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陆潇雅放下脚,眉心一蹙,但是突兀的那一句之后电话里就是忙音。他一时也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偏偏头想了想,
合上翻盖走进屋里去翻找他上个学期做好的实验报告。
资料什么的都在床底下,费劲地拖出一个旅行箱,陆潇雅在一本文件夹里看见了夹好的实验报告。摇晃了一下站起来,可能是
蹲久了突然站起的原因,他觉得有些头晕犯恶心,把实验报告搁在桌上,顺手又拿了杯子准备去漱口:“报告找到了,放在桌
上。抄的时候,尽量不要抄成一样的。”
芋头也有芋头有趣的地方,陆潇雅含了一口水,对着镜子眨眨眼,不过……
这一天风平浪静。
但是到了第二天——“姜校长,素衣怎么还没来?是怎么了?”辅导老师一头汗,对着校长说悄悄话。校长自己急得跟坐在烧
红的铁板上一样,站一站坐一坐:“我怎么知道,她一直都住校!快带学校纠察队去找!”
“姜素衣没来……”窃窃私语的疑惑的声音,范围慢慢扩大,变成一片语焉不详的嗡嗡声。“脚踏两只船,活该……这次被两
个人一起甩了。没脸见人了吧是。”有本来就嫉妒姜素衣好运气的人幸灾乐祸散布小道消息,抱着肩看戏。边上就围上来一群
人好奇地询问真假。
“你们不知道么?”开讲的女生神神秘秘地竖起食指,“告诉你们,是独家哦!姜素衣一开始暗恋的是陆学长,可是陆学长没
要,然后就开始倒追F校的曲才子,好不容易追到了曲才子,结果有天闹了点别扭,又回去勾引陆学长!”那女生描绘得得活灵
活现好似自己看到了全过程一般,“陆学长你们都知道,是多么温柔细致的男生啊!每天约她一起吃早餐,哇——你们不知道
那气氛,浪漫毙了!可是姜素衣个不要脸的,又舍不得曲才子,两个人都不想放手,终于有一天被两个人同时发现她一脚踏两
船,于是一夜间一起把她甩了,大快人心!”见有人围观,她兴致勃勃还想再讲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场景,沈无心实在气不过了
,冲进去一脚踹翻她,叉腰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谁不要脸?给老子滚出去!长得欧巴桑就算了,成绩,性格,家庭,你有哪
一样比姜素衣好的?就算你讲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三十封情书写给七个人的事,你也想听我给你当众抖一抖么?”
那某女生本来想反驳,陡然被沈无心戳到死穴,脸色瞬间极度难看捂着脸一言不发的奔了出去。
“她居然和陆学长和曲楝都分了,今天听到的那些谣言大概都是真的。”曹小鸢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惨白,向前拉住沈无心和肖
芳果,“天啊神啊她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昨天是笑着回来的……有没有和你们说……你呢?还有你呢?”肖芳果攥了攥她的
手,自己也有些嘴唇颤抖:“别怕……别怕,素衣不是那么没品的人。”
“我们也真该死,什么都没发觉!”沈无心一脚把半截砖踢出了两米远,一只手拉住一个往外就走,“走,也去找人!”她脸
上闪过一缕担忧,一个晚上被抛弃两次,名声也陡然变得如此难听,无论再坚强的人,都会想要崩溃地大哭一场吧。这样的状
态参加联赛,无论如何都是要大受影响的,不如不来。只是素衣,你究竟去了哪里?
台下三十多个各校选手中,曲楝的表情终于微微一变,难道……看看表,他抬头看看陆潇雅,陆潇雅也看完表正放下衬衫衣袖
,注意到他的目光,敛眉浅浅一笑,轻轻咳了两声便不再理会。他的胸闷的症状是好了一大半,但是那天晚上受凉的感冒一直
没有好。
该死,还有十分钟就进入笔试部分了,曲楝蹙眉。这时候还不到是要算无故缺席的,而无故缺席就是——弃权。他虽然在前晚
就和姜素衣说了分手,但是姜素衣也没有表现得太伤心,只安静地含泪问了为什么,在得到“我本来是想利用你但是并不爱你
而现在目的达到了所以不能继续伤害你”的回答后似乎真的死心了。毕竟是短暂的恋情,而且陆潇雅不是要照顾她吗,怎么至
于不理智到弃权?难道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哗啦啦,手机在牛仔裤裤兜里震着。陆潇雅掏出来看短信,信息很短,发件人曲楝,短信内容为空。
不能多说几个字?陆潇雅一瞬间很有扶墙干笑的冲动,一个男生简洁利落是好,不能太扼要到连主要内容都省,哪怕发脾气也
能娱乐一下人啊。像这种短信他看还罢了,让别人去看,恐怕只有挠墙的份。按着手机键盘,他略笑笑,在光标后打出一句“
现在她是你的谁?”然后回复给了曲楝。要激怒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如果抢走她不会,那抛弃她呢?
