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二叔——夜弦辰歌

可能两人说话声音太大，惊醒了成绍和，他眼皮动了动，陆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转醒。陆影十分不屑地哼了声：“真是废物，一个枪子儿就受不了了，活着简直是浪费空气。”

成绍和觉得头有点沉，许久才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轮廓，哑着声音叫道：“倪扬……”

“什么？”陆扬没听清他说什么，探手摸摸他的额头：“身上难受吗？”

成绍和虚弱地摇摇头，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这间破旧不堪的木头房子。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仔细看了眼正注视着他的两个人，脸部轮廓虽然跟倪扬很像，但却不是倪扬。

成绍和问陆扬：“这是哪里？……”

“一个小岛上，”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陆扬低声问他：“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

成绍和摇摇混沌不堪的脑袋，见到倪扬之前的事他全想不起来了，现在他只记得临死前和倪扬相处的日子。大脑的记忆区间像被彻底封锁，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陆扬突然想起来以前做的那个梦，试探地问成绍和：“你刚才叫我倪扬？”

“你认识他？”成绍和显然很想知道答案，语速都快了不少。

果然，陆扬猜的没错。“他不幸出车祸死了，”陆扬说：“他让你不要太伤心。你现在叫成绍和，是跟我在一起的……我们前几天遇到点事，才逃到这里来。”

陆扬回头看了陆影一眼，陆影摊摊手：“你说不让我弄死他，可没不许我做别的。”

“累吗？”陆扬温柔地问成绍和：“如果饿了，我去做午饭。”

他显然对这一系列的变故接受无能，看看陆扬，又看看陆影，最后只能闭上眼睛。身上盖的是干草树叶，有股草木的干枯味。他拼命想以前的事，可是脑袋却像针扎般痛起来。

陆扬抬手帮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低声说：“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小影，你跟我出来。”陆扬起身，自顾自地走出去。陆影朝成绍和冷哼一声，这才跟在陆扬后面出去。

“干嘛？”陆影看着陆扬问道。

陆扬二话不说朝陆影腿弯就是一脚，陆影来不及躲避，单膝跪在了地上，‘咔’的一声响，膝盖骨和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

“我让你给他注射那玩意儿了吗？”陆扬说：“我告诉你陆影，你别觉得我下不去手。”

陆影跪在地上冷哼：“你动手啊？我求你手下留情了吗？！”

“你别逼我。”陆扬扬起巴掌，还是没下得去手，他狠狠一脚踹在陆影腰上。陆扬下了狠劲，陆影应声而倒，钻心的疼，疼的嘴唇都发白。即便这样，他看陆扬的眼神依旧十分倔强：“要么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要么你就干脆打死我。”

“我给段骁柏打电话了，他这两天就会来。”陆扬说：“小影，跟他去国外生活吧。”

陆扬转身去生火做饭，不再看陆影。又被抛弃了吗？陆影苦笑。还是和以前一样，陆扬做决定前从来不问他的想法。真想一枪崩了他，然后再照着自己来上一枪，他妈的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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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绍和的伤口愈合的很慢，这里离海边近，晚上特别冷。白生生的月光透过木窗斜斜地照进屋来，便会留下一片白花花的光影。陆扬和成绍和睡一起，陆影独自睡在东边墙根。

成绍和白天睡的太久，晚上便睡不着，他躺在陆扬怀里，低声问他：“陆……扬，我身上的伤怎么弄的？”他还不太习惯叫这个名字，可是……当他看清自己占用的这副躯体时，恍然大悟，是不是这代表着他以前身体所受过的屈辱能一笔勾销？

“我们以前是混黑道的，里面起内哄，我们成了替罪羊，被很多人追杀，所以才逃到这里。”陆扬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陆扬拿不准成绍和是否相信这个解释，只听成绍和又问：“能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吗？”

“我很爱他，”陆扬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才相信。”

成绍和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认识倪扬？”

陆扬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他的记忆，关于他的其他事想不起来，只记得你。”

“乖，睡吧，等会天就亮了。”陆扬说：“等你身上的伤养好后，我带你去别处。”

“别处是哪？”成绍和闷声问：“你家在哪里？”

“没有家。”陆扬说：“所以，你可以决定去哪里。你想去哪里，哪里就是家。”

“你父母呢？”成绍和问：“那个跟你长的很像的，是你弟弟？”

“父母很早就去世，对，”陆扬说：“他叫陆影，乖，快睡。”

