥也会比平常多说点话,他们的关系有时候会让佳人相当羡慕。如果
能像东原这样跟遥畅所欲言,一定能比现在更加了解他吧。
“失礼了。”
佳人把茶放在两人面前。
“哦,谢了。”
中断跟遥聊天,东原转向佳人轻快地说。
“你还好吧,佳人?”
他跟柳问了同样的问题。
佳人微微苦笑。
“托您的福非常好。”
“是吗,那就好。”
“东原先生,不知道贵史他最近怎么样了?”
“那家伙也过得很好。”
一提到贵史,东原就正色起来,也不开玩笑了。刚开始佳人还以为不该向东原问起贵史,后来观察他的表情才知道,那
只是东原特有的不善表达而已。像东原辰雄这等男人,居然会只因为提到一个男人,就出现如此尴尬的态度,个中意味
佳人没兴趣深究,但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心想,或许贵史的烦恼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了。
上完茶,佳人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继续处理遥交代的公事。
偶尔可以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都是一些自己不太懂的事。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跟你聊天,还挺能让我冷静下来的。”
“你心情不好吗?”
“是啊。”
佳人也跟遥一样意外,他停下手边的工作偷窥东原。细看之下,东原的神色果然隐约浮现几分焦躁。从东原进来就没发
现他心情不好的佳人,自然对他不悦的原因感到好奇。他无法想像有什么事能影响东原的心情。
“你还记得上上个礼拜,在香西船上见过那个叫长田,还有他带来的男人吧?”
“记得,另一位好像叫坂卷,在经营网络邮购公司。他们怎么了?”
这下子佳人更无心工作了。
他一听到坂卷二字就全身僵硬起来,仿佛受到利箭射穿脑袋的冲击。
“长田那家伙根本是只老狐狸。”
东原满脸苦涩地一一道来。
“相信你也知道,川口组体系的组织,不管是多小的分部,只要归在川口旗下一律禁止买卖禁药。万一触犯一律逐出组
织。只要被贴上逐出令,就等于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生存。没想到长田那家伙,都对香西发誓效忠了,私下却干起买卖禁
药的勾当。昨天这件事被揭发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那香西老爹的面子不是全毁?”
佳人的心脏失控狂跳地等待东原的回答。太阳穴上的血管怦怦作响,简直就快破肤而出,全身霎时渗出冷汗。他只能祈
祷自己担心的事不要发生。
“不只这样。”
东原的语气更形严厉起来。
“长田那家伙不但被麻药警察盯上,还被人卧底了。”
“该不会是坂卷吧?”
遥下意识挺出上半身。
“哦,你还满敏锐的嘛。”
东原瞇起眼睛。
“那个叫坂卷的家伙真名叫赤坂,是个禁药取缔员。幸好在人赃俱获前先发现,不用到警察局或卫生署走一趟,但是香
西已经气得怒发冲冠了。”
“长田会被逐出去吗?”
“当然。”
“那,那个叫赤坂的禁药取缔员呢?”
坐在较远处办公桌后的佳人,紧张地听着两人的谈话。他最想知道的也是这个答案。长田和香西都是黑道中人,谁要受
到什么处罚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赤坂是普通人,而且还是禁药交易者的天敌——禁药取缔员。佳人绝望地想,在这种
情况下还能平安无事吗?
“我也不知道。”
东原回答得漠不关心。
“对我来说问题只有一个,就是香西要怎么对这次长田惹出来的事负责任,其他的事我一概没有兴趣知道。香西也真是
老眼昏花,居然会被那种小混混给骗了。虽然长田的确是个舌灿莲花的家伙。”
“香西先生被迫要对上面做出交代吗?”
遥问的上面,指的是本家的川口组。
“香西逐出长田后,长田组也等于跟着解散。那个组织本来就靠长田一手撑起,里面没什么可堪重用的人才,所以香西
才会毫不迟疑地快刀斩乱麻。就是说,香西跟我们家组长的交情原本就不错,这么做也算有个交代,我也不跟他计较那
么多了。我跟香西那么常往来,要是一个处理不当,搞不好连我也会被牵连进去。”
“那赤坂怎么样了?”
遥又再问一次。
“你怎么老问他的事?”
东原疑惑地看着遥。
“只是好奇而已啊,辰雄先生。禁药取缔员这个工作毕竟也不轻松。”
“那个男人的感觉跟我们这类人很接近,也是老奸巨猾一个。那种眼神野心勃勃的男人竟然是公务员。也难怪长田会疏
于防范。不过只要涉及禁药,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被接受就是了。”
“如果赤坂真的是禁药取缔员,我觉得应该不要对他轻举妄动比较好。万一潜入搜查的禁药取缔员失去联络,我怕警察
会立即出动。”
“那个男人好像是私自进行搜查。在香西的拷问之下,他从实供出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单独行动,没有其他人知道长田
组涉及贩卖禁药。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你的意思是说,制裁了长田组之后,香西就不打算理会赤坂那个男人吗?”
“他应该不会对赤坂怎么样吧。反正赤坂只是个潜入搜查失败的丧家之犬,并没有掌握到什么具体证据。长田组消灭后
就无关紧要了。长田那家伙目前行踪不明,香西正红了眼地在找他。唯一会对赤坂不利的,应该是长田吧?那家伙不是
在游艇上说什么,想试试把人浸在海里的方法吗?搞不好会用在他身上。”
“赤坂被长田抓到了吗?”
“有可能。”
东原忽然对佳人说:
“佳人,不好意思再给我一杯茶。话说太多口渴了。”
“是、是。”
佳人慌忙站起来。刚好跟望向这边的遥目光相交。
——你不用担心。遥的眼神的确是这么说。但佳人的心仍旧痛得像要裂开。
他走出社长室,扶着墙壁慢慢走下楼。
手指抖得无法控制。根本无法将茶叶好好放进茶壶里。加放的茶叶不断掉到壶外。
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