看着曲楝的神色由蹙眉渐渐变到平淡,再到平静,陆潇雅很满意。当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稳重淡定的时候,往往才是最火大
的。
他心情很好地回了那条短信,伸出手打算把手机交给巡考员,就在那时候,手心一震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他意外了下,打
开那条短信:“散场之后。”忍不住笑出声,陆潇雅心情更好地合上手机翻盖,并且按了关机。
这短信,明明是情侣之间约会的口吻嘛。
第一场的时间很快的过去,接下来是绘制解剖图纸,随机问答和互质是更冗长无味的环节。淘汰一部分人之后第二天才会进入
实体解剖阶段。据说这是为了区分出层次差,但是全医学系的学生都对这种说话嗤之以鼻:说穿了不就是尸体其实很贵,动手
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二场之间有一个短暂的休息,选手可以交谈喝水,放松下心情,或者练练手为下一场做准备。陆潇雅揉揉写字太多有点隐
隐作痛的手指,在绘图纸上随手勾了几朵线条石榴花。由于平日画花卉不是很多,线条稍显僵硬,然后在旁边写了几个小字。
他勾好了,似乎对自己的作品不甚满意,又细致地一点点用橡皮擦去。
曲楝答完了一场便把笔搁在一边,闭着眼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睁开眼,前面陆潇雅正在石榴花旁写几
个字。他确实很担心姜素衣究竟去了哪里,但是拿到奖金也很重要,他实在不好也去找,况且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陆潇
雅写的什么他也没有太注意的去看,却恰好看清了。
“姜素衣一定在天台吹风,死不了。”
他本能地蹙眉,整了整衣服,陆潇雅却又把那些字都擦去了,仿佛自始至终一点写给他看的意思都没有。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
陆潇雅的背影,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更看不到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陆潇雅突然放下了橡皮,右手缓慢地向左按住了胃部,停留了一会然后又往上移动,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从背后看
手的位置的话最后是停在胆囊的部位。陆潇雅是带病参赛的?这个位置到底是普通的胃痛还是胆囊之类的炎症?曲楝的眉尖上
挑,抿抿唇看了手上的铅笔一眼,突然专注地削起铅笔来。
(八)
自己瞬间变成了一个玩笑……
姜素衣果然在天台。她站在了上次陆潇雅站过的地方,一脸茫然。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昨天近似荒唐地听到曲楝说了那些凉薄的字眼,她震惊,她愤怒,但是最后她宽恕了。然后再带着
伤口被陆潇雅更加狠地伤害一次。
这次她终于见识到了陆潇雅的无情,所以面对曲楝她还会流泪,对着陆潇雅她最后只想笑。曲楝要利用她,但是利用完了他会
告诉她,他毕竟还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道歉的“人”来看。她不是只会凄凄惨惨的女生,曲楝要求原谅,她就原谅了。可是陆
潇雅只是告诉她,曲楝不在乎他要不要抢走她,所以该要换种方式来影响曲楝,他是笑着说的……就用那种让她误以为是温柔
的笑容说的。
那她是什么?是你藉以影响曲楝的好用的工具,是你丢掉了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布偶,还是——根本就什么也不是?那当然……
不必向一个物体要原谅,你根本就没想过需要我原谅。听到陆潇雅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没想,他说完了走了也就看着他
那样走了。晚风里陆潇雅依然走得很诗意,她仍然觉得那画面很美丽。
想要理解你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不想伤心,我现在仅仅是不理解。
“在……”校纠察队的队员有人搜到了这里,看见了姜素衣处的位置,差点脱口而出在这里大家快来,连忙自己捂住嘴,要是
被他这么一惊吓姜素衣反而掉下去就麻烦了。他连忙奔下去搬救兵。
“素衣,素衣,姜素衣!在这里的吧?”沈无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得知姜素衣在天台后,也没打听清楚她是站在哪的,一手
拖一个踹开天台的门就闯过来,竟然还冲在了纠察队的前面。
无心?姜素衣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回过头。
三个人瞬间被齐刷刷泼一瓢冷水,站定不敢动:“你……”
“我?”反倒是姜素衣被她看得茫然了一阵,张望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啊,是你们。不去看比赛吗。”
“看个头的比赛!”沈无心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人都不在我们看谁比赛?看徐灀伽?看畱(liu)华,还是看周继湘?或者要
我们看尸体?你神经咧!难道现在还要我们看跳楼?”她向来不是文秀型,一口鸟气憋到现在爆发起来不是盖的,这句话一出