成绍和没再说话，倚在陆扬怀里睡着了。陆扬调整了个姿式，支着胳膊借着月光看成绍和。是不是用这种方式让他忘掉痛苦的事是对的？陆扬想，带他去一个偏僻的小县城重新生活吧。

三天后，段骁柏如约而至。

陆扬以前跟他见过面，但彼此不熟。段家虽然做杀手生意，但段骁柏身上却没有一点杀气。他高大英俊，气质温文，一身休闲西装衬的他英气逼人。他微笑着朝陆扬伸出手：“你好。”

“你好。”陆扬说：“想好带小影去哪里了吗？”

段骁柏支走跟着他的人，和陆扬在海边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海面说：“比利时吧，如果他跟我走，去哪都可以。”

段骁柏说完侧头看陆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我很乐意帮你。”

“成天怎么样了？”陆扬问：“那件走私案后续如何？”

“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缓刑两年，现在正在医院救治，没死。”段骁柏说：“那姓王的栽的厉害，这辈子恐怕是翻不了身了。那警察是叫陈烈对吧？成天办过的很多事，都被他弄姓王的身上了。”段骁柏点到为止，并不追问成天和陈烈的关系。

陆扬点点头算作知道，他问段骁柏：“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么？”段骁柏笑笑：“成家的小少爷呢？”

“载我们一程吧，谢谢。”陆扬说：“小影他虽然嘴巴毒，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是吗？”段骁柏说：“但愿吧。”他捡了块石子丢到海里：“跟你一样，陆影这些年也没过过踏实日子。要不是我肯派他执行任务，他早走了。你知道，他不爱欠人情。”

“是我无能，”陆扬说：“没有给他好生活，以后也给不了，所以……请你好好对他。”

段骁柏朝他笑笑：“我努力了很多年了，也不怕再努力很多年。”

“相信你。”陆扬朝段骁柏伸出手，段骁柏握了握。男人之间的感情比女人之间的感情要爽快，段骁柏很知趣，不该问的他不问。陆扬努力让自己信得过他，所以他说服自己相信他。

木头房子里只剩下陆影和成绍和两个人，陆影抱臂倚在窗棱上，低眼看躺在干草堆里的成绍和。成绍和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太敢和陆影的目光接触。

“我知道你在装，”陆影冷笑：“我根本没给你用过那玩意儿，再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让人失忆的药，只有让人失忆的人。”

成绍和闭上眼不说话，陆影嗤笑：“你老爹那一枪是我打的，和陆扬没关系。”

“不是你爱他，所有人都应该爱他。”成绍和冷冷地掀起眼皮：“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还真是太把自己当玩意儿了，”陆影冷哼：“我管你死活，陆扬他就是死，也是死在我手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可是他不能爱你。”成绍和说：“而且，他很快就会把你交给段骁柏。”

陆影嗤之以鼻：“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成绍和说：“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不想跟你废话。”

门‘吱嘎’一声响，两人立即停止了谈话。陆扬蹲在干草堆前，见成绍和闭着眼睛，并没有叫醒他，只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段骁柏走到陆影身边，笑着对他伸出手：“小影，好久不见。”

“哼。”陆影抱着双臂，并没有打算跟他握手的意思。

“我很想你，小影。”段骁柏说：“跟我回去吧，我跟父亲说了，要去国外待几年。”

“……”陆影冷眼看着他：“装情圣可以，但拜托，别来找我。”

成绍和没一会便睁开眼睛，陆扬笑了笑：“醒了？等会就能离开这地方了，想去哪？”

“随便哪吧。”成绍和说：“以前的事全忘了。”

“好。”陆扬将他衣领上的毛草拔开：“伤口还疼吗？”

“疼。”成绍和直言不讳：“伤口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陆扬的手一滞，想摸摸他的脸，手却重的抬不起来。段骁柏朝他们这边看了眼，又看向陆影。陆影一脸嘲讽道：“切，傻逼。”

第二十四章：流放

陆影抱臂倚在船舷上，寒冷的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陆影的身材比陆扬稍微单薄一些，下巴微尖。此时他正面朝辽阔的大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骁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陆影身后的，他朝前走了两步，与陆影并肩倚在船舷上。

“在想什么？”段骁柏问：“能告诉我吗？”

“……”陆影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不要整天散发着圣母光环，没有人跟你说这很讨厌吗？”

“你是第一个。”段骁柏说：“如果我的圣母光环能治愈你，我很乐意。”