后面的人都为她捏了把冷汗。明知道姜素衣精神状态不稳定还刺激她,沈无心真是做得出来……
“我?跳楼?”姜素衣又是一楞,她真的没有想过跳楼。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环境,她“啊”了一声,慢慢的从那边翻过栏
杆爬回来,“抱歉。”
肖芳果和曹小鸢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去一左一右扶住她。这可是六楼!“不是想跳楼啊,那你想做什么?”没想到她居然不
是想跳楼,沈无心自己也打个寒噤有些茫然。刚才想都没想就说了那些话,要是姜素衣气不过跳下去了岂不是她也有份。
“只是想看风景……现在发现了,这地方的风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姜素衣只是苦笑着摇头,“他们的想法我不理解,不理
解,完全不能——”
校纠察队的人一拥而上,分头去报告情况,一边安抚看热闹的学生的情绪,还有一批把姜素衣送往校医院。
******
联赛现场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有人跑上主席台小声的说了些什么,一直板着脸制造强大冷气场的校长脸上终于出现了如释
重负的表情,全场解冻。
姜素衣找到了?曲楝的眼神一动,笔尖在绘图纸上微微停顿,接着手腕一抬流畅地拉出一条曲线。袖口整齐的折边摩擦着图纸
,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沙沙声。那……就好。
陆潇雅专心致志的在画骨骼附近的神经截面,他快要上好阴影了,对周围发生的小小骚动一概视而不见。
透进大礼堂窗格的阳光均匀地落在每个人身上,撒上一层浅淡的金黄色光晕。
“诶,秀佳秀佳,你看你看,一堆的怪蜀黍中间陆学长和曲楝两个人好突出,哇,那气场,一个温暖稳重一个安静淡然,其实
很契合对不对?可惜喽,情敌……相机借我!”常钰一脸花痴的表情,抢过相机来咔嚓咔嚓就对着照了好几张,啧啧连声,“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可爱,原来认真的男人这么帅!要是被他们用那么认真专注的眼神看上一眼,我这辈子都做绘图纸也情愿啊
!”
“没救了的女人。”蒲秀佳横了她一眼,自己却忍不住手痒地拿过望远镜,兼埋怨蒲秀佳这女人早上居然睡过头害得他们只能
坐这么靠后的位置,视角不好又嘈杂。(小蒲内心话:老板,来一碗内牛满面,给这位,对,多加点镇静剂- -b)
曲楝是那种给人感觉靠得住的大男生,蒲秀佳远远地看着傻笑,是她喜欢的类型哦~从侧面看的话,映在阳光下轮廓很分明,但
是又没有棱角,睫毛很浓密眉毛稍较一般的宽些,鼻子么,高是不算很高但是配上看着就是舒服啊,唇边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暖
笑意更是必杀……
“咦?”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蒲秀佳揉揉眼怀疑自己眼花。还想再看,望远镜却被照片拍到满意的常钰抢去
了:“什么呀,来我也看看。”
“给我给我!”蒲秀佳立刻往回夺,“别闹了,让我看清马上告诉你!”她不是闹着玩,使劲一抢,常钰的望远镜立刻脱手。
“你看到什么了?”常钰狐疑地瞅着她,“难道你看到曲楝对着你用唇语说我爱你?”她无良地爆笑,捶了正在认真看的蒲秀
佳一拳,“啊呀呀呀呀,快上去说我的梦中情人就是你,笑死我了……”
蒲秀佳被他闹个大脸红,放下望远镜懊恼地横了她一眼,喃喃自语:“可能比这个还劲爆。”
“什么?”常钰立刻爬到她身上,恶狠狠做刑讯逼供状,“快说快说。”
“我看到陆学长在专心画画,可是曲楝学长一直在注视着他,他们不是情敌吗?”蒲秀佳没好气地把这个黏人兼花痴的同人女
掀下来,大惑不解,“然后陆学长大概是胃痛,按了按腹部,曲楝学长好像还很紧张他,脸色都变了……然后就低下头削铅笔
。”
“哇!你很有同人女的潜质耶……”常钰像没见过一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兴奋过头地摇晃着蒲秀佳,“YY得真美妙!真的真
的真的,要不我介绍你一本经典的漫画,《绝爱》怎么样?”
“我是说真的!”常钰拍开她不安分的爪子,哭笑不得地为自己辩解。
******
本来下午四点多就预计要结束的第三场互质,由于出现了双方不理智的谩骂事件,不得不延时了一个半小时。
午饭是统一安排的,于是到第一天的赛事彻底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啊……好饿了。”陆潇雅收拾起东西,伸个懒腰起身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坐得太久半个身子都麻了。他单手撑了一下桌面,
想站着适应一下,但麻得厉害他只是起了起身,仍然没有站起来。陆潇雅在心里叹口气,这种联赛最麻烦,要不是小柒那青梅
竹马的家伙变态的喜欢看他满柜子的奖杯,他才懒得参加。
哒,哒,有人走了过来,听步子的轻重和节奏应该是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生。
那人走过来就停下,然后一只骨骼均匀看起来十分有力量的手伸到他面前,头顶有人淡淡地道:“要帮忙吗?”
曲楝?陆潇雅立刻勾起唇笑,真的很自以为是啊,他再弱也是个男生,还没有到连站起来也需要人帮助的程度。他仰头笑笑,
扶着桌子站起来:“没事,还是可以站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