“哼……”陆影十分不屑：“这个世界上就是你这种人太多了，才变得这么讨厌。”

“被讨厌了吗？”段骁柏嗤笑：“可是就算被讨厌，还是阻止不了想在一起的心情。”

“你犯贱，”陆影转身离开：“别跟着我。”

望着陆影的孤单背影，段骁柏叹了口气：“小影，跟我走吧，你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不停翻滚的浪花拍在巨大的船身上，混杂着海浪声的话让人听的不太清晰。真的，陆影很烦段骁柏这种人。这种人总爱以自己设定的光环去普照或者觊觎别人的世界，从而衍生出自以为是的态度。

看到陆影走进船舱，陆扬问道：“去哪了？”

“外面站了一会，”见是陆扬一个人，陆影才问：“想好去哪了吗？”

“还没，”陆扬说：“反正去哪都一样，他也无家可归了。”

“他的无家可归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然后你现在也和段骁柏一样，再为他建造一个你想象中的家？”陆影冷笑道：“省省吧，你害他老爹蹲了大狱，还想让他当你是心上人，爱你一辈子？陆扬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哦不，没装傻这一说，是太傻逼。”

对陆影的冷嘲热讽，陆扬丝毫不为所动。“不是我，也会有别人。”陆扬最后说道。

“哦？你觉得能以一人之力承担和解决掉他们之间的恩怨吗？”陆影摊手：“你现在还觉得陈烈和成天能和解？代价就是两个人都躺在医院，还有一个将要去蹲大狱？”

面对陆影的质问，一向不擅言辞的陆扬只能沉默。他不想看到这样咄咄逼人的陆影，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

“祝你们白头携老，子孙满堂。”陆影说：“我要走了。”

“去哪？”陆扬问道：“不跟段骁柏一起出国？”

“陪不起，”陆影扯起嘴角，笑了笑：“一个人，走哪是哪。”

深深地望着这样的陆影，陆扬终于点头：“也好，我让他过来，只是不放心你。”

陆影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我现在不想聊这个人。”

陆影从口袋里摸出件东西，隔空丢给陆扬：“身份证，上个月刚办好。”

陆扬接住看了一眼，无声地放进口袋。陆扬脸色有些沉重，他当年义不容辞地选择去当卧底，除了心底那微不足道的正义感之外，就是因为无牵无挂。如今看来，他的确牵累了陆影。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这样的表情很丑很难看，”陆影说：“还是老号码，安定好记得给地址。”

“真的不和段骁柏一起走吗？”陆扬又问，他觉得段骁柏对陆影是真心的，值得托付。

“我又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就算我爱上他了，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联系。”陆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陆扬。

“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只为了爱他的人。就像我很舍不得和你告别，我也必须要走。”陆影说。

“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陆扬说：“我记得很多年前的确和你说过这样的话，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还有重逢的机会吗？”

“无所谓，”陆影摊手：“我只要记得并爱着那个和我血缘相通的人就好。我没那么多工夫关注别人的人情冷暖，我也不想参与别人的生活。”

“陆扬，我没办法像你那样将自己强行焊接在某个人的人生里，所以我只能依靠天生的血缘关系，去证明自己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

”陆影笑笑：“比起很多人，我过的还算不错。”

“如果没有爱，世界是没办法延续的。我不知道人与人最初相逢时是怀着怎样的情愫，但是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穿梭在人海里。”

“那你就陪我，”陆影脱口而道：“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出生前从同一个胎盘上汲取营养，分离成独立的个体后，也应该靠在一起，从生活里汲取营养。”

“你自己也说是独立的个体。”陆扬坐到他身边，看着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说道。

“那哥哥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说着说着陆影倒先笑起来，倚在沙发上笑的一颤一颤的：“突然发现这问题真傻逼啊。”

“如果哪天还能再见面，一起喝酒。”陆扬低声说道。

“那拉钩，”陆影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陆扬的，就像他们小的时候那样。陈烈带着陆扬出去的时候，常不让陆影跟着。陆扬总是哄他说会给他带好吃的回来，然后像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会拉钩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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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冷冷的洒在海面上，是那种冷金色。起伏的波浪让夕晖时沉时浮，已经入冬，几乎看不到海鸟。成绍和托着下巴看这副景象，这辈子头一回尝到了萧瑟的味道。他老爹现在怎么样了？听他们说正在医院躺着，没有生命危